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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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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之行,如大河流水,或平坦无波,或暗流回旋,或惊涛骇浪,不一而足。人类置身其中,便如船夫行舟;行至平缓处自然可以稍有懈怠,从事其他营做;但若到了激流之中,攸关生死,船上所有人等都需齐心协力共赴危难,哪里还能再做其他营生?一张一弛说得就是这个道理,繁华富庶之时可以松驰,如中原沉沦、蛮夷祸乱之际,所有人等必须紧张起来,驱除鞑虏,恢复河山。这个时候若是还有人狂言松弛,不仅仅是愚蠢,还是罪恶,极大的罪恶!”
石青长枪笃笃,手臂不时凌空挥动,声情并茂,慷慨激昂。台下不少学子震惊变色,忍不住凝神静思其中的含意。当然还有一部分学子颇为自负,不会随意被三言两语左右。
一位年青士子扬声问道:“东平国公说得有理,只是眼下天下一统,四海堰平,便如舟船行至平缓之处,这时候该当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该当厘清官吏刷新政治,该当崇尚文化休养生民。东平国公在此慷慨激昂磨刀霍霍又为那般?”
“天下一统?四海堰平?”石青微笑着反问,反问的语气和笑容相合一处,让人感觉他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石某不知道天下一统,四海堰平这句话是谁最先说出来的,石某想告诉汝等的是,说这话的人要么是嗑药多了梦呓,要么是从没去过北方无知的如井底之蛙。”
石青看着发话的方向,淳淳说道:“慕容燕国原是塞外蛮夷,两年前趁石赵崩析之际假借朝廷名义占据幽州,到如今却没有丝毫将幽州归还朝廷下辖的意图,这也算天下一统?永嘉靖难,乃朝廷奇耻大辱,造成这一耻辱的匈奴,眼下还霸占着河东逍遥自在,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四海堰平?并州张平世代为石赵鹰犬,与朝廷恩怨牵连极深,岂会甘心朝廷?西凉张氏与江东关山万里,不受朝廷辖治数十年矣;张重华这一代心怀旧恩之士渐趋老迈,不知朝廷为何物之西凉新一代士人开始把持中枢,西凉与建康渐行渐远。。。。。。北方形形色色诸般事宜,江东英杰可有几人看得透看得穿?诸位,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旧患未去,新忧频生之际,妄谈天下一统,四海堰平;实乃真正的的空谈误国。”
石青在台下和士子一来一往,辩驳的热烈。王濛青灰着脸站在台上,走也不是,辨也不是。走——等于示弱。辨——石青看样子根本没准备再理会他。就在尴尬万分之时,一个披甲卫士匆匆赶来向石青回禀事务,算是为他解了围。
听了卫士回禀,似乎有事等着处理,石青没有了辩论的时间,冲台下士子拱拱手,扬声道:“诸位,对不住!石某琐事缠身,今日无法尽兴了,我等留待他日再会吧。”说罢,他也不和王濛招呼,在士子哄闹声中扬长而去。
前来回事的卫士是何三娃。转过同泰寺院墙拐角,石青一边走,一边招呼何三娃和高崧近前,开口向高崧问道:“茂琰。适才三娃子接到豫州急报,说是征西大将军桓温亲至新野,两万荆州军大张旗鼓地渡过汉水,在新野一带集结,似有北上之势。去年秋,桓温曾抗拒朝廷诏令,拒不交出民王麾下叛将上官恩、乐弘,为朝廷颜面计,石某未曾与其计较;今日他又有这般挑衅举动,这到底是何意思?难道荆州军不归朝廷辖治么?”
高崧为难地笑了笑,回道:“东平国公,荆州远离江东,桓征西武人习气又重,平素我行我素惯了;很多时候朝廷当真拿他没办法。。。。。。”
“是么?”石青冷笑一声,截然道:“石某偏不信这个邪!朝廷拿他和荆州军没办法,不等于中原十数万儿郎没办法。走,石某要去见会稽王请战,朝廷若当真的辖治不了荆州军,民军就代为朝廷辖治。”
高崧被石青杀气腾腾的言语吓得一窒,沉吟了片刻说道:“东平国公和陆家姑娘的大喜日子就要到了,还请暂且息怒,以完成婚嫁为要。至于桓征西和荆州军一事待朝廷去函询问出缘由再说。”
“喜事?喜个屁!有些人直以为石某是好欺的,专门选在这个日子添堵;石某若是放任不理,只怕有人会得寸进尺了。汝休要啰嗦,陪石某见会稽王去。”石青凶恶异常,污言亵语一通乱喷,只是咒骂的对象却从“桓征西”变成了“有的人”。
“那。。。好吧。属下陪东平国公一起去见会稽王。”高崧无可奈何地答应下来。
三十六章缓兵之计
石青在同泰寺士子面前还能保持着从容,一离开同泰寺,他急得差点跳起来,率领护卫火急火燎地从大通门进入建康,准备向会稽王探问个究竟。
他来到建康已两月有余,虽然和中原没有中断联系,祖凤、杨群、王朗、周成、苏忘等人都不时有消息传过来,可是毕竟距离远了,让人有一种无法掌握的真切感,是以表面上他每日东游西诳,似乎沉醉在江东的风俗人情毫无归意,实际上一直惶恐不安,做好了随时潜逃的打算。当然,如果大晋朝廷不逼迫过甚,他准备再忍一段时间。
秋冬的粮荒好不容易才得到解决,中原是否能喘过气最重要的就是看夏初的收成如何。如果可以,石青希望夏收的好消息传来后再想法离开江东。
眼看春耕夏收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结果即将揭晓,哪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偏偏搅出桓温率荆州军北上这档子事。石青感觉自己绷了许久的心弦似乎再承受不住打击快要绷断了。
将到会稽王府的时候,石青心头突然涌起一股不安,不由自住地放慢了脚步。大晋朝廷以他为人质要挟邺城归入建康直辖的意图很明显,既然有这个企图,大晋朝廷绝不会没有后续动作,绝不会让自己一厢情愿的“拖”字诀轻易得逞,桓温此次的行动是否是大晋朝廷后续动作之意呢?大晋朝廷还会有哪些动作?梁州刺史司马勋兵进关中?征北大将军褚衰跃马淮河?司马昱逼迫自己向中原驻守民军下达接受晋军收编的命令。。。。。。
各种可能纷至沓来,一下充塞了石青的脑海,其他的可能都还好说,他自信有办法能再拖一段时间,唯有桓温配合建康展开行动的这种可能让他头痛万分。为了对付邺城,大晋若是不再猜忌桓温而是任他防守施为,以后荆州军对中原的威胁可就大了。
“东平国公前来拜偈会稽王,请诸位兄弟帮忙禀报一声。”
何三娃向会稽王府前护卫递送拜帖的声音打断了石青的沉思,原来会稽王府已经到了。石青吐了口气,松弛下情绪,把兴师问罪的念头彻底抛开,准备在司马昱面前淡化桓温北上之事,只要没真正撕破脸,荆州军此行应该是个姿态,不可能倾巢而出,威胁不会太大,回头命令王朗小心防御就是了。
“嗵嗵嗵”一阵脚步响,入内禀报的护卫很快回来了。“会稽王说,今日事物繁多,无暇见客,东平国公先请回吧,若是有事便写成奏本上报朝廷,也可以过两天再来。”
听王府护卫面如表情地说了一通,石青大愕。会稽王竟然不见他,这风向转变的也太明显了。哼!果然如此,建康和桓温配合无间,内外交攻,不就是想给石某施加压力吗?看来接下来石某在建康要受一段时间的冷遇。
脑中电光一闪,石青霍然醒悟过来,只停顿了半刻,他便拿捏出了一副着急惶恐的模样,抢在何三娃前面对王府护卫说道:“会稽王不见本国公?怎么可能?烦劳兄弟再去禀报一声,就说本国公有要事求见,请会稽王务必抽些空暇。”
护卫板着脸道:“不用再回禀了。东平国公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行,会稽王交待了,今天无暇接见东平国公。”这个护卫明显得到了交待,将后一个“东平国公”咬的特别重。
石青似乎受到极大打击,踉跄退后两步,口中喃喃道:“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念叨了一阵,他猛一跺足,气急败坏地嚷道:“三娃子,我们走,明天再过来——”
石青带着护卫调头向南,准备回瓦官阁。刚走出十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东平国公请留步——”
听到声音,他回头看去,但见会稽王府前并肩站了两个宽袍文士。这两人他都知道姓名来历,只是没打过交道。其中一个是琅琊往事子弟、吏部侍郎中王荟;一个是陈郡谢氏子弟,刚刚出仕就任征北大将军褚衰帐前中军司马的谢安。
“原来是安石兄和敬文兄,幸会幸会——”石青冲两人一笑,先行开口招呼。
石青这句“幸会”发自内心,倒不是寒暄,来江东没过多久,他就特地让何三娃递了两张拜帖,一张递给江东第一高门琅琊王氏,一张递给尚未崭露头角的陈郡谢氏。可惜的是,两张拜帖的结果均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王氏、谢氏均没有与他谋面一唔的兴趣,紧接着,石青得到褚衰回任征北大将军和谢安出仕任褚衰帐前中军司马的消息,他也就熄了再见谢安的心思。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失意”之时,竟然在会稽王府前遇上了王、谢两家的出色子弟,这确实算得上“幸会”了。
“幸会幸会。。。。。。”谢安、王荟两人一边寒暄一边从容过来,待到近前,王荟负手站定,不再言语。
谢安则向石青一揖,道:“东平国公乃当世豪杰,谢安仰慕已久,早就想去府上拜见;无奈入仕身不自由,一直没有良机。适才在会稽王跟前叙话,石青听王府护卫说是东平国公来了,正自欣喜,以为终于能见到东平国公了,哪知事有不协,会稽王竟然以无暇为由拒见东平国公。呵呵,其实当时谢安在一旁看得清楚,会稽王可是有暇的很呢。”
石青闻言心中一紧,不明白谢安为何揭穿这一点;脸上则做出一副懵懂模样,诧异地叫道:“啊呀。竟有此事!”
谢安微微一笑,缓缓问道:“东平国公可知其中缘由?”
石青伸手在前额挠了两下,试探着猜测道:“许是会稽王为朝政操劳的乏了?”
“呵呵。。。。。。东平国公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朝廷是想尽早收回中原治权,尽早真正完成天下一统的大业啊,从督请东平国公南下那一刻起,朝廷一切作为,都是为了能让东平国公体察圣心,积极配合朝廷行事呢。”
谢安扬声轻笑,稍倾,他收住笑声,肃然道:“东平国公非寻常人,身边奇人异士不少,怎会不明了朝廷苦心?以谢某观之,东平国公以前不过是假装糊涂罢了。只是,事到如今再含糊下去只怕不成了。东平国公必定知道时务懂得进退的。”
石青猛然一凛,彻底明白谢安的来意了。
自己不愿和大晋朝廷撕破脸,希望再蒙混一段时间,这种想法显然过于一厢情愿,对方先是让桓温出兵,再是由司马昱做出疏远冷淡的姿态,最后由谢安这种无足轻重之人从旁点拨揭破,半真半假地逼自己表态,无论如何是不容许自己拖下去了。自己若同意朝廷尽早直辖中原,接下来肯定要被催逼着签发命令中原各地归附的将令,若是不同意,就要可能承受冷淡甚或囚禁的待遇,荆州军或许还有扬州军有可能强行进入中原。
石青正在心中翻来覆去地算计之时,猛然间感觉有异,当下忍不住顺着感觉看去,但见谢安双目精光闪烁,如临大敌般紧张地盯视着自己,似乎想透过甲衣看穿自己一般。
咦!在建康很多人眼中,我不过一笼中鸟而已,为何唯独这人对我如此戒备?
诧异之下,石青心中更惊。眼前这个人可不容易对付,看眼神他是把自己当作真正的对手了,我当小心应付,一点都不能大意。
想到这里,石青无奈地长叹一声,蹙眉看向谢安,为难地说道:“安石兄说得不错。石某并非愚钝之人,朝廷的心意多少知道一些。只是。。。。。。”
“只是什么!”一旁的王荟突然插话进来。
石青苦笑。“众意难违,身不由己。”
“何为众意难违?为何身不由己?”王荟咄咄逼人。
石青再次叹了口气,道:“朝廷南渡数十年,其间中原先后历经匈奴刘氏、羯胡石氏统治,中原士人无奈之下大多为这两朝效过力,与朝廷为过敌;眼下邺城虽然归顺了朝廷,石某亦有心让朝廷尽早直辖中原,中原士人却为此惶恐不安,唯恐朝廷追究先前罪孽。为了安抚人心稳定局势,当初石某和朝廷商议归顺事宜时,力主缓图徐行,五年后回收中原治权。纯属无奈之举啊。。。。。。”
“哦?真的吗?”王荟颇为错愕,神色有所松动。
王猛不以为然地哂笑道:“东平国公过滤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天子何等胸怀,怎会追究中原士人前罪。况且中原心怀忠义之士在所多有,若有机会归顺朝廷,无不欢呼雀跃欣然响应,岂会左顾右盼进退无措?呵呵。。。。。。东平国公不是再找托辞吧。”
“此非托辞。”石青正色说道:“人上一百,各形各色,世间有肝胆忠义之士,也有胆小谨慎之人,顾虑担忧,趋安避危,人之天性,岂是一个托辞就可了事的?”
谢安眼中寒光一闪,半真半假地说道:“以东平国公如此说,因为有人担心顾虑,朝廷就不能收回中原治权了!”
“非也。”石青摇头道:“若有五年时间缓和,中原士人必定能安下心来;朝廷若是认为五年时间太长,石某以为可由天子向中原诏谕,明诏布告天下,朝廷不会追究中原士人前番罪孽,并且多加抚慰,体恤沉沦期间中原生民遭受的苦难。如此也可让不少士民安心。”
王荟点了点头,赞同道:“这倒不是难事。若能因此解决中原士人忧虑,最好不过。”
“呵呵呵。。。。。。”谢安缓缓摇头,开玩笑似的说道:“东平国公好厉害。短短时间便能谋得一个缓兵之计,天子遣使明诏邺城,一来一去,拖一拖就是两三个月的时间啊。”
“两三个月的时间怎么啦?与五年相比,很长吗?”
石青声音一变,冷冷地扫了谢安一眼。“至于谢司马口中的缓兵之计吗。。。。。。到底是什么意思还请详加解说,本国公洗耳恭听。”
石青改变了对谢安的称呼,以此将自己的强硬表露无遗,不管是不是缓兵之计,没有这道诏谕建康休想顺利接管中原,逼迫的再紧也没用,除非大晋朝廷做好了抛开石青,依靠武力强行进入中原的准备,也做好了中原脱离健康、再度大乱的准备。
石青相信,大晋朝廷谋划的算计有很多,真正该动手做的准备却不定有多少,得失利弊上权衡之后,即使明知自己可能是在拖,他们也不敢单方面抛开自己,以本身的武力攻略中原,只可能会把自己看得更紧一些罢了。
“安石大哥。你看我们是不是见见太后,回禀此事?”王荟对石青的说法有所意动,他认为只要石青不能逃出建康,两三个月后再逼石青向中原下令也是一样。
谢安想了想似乎也没觉得不妥,当下点点头,冲石青一揖道:“听说东平国公和陆氏联姻。不知佳期定在几时?谢安到时必定要去祝贺的。”
石青似乎仍在记恨谢安适才猜疑的态度,见问后,淡淡地揖手还礼道:“好说好说,本国公在江东故交不多,谢司马能来捧场不甚欢迎。至于日子吗,昨日才刚刚和陆家定下来,乃是下个月初八。”
谢安一抱拳,笑道:“今日到此为至,他日再来打扰东平国公。谢安告辞——”
王荟冲石青微一颌首算是告别,然后和谢安相携着离去。
石青注意到两人竟不是回转会稽王府,而是往皇宫行去。原来他们是在扶持褚太后这一系外戚啊。
若有所思间,石青忽然扬声喊道:“谢安石、王敬文。不可让桓温和荆州军坏了本国公的喜事,否则,本国公绝不甘休!”
谢安的身子一顿,似乎想回头说些什么;王荟却在旁一拉,带着他走了。
石青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嘿嘿冷笑:荆州军、扬州军、禁卫台军、外戚、司马皇族、南下世家、东吴土豪、士林学子。。。。。。这么多裂缝,差不多算是一盘散沙了,我就不行这样的江东能够上下齐心、雷厉风行地压迫邺城,咱们走着瞧,看谁拖得下去。
三十七章此地非良乡
石青提请天子下抚慰诏,明告天下不再追究中原士人追随匈奴刘氏、羯胡石氏之罪。 ,其中不乏认为石青此为拖延之策的人士,但是为稳妥计,大晋朝廷最终还是决定先下诏抚慰,然后再逼石青俯首听令。
因为石青的顾虑合情合理,大晋朝廷决定由熟知邺城人士的郗愔担任宣诏使,希望通过郗愔之口,私下再次向邺城士人强调朝廷绝无追究往事的意思,以便抚慰效果更好。
三月初九,北上宣诏的前一天,郗愔来瓦官阁东平国公府拜访石青。
瓦官阁比寸土寸金的乌衣巷偏僻得多,住户比较少,因此东平国公府的规模足够宏大,占地两三百亩;而且修葺不久,有些地方的白灰还没干透,看起来簇新锃亮,很像个样子。唯一不足的是石青没有钱财装点,因此显得有些很简陋;另外,国公府没有女眷仆人,里面住的是高崧的一千禁卫台军和石青的五十名亲兵,从这一点来说,国公府更像是个兵营。
郗愔见了石青,先聊了一会中原和江东的风土人情,然后话题一转,直接说道:“国公。郗愔此来有个不情之请。”
“哦?是什么?郗大人尽管说。”
“郗愔冒昧,想向国公讨一纸手谕,请邺城方面放谢攸大人回转江东?”
“谢攸!?”石青脸色刷地白了,惊得差点蹦起来。
谢攸是大晋朝廷前往并州的宣诏使,为了隔绝燕国和江东的联系,为防止并州、燕国、大晋三方合流。去年秋石青命天骑营把谢攸劫到邺城秘密看管起来,一同被劫持的还有时任慕容俊密使的皇甫真。这件事石青做得十分隐秘,只怕给人落下了把柄。作为天子宣诏使,谢攸可以说是天子的化身。劫持谢攸等同劫持天子,这不是一般的罪行,可谓之十恶不赦的谋逆大罪。在这种罪行面前,任你如何解释都没办法推脱。
郗愔不看石青的表情,娓娓说道:“谢攸大人乃至诚君子,为人做事向来谨慎淳厚;从不招惹是非,去年北上幽、并宣诏也是奉天子之命,情非得已;哪知飞来横祸,竟被民军请到了邺城,正旦日都未能回江东和家人团聚,着实可怜啊,还望国公成全。”
郗愔口气越是肯定,石青心中越是冰凉。只是无论郗愔如何说他都不会承认也不敢承认谢攸是被他劫持的。
“郗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谢攸大人怎么会被民军请到邺城?哪支民军敢有这么大的胆子?大人需知,本国公可不是任谁都能敲诈的!”石青沉下脸,怒声呵斥。
“你——东平国公!”郗愔忽地站起,他是真的被石青矢口否认的语气逼急了,连“你”都称呼出来了。“东平国公!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天骑营在河间一带干得事情没人知晓么?”
“嘿嘿嘿——”
石青连声冷笑,心中惊骇得却如翻江倒海一般,对方能过说出天骑营,看来不像是随意猜测的了,但他绝不会轻易就范。“好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郗大人莫非以为凭一句诛心的话就能栽赃本国公么?好笑之极!”
郗愔一拂袍袖,不耐地叱道:“时值今日东平国公怎么还不明白?还打算蒙混下去吗?若没有确凿证据,朝廷怎么会突然诏谕国公来建康!”
江东士人谈论三玄学问那是头头是道,可说起经事时务又多半是一窍不通。郗愔也是如此,气恼之下不知不觉就道出了诏谕石青南下的真正缘由。石青是何等人,这两年成日里和各种人人勾心斗角盘算谋划,早就练成精了。郗愔话已出口,他立即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劫持谢攸之事早被对方抓住把柄,褚衰、殷浩正是为此才矫诏逼迫自己南下,也是因此事后两人才能得到朝廷谅解,不予追究矫诏之罪。
明白这一点后,石青没有得意,全身反而是入坠冰窟般的寒冷,事情的缘由和他以前的测算大相径庭。
以前他把自己当作奇货,即便南下也未必有致命的危险;南下谋划得好,不定还能在司马氏皇室和外戚、世家、荆州军等势力之间合纵连横,顾全自身之余,为邺城谋取更多的利益呢。
然而,此时郗愔明白无误地道出,无论是褚衰、殷浩矫诏还是大晋朝廷事后的认可,大晋朝廷上下在石青南下之前,已经将其认定为大逆不道之士,眼下的软禁靡勒确实是权宜之计,只是权宜之后意味的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端,大举问罪的开端。
建康各方为了争夺权利,打着制衡的旗号确实发生了很多争斗,但是这种争斗毕竟属于“内部矛盾”;若是遇到自己这样的“外患”,各方肯定会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即使不一定完全同心,也绝不会相互掣肘。
念及此处,石青忽地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先前一厢情愿的想法太危险了,若不是郗愔为救谢攸无意透露出真相,自己依照先前的策略行事,只怕没等在江东找到可靠的盟友,先就身死神灭了。
暗道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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