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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儿-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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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主更是欢喜,抚掌连连点头道:“太子若有难为,老夫便在这里,您尽管问。”
赵元秀笑着点头,回身走到座位后面的墙上,先是检查封条边针,见暗记无误,便一把扯开黑布,顿时,一张大大的人物关系表便露了出来。
在这张关系表上,人分左右,左边最上面的名字是天授帝,右边低一点,是卫国公耿成的人名在最上面,然后犹如阶梯一般,一层一层向下摆着。
写名字的白布很厚,大概挂着二十级层,就如窗帘穿在线上,来回拉动十分方便。
待布面拉开,赵元秀拿起桌面上的一卷案卷,开始翻动起来。
金山主原以为,既然是文案,自然是要把有嫌疑的统统关押起来拘问,该打打,该吓吓。
他坐了一会子,却感觉这小院子安静的就如没人一般,最大的响动便是他的咳嗽声,一声一声的传出去,被那边的墙壁返回来,哐!哐哐的……
要说,耿成一案到现在也有了小一月了,这上京就是案发当日封了一天城门,然后就是大办丧事儿,甭管上面多难为,多生气,总之天承帝赵淳润一再重申的意思就是,不得扰民,快速办案。
而且,此案今上没有为难大臣,他就是扭头问自己的儿子你去么?
然后太子一句废话没有的就接了差事儿了。
而今太子这样的办事方式大臣们早已熟悉,利落直接,简单重实效,不爱难为人……
自打太子接管此案,京中从未有大势抓人问案的迹象,外面人不明就里就难免四下打听,可奇怪的是,竟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出来,只有跟卫国公家有关系的人等被每天叫去问话。
跟以往不同,问话便是问话,当天问当天放人,无有为难,无有拘押,无有问刑,无有恶差,甚至,问话的老爷们都是温温和和的。
办差的这样和风雨露,上京没几天儿便稳妥了下来。
民间是这样的,可朝里的人却明白此不过是外松内紧,自打太子接管此事,所有京中与刑律有关的衙门便高度紧张,随时接受调遣。
更从全国各地临时调用的精干通行仵作三十人,更有案发当日晚上八百里加急从七郡,从各地衙门征调的问案高手,这些官员在一个月之内快马四面八方而来,秘密进京。
赵元秀拿着新案卷归纳了一会子,又将墙壁上的布推开,露出济北王家里的一幕,便吩咐门外道:“开始吧……”
没多久,那门外呼啦啦进来十数人开始一个挨一个的汇报情况。
为何要调查济北王,此时虽秘不外宣,但是金山主还是知道的,因为先帝的一线红,因案发前日济北王从家中楼顶跌落。
济北王而今依旧昏迷,御医早就一起诊了脉,做出了结果,便是有一日济北王醒了,怕是脑子也坏了,凡举这样长久昏迷的,脑子必然出事儿。
不指望济北王,那就自己想办法查吧。
如此,今日便开始排查到了济北王家里的仆奴上,前些时候是从他家的亲戚,亲朋,旧友,新友,仇家,私怨开始排查,而今日起开始排查奴仆……
金山主在一边悄悄看着,他从未看过这样的办案方式。
如济北王家的厨娘,此厨娘何年何月何日出生,在哪里呆过,何人证明?何年何日在哪处被卖,卖的是谁?买的是谁?何人证明……
人在世上或者,总有他的痕迹,如此,有的仆奴只有一卷,有的仆奴来回被卖,便有了十卷八卷的档案,那档案上非但有详细的图形,甚至他的证明人都有图形画影,也是要找证明人的。
太细了,太细了……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办案方式,这种办案方式令金山主觉着可怕又畏惧,他现在已然能感觉到了,这案子早晚能破……
这就是太子么?未来的国君,这个国家的未来……此刻,金山主已然能从赵元秀做事儿的风格上分析出来,他敢预言,这是一位前所未有的未来国君,他会名流千古的,这是最上等的帝材……
此时,这老头子方难过起来,他也纳闷,以前,他怎么没看出来呢?
他却不知道,金山说到头不过几百年历史,不过千年的总结。
可赵元秀的老师顾昭他心里住着上下五千年啊!
几日春雨过去,上京四处湿润润的,今年这春雨来的有些晚,下的有些久,这民间都道,天帝看卫国公去的冤枉,便掉泪了,许是卫国公良善,不忍老天爷动怒,天帝便只能默默的哭,那泪便是今朝这连绵的春雨。
这天一大早儿,冯裳便出了门,他只是自己牵了驴子,驴子身上挂了两坛子酒,还背了褡裢,褡裢前后满登登的装的都是纸钱,金元宝,银元宝的折纸。今日是卫国公耿成去世的整一月,冯裳要去给卫国公烧纸去。
冯裳如今算是嫌疑,上头的意思是命他在家里回避着,哪里也不能去,谁人也不能接触,不能多言,甚至跟家里的仆奴都不能见面说话。
每日吃饭,沐浴,都是旁人预备好了,冯裳再自己过去吃饭收拾。
他家里如今还住着外人,这人是兵马是的小吏,冯裳每天吃什么,喝什么,说了什么,那小吏都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
昨日,冯裳便命人进城汇报去,说老国公一月了,他要去碧落山祭祀。
然后,今儿天没亮,城里来了快马,送来消息道:
允!速去速回!
如此,冯裳天没亮就出了门,他也没进上京走城中的路,却绕着城墙往碧落山下走,那小吏骑着马在不远处跟着。
冯裳到得碧落山,山下却封了路,没办法冯裳只得打听附近有无活水,那封山校尉便给他指了一处。
如此,冯裳便顺着这校尉指的方向骑驴慢行,走得半柱香的功夫,终于来到一处僻静的溪水,他便开始烧起了纸钱,一边烧,一边丢,一边大哭着呜呼。
那小吏默默无语的跟了一路,一直跟到冯裳找到一处地方,那地方有一颗巨大的柏树,他在树下将酒坛子卸下,倒入溪水……那小吏看的早就不耐烦,只得找了一个石头坐下,一会子看看溪水,一会子看看这冯裳作怪。
冯裳捶胸顿足的又哭了一阵,这才取出怀里新写的祭文,大哭着念了三遍,这才来到柏树根下,烧祭文,又在树根下徒手挖了一个大坑,将祭文的灰烬放入布袋扎进埋入根部,如此,他终于办完了事儿,那小吏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小吏却不知道,这夜,待夜深人静,冯裳于被窝内点燃蜡烛,从袖口取出在柏树下挖出的另外一个布袋。
这布袋内,却是昀光遗书……
第一百七十八回
那日半夜,桃子不知道如何竟是怎么都不睡,才在怀里困下,被奶娘一抱就哭声震天,抱回来在顾昭怀里颠睡了,再抱走,继续哭,再回……
周而复始……
顾昭简直扛不住,只能抱着他倚在床头的木栏上半睡不睡,赵淳润看着瘦了三圈的阿昭,已经心疼暗悔了不知道多少回。
丑时末刻,熟睡的桃子忽然就若被谁掐了一把般的尖声啼哭起来,顾昭猛一睁眼,站在地上正要继续颠,却不想外面孙希积极喘喘的声音传来。
“万岁爷,郡王爷!宫内起火!”
赵淳润猛的坐起大声道:“来人,去探!”
门口不知道谁应了一声后,顾昭双手紧搂着桃子,心里跳的扑通扑通的!
他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来,忽然隔着窗户对外吩咐道:“熄灯!”
门外得令,没多久,家里所有的灯火全然熄灭,宁郡王府堕入黑暗。
此时桃子终于不哭了,安慰的握着小拳头睡在襁褓内,顾昭怜惜的用脸贴着他的脸,只觉着心里一片柔软,他笑着道:“这孩子,竟是知道什么了!”
赵淳润从后面抱住他轻笑道:“孩儿眼清心明,谁能想到这个小东西这般精怪!”
桃子夜惊这件事顿时令赵淳润觉着,这个小家伙倒是有些来历,从此待他更是不同。
皇宫内大火越烧越大,暗卫过去探查没多久回来禀道,太监暴乱了,看方向人流竟是往宫内皇帝修行的大殿去了。
赵淳润不紧不慢的命人侍奉他穿衣,还不紧不慢的选了衣裳的款式,一边穿他一边轻笑道:“怪不得找不到呢,朕竟不知道他们竟躲在朕的外宫……呵……”
在一边侍奉的孙希不敢言语,甭管里宫外宫那都是他的错儿,哎!
顾昭将熟睡的桃子放在奶娘的怀里,命她们远远的抱走莫要惊了。
待那群人走远了,顾昭这才回头吩咐:“来人,派人守住那边的假山口,侍奉本王更衣!”
天承帝这些年压根不去后宫,因他废黜后宫,除处理政事,他便在宫内修身养性,拈香念经。
民间管这位皇帝私下里叫出家皇帝。
那会子顾昭还嘲笑他倒插门,可不是出嫁到自己家了么!
宁王府的暗卫从未这般露过脸,他们聚集在院中的假山密道口,不管宫中大火如何燃烧,这郡王府都一片黑暗。
一直到卯时初刻,天蒙蒙亮那会子,密道口才出现几条人影,暗卫一拥而上捂嘴套麻袋的捆到一边。
却说,昀光聚拢了自己在外宫多年的力量,带着一二百人在四处点火杀人。
最初他们还能遇到一些反抗,待杀入内宫之后,却不想内宫是那样的景象,干净!干净的人迹罕见,干净的到处都是空殿。
宫女,嫔妃,这些曾花团锦簇的景色早就被赵淳润收拾的干干净净,竟只剩了干杂活的内宫宦官。
原想杀些大鱼搅乱春水的昀光此时方觉不对,却也无所谓,他带着一众太监又呼啦啦的往皇帝修行念经的永安宫杀去。
这次到遇到了阻碍,一直折腾到天明时分,昀光才杀入永安宫,却不想,这里除却佛像,皇帝竟然不在?
此时,昀光早就杀红了眼睛,逃了?没门!他安排人一边找密道,一边四处点火……
毁了吧,毁掉这座深宫!皇上!您看到了么,老奴给您报仇了!
皇上啊,老奴将这座城烧给您,这是您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炽热的火映红了天空,外宫侍卫的喊杀声隐约着传来,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找到了,在佛像后面呢……皇帝老儿从这里逃了……”
昀光一摆手,那些人便一跃而入,顺着密道追去……
昀光抬起头看着纯然慈悲的佛像,他想起很多事情,想起前朝民不聊生,想起家乡饥荒,他阿奶抱着人牙子的腿一边哭一边求道,阿爷行行好,带他去吧,让他活吧,他吃不太多又勤快……
大雨里,一群小太监跪在青石板上,边上站着提着板子的师傅,一边抽打,一边喊着,跪!起!跪!起……,昀光跌倒在地,师傅提着板子没头没脸的往他身上打,雨水夹着鲜血冲洗着宫里的青砖……
那一年自己多少岁来着,昀光忘记了,他自己的先帝就如太阳神一般的出现了,前朝灭了……
那一刻风停了,雨住了,先帝穿着铠甲,手上的冰刃还往下面滴答血,前朝就那样没了
先帝头顶上顶着金光,救了自己,还给自己起了名字……
他又想起……先帝拿着毛笔在纸张上写着“昀”!
写完,他笑笑对自己抬头说,昀,是日照,是光彩,以后你就叫昀光吧……
从此他就有了名儿。
多少年过去了呢?
昀光微微的摇头,他都记不得了,这些年,他无数次梦到先帝,他早就想着跟着去了,可又不能去啊!!
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一没本事,二没胆量,而今想起,他竟一丝半点不若先帝,最后闻听大事,竟自从楼顶跃下。
赵元项不知,他这轻轻一跃,便毁灭了昀光后半生所有的念想。
昀光就是再恨他不争气,他也是先帝血脉,也是昀光举起的大旗。
这孩子是他一手养起来的,竟也是他一手逼迫跳楼的,昀光无法面对,万念俱灰。
想当初,他是如何想的,他得活着,必须活着!先帝爷死了,得有人替他说话啊!他得告诉这天下人,这天下是他的先帝打下来的,为了这天下先帝爷残了一只眼睛,为了这天下,先帝爷呕心沥血……
他的先帝爷才是正统,那位子上的只不过是个弑兄篡位的谋逆而已,他是伪帝!伪帝!!!!!!!
昀光想告诉天下人,赵淳润是伪帝,可是又有谁信呢,谁会听他说呢?
也许,这才是冯裳说了之后,一腔怨气全部泼在护帝六星上的根本原因吧,在昀光看来,六星有今日,全是先帝爷的恩典,恩德。
可是结果是什么呢,这些人竟无有一位为先帝喊冤……
昀光一直咬牙活着,他觉着,世上总有报应的,老天爷睁着眼呢!
他得活着!他要看看这个人的下场,他要看着他不得好死……
最重要的是,先帝还有血脉,他得守着,他得养着,他得陪着这条根儿一天天的煎熬啊……
可熬到后来,六星是假的,降世录竟也是假的,闹大最后……赵元项竟跳楼了!
心有百志,年老体衰,途末奈何……
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烈,昀光在屋内找到盆子,给自己端端正正的洗了脸,他将伪装在脸上的假物一点点的抠下,正式露出他大内总管太监的那张真容。
那些假物在他脸上带了许多年,很多竟如长在脸上一般,昀光仿若不觉疼,连着假肉带他的皮子一起强拉下来。
鲜血滴答,滴答的从脸上流下……
昀光端正了自己的衣冠,从一边的神台上取下香,点燃了香,他慢慢的走到院里插好,对着天空嘟囔道:“先帝……昀光老了……等不到下场了……”
“先帝啊!您的儿子不争气啊!!”
“先帝啊!您的江山,昀光帮您抢不回来了……”
“先帝啊!您还记得我吗?可别忘了我啊……”
先帝啊,老奴老了……老奴就要去了……您可别忘了我,记得老奴啊……
您可记得接我啊……
昀光步履的蹒跚的磕了几个头,从怀里取出纸钱四处撒去……
一边洒,他一边道:“过路的神仙!买路喽……买路喽……”
他念叨着……慢慢走入密道……
昀光并没有烧这座宫,许是因为此地有佛,普度众生,他而今要去了,便不敢得罪神仙吧……
谁知道呢……
昀光扶着密道的墙,走呀,走呀……前面越来越亮,他沿着光芒而去,终于……他走了出去……
当眼睛适应了光线后,昀光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穿着四爪蟒袍,相貌俊秀的人……
此时,顾昭坐在假山外的椅子上已然喝了三盏茶,吃了七八块点心,他等啊,等啊,到了最后,却万万没想到,竟等出一个没有面皮,脸上全是血的怪物!
吃着点心的手,停顿了一下,顾昭吸吸鼻子,呆呆的看着这怪物……
他道:“什么鬼!”
那怪物发出桀桀桀桀的笑声,笑得一会子,他竟无比骄傲的说:“老夫昀光是也!”
顾昭郁闷的看着他,脸上充满疑惑的问:“昀光又是什么鬼?”
昀光哈哈大笑:“老夫是索命报仇的鬼!”
顾昭捏捏鼻子,摇摇头:“得了!大太阳底下,甭吓唬人了,还索命报仇呢,都这时候了……”
昀光笑了一会,开始认真的上下打量顾昭。
一辈子的深宫生活,见惯了这人世间的种种因果,仿若鬼使神差,昀光忽然就明白了,他若打通任督二脉一般的就明白了……
赵淳润是如何得到力量的,如何从寺庙里挣脱出来的,他如何上位的,如何驱散后宫近二十年修身养性……
是呀!他全明白了……
有人踢了昀光一脚叫他跪下,昀光挣扎的又站起,又被踢倒……
一直到面前这人摆摆手表示不计较了……
昀光就那样站着,他歪着头一脸鲜血的指着顾昭笑的撕心裂肺……
竟是这样啊!谁能想到呢……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情义,竟有这样的相守,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宁郡王二十年不娶,为什么赵淳润二十年修佛……
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情感吗?
他笑了一会,想问顾昭,你求的是什么?想要什么?想等什么?
可到了这会子,他却什么都不想问了……
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到最后一口鲜血喷出……
他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嘟囔到:“……先帝啊……老奴就是个太监啊……是么……是啊……”
顾昭左右看看,有些不明白这人发的是什么疯,怎么就哭成这样了呢……
他走过去,蹲下身子,捅了捅这人,听他嘟囔了许多话,可是到了后来他就听明白一句……
“下辈子……就做一只鸟吧……”
昀光死了,他说,下辈子要做一只鸟!
顾昭纳闷的看着天空,半响之后他才摇摇头道:“他向往自由!”
天承十七年的纷乱终于过去,上面说,是前朝余孽祸乱。
至于为什么要找耿国公下手,自然是护帝六星守护帝星,谋逆之事自然先找六星下手才是正途。
凶案有了结果,天下太平,于上于下这总算是有个交代了……
至于真凶昀光,那又是谁?赵淳润怎么可能将他与赵淳熙的恩怨大白天下,这事儿,便只能再次推到前朝身上……
那些祸乱的太监,当夜就一起处死,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这年年尾,冯裳又骑着他家的老驴走在上京的石板路上,他去了一家当铺,用当铺赎出一个盒子抱在怀里回了家……
出当铺的时候,一群鸽子飞在上京冬日的天空,冯裳看着天空,嘴巴里念叨了一个名字:“昀光!”
天承十七年,昀光的遗书是那样写着:
某顿首再拜,思赞足下:
与君结识,此乃命定,老夫常想,人生种种,莫若如梦。
想老夫出生寒微,家业艰辛,前朝净身入宫,得伴敬帝左右,伏先帝之恩,位至三品,总领从官,与闻政事。
奈风雨无常,乡园多故,遭变之时,横被口语,本欲随驾,以报殊遇,岂意得全首领,委身外园,残喘于世。又闻太子遗世,幸宁心哉。
事君犹事父与事天,父不可欺,天不可怨,君父之仇,不共戴天,有贼不讨,则故君不得书葬,新君不得书即位。遥当年,燕王借密王之刀,图先君之命,又屠密王,盗得世人之义;又辱主我之命,以厚其德,再广寺兴佛,以彰其仁。临难苟免,非我本怀,偷生视息,更何所待,遂,重招旧部,广纳义士,击楫枕戈,佐我公子,复我家国,雪我旧耻。
护帝六星,纵有前嫌,国公之案一白,定当同仇,此际,敌散我聚,敌明我暗,务速速根除,一为断敌手足,再可免除后患,诫身后诸公:毋贪瞬息之荣,须恪光复之志。
承志之心,或为一己之愿,印信之物,藏于上京合安当铺,票据随附。此物本当交付太子,奈太子懦弱,不惜自残以明志。公若无力,尽可听任,自谋生路,从此雨萍风絮,微尘弱草,各无相干。平国公一事渐已败露,未几必寻踪而至,某以破败之残躯,负荷此事,以保万全,切勿心伤,此后多舛,且自保重。
敬布腹心,伫闻明教,江天在望,延跂为劳,书不宣意。抆血布此,不能更言。
某此生俯仰诸事,无愧于心,大事终了,是时候面圣了……
知名不具。
天承十七年,耿成走了,昀光走了,冯裳来了……
第一百七十九回
天承十八年春夏交接,桃子染了百日咳,一到晚上,咳个不停,那咳嗽声扯得顾昭心里撕心裂肺的难受,恨不能替孩子咳去。
桃子是常嗮太阳,常见风的孩子,顾昭并未像古代的宝贝蛋儿一般在家里精心养育,他几乎把现代人能知道的所有育儿经验都拿来用了。
奈何,一个小人长成大人,这其中的波折,艰难,是不能用语言来轻易描述的,以前常有一句话,叫生恩大还是养恩大,顾昭现在以个人的立场来说这个问题,这个就是,养恩比生恩大,时间越长,恩情越大。
一个小儿自几月起,夜夜不得安眠,双足不落地,父母便如身上挂着一块肉到处走一般,最可怕的是,这块肉还要长大……
桃子病的很重,顾昭本就清瘦,如此便又瘦了一圈去,他不是不信任那些奶娘,他只是认为人的每一天都应该跟自己最重要的人在一起,这样才最正确,不是说你有能力了,就将情感取了巧。
住在躯壳里的心是不会骗你的。
顾昭待桃子自然是万分精心,可桃子依旧生了病,最初只是小小的咳嗽……
五六个太医来诊过了,说是得了风寒,一连好几天,甜的什么枇杷膏、雪梨汁吃下去没见效,顾昭又咬咬牙给娃灌了苦巴巴的药汤子,仍不见起色,眼见小桃子睡不好觉,吃不好饭,一天到晚咳得小脸通红,啼哭声渐渐暗哑下去,若是其它还好说,顾昭能感觉到他的心疼的直抽抽,就恨不得以身代之。
桃子这一咳便没完没了,从初春竟走到了夏末,到了后来竟是夜里低烧,来来回回折腾个没完。
到了这个时候,顾昭已然全然不顾,他觉着这时候谁能帮帮孩子,就是给他一半家业他也是愿意的,孩子太受罪了。
桃子的乳娘见孩子哭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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