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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旧版)-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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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眉僧和石清子对望了一眼,心下均想:“今日所以处此困境,全因好胜之心未能去尽之故。若是相机便即放手,何至无法脱身?”又过得一会,一僧一道都已神情萎顿,气息微弱。段誉若知其中情由,一起始便不会接受二人真气,这等损人利己之事,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为的。但他始终以为两人乃是在替自己驱治邪毒,体内异气如潮水般翻涌,越来越盛,只觉醉熏熏地,已是半昏半睡,对二人陷入危境,全然不知。
  这等情境只要再过得大半个时辰,黄眉僧和石清子便成了废人。便在此时,房门开处,闪进一个人来,向三人脸上一瞧,惊道:“不好!”拉著黄眉僧的袖子,向后一扯,扯脱了段誉手掌的束缚,跟著又将石青子拉开,说道:“你二人一碰头,定是不妙,我到处找遍了,哪知道两个人躲在这里瞎闹。”原来正是保定帝。他见两人神情不对,叹道:“两个儿年纪都活到了这么一大把,还有什么瞧不开的?今儿这么一拼,又是大损功力。”一搭黄眉僧的手腕,只觉脉搏极是微弱,再去按石清子的脉搏时,也是如此。他连连摇头,只道二人重蹈覆辙,又拼了个两败惧伤,哪料得到这两大高手的内力,都是被侄儿吸取了去。他又见段誉昏睡不醒,只道两个老友比武,誉儿受了池鱼之殃,一搭他的脉息时,只感他内力充沛之极,阴阳交泰,刚柔调和,更有一股极强的吸力,前来撼动自己内劲。保定帝惊疑不定,似此情形,倒像是僧道二人的内力都输入了侄儿的体内,当下沉吟半响,宣召镇南王府中的内侍进来,将黄眉僧和石清子,分别送到静室中休息,吩咐将两人隔得愈远愈好,以防会面后又生祸端。次日清晨,段正淳率同三公四隐向皇兄及妻子告别,随著慧真、慧禅前赴少林。他虽记挂儿子身上邪毒未除,但想有皇兄照料治疗,必无妨碍,临去时又去看了他一次,见他脸色红润,睡得甚酣,更是放心。
  保定帝送别了弟弟与一众英豪后,便去察看黄眉僧和石清子的伤势,只见两人都在静坐用功。黄层僧脸色惨白,身子发颤,石清子则面颊潮红,虚火上升,都是受伤极重,元气大受损耗。保定帝在两人的要穴上各点了一指一阳指,以本身精气稍助二人疗伤。再去看段誉时,刚走到他的卧室之外,便听得砰嘭、乒乓、呛啷之声不绝,尽是各种器物碎裂之声。守在室外的王府内待跪下接驾,神色甚是惊惶,禀道:“世子中邪,发了……发了疯啦,两位太医在……在房里诊治。”
  保定帝点点头,推门进去,只见段誉在房中手舞足蹈,将桌子、椅子,以及各种器皿陈设,文房玩物乱放乱摔。两位太医东闪西避,模样狼狈不堪。保定帝跨步进内,叫道:“誉儿,你怎么了?”段誉神智仍是十分清醒,只是体内的真气太过丰足,便似要迸破皮肤,冲将出来一般,若是挥动手足,掷破一些东西,心中便略略舒服一些。他见伯父进来,叫道:“伯父,我要死了!”双手在空中乱挥圈子。
  保定帝道:“你觉得如何?”段誉不住的顿足,道:“我全身肿胀得难受之极。你给我放一些血出来。”保定帝心想那或许管用,向一位太医道:“你给他放放血。”那太医应道:“是!”打开药箱下从一只磁盘中取出一条肥大的水蛭来。要知水侄善于吸血,用以吸去病人身上的瘀血,最为方便,且不疼痛。那太医捏住段誉的手臂,将水蛭之口对准了他的血管。那太医不会武功,体内并未练得有真气内力,和段誉的身子相触,反而并无任何感应。可是那水蛭碰到段誉的手臂,不住价的扭动身子,无论如何不肯将口咬上去。那太医大奇,用力按著水蛭,过得半晌,那水蛭一挺,竟然死了。那太医在皇帝跟前出丑,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忙取过第二只水蛭来,仍是如此僵死。另一位太医脸有忧色,道:“启禀皇上,世手身上中有剧毒,连水蛭也毒死了。”他哪知道段誉吞食了蟒牯朱蛤后,任何蛇虫都是闻到邪气息便即远避,即令是最厉害的毒蛇也都慑服,何况是几只小小的水蛭?保定帝心中甚念,问道:“那是什么毒药,如此厉害?”一名太医道:“以臣愚见,世子脉象亢燥,那是中了一种罕见的热毒,这名称么……”另一名太医道:“不然,世子脉象阴虚,毒性唯寒,当用热药中和。”原来段誉体内既有黄眉僧纯阳的内力,复有石清子纯阴的内力,两位太医各偏一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保定帝听他二人争论不休,而这二人乃是大理国医道最精的名医,见地竟是如此大相径庭,可见侄儿体内的邪毒实是古怪之极。
  但见段誉双手在身上乱搔乱扒,衣服都扯得稀烂,保定帝心中不忍,寻思:“这个难题,只有向天龙寺去求教了。”说道:“誉儿,我带你去见几位长辈,我想他们定有法子给你治好邪毒。”段誉道:“是!”他越来越是难受,只盼早日治愈,匆匆换过一套农衫,跟著伯父出了府门,各自乘了一匹马,向西北驰去。
  那天龙寺是在大理西北的天龙峰上。这天龙峰是天韶山的主峰,那山脉自西北蜿蜒而来,及大理而止,宛然是一条巨龙,段氏的祖先便葬于这山中。那主峰是登山的龙头,天龙寺便建于龙头之上,统领群山,形势极是雄伟。段氏历代祖先,为帝皇者,往往避位为僧,都是在这天龙寺中出家,所以天龙寺便是大理皇室的家庙,于全国诸寺之中,最是尊崇。虽然佛门子弟力求谦抑节俭,但每一位帝皇出家后,其子孙每逢他的生日,必到寺中朝拜,每朝拜一次,必有奉献装修,是以天龙寺建造之宏、构筑之丽,即是中原大寺如五台、普陀、九华、峨嵋诸处佛门胜地的名山大寺,往往也是有所不及,只是僻处南疆,其名不显而已。段誉随著伯父来到寺前,但见阳光照射在寺顶的琉璃瓦上,金光灿烂,庙貌华严,壮丽之处直是不下于大理国的皇宫。这天龙寺乃保定帝常到之地,他虽是帝皇之尊,但寺中高僧不少是他的长辈,是以知客僧接待时虽是极尽礼敬,却也不至于战战兢兢的惊惶失态。
  两人先去谒见寺中的方丈天因大师。那天因大师若以俗家辈份排列,乃是保定帝的叔父,出家人既不拘君臣之礼,也不叙家人辈行,两人以平等礼法相见。保定帝言简意赅,将段誉身上如何中了邪毒之事一一说了。天因方丈沉吟良久,道:“且随我去牟尼堂,见见那四位师兄师弟。”保定帝道:“打扰众位大师的清修,罪过不小。”天因方丈道:“镇南世子将来是我国嗣君,身系全国百姓的祸福。以你的识见内力,只有在我之上,既来问我,那自是大大的疑难了。”两名小沙弥在前引路,其后是天因方丈,更后是保定帝叔侄,穿殿过舍的经过十余排房屋,来到一条长廊之侧。两名小沙弥躬身分站两旁,停步不行。三人沿长廊更向西行,来到几间屋前,只见那几间屋全以松木搭成,板门木柱,木料均不去皮,颇有天然质朴之致,和一路行来金碧辉煌的殿堂截然不同。板壁柱子,也有许多已然朽烂,这几间屋,倒似是山坳僻地的猎舍一般。
  天因大师脸色凝重,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天因有一事疑难不决,要打扰三位师兄师弟的功课。”屋内一人说道:“方丈请进!”天因伸手缓缓推门。那板门吱吱咯咯的作响,显是平时极少有人启闭。段誉随著方丈和伯父进得门去,他听方丈说的是“三位师兄弟”,但室中却有四个和尚分坐在四张石凳子上。三个脸孔朝外的和尚中,两个容色枯瘦,另一个却是壮大魁梧。东首的一个和尚脸孔朝里壁,一动也不劲,始终不转过身来。保定帝认得那两个枯黄精瘦的僧人法名叫做天观、天相,都是天因方丈的师兄,那魁梧的僧人叫做天参,则是天因的师弟。他只知天龙寺牟尼堂共有“观、相、参”三位高僧,却不知另有一位僧人在此。他躬身为礼,天观等三人微笑还礼,那面壁的僧人不知是在入定,还是功课正到紧要关头,不能有丝毫分心,始终对他没加理会。保定帝颇解佛法,知道“牟尼”两字,乃是寂静,沉默之意,此处既是牟尼堂,须当说话越少越好,于是要言不烦,将段誉身中邪毒之事说了,最后道:“祈恳四位大德,指点明路。”天观沉吟半晌,又向段誉打量良久,说道:“两位师弟意下若何?”天参道:“便是稍损内力,未必便练不成这‘六脉神剑’。”保定帝听到“六脉神剑”四个字,心中不由得大大一震,心想:“幼时曾听爹爹偶然说起,我段氏祖上有一种‘六脉神剑’的武功,威力无穷,伹我爹爹当时言道,那也只是传闻而已,从没听说世上曾有哪一位高人会此功夫,而这功夫到底如何神奇,亦是谁都不晓。这位天参大师既如此说,想来确是有这么一门奇功了。”他转念又想:“看来这三位大师是要以内力替誉儿解毒,这样一来,势必累到他们‘六脉神剑’的进境受阻。但誉儿的邪毒连黄眉、石清两位联手都化解不了,倘若不是咱们此间五人并力,如何治得好他。”他心中虽感歉疚,但他对段誉视如己出,终究没出言推辞。
  天相和尚一言不发,站起身来,低头垂眉,斜占东北角位。天观、天容也分立两处方位。天因方丈道:“善哉!善哉!”占了西南偏西的方位。保定帝道:“誉儿,四位祖公长老不惜损耗功力,为你驱治邪毒,快些叩谢。”段誉见了伯父的神色和四僧举止,情知此举非同小可,当即拜倒,向四僧一一叩头。
  保定帝道:“誉儿,你盘膝坐下,全身不可使半分力气,如有剧痛奇痒,皆是应有之像,不必惊怖。”段誉答应了,依言坐定。天观和尚竖起右手拇指,微一凝气,便按在段誉后脑的风府穴上,一阳指力源源透入。那风府穴离发际一寸,属于督脉。跟著天相和尚点他任脉的紫宫穴,天参和尚点他阴维脉中的大横穴,天因方丈点他冲脉和带脉的两处穴道,保定帝点他阴焦脉中的睛明穴。那奇经八脉共有八个经脉,五个人留下阳维、阳焦两脉不点,盖五人使的都是一阳指功,以纯阳之力,耍将他体内所中邪毒,自阳维、阳焦两脉的诸处穴道中泄出。
  这段氏五大高手,一阳指上的造诣均是在伯仲之间,但听得嗤嗤声响,五股纯阳的内力同时透入段誉体内。段誉全身一震之下,便如冬日在太阳下曝晒一般,暖洋洋地说不出的舒服。五大高手手指连劲,段誉所受的内力愈来愈足。保定帝和天因等只感自身的内力进入段誉体内后,渐渐消融,再也收不回来,觉察到他体内的吸力大得异乎寻常,五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是惊疑不定。猛听得“呜哗”一声大喝,各人身中均是震得嗡嗡作响。保定帝知道这是佛门中一种极上乘的功夫,叫作“狮子吼”,一声断喝中蕴积深厚内力,大有憾敌警友之效。只听那面壁而坐的僧人说道:“强敌日内便至,天龙寺百年威名,摇摇欲堕,这黄口乳子中毒也罢,中邪也罢,这当口值得为他白损功力吗?”这几句中充满著威严,令人难以违抗。天因方丈道:“师叔教训得是!”左手一挥,五个人同时退后。段誉身上的朱蛤神功虽强,但要同时吸住这五大高手,却也无法办到。保定帝听天因称那人为师叔,忙道:“不知枯荣长老在此,晚辈未及礼敬,多有罪孽。”原来那枯荣长老在天龙寺中辈份最高,天龙寺诸众之中,谁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保定帝也是只闻其名,从来没拜见过,只听说他在双树院中独参枯禅,十多年没听人提起,还当他早已圆寂。枯荣长老道:“事有轻重缓急,大雪山大轮明王之约,转眼就到。正明,你也来参详参详。”保定帝奇道:“大雪山大轮明王佛法渊深,跟咱们有何瓜葛?”
  天因方丈从袖中取出一封金光灿烂的信来,递在保定帝手中。保定帝接了过来,著手重甸甸地,但见这信奇异之极,竟是用黄金打成一个极薄的封皮,封皮上用白金嵌成几个白色文字,乃是梵文。保定帝颇通佛学,识得写的是:“书呈天龙寺方丈”之意,从金套中抽得信笺,见是一张极薄的金笺,上用梵文书写,译文大意是说:“当天在天秦与姑苏慕容先生相会,订交结友,谈论当世武功,慕容先生言下对贵寺之‘六脉神剑经’备致推崇,颇以未得拜读为憾。近闻慕容先生仙逝,哀痛无已,为报知己,拟向贵寺讨求该经,焚化于慕容先生墓前,日内来取,勿却为幸。小王自当以贵重礼物还报,未敢空手妄取也。”下面署名的是“大雪山大轮明王”。这笺上的梵文,也均以白金线嵌而成,镶工极尽精细,显是高手匠人化费了无数心血与时日方始制成。单是这一只信封、一张信笺,乃是两件弥足珍贵的宝物,这大轮明王的豪奢,可想而知。
  保定帝素知这位大轮明王乃是吐蕃国的护国法王,但只听说他具大智慧,精通佛法,每隔五年,开坛讲经说法,西域天竺各地的高僧大德,都云集大雪山大轮寺,执经问难。研讨内典,说法既毕,无不欢喜赞叹而去。可是这信中他却说与姑苏慕容先生谈论武功,结为知己,显然也是一位武学高手了。这等大智大慧之人,不学武则已,既是此道中人,定是非同小可。
  只听天因方丈说道:“那‘六脉神剑经’乃本寺镇寺之宝、大理段氏武学的至高法要。正明,我大理段氏最高深的武学,是在天龙,你是世俗之人,虽是自己子侄,许多武学的秘奥亦不能向你泄露。”
  保定帝道:“是,此节我理会得。”天观道:“本寺藏有六脉神剑经之事,连正明、正淳他们也不知晓,那姑苏慕容氏却不知如何得知。”天参气愤愤的道:“这位大轮明王,也算是举世闻名的高僧了,怎能恁地不通情理,胆敢向本寺强要此经?正明,方丈师兄知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此事后果非小,自己作不起主,请了枯荣师叔出来主持大局。”
  天因又道:“本寺虽是藏有此经,但说也惭愧,咱们无一人能够练成经上所载神功,连稍窥堂奥也谈不上。枯荣师叔所参枯禅,是本寺的另一路神功,也当再假时日,方克大成。想那大轮明王明知本寺藏有此经,仍敢前来强索,想他自必有恃无恐,不怕这六脉神剑的绝学了。”枯荣冷冷的道:“他对六脉神剑是不敢轻视的。看他信中对那慕容先生何等钦慕,而这慕容先生又心仪此经,大轮明王自知轻重。只是他料到本寺并无出类拔萃的高人,宝经虽珍,但无人能够练成,那也枉然。”天参大声道:“他若是自己仰慕,相求借阅一观,咱们敬他是佛门高僧,最多是婉言谢绝,也没什么大不了。最气人的是他要拿去烧化给死人,这不是太也小觑了天龙寺么?”
  天相喟然叹道:“师弟倒不必因此生嗔著恼,我瞧那大轮明王并非妄人,他是想效法吴季枝墓上挂剑的遗意,看来他对那他慕容先生钦仰之极,唉,良友已逝,不见故人,实是难以遣怀。”保定帝道:“天相大师知道那慕容先生的为人么?”天相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想大轮明王是何等样人,能得他如此钦仰,慕容先生真非常人也。”说时悠然神往。
  天因方丈说道:“师叔估量敌势,咱们若非赶紧练成六脉神剑,只怕宝经将为人所夺,天龙寺一败涂地。只是这神剑功夫以内力为主,实非急切间一蹴可成。正明,非是咱们对誉官所中邪毒袖手不理,怕只怕大家内力耗损过多,强敌猝然而至,那就难以抵挡。看来誉官所中邪毒虽深,数日间于性命却是无碍,这几天内就让他在这里静养,伤势若是有变,咱们随时设法救治,待退了大敌之后,咱们全力以赴,给他驱毒如何?”
  保定帝虽然担心段誉伤势,但他究是个极识大体之人,知道天龙寺是大理段氏的根本。每逢皇室有难,天龙寺倾力赴援,总是转危为安。大理段氏于五代石晋天福二年丁酉得国,至今一百五十八年,中间经过无数大风大浪,社稷始终不堕,实与天龙寺稳镇京畿有莫大关连,今日天龙有警,与皇室遇危一股无二。他道:“方丈仁德,正明感激无已,但不知对付大轮明王一事之中,正明亦能稍尽绵薄么?”
  天因沉吟道:“你是我段氏俗家第一高手,如能联手共御强敌,确能大增声威。可是你乃世俗之人,如参与佛门子弟的争端,不免令那明王笑我天龙无人。”枯荣忽道:“咱们分别练那六脉神剑,不论是谁,都是练不成的。咱们也曾想到一个取巧的法子,各人修习一脉,临敌之时,由一人出手,其余五人将内力输在他的体内。只要对方不瞧出破绽,便能克敌制胜。这法子虽然太不光明正大,但事到临头,只有从权。可是算来算去,天龙寺中再也寻不出第六个指力相当的好手来。正明,你就来凑凑数吧。只不过你须得剃个光头,改穿僧装才成。”他越说越快,似乎颇为兴奋,但语气仍是冷冰冰地。保定帝道:“扳依我佛,原是正明的素志,只是神剑奇功,正明从未听闻……”
 
第二十五章  大轮明王
  天参和尚抢著道:“若是使这取巧的法门,你早就已经会了,只须记一记剑法便成。”保定帝愕然不解,道:“请大师指点。”天因方丈道:“你且坐下说话。”当下保定帝在一个蒲团上盘膝坐下。天因道:“六脉神剑,并非真剑。乃是以一阳指的指力,化作剑气,有质无形,可称无形气剑。手之六脉是为太阴肺经、厥阴心包经、少阴心经、太阳小肠经、阳明胃经、少阳三焦经。”他一面说,一面从天观的石凳之后,取出一卷丝绢的卷轴来。那卷轴因年深日久,已成焦黄之色。天参接过,悬挂在壁上,卷轴舒开,原来是一个裸体男子的图形,身上注明穴位,以红线黑线绘著六脉的运走通道。保定帝是一阳指的大行家,而这“六脉神剑经”又以一阳指力为根基,便是他段氏武学的一路,他自是一看即明。天因道:“正明,你是大理国一国之主,改装易服虽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但若给对方瞧出了破绽,颇损大理国的威名。利害相参,盼你自决。”保定帝双手合什道:“勇往直前,义无反顾。”天因道:“很好,这六脉神剑经不传俗家子弟,你须得剃度了,我才传你。”保定帝站起身来,双膝跪地:道:“请大师慈悲。”枯荣大师道:“你过来,我给你剃度。”
  保定帝走上前去,跪在他的身后。段誉躺在地下,一直神智清醒,听著各人的对答,心下寻思:“说来说去,原来这事又与慕容氏有关。”见伯父要改换僧装,不由得暗暗惊异,只见枯荣大师伸出右手,反过来按在保定帝的头上,那只手手掌上似无半点肌肉,手皮之下,包著的便是骨头。枯荣大师仍不转身,口中说谒道:“一微尘中入三昧,成就一切微尘定,而彼微尘亦不增,于一善现难思刹。”手掌握处,保定帝颈上满头乌发尽数落下,头顶光秃秃地,更无一根头发,便是用剃刀来剃,亦无这等干净。段誉果是大为惊讶,便保定帝、天观、天因等也是衷心钦佩:“枯荣师叔参修枯禅,功力竟已到此高深的境界。”只听枯荣大师说道:“入我佛门,法名天尘。”保定帝合什道:“谢师父赐名。”要知佛门中不叙世俗辈份,天因方丈虽是保定帝的叔父,但保定帝受枯荣剃度,便成了天因的师弟。枯荣又道:“那大轮明王说不定今晚便至,天因,你将六脉神剑的秘奥传于他吧。”天因道:“是!”指著壁上的经脉图道:“这六脉之中,你专攻‘手少阳三焦经脉’,真气运至肩臂,由臑会、消泺、清冷渊,而至肘弯中的天井,更下而至四渎、三阳络、会宗、外关、阳池、中渚、液门,积蓄真气,自无名的‘关冲’穴中射出。”
  保定帝依言运动真气,无名指点处,嗤嗤声响,真气自“关冲”穴中汹涌迸发。枯荣大师喜道:“你内力修为不凡,这剑法虽是变化繁复,但剑气既已成形,自能随意所之了。”天因道:“师叔专练拇指少商剑,我专练食指商阳剑,天观师兄练中指中冲剑,天尘师弟练无名指关冲剑,天相师弟练小指少冲剑,天参师弟练左手小指少泽剑。事不宜迟,咱们这便起始练剑。”他又取出六幅图形,悬于四壁,每幅图上都是纵横交叉的直线、圆圈、和弧形,六个人专注自己所练一剑的剑气图,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虚划。段誉坐起身来,只觉体内真气鼓荡,比先前更是难以忍受。原来保定帝、天因等五人适才又以不少内力输进他的体内。段誉见伯父和方丈等正在凝神用功,不敢出声打扰,呆坐良久,甚感无聊。无意中向壁间那张经脉穴道图望去。便在此时,只觉自己左手小臂不住抖动,有什么东西似要突破皮肤而迸将出来。
  那小老鼠一般的东西所要冲出来之处,正是穴道图上所注明的“会宗穴”,段誉斜眼去看伯父时,只见他正凝神注视面前那张“手少阳三焦经脉图”,右手无名指在微微的抖动。段誉顺著经脉图上的红线一路看去,自会宗而三阳络、四渎、天井,他心中这么一想,这股左冲右突的真气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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