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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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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昂的声音嘎然而止,慕容霸顿了一顿,随后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王兄!四哥。自收到诏命以后,小弟日思夜想,已然想的明白。欲破石青,必先破并州。并州实乃刺向中原腹心的利刃,实乃石青的致命要害,请王兄允许小弟率兵南下取之。”
慕容俊没有作答,只看了眼慕容恪。
慕容恪开口说道:“五弟想得和为兄半个月前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眼下事情又出了些新的变化。”
“哦!什么变化?”
“五弟有所不知,月初司州传回一份探报。探报说,四月底,就在我军和石青议和之际,豫州牧张遇联手并州郡守兵、氐人蒲健部突袭司州和枋头。唉——石青的运气当真不错,这份探报若是早来几日,为兄绝对不会撤兵,就算议和已成,也要借故和石青再战一场。谁知这份探报偏偏在为兄回军之后才到,使得我等失去了一个破敌良机。”
“竟有这等事!”慕容霸大感诧异,旋即追问道:“那。。。石青和张遇战况如何,若是胜负未分,我军当即刻出兵予以牵制才对?”
“为兄确有这个意思,接到探报后,一边派人急速南下打探究竟,一边整顿兵马打算再次南下。哎——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探报今日传回消息,言道上月底张遇便已大败,甚至连豫州都丢了。”说起这些烦心事,慕容恪无奈地长叹一声。
“这这。。。。。。”听到这个消息,慕容霸啼笑皆非,不知说什么好。讷讷了一阵,他回过神来,问道:“张遇败了就败了呗,与我燕国何干?我等只管想办法拿下并州才是。”
“是这样的。”
慕容恪详细解说道:“张遇大败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大意,豫州军突袭枋头之后,有些大意,被突然杀出的石青关中军奇袭了官渡浮桥,断了回防豫州的归路。虽然丢了豫州,豫州军主力却没受到大的损伤,其中一部随张遇退进了并州。张遇、张平同属南和张氏,此时患难与共,联手对外,我军攻略并州必会艰难许多。”
“咦——”慕容霸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并州易守难攻,处处险隘,但若守军增加一分力量,攻击一方往往要多付出四五分力气。
“王兄之所以不愿攻略并州,除了并州兵马有所增加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五弟天纵英才,雄武不凡,然而平日过于注重军略,对于政略留心不够。不能轻易攻并州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有关合纵连横的。。。。。。”
慕容恪话语淳淳,点拨着说道:“并州是南和张氏的天下,南和张氏和石青结缘甚深,然则张举是被燕国处死的,论起来张氏与我燕国仇怨更深。这样的话,我军攻略并州若不能迅速拿下,被逼无奈之下,张平很可能会投降石青。依照石青的性子,他不会在意私怨,必定会出兵救援。如此,我军不仅不能攻克并州,相反等于把并州推进石青怀抱。此举诚为不智。”
慕容霸闻言,霎那间满头大汗,如梦初醒。这一刻他对慕容恪佩服的五体投地,再没有半点争竞之心。过了一阵,他收束心情,诚恳地问道:“四哥。以此说来,该当如何方为上策?”
慕容恪道:“并州东、南、西三面被石青包围,东北有我燕国,正北有与我燕国交好的拓跋部落,可以说,张平置身所在实属绝地。五弟你想,此时的张平最想要的是不是一条出路?”
慕容霸沉思片刻,旋即点点头。
慕容恪继续说道:“战乱年代,仇杀私怨在所难免。张举因巧言欺诈被处死,乃咎由自取,怪不得我燕国。同样,石青压制张遇,谋夺豫州,乃乱世英豪份内之举,无可指摘。所以,无论是我燕国还是石青,都有同南和张氏重归于好的可能。并州之地太过重要,燕国和石青谁能得到,谁就会在日后行事时占据主动。是以,王兄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结好张平。五弟一直在负责并州攻略,对张平的情况比较熟悉,诏令五弟回来,就是想商量应该如何结好张平。”
“结好张平?只怕很难呢。”
脑中闪过并州军布防情形,慕容霸为难地说道:“张举毕竟是被燕国处死的,石青与南和张氏却没有血仇,张平只怕是把燕国当作最大的仇敌了,宁可面对石青的上党郡空虚,也要把主力人马调至五台山一线。丁零人翟鼠在雁门关外烧杀抢掠他只是闭紧门户,再没有多余动作,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我军这边。”
“这样。。。。。。”慕容俊眼光闪了几闪,转而对慕容恪说道:“看来张平是不可能归降燕国了,为今之计,只能诚心和他相交,然后再行结盟。”
“暂时只能这样。”慕容恪点头附和。
慕容霸还没明白过来,问道:“王兄,四哥。到底该怎么办?”
慕容恪答道:“眼下张平最需要的是出路,王兄有意向建康求恳,请朝廷赐封张平为并州牧。嗯,对了,雁门关外的丁零人五弟顺便帮张平解决了,然后燕军全部退出代北,和并州军脱离接触。想来,这份举措足以显示燕国之诚心,张平若是明智,联手的对象应该是我燕国,而不是私怨未解的石青。”
慕容霸思索了一阵,却有些顾虑。“四哥,指望和张平结盟,关键时刻万一靠不住怎么办?”
慕容恪和慕容俊相视一笑,慕容恪从容道:“王兄决定四管齐下。结好扬州刺史殷浩、征西大将军桓温、凉州牧张重华、并州张平,时机到来时,但有一方能成为臂助,石青便难逃覆亡命运。张平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与他结盟最根本的目的是为了不让并州倒向石青。”
慕容霸深沉地望了慕容俊一眼,他没想到这个自己看不上的王兄手段心计竟是如此周密狠辣,不动声色间就在石青四周布下了死局。
四哥说得对!我太在意兵事军略,没在政务权谋上面留心,这样终究不妥,以后该当向四哥和王兄好生请教才是。
心中闪过这些念头,慕容霸身子一缩,向不显眼的地方退过去,和慕容恪的习惯相差仿佛。
第九章燕使皇甫真
慕容俊非常明白,石青虽然已经降晋,但只要一天没成为砧板上的鱼肉,大晋朝廷和士人就一天不会放过他,归顺只不过是让双方间的争斗从两军公开对垒,转变为勾心斗角,换了种形式而已。 ,他打算联手殷浩、桓温、张重华、张平共同对付石青,对这个打算他极有把握,不说燕国和大晋朝廷、西凉张重华之间保持了很多年的深厚感情,就凭“远交近攻”这一点就能让各方人士禁受不起诱惑。
五月底,前往西凉拜访张重华和往荆州拜访桓温的燕王使者先后离开了蓟城。
六月初六,代表燕王慕容俊前往广陵拜访殷浩、出使建康朝廷的燕国特使皇甫真离开蓟城,踏上南下旅途。
皇甫真是安定朝那人。安定朝那原意是西汉在今宁夏固原置得安定郡朝那县,然而,安定朝那和皇甫氏连在一起,意义便有了变化。皇甫真这个安定朝那人,指得不是地理籍贯,而是代表家族荣耀的郡望。
汉时,安定郡朝那县的皇甫氏出了许多冠绝一时的杰出人物,如皇甫谧、皇甫规、皇甫嵩等。皇甫嵩在世时,正是士族大户蓬勃发展时期,皇甫氏因此成了安定郡朝那县最富盛名的姓氏。接下来曹魏时期推行九品中正制,皇甫氏当仁不让地成了安定朝那郡望。汉末以来,战乱不断,皇甫氏家族不断内迁,百余年间如流民一般辗转到过十余个地方。然而,无论是在青州或是在司州或是漂泊到塞外,安定朝那郡望——这个代表家门荣耀的名号一直被皇甫氏当作籍贯在使用。久而久之,安定朝那人指的就是皇甫谧、皇甫规、皇甫嵩的后裔。
皇甫真这个安定朝那人没有辜负先祖的名号。天资聪颖,才高八斗;弱冠之年就被慕容廆拜为辽东国侍郎,慕容皝即位,拜为平州别驾,慕容俊继任燕王,迁为典史令,进入燕国权利核心,那时的皇甫真不过三十三岁。历史上,慕容恪死后,前秦和前燕争锋,前秦人道:前燕并不可惧,智谋之士唯皇甫真一人耳,可之。苻坚道:真亦秦人,而燕用之。遂兴师燕。邺城被攻破后,皇甫真归降前秦,王猛不仅不以降将看待,反而对他推崇备至。皇甫真之才由此可见一斑。
皇甫真的才能素来为慕容氏信服,所以拜访殷浩、拜偈大晋朝廷这个最重要的出使任务就落到他身上。他这队使者之所以走得这么迟,主要是在等待太原方面的消息。联盟四方的策略定下来之后,蓟城即刻派遣使者前往太原向张平说项,劝张平归顺大晋,燕国保证为张平争取并州牧之职。
一州牧首和刺史有天壤之别,牧首直接辖治一州之军政民诸般事物,可谓无冕之王。天下归晋已是大势所趋,归降能得到并州牧首之职对张平来说实在非常意外,同时也充满诱惑。
张平并不信任慕容氏,尽管心中一百个愿意,表面上却不露神色,既不拒绝也不答应。慕容俊的使者看出对方是要见到州牧的赐封才会当真,于是回来如实禀明慕容俊。慕容俊随即命令皇甫真南下,结好殷浩并为张平讨封,若有机会,顺便提醒建康人士提防石青狼子野心,以归降之名,行反叛自立之实。
石青和慕容恪签订的议和条款里包括有商旅借路通行这一款。皇甫真经由冀州、青州、徐州等一路南下,畅通无阻,六月二十渡过淮河进入大晋辖,二十三便到了广陵。
南下出使团有五十余人组成,有护卫、有挑夫、车夫还有照应前后道路通传。既然是代表燕王出使,就需要讲究一些礼数。通传早早在前联络禀报,大队在后缓行。来到广陵城北五六里时,淮南太守陈逵率一队人马从城内冲出代表殷浩前来相迎。
陈逵是上任扬州刺史,褚衰北时,敌军未至他就弃守淮南,临逃走时一把火将淮南城和无数辎重焚烧一空,事后大晋朝廷没有严厉追究罪责,只将他的刺史之职改为淮南太守,淮南被烧成一片废墟,他这个淮南太守没有治所,就一直滞留在广陵。
皇甫真一行被迎入广陵,在驿舍安顿下来后。皇甫真向陈逵请求拜会刺史殷浩。
陈逵答道:“殷刺史已经置办好酒宴为燕王使者接风洗尘,诸位稍事洗漱,这便随陈某去吧。”
皇甫真说了声多谢,随后洗了把脸,换上宽大的名士袍服,便带上随从礼物随陈逵前往征北大将军府。
得到禀报,殷浩带了一帮学生到府外迎接,一直住在征北大将军府上的郗超年少爱热闹,蹿揣王羲之一道跟出去看看。王羲之无可无不可,郗超遂扯着他躲在一群学生里偷偷打量燕国使者。
“姑丈,看这人穿着可真别扭。”郗超指着皇甫真偷笑。
王羲之看去,但见正在和殷浩寒暄见礼的皇甫真身材高大,腰板挺得笔直,双目顾盼有光,看起来像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彰显儒雅风流的名士服穿在他身上,果真十分的不谐调。
不仅郗超、王羲之发现了这点,殷浩的学生也看出来了。这些学生深得名士狂放不羁的性情,可没郗超、王羲之的沉稳。一见之下,即刻嘻嘻哈哈冲皇甫真指点。
皇甫真也感受到了周围的嘲笑,若无其事地向四周望了一眼,然后冲殷浩一揖手,赫然说道:“江东名士风流,皇甫真仰慕已久,有心效仿之,不曾想成了东施效颦。哈哈,边塞荒僻之人,只知身暖腹饱,不知文化经义,见笑,见笑了。”
“皇甫大人客气了,安定朝那人渊源久远,殷浩闻名已久啊。”殷浩微笑着安慰皇甫真,随后一收笑脸,佯怒着斥喝一帮学生:“汝等好是无趣,塞外不比江东,蛮荒之地,礼仪不行,皇甫大人能够这般已是不易,汝等岂知其中艰难辛苦。”
在府外稍一停留,殷浩引着皇甫真一行进了征北大将军府。郗超和王羲之落在后面,望着皇甫真挺直的背影,郗超感觉更加地怪了。“姑丈,这人眼神极正,看起来不像谄媚之辈,怎地会如此表现?”
“许是有所求吧。。。”王羲之若有所思地回答。
来到征北大将军府正堂,皇甫真在主宾位坐定下来之后,让随从一担担、一篓篓地呈上燕王赠送殷浩的各色礼物。殷浩欣喜地收下,说了一阵感激的话,又把王羲之、郗超等人一并介绍给皇甫真,,忙了大半个时辰后这才开始酒宴。
宴会之上,殷浩问道:“楚季(皇甫真表字),此番燕王遣使前来,不知主要为何?”
皇甫真搁下酒盏,肃然答道:“燕王虽是化外之民,然仰慕中华礼仪,为朝廷效忠精白之心不敢稍有怠慢。听闻邺城归附朝廷,燕王不甚欢喜,特命皇甫真南下建康拜表恭贺。另,邺城归附之后,石赵余孽仅余并州一地,为了完成天下一统之伟业,燕王遣使前往并州,说服张平归降朝廷,张平本有归附之心,只担心朝廷追究过往罪孽,有些犹豫。是以,燕王命皇甫真向朝廷禀明此事,了解朝廷对并州之意向后再做定夺。”
“楚季此话当真!?”殷浩又惊又喜,若是并州也归附大晋,天下一统的伟绩可就要在他手中完成了。
皇甫真微微一笑,颌首肯定道:“不错!若朝廷能打消张平顾虑,并州就是朝廷下辖了。”
殷浩眼珠一转,思索着说道:“当真巧了,殷浩昨日与麻督特使刘公度完成邺城归附朝廷之条款,正准备携刘公度前往建康请朝廷和会稽王作最后定夺,可巧楚季就来了。既然如此,不如我等一道前往建康。楚季以为如何?”
“哈哈哈,如此最好,殷刺史贤德无双,声名远播,皇甫真远在塞外也是如雷贯耳,正想找机会请教呢。”皇甫真放声大笑,看来着实欢喜。
坐在殷浩下首的王羲之和郗超颇为疑惑地对视一眼,不明白殷浩什么时候与刘群达成的协议。两人非常清楚,刘群和殷浩的谈判并未结束,其他的好说,只是在传国玉玺敬献方式上,双方分歧大的几乎相对立了。
刘群说邺城愿意把传国玉玺敬献给朝廷,但朝廷应给予邺城赏赐。然后给殷浩开了一个数量恐怖的赏赐清单。这个赏赐数目是刘群在石青订定的基础上加了五成。
江东富庶,但是江东富庶的是世家豪门,不是大晋朝廷,大晋朝廷穷得经常发不出粮饷俸禄。邺城讨要的赏赐江东顶尖的几个世家也许能想办法凑出来,大晋朝廷却绝对没办法拿出来。殷浩深知这一点,因此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言道把传国玉玺敬献给朝廷是臣子的本分,邺城不应该讨要赏赐,即便邺城有功,朝廷可以官爵赏之,不一定要用金银布帛。
可惜的是,邺城不要官爵,只要实物。谈议因此便僵持下来。
“殷渊源和皇甫真通往建康,只怕是想把并州归附的功劳揽归自己,这么说来,他要向刘公度让步了。”郗超侧过身子,小声在王羲之耳边嘀咕了一句。
王羲之一皱眉,无奈地摇摇头,低声叹道:“若是如此,恐非国家之福啊。”
大晋朝廷拿不出这笔赏赐,殷浩若是贸然答应下来,很可能会造成两个结果,一个是朝廷强行在江东募集,引发民众不满甚至动荡。一个是毁诺,毁诺造成的后果可能更严重,一旦引起邺城不满,先前的努力可能尽皆白费,麻秋、石青可能再度作反。
想到这里,王羲之愁肠满怀,这顿酒再也喝不出滋味了。
在座的其他人不管是嘉宾或是主人都没有王羲之的愁绪,你来我往,酒兴正酣。酒过三巡,皇甫真似乎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大呼道:“哎哟。差点忘了这件事。”说着,转向殷浩道:“殷刺史。中原逆乱,四海倒悬,燕王不忍中原民众受石赵荼毒,前年高举王师义帜南下幽州,替朝廷救民于水火。如今邺城、并州即将归附,四海升平,天下一统就在眼前。燕军也该退出塞外了。只是幽州之地该当如何交予朝廷呢?”
皇甫真一言出口,四下里马上一静。每个人都惊诧莫名地向他望过去。燕军要退到塞外,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幽州归还给朝廷?天下真有如此忠心之士?
一片惊愕中,皇甫真若无其事地一笑,对殷浩道:“幽州距离建康太过遥远,朝廷只怕一时难以顾及。邺城既然归附朝廷,要不皇甫真禀奏朝廷。。。。。。。请麻秋或者石青率兵进驻,暂时替朝廷辖治幽州?”
皇甫真殷切地望向殷浩,似乎极为盼望对方允准。
“万万不可!”殷浩霍然站起,大惊失色道:“皇甫大人,此事用不着禀奏朝廷。殷浩就能作主,幽州不能交给邺城,燕军暂时不能退到关外,必须为朝廷驻防幽州。”
“啊——这样啊,为什么呢?”
皇甫真纳闷地挠了挠腮帮,为难地叹了口气:“唉——燕王只怕会非常失望。燕军入关已有两年,将士们眷念故土,终日思归,长久下去,军心难安啊。。。。。。”
皇甫真摇头晃脑,自怨自艾,却不防和他斜对而坐的郗超双目放光,如同发现了猎物般正仔细地审视着他。
第十章至方君子
建康即今日之南京市,最初称作秣陵。 ,在城西南至东北方向环绕出一道弧形的天然屏障。建安十三年,诸葛亮出使江东,对孙权说:“秣陵地形;钟山龙蟠;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孙吴建国,遂以秣陵为都,改为建邺。建邺城周长二十余里。东傍钟山,南枕秦淮,西倚大江,北临后湖(玄武湖),四面皆是天然屏障。
公元316年,大晋建兴四年,匈奴刘汉大军围困长安数月,城内粮尽,晋愍(通‘悯’)帝司马邺乘坐羊车,口噙玉壁,开城请降,当年年底,刘汉皇帝刘聪处死司马邺,中原晋室彻底断绝。公元317年,琅琊王司马睿在建邺重塑晋室,为避司马邺忌讳,改建邺城为建康。史称东晋。
北地世族不服匈奴刘汉统治,在司马睿重塑晋室之后纷纷带领家眷仆妇私兵护卫渡江南迁,聚集到建康城一带。建康人丁数目因此很快超过一百万,成为天下人口第一繁密之地。
急剧膨胀的人口不是东吴孙权筑得小城能够容纳的。司马睿朝廷重新规划,依照洛阳皇城的格局将东吴都城改建为由宫城和官员办公的官署区组成的皇城,然后以皇城为中心,东西南北各四十里为限大规模扩充建康城区。
扩充之后,皇城北面的白石垒(白下)、宣武城、南琅邪郡城;西面石头城;西南冶城、西州城,东南东府城,南面丹阳郡城等八个小城或者堡垒尽皆纳入新城区。散落在皇城四周的八座小城堡和长江、秦淮、玄武湖、钟山联在一起,仿如中心皇城颈项上戴了一串严密无缝的珠链,构成了一道完美的防护屏障。司马睿朝廷遂在八个小城堡派驻重兵,这便是所谓的东晋皇家禁军——台军。
扩充后的建康城区太大,筑就城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的工程,司马睿朝廷最终放弃筑城念想,在城区四周竖起了一道简易篱笆充当外郭,这道篱笆外郭共有五十六道篱门通往城外。
大晋永和年间,经过司马氏和南下世族数十年经营,建康城已经变得异常的繁华,人丁数目差不多达到一百五十万之巨,城内百货俱全的大市和单一货物的小市几有近百座。秦淮河这时候不是烟花之地,而是建康最主要的经济大动脉,大大小小的码头十余处,每天有上万条船舶在其上穿行,或者出长江口,西往荆州、巴蜀,东去扬州、京口;或者溯流而上,走破冈渎运河,进入江南四通八达的太湖水网。
秦淮河作为建康最重要的水运枢纽,主要依靠舟楫沟通东西南北,只是在建康皇城的南门外,也就是朱雀门外出现了例外,为了交通方便,大晋朝廷在朱雀门外的秦淮河内河上搭建了一座浮桥,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朱雀桥。朱雀桥建成后,秦淮河东西航运因此中断。为了沟通东西商货流通,大晋朝廷在朱雀桥两端建了可同时停泊上百艘船只的大码头,这就是朱雀航。东西往来的船只抵达朱雀航后,可以将人员货物运上码头,然后转到朱雀桥另一边换船而行。
朱雀航码头建成后,朱雀桥一带俨然成了建康城最为热闹的地方,从东边太湖和西边长江涌来的上船昼夜不息地在此停泊、卸货、装载、启航。大晋朝廷就便在朱雀桥西边不远设立了一个行市,这个行市因秦淮河西边的水关——西口关而名,被称作西口市。西口市开市不久就成了建康第一大行市。
西口市崛起如此之快,原因不仅是因为毗邻朱雀航,还因为建康城最有名的戚里(古时,贵族居住区叫做戚里,平民居住区称作坊里)乌衣巷就在朱雀航的东边,与西口市隔着码头相望。
乌衣巷原是东吴戍卫军在秦淮河驻扎的营地,戍卫军身着黑衣,此地因此被称作乌衣营。三国归晋,乌衣营撤销,司马睿重塑晋室,北地世族渡江南迁,充满骚人浪漫情怀的世家子弟看中了秦淮河两岸的风光,便在乌衣营原址建筑房屋,依河而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最开始只是琅琊王氏几家在此定居,后来随着南迁世家的增多,越来越多的北地世家在乌衣营定居,最终形成一片白垩粉墙,碧瓦飞檐的巷陌街区,乌衣营因此改名称为乌衣巷。
永和七年六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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