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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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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雄跳下黄河之后,枋头军仅有的一点斗志也垮了下来;除有百十人侥幸钻进夜幕得以逃脱外,余下的尽皆缴械投降。
新义军将士连声呵斥,开始受降收编,在火光的掩映下,金堤上下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只有雷弱儿一人例外。雷弱儿高大的身子孤零零地站在蒲雄落水之处,目光注视着黑沉沉的河水发呆。
石青无声无息地踱过去,悄然矗立于金堤边沿,他似乎没有注意到雷弱儿的存在,眼光平视,望着黑沉沉的夜幕,口中极其不悦地责问道:“亲卫营上至军司马,下至兵卒,尽皆忙碌不堪。汝倒有闲情逸致,在此赏玩夜色,凭吊先烈。哼!莫非汝当真以为自己是酋长贵人么?”
雷弱儿高大的身子仿佛不胜河风的凉意,瑟瑟地颤抖了两下,随后他侧过身,对石青一躬,涩声道:“石帅恕罪。雷弱儿眼瞅着一代英杰逝去,心中伤感,一时忘了形迹,怠慢了职责。请石帅责罚。”
“一代英杰?”石青被雷弱儿话中之意吸引,眼光一闪,问道:“此是何人,也配称一代英杰?”
“刚才落水的,乃是征北大将军(指蒲洪。此时蒲洪的一堆官爵中,以大晋封的征北大将军最尊,所以,手下人用此尊称)幼子,蒲雄是也。”雷弱儿带着些拘谨地回说。
“蒲雄!竖子耳,也敢称一代英杰?”石青轻蔑地连声冷笑。不过,他接下来的行动,让雷弱儿感觉,他的轻蔑未必是真。
“诸葛羽!即刻缒一队士卒下堤,沿河搜寻蒲雄尸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石青匆匆下令。刚才跳河的是蒲雄!这个消息实在令石青太意外,太惊喜了。他以为蒲雄是在黄河北岸的枋头军中呢,没想到会在此遇上。与他来说,诛杀蒲雄,无疑比诛杀一万枋头军更有价值。
雷弱儿叹息着走开,他真的灰心了。蒲雄、蒲生死在石青手下,蒲洪年事已高,自己也被擒获挟持;枋头能用的人还有多少?还会是这个行事果断狠辣,思虑慎密周详的毒蝎的对手?
石青不会理会雷弱儿的想法,他一心想找到蒲雄的尸首;按说蒲雄跳河之时,着了一身甲胄,就算识得水性,只怕也扛不住急流漩涡的淹没。只是,石青不找到他的尸首,终究有些不放心。
可惜事与愿违。亲卫营士卒举着火把,缒着绳索,上上下下寻了一两里路程,也未能寻找到蒲雄的尸首。这时候,新义军受降已经结束;近三千降兵被绳子串成一长串,他们被严厉警告:前后须得相互监督,中间若有人逃脱,前后人等会受到株连。
至此,搜索蒲雄尸首的行动只得作罢,石青命令诸葛羽率亲卫营步卒押着降兵随后跟来,自己率各部骑兵先行出发,赶往范县战场。
两千五百骑抵达范县之时,天际刚刚发白,东方晨曦的映照下的范县金堤,上下空空荡荡的,双方对峙的大军连影子都没半点,污血断刃诸般战场遗迹随处可见,它们默默地告诉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惨烈的厮杀,除此之外,还有几百辆大车纵横环绕,寂寞地停放在战场东部边缘。
“是新义军!我们的人马。。。”
铁骑尚未靠近车队,里面已经传出了声响,随即车阵内冒出一个个拿枪张弓的人影,露出一张张惊喜的面容。这是一屯由工匠兵和义务兵混合起来的新义军士卒。
昨夜,毛贵探知新义军骑兵向西追击之后,便即率部开拔;枋头军下河堤先向南行,绕过左敬亭部营地,转向东去,试图深入青、兖腹地,联络到枋头船队后,渡河遁走。
左敬亭谨遵权翼指点,留下一屯士卒看守辎重车辆,然后率领大部人马缀上枋头军,他麾下尽是步卒,也没有数量优势,因此不像骑兵那么嚣张,没敢过分逼近,只能依靠斥候的探报,跟在三四里后粘住对手不放。
“不到三更就走了?”石青听罢回报,默算片刻后对祖凤说道:“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应该过了禀丘,差不多到大清河了。走!我们过去看看。”
石青并未着忙,他听祖凤说过,军帅府曾遣人向历城的司扬求援。如此算来,大清河东岸的东阿至少有魏统部五千精骑和司扬一部义务兵,枋头军向东突围,纯属找死。
结果不出石青预料之外。
两千多骑从禀丘城下疾驰而过,向东行了五六里,便见前方烟尘弥漫,一支骑、步混合的大军滚滚而来。大军之中,夹杂着不少丢盔弃甲,手无寸铁之士,一看就是降兵。
“哈哈。。。凤儿,我们白白跑了一趟,子弘大哥和魏统已经解决了对手。”石青勒住马缰,呵呵大笑。
祖凤俏眉间闪过一丝欢喜,末了好奇地问道:“结果是一定的啦。在此之前,凤儿便已知晓,石青哥哥岂会不知?凤儿奇怪的是,石青哥哥明知白马渡战事吃紧,为何不急着赶回,还有闲暇滞留此处?”
既然祖凤已看出蹊跷,石青顺势收起笑容,慎重地说道:“凤儿。你长大了。该替我分担一些了。”
听到“替我分担一些”这句话,祖凤心头一颤,突然而来的幸福让她感觉整个人都要溶化了。探出贝齿,咬住下唇,祖凤静静倾听,一言不发,竭力想让自己表现的更成熟一些。
“孙叔去了,子弘哥哥一个人坐镇青、兖,未免有些人单势孤;如今新义军麾下不像以前那般纯粹,各色人等愈来愈是复杂,这个时候,我需要信得过的人稳定青、兖,如此我才能在前线安心对敌。”
石青轻轻地说着,像情人间的呢喃,很温柔很亲昵,祖凤听到耳中,却感觉身子蓦然一沉,一种比先祖恢复中原的遗愿更加具体更加形象的重担压上肩头。
“凤儿。你到军帅府去吧。那里是另一种战场,我需要你在那坐镇,为新义军守护好青、兖根基。”石青殷切地望着祖凤,眸子里柔柔的尽是情意。
祖凤没有开口应承,她静静地凝视着石青,星眸中光波流转,燃烧的熊熊斗志一如既往般坚定。
石青展颜大笑。“好!有凤儿在身后料理,我可以安心在前冲阵厮杀了。”
“蝎子——”一声亲热地吆喝打断了两人。
司扬一手举着长刀在半空狂舞,一手持缰,纵马奔了过来;有了马镫之后,司扬学会了骑术,虽然还不是一个合格的马上战将,放马驰骋却没有一点问题。
左敬亭甩开大步,紧跟在司扬马后,腾腾腾地跑过来。人未到,声音先传了过来:“石帅——左敬亭回来了。”
石青微笑着下了黑雪,漫步迎上去,兄弟重逢的喜悦,渐渐冲淡了孙俭逝去的悲伤。司扬来到近处,猛一带马缰,战马人立而起,他骑术尚未过硬,被战马一颠,身子一晃,栽了下来。
石青眼疾手快,瞧见不好,急冲上前,伸臂接住司扬,没让他当众出丑。
司扬也不感觉尴尬,他在石青搀扶下双脚踏上实地,哈哈大笑着,双臂一环,紧紧搂住石青,叫道:“蝎子。想死哥哥了——”
石青反手用力搂住司扬,大笑道:“子弘哥哥。想死小弟了。”
司扬在石青背上捶了几拳,分开了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说道:“来!让哥哥瞧瞧,这许久不见,兄弟是否更沉稳了些?”
石青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
司扬打量了一阵,突然贴近石青,促狭地说道:“兄弟。邺城好玩吗?上了几个女人?嗯,老实交代。”
石青苦着脸瞅瞅祖凤,无奈地讨饶道:“子弘哥哥——”
司扬嘿地一乐,得意地说道:“蝎子。说到女人,哥哥正有件事为难呢。你不知道,你到邺城之后,刘征大人说合,要将诸葛尚的闺女许给哥哥。呵呵,那妞长得不错,举止端庄大方,很让哥哥心动;原本打算等你回来后,就把这亲事给办了。哪知道。唉。。。”
说到这里,司扬长叹一声。
石青心中一紧,他真心希望自己的兄弟们都能有个满意的家室,当下忍不住急问道:“怎么啦?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确实出了点变故。。。”
司扬愁眉苦脸道:“蝎子,都怪你。好好地你干嘛从邺城弄回来那么多女子?也怪哥哥一时没忍住,挑了一个带在身边。唉。。。没曾想随便一挑,就挑了一个可人的,知书达礼不说,还知冷知热;弄得哥哥眼下好生为难,不知道该娶哪个好了?”
石青恍然大悟,司扬的麻烦来自于桃花运,只是,这种麻烦实在是人人都想找的幸福的麻烦,实在算不上真的麻烦。
瞧着司扬摇头晃脑,连声叹息的模样,石青有些哭笑不得。他思忖着怎么取笑司扬两句,突然觉得不对,司扬原本不是如此绕舌,也不是没有主意之人,为何会拿一桩小事喋喋不休。一个念头电闪而过,石青有些明白了,大概司扬怕自己心伤孙俭之死,所以特地寻了些轻松的话题说吧。
想透这点,石青哈哈一笑,调侃道:“子弘大哥。此事简单,以兄弟的,大哥还是把两个一起娶了的好。”
司扬摸摸脑袋,做出懵懂的样子,问道:“那。。。谁为大?谁为小?”
石青似乎很投入地样子,和司扬探讨着问题。“简单!哪个做事有大的样子,顾得大局,就为大。谁大谁小,还不是由哥哥一言而决。”
四十九章死又何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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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司扬兄弟重逢,说得又是私密话题,左敬亭不敢打扰,远远侍立等待,直到魏统率五千禁军精骑快到了,他才提醒石青一声:“石帅!魏将军到了。”
石青唔了一声,对司扬道:“子弘大哥。走,我们一起去迎迎魏将军。”
“你自个去吧。我不想见那张冬瓜脸。”出奇地司扬这次没有附和石青,反而不满地咕哝起来。
石青有些诧异。“怎么啦?和魏将军合不来?”
司扬斜睨着魏统精骑过来的方向,嗤笑道:“他*奶*奶*的,那厮眼高过顶,到哪都摆着一副谁也不在乎的臭样,看着倒胃口。哼哼,若非瞧在皇上的面上,司某定会给他点苦头尝尝。”
不经杀戮刺激,司扬为人还算不错,平常之时不像莽撞失礼之人。能让他如此反感,看来魏统确实倨傲了些。石青安慰性地拍拍司扬,没再勉强,带着祖凤、左敬亭等人迎了上去。
五千精骑队形散开,驱马缓缓行来,看得出来,他们的统帅心情不是不佳,没精神调理队伍。精骑尾部,是黑压压的步卒大军,人数不少,横向散开着,铺出一道里许宽的散兵线。其间颜色混杂,有义务兵,有志愿兵,有工匠青壮的服色,甚至还有斑斑驳驳的各色枋头军打扮,这些枋头军该是俘虏了。
隔得老远,石青便发现魏统的神色与几个月前截然不同,往日时刻挂着春风的面孔此时一片铁青,显得极为阴沉,好像谁欠了他多少钱似的。
原来他不满邺城的任命。石青蓦然醒悟过来。
常人大都喜上不喜下。魏统去年还是一个没有职司的禁军将军,因缘际会,一跃成为徐州实际掌控者,自然是春风得意,兴许私下还作了不少被正式任命为刺史的美梦;哪知道邺城一纸公文,让他美梦成空,回复原形,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历史上,一年后兖州刺史刘启南逃降晋,空出了一个职位,魏统这才得以真正登上刺史宝座。不过,与天高皇帝远的边陲徐州相比,距离邺城近在咫尺的兖州显然并不是一个理想的任职之处,几个月后,魏统响应殷浩,背叛大魏和冉闵,举禀丘降晋,这些作为的根由在此时已经种下了。
石青沉思之间,魏统在兄弟魏憬以及一帮魏家子弟的拥簇下到了近前,魏统眼光一转,落到石青身上。
“魏大哥!许久不见,一向可好。”瞧见魏统注意到自己,石青抢先开口招呼,一脸春风地迎了上去。
魏统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石青,随后勉强笑了起来。“有劳石帅挂念,魏某很好。”说着,他翻鞍下马,越众而出,来到石青面前,拱手行礼道:“末将魏统,奉令前来石帅麾下听候差遣。”
石青心里一松。无论魏统有多少怨气,只要他还顾及军令,愿意听候调遣就好说。石青不知道,魏统此举也是无奈。
五千禁军精骑并非私军,归入魏统麾下不过几月,还未来得及整肃清理收为己有,邺城诏令便到了,命其率部返回邺城。魏统即便不愿,也是有心无力,不敢抗命。
对于石青,魏统的心思很复杂。
以前他可以看不起没名没份的私军督护石青,眼下却不敢。眼下的石青不仅是有职分的虎贲将军,还是他的顶头上司,而且是个有实力的顶头上司,很不好惹;当然,不敢对石青失礼,并不意味着魏统会将司扬等瞧在眼里。以他的心思,新义军除了石青职衔身份比他高之外,其他的都该在他之下才是;毕竟,他是正经的朝廷将军,而不是私军督护。
魏统是如何想的,石青一概不予理会。他只需要魏统的五千精骑与新义军同心协力,打垮枋头军就行了。
瞧见魏统如此守礼,石青十分欣慰,疾步上前搀起,淳淳暗示道:“能得魏大哥襄助,是石青之福,是新义军之福;魏大哥尽管安心,只要你我联手打败枋头氐人,石青拼却不要朝廷赏赐,也要向皇上大力举荐魏大哥,勿须多久,必有魏大哥大展拳脚之机。”
这几句话说到魏统心里去了,魏统体内一暖,再次一揖,语气诚恳了许多:“谢石帅抬举,日后但有所命,魏统不敢辞。”
“哈哈。。。好说好说,魏大哥,你我兄弟,勿须客套。走走走,我们进禀丘后再行叙话。”石青哈哈大笑,束手相请。
石青陪着魏统一边向禀丘行去,一边听左敬亭回禀战况。
歼击毛贵部枋头军这一仗异乎寻常地顺利,左敬亭率部粘上枋头军不久,就判断出枋头军打算向东突围。他知道东阿可能有魏统部精骑和司扬部义务兵,于是一面通知禀丘城四门紧闭,注意防范;一面遣人绕到枋头军前面,通知东阿早作准备。
清晨,当毛贵部枋头军赶到大清河的时候,前面是连夜渡河等待已久的五千精骑和三千步卒,后面是左敬亭率领的新义军。左敬亭、魏统、司扬前后夹击,一个冲击便击溃了枋头军,毛贵连投降都来不及喊出,就被汹涌而至的精骑踏为肉泥。枋头军四散而逃,却逃不过战马。半个时辰不到,战事结束,四千五百枋头军有两千多被俘获,余者尽皆被诛,没有一人能够逃脱。
左敬亭很小心,没有当众提及邺城之行,对于这一点,石青颇为嘉许,暗自点头赞赏。
战况叙完,精骑大队恰好抵达禀丘城下。石青下了黑雪,准备请魏统共同进城。正在这时,身后蓦地爆发出撕天裂地般的一声喊。
“蝎子哥哥——”
石青愕然回首,只见一人披散着头发,浑身上下鲜血淋漓,仿佛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正踉踉跄跄地从步卒行列里奔出来,厮吼着嗓子不住地嚎叫着:“蝎子哥哥!我叔。。。我叔他。。。”
这人不断抽搐着,嚎叫了半天,却未说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勿须细说,石青也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他认出来了,这个人是孙霸。
如果说孙霸还有亲人的话,那个人就是石青。得闻孙俭死讯时,正逢战事,孙霸强制压抑着,心中的悲伤没有机会得到宣泄;见到石青,他如同受尽委屈的孩子见到了爹娘,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将内心的悲伤全部爆发出来。
四周诸将的脸随着孙霸的嚎哭一下子变得阴沉下来。其中有的是因为念及孙俭平时的好处,替孙霸难过,有的是因为石青而厌憎孙霸,石青好不容易才从伤痛中脱身,被孙霸一弄,说不定会再次伤感起来。
事实上,石青没有显示出伤感的征兆。他撇下诸将,沉静地迎上孙霸。
当孙霸瘫软在石青脚下时,他蹲下身,低声说道:“文直!勿须悲伤,勿须难过。人生自古孰无死?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战而死,是屈辱地死。孙叔因为战斗而死,因为抗争而死,死的其所,死的尊严。我们应该为他骄傲,我们应该向他那样,勇敢地面对死亡。也许下一次轮到你,也许下一次轮到我,也许轮到其他的兄弟。但是,只要我们是站着死的,只要我们是在抗争,是在为我们共同的命运抗争;即便是死,又有何悲!又有何憾!”
孙霸的声音低了下来,身子蠕动了一下,石青伸手欲扶,将要挨到孙霸的时候,他又忽地缩了回来。“文直!站起来,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大丈夫宁死不屈,即便亲人朋友袍泽都不在了,也要战斗到底!抗争到底!”
五十章联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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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十。西枋城南郊。
低矮的丘陵连绵起伏,新绿的草芽一坡一坡,将太行山东南余脉铺得满满的。紫色的天星、嫩黄的雏菊散落其间,将枋头的春意渲染的越发浓烈了。
一大早,一行百十人的队伍从西枋城出来,沿着弯弯曲曲的陌道逶迤南行,队伍有骑,有步,还有牛车;其中又有老有少,有文有武,有主有仆,看起来十分驳杂。
这支各色人物混杂的队伍拖曳着长长的纵队,行到西枋城南八里外的一座小丘下停住了。
“此间春色喧闹,实为探春之好去处。就到此为至吧。”队伍为首的牛车之上,一个骨架高大,双颊酡红的老人笑着对手下人吩咐。他的笑容看起来很夸张,只是语气中殊无半点笑意。
“大将军是想上去观赏四周景致,还是在下面歇息?”随车的侍者一边在牛车前安置踏板,一边请示。他口中的‘大将军’自然是枋头氐人首领,大晋赐封的征北大将军蒲洪了。
“蒲某就在坡下与军师将军相对小酌几杯就好。”蒲洪说着拾阶而下。
侍者禀遵指令,一边招呼亲卫在丘陵下平坦之处铺设毛毡,摆放酒肉,一边遣人去请军师将军麻秋。
没多久,麻秋一身儒服,翩翩赶上前,对牛车旁的蒲洪一揖,淳淳说道:“大将军,酒多伤身,逢此多事之秋,还请稍加节制。否则。。。”
蒲洪身子一抖,似乎有些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将要倾倒之时,他一伸手扶住车辕,稳住了身子。缓缓吐了口气,蒲洪道:“军师将军放心,蒲雄身子骨刚硬着呢,些许酒食,还支撑的住。”
“哦,如此甚好,倒是麻秋多虑了。大将军请——”瞥见蒲洪的作态,麻秋暗自一笑,依旧束手相请。
麻秋心里很明白,蒲洪老了,是在强自支撑着作态;包括这次出来踏春,也是作态;所谓的踏春,其实是他心忧前方战事,听说蒲坚今日会从前线返回后,借踏春之名南来迎候,只为了早一刻得知战事详情。
队伍在小丘下驻扎下来,梁安、麻秋陪蒲洪萁坐饮酒,其余人等散布在小丘四周‘踏春’,这些人大多知道一些消息,惶惶地立于小丘左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实在没有半点踏春的意味。
蒲雄面南背北,萁坐在毛毡上,精神看起来有些恍惚。他呆呆地望着消失在南方丘陵后的陌道尽头,眼里直是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好酒!”麻秋仰脖饮干一盏美酒,砸巴了一下嘴巴,大声赞叹,随即又斟了一盏,双手端起,恭敬地向蒲洪一举道:“大将军!请——”
蒲洪哦了一声,下意识地将酒盏送到唇边,将要倒进口中之时,他目光一凝,盯住了南方的陌道。
须臾,蒲洪惊呼一声:“是石头(蒲坚昵称),他们回来了。。。”
心神激荡之下,蒲洪话语中带着明显的颤音。这时候,他却顾不得这些,将酒盏往皮毡上胡乱一墩,蒲洪飞快地站起身,疾步向南迎去。
酒盏歪倒着,美酒汩汩流出,浸*湿了一大片毛毡,麻秋瞅见,暗自冷笑一声,随即轻轻搁下酒盏,起身整肃了衣袍,从容跟上。
蒲坚随同蒲法渡过黄河整肃队伍,按照蒲雄指令,向东佯动,第二日在祝阿河段会合了枋头船队后,蒲法命令水手登岸,船只焚毁,随即率部西返。
回转汲县后,他们正好遇到蒲健派往西枋城回禀军情的亲卫,听说蒲雄没能突围到白马渡,蒲法、蒲坚两兄弟当即急了,立马就要带大军渡河南下,追查蒲雄消息。蒲法老成一些,认为让未及成年的蒲坚随军行动容易误事,便命令蒲坚会同蒲健亲卫一道回返西枋城,向蒲洪禀报战况。
蒲坚坳不过,只得带了小耗子等一队亲卫回转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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