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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儿-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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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扮好了的顾瑾瑜,对着镜子看着那张粉面桃花的脸,她想起临出门的时候,外婆高家送来三千贯给她填嫁妆,伯伯隔着大门将钱甩了出去,大骂高氏,弄得高家捂脸而去,真真是孽债,自己那母亲,因一时行为不当,害了满门高氏女。
  自己原本以为一辈子便这么去了,没想到柳暗花明,自己的伯伯叔叔们处处为自己着想,以前她恨过自己是顾氏女,如今却真真为这个姓氏而骄傲,骄傲的是,她如今有依有靠,却也有伤心,伤的是,她去那乡下隔着母亲的宅门说她要嫁了,母亲却在里面大喊,那钱家给了多少聘礼,给的少了必不是看重你,不过是看重顾家的门脸。
  这一句,绝了瑾瑜心里最后一点念想,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出门时给伯伯,伯娘,哥哥,嫂子磕头,伯娘将她拉在一边嘱咐。
  “瑾瑜啊,今日你便离家了,有些话,伯娘要嘱咐你,这些话,原本是我娘出门告诉我的,那时候,伯娘憨傻,觉得母亲那话不对,只觉得如那书本里一般,我付出一番情,收一片心才是正理。
  可是,这人世间的情爱,最最是不能看重的,你此去任富,天高路远,有了委屈也无娘家人倾述,更无长辈为你做主,虽有一副嫁妆,却不能自己觉得自己有好嫁妆便看不起你的夫君,每日将娘家挂在口中,这辈子,你都要记得,就是你为郎君付出的再多,你也不能挂在嘴巴上,你要默默的等,小心巧妙地叫他承你的情方是和和美美的上上之计。
  你此去,虽是要依附自己的夫婿,可是,你要记得,顾氏女最大的靠山是自己,顾家没有那悲悲戚戚,怨天尤人的姑娘。最最重要的是,你一辈子要记得,对夫婿除了尊重,最重要的是,你要把他当成弟弟。”
  瑾瑜无语哽咽,珠泪涟涟:“如今,连累伯娘为我费心费力,我不知道是做了何等好事,能有这番造化。”
  伯娘怜悯的摸摸她的脸颊道:“你能做顾家的姑娘,便是大造化,大缘分!你记得,今后富贵也好,贫贱也好,以后你若有了女儿,你也要这般嘱咐,一辈子当他是你的弟弟,要疼他,哄他,爱他,溺着他,要处处如姐姐一般为他着想,不能因为他的孩子气而不理睬他,他若是任性,你也要当他是孩子,笑笑便过去。若是他有了错,你只能当他年纪小,不懂事儿,这样你才能舒服一些去活着,这个世道,本就对女子多有束缚,只有这般,你才能将日子过得和美……”
  那日正说着,伯伯打外屋来,眼睛里含着眼泪看着伯娘,眼里满满的都是敬爱跟歉疚。
  那话,原本是伯娘说给自己,也是找着机会故意说给伯伯听的吧,怕是自那以后,伯伯的心里便再也不会有别的女子了,伯娘一片真情,此刻可真是圆满了,期盼此生,因自己少小多波折,从此也可圆满了去。
  一块龙凤盖头,慢慢的盖在金厢牡丹花嵌珍宝成套的头面发饰上,隔着盖帘瑾瑜看着蹲在地上的顾茂丙,她趴伏在弟弟并不宽大的肩膀上,想哭又怕花了她的妆。
  她只能低低的嘱咐,满心的不安,为自己,为小丙说:“小丙,姐姐这便嫁了,再不能顾着你,出了这门,便是钱家妇了,你要好好的。”
  顾茂丙想哭,可是如今他是赤炼霞,他不能哭,只能说:“嗯,姐姐安心,以后弟弟护着你,那钱郎君若是委屈你,我就来接你。”
  他一步一步的往外背着姐姐走,恨不得这条路长一些。
  “小丙,你是顾家儿郎,以后不能坏了爹爹的名头。”
  “恩。”
  “小丙,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好好听七叔叔的话。”
  “恩。”
  “小丙要替姐姐给七叔叔多尽孝道。”
  “恩。”
  “小丙,以后要做这天地间,最最勇猛的好男儿。”
  “恩。”
  “小丙……”
  姐弟俩一问一答,千般不舍,终于,将姐姐送到了喜娘手里,那喜娘又背着姐姐出了院子,顾茂丙浑身发抖,他听到了姐姐的哭嫁声。
  顾昭一把握住他的手道:“不许哭。”
  顾茂丙点头:“叔,我知道,我不哭!我不哭!我哭了,被小看了,姐姐会被欺负的。”
  “对,不能哭。”
  “七叔,怎么办,眼泪自己流出来了……”
  “这个可以有。”
  “嗯……”
  哎,终于,在一片贺喜声,顾瑾瑜被抬走了,带着她被任富县传诵了最少十年的好嫁妆嫁出去了。
  这一晚,观礼的人们又目睹了一番顾瑾瑜出人意料的漂亮和顺,钱说的好福气真是叫人各种的嫉妒,愤恨!要不说,迟来的饭,那是好饭呢。
  不说瑾瑜的幸福婚后生活,却只说,顾茂丙等着人都散了,院子被清理干净了,抱着顾昭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眼泪给他七叔洗了一个通透,直到他七叔威胁他,给他丢到荷花池,他才止了哭,改成默默的翘着兰花指,垂泪到天明。
  第二日,叔侄俩一起呆在院子里,想瑾瑜,又是担心,又不好意思说,他们相对的发了一会呆,还是顾茂丙开了话头。
  “小叔叔……”
  “嗯……”顾昭有些懒洋洋的。
  顾茂丙拧了一下帕子,咬咬嘴唇道:“那……那小倩,投了胎后,可在来生与那采臣郎君皆大欢喜了?”
  顾昭摇头:“却没有,若是皆大欢喜,那故事便不会那般美了。”
  顾茂丙抚掌拍手赞叹:“却是这个道理,如今凡故事,皆是良辰美眷,花好月圆,天作之合,天下间,那有那么多的美事儿,奴便觉得,小叔叔说的这一回,再好不过,无论是情呼,还是义呼,还是那倩女娘都是恰恰好的,只是,坊间多有改动,多有不尽人意之处。
  如今上京,更有那彦和,修之,端衡三位有才有貌的郎君为此书作词,做赋,更有那秋大家为此书谱曲,此书在上京如今已是大红,可是,虽是如此,小侄心里却有一些想法的。”
  顾昭一扬眉,对这个倒是不很在意,只要这只饼莫要掉珠泪洒他,他就烧高香了。
  “哦,你说说?”顾昭逗他。
  顾茂丙非常兴奋的站起来,在院子里蹦了两下,好不俏皮也,搞得他七叔一身鸡皮疙瘩落满地。
  “七叔,这些都是小侄的一些愚见,若有不妥万望七叔莫要怪罪,那秋大家是作曲儿的名家,那彦和相公做的诗歌如今京里那个坊子不传唱,小侄又算什么呢?哎!”
  顾昭郁闷:“求求你,你就说吧!”
  顾茂丙稳稳心思,这才开口:“咱先说这倩女幽魂这四个人物,便是那炼霞郎君,采臣郎君,还有倩女娘,还有姥姥,这四人,一个是那潇洒不羁的游侠儿,一个是满腹诗书却不得志的书生,一个是那满怀柔情没有知音儿的可怜女娘,最后便是那姥姥也有可怜之处。”
  “哧……那姥姥有何可怜?”
  “叔叔不知,那姥姥本来功力深厚,也爱俏郎君,可叹她既不美貌,也无才,便是琵琶都不会弹,只能找了一群艳鬼每日替她私会,这想起来,却也是可怜又可恨,若有一好郎君与她亲亲爱爱,她便也不会那样了,叔叔说,可是这个道理?”
  顾昭哈哈大笑,捶打案几笑的直喘气:“也算,也算!得不到雨露滋润的更年期都会提前到来,也对的,你继续说。”
  “先说那,那是奴最喜欢的,赤炼霞,炼霞郎,我那炼霞郎,乃是天地间最最重情义的好汉子,他打抱不平,荡尽世间不平之事,他有一身好本事,又有一双洞悉世间黑白的好目力,可京里那几折词曲,却满是哀怨,忧伤,这却不对的。”
  顾昭不由坐起,对他微笑:“你继续说。”
  能跟小七叔这般说话,能被崇拜的人这般重视,顾茂丙心里欢腾的打小鼓,他稳稳心神继续道:“我那炼霞郎君,本来自江湖,又有斩妖除魔的大本领,怎能如,如今那折新谱的唱词里那般哀哀怨怨,满嘴的之乎者也,这不对。
  叔叔可知,天下间,鼠有鼠路,鸟雀皆有自己的道道,那炼霞郎君开口,当是一派江湖习气,像是,犊孙儿是吏者、立地子乃门子,土老是不知方情、古孙乃蠢人、送子是手书、角老吗……那是屁眼子……咯咯……”
  顾茂丙越说越乐,便不去看自己小叔叔的已然扭曲的表情,继续在那里掰:“那炼霞郎该是一副江湖样子,唱词该多用双调儿,南枝清,清江引才是炼霞郎君该唱念做打的范儿,就要如腰骑五花马,花酒藏风雅,那般的做派,方是这人世间最最潇洒的姿态。
  您那朋友做的曲调,虽委婉,意、趣、形、色却落了下乘,若是小侄便不会那般写。”
  顾茂丙说完,看看自己小叔叔,怎么小叔叔竟也是冒着星星眼看自己?
  “小七叔?”
  “哎恩,咳……恩,你继续说,还有呢?”
  “您那故事,好虽好,可是,却不能那般排演,那故事更适合江湖野说法,要白了说,最好,唱词儿少些,念白多写,要加上几折像古书里的战将的打戏,这才爽意,那些念白要多些有趣儿的段儿,那曲牌上的引子,冲场曲,定要好好的周密铺垫,这故事的头一脚可是很重要的,小侄看来,如一般的念说,岂不是糟蹋我叔叔的好书?”
  顾茂丙站起来,端起架势,顺势就变了一个人,而顾昭也能立刻从他的神采里看出,这是宁采臣。
  “……看荒郊,遍地荒芜,这边要用梅花引,哎呀……青山岸,寺边枯庙不知那个留,心酸恸哭无由,问泉下可有人还听无?”
  顾茂丙回过头解释:“那采臣郎君该是个心软的,见得荒坟便感同身受,会有同情,不若如此,那倩女娘如何会心仪他?”
  顾昭连连点头。
  “那最后一折,本是恶人有了恶报,一切该花好月圆,可那倩女娘却不得不投胎去也,如今她是满腹伤心,与那采臣郎难舍难分,此刻,小叔叔那朋友却用了雁过沙,此处,便也不妥,若是小侄,此处,便会用最最淡的前腔一一道来。”
  说罢,顾茂丙伸出手,在空气里抓了几下,抓不着,得不到,舍不得,弃不得,怨念的走了一番台步之后,顾茂丙唱道:“四季无情,恨月老不系赤绳,荒寺遇了真情,叹……鹊桥未架,银河影横,从此空悬织女星,怨只怨今归去,黄泉路无穷恨,凄凉凉独剩奴身,哎呀,采臣郎……枝落枯叶,零凋赤,尽是离人,恐相思,双目血泪,若梅花……白雪……无痕……”
  “好!好!”顾昭起立,禁不住的拍了手,大力的拍了一会,他走过去,搂住自己侄儿的脖子,把他拢过来,喜爱的不成,使劲儿拍拍他的脑袋,这要是跟现代,那比什么名角还名角,这是生就的艺术家,真是的,该拿国家津贴,被全国人民喜爱,崇拜,每个周五上黄金频道,请都请不来的国宝级国民艺术家。
  哎,真可惜,他生错了时代,地方,投胎也投错了,不过……是注定的吧,注定,顾家有这样的人,顾家也必须出一个这样的人,一个生来就会写书,会谱曲,会讲故事的人。
  “叔叔?”顾茂丙受宠若惊,以为顾昭反着来呢,他一闭眼,站好,反正不少挨打,今日过足了戏瘾,说了想说的话,小叔叔想着罚他,也随他。
  “哎呀,小饼子,这样,你回去,把你想的这个倩女幽魂的故事,从给小叔叔写一次,我看看,若是真的好,叔叔回去请个大班子,不!咱家买个班子,以后只与你管,演你写的,改的戏如何?”
  顾茂丙惊了,惊得浑身发抖,喜的天翻地覆,他嘴角颤抖的说:“真的?叔叔此话当真?叔叔,小丙爹爹没了,也没人做主,如今姐姐也嫁了,叔叔就是欺负我,也没人管我的。”
  顾昭拍打他:“不许拿爹死娘嫁人威胁我,叔叔最恶心这一套,快去写,快去吧!”
  见叔叔肯定,顾茂丙便找到了春天一般,心花开的一瓣瓣的,他转身跑了几步,回头看着站在院子里榕树下叔叔,这一次他没磕头,也没露了女态,他是端端正正的给自己叔叔鞠了一个躬,鞠完,他一边跑,一边喊。
  “给爷磨墨,给爷备好洒金笺,爷要做文章!”
  细仔吐了一地瓜子皮,对边上看书的付季说:“你别信,咱家老爷们说做文章,那是骗人的。”说完,他低头嘿嘿一乐:“就是想写,也写不出,啊哈哈哈!!!!!”
 
  第五十一回 

  归京的季节;已经进入初夏;乘坐的辕车上;夹帘去了;换了细密的纱绢。顾昭他们这一路,又是雨;又是风,又是飞扬的尘土满嘴沙;在古代恶劣的路况条件下,什么春花秋月,雁过长空这般的诗情画意却是想都不要想的。
  并不宽敞的管道上;一行归家的旅人,疲疲倦倦,不紧不慢的走着,穷极无聊之下,撩鸽子拿着一个牛皮弹弓,不停的在路上打鸟,这厮祖宗三代吃的都是鸟饭,因此只要他想要的鸟,就没有打不下来的。
  可怜这一路,不知道多少无辜的鸟儿,被他当做消遣被打下来,开始他还下驴子拔一拔漂亮的羽毛,回家好做写手艺摆设换钱儿,后来,竟是驴子都懒得下了,只因无聊的在这里损伤害命。
  车窗外,又传来了喝彩声,顾昭放下手里顾茂丙新写的章节,微微抬起头,笑了一下,并不理会,只将一支红颜料的毛笔,很认真的在文稿上勾勾画画,画好,并不多说,又将章节轻放在车中架起的案几上,用手轻轻点点红字儿,淡淡的说:“词曲固然重要,宁采臣便是再吟更多的词句,那亦不过是别人都会用的办法,如若是你,你再写更多词曲,可写的过薛彦和,薛彦和比起这京中多少靠着词曲吃饭的大家,他不如的地方多矣,你竟然还敢在这上面写诗词?我都替你臊得慌。”
  一伸手,卷起一边书卷使劲在顾茂丙的脑袋上狠狠的击打了一下,打完,顾昭丢下书卷,合眼养神。
  车外又爆来一声震天的喝彩,这一次,顾昭对着车辕外淡淡吩咐:“细仔,那鸟儿飞的好好的,打一只两只便罢了。”
  细仔应了一声,跑到后面狐假虎威的训斥了几句,那车外总算恢复了安静,这种静令跪坐着顾茂丙越发的抓耳挠腮,他不时的偷看自己的小叔叔,明明,自己比他略大些,可是,偏偏他就畏惧,小叔叔做的何事,都这般的与他人不同,偏偏他做的还叫你挑不出刺儿来,如今就他最拿手的写戏文的本事,都被批驳他的欲生欲死,偏偏他还还不了嘴。
  顾茂丙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那里,就像以前他趴在院墙上的时候,也听过师傅给那些小戏说戏,他听了整整七年,不但听,他有自己的体会,也改了悄悄跑出去唱野台,不但唱了,他还红了。在写戏文这方面,他自认见过世面,可是,小叔叔却是在那里学来的这般本事?
  顾昭看着自己侄儿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儿,十分的可怜,可惜,实在是顾家这块萝卜地里,也挑不住大个头了,他只能逼着他,那怕是逼死他,他也得写出不一样的东西。
  诚然,顾昭没有任何的写作天份,可是,他有多年的教师经验,有着在那一世听看了量如海般的好故事经验,他懂得欣赏,更加会在关键的时候,将顾茂丙的文学天份一直向前推,向前推的功力,再逼一下吧,应该可以的。
  京中密信,陛下现下越发古怪,对谁都不信任,前月,陛下忽然发觉,自己家的东南西北四处重镇皆是顾家的门将在守,陛下忽然的就对顾家不满意了,前阵子君臣刚刚暖了一些的好气氛又悄然的淡了下去。顾岩很焦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顾昭脑袋有些涨,想起那封信,依旧是强压抑住烦闷,不去打搅顾茂丙。
  顾茂丙终于拿起毛笔,在新准备好的纸张上画了几笔,又呆愣了。
  顾昭在一边淡淡的说:“那戏里,不止是倩女娘与宁采臣,还有你呀,你是如何看的,你要把自己的感觉揉进去,揉到书里,那周遭有树有景,你怎么只在他们面前看他们,你从背后看了吗?倩女娘也好,宁采臣也罢,那之前他们并不相识,倩女娘到此是来害宁采臣的,你怎么一开始便把她写的如此多情?此处立意太高,再想想。”
  顾茂丙眼睛亮了一下,没有再写,只是放下毛笔合着眼睛想事儿,许是顾昭给他的压力过大,他又撩开车帘爬了出去,小会儿,细仔撩开车帘,指指车顶,看样子,那家伙又去车顶吹风了。
  顾昭一伸手,从边上取来一本故事看,这些故事十分简短,大多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乡间蠢人,朝堂忠义,民间孝子,家中贤妇,均是赞颂美德,弘扬正义的书卷。
  这些故事简短到没有任何修饰,一恶人,很坏,来自那里,又去了那里。魅惑了主上做下恶事,因此,有贤者出来告诉君主,啊,那是个坏人,太坏了,举例说了一件事或只是说那恶人说的一句话。恩,定性了,那家伙该杀!于是君上便把他杀了。全国匍匐在地赞颂,君王您真精明。
  这便是故事了。
  哎,宣传资料片都不会写,政府也不够重视啊,顾昭丢开故事书,仰面看着车顶,希望楼上这个家伙,能给这个时代带来一股子新的文学道路,这可比做国君强多了,霸权者会死,将士会死,国家会灭亡,纵观时代,活的最久的就是精神与文化。
  顾七会在时代湮没,顾二也许名流千古也不一定。
  如何写出适合这个时代的文学作品,能蛊惑这个时代的演义小说,这也许是个大课题吧,怎么说呢,哎呀呀,这不是小生的事情啊,小生最多只是写个大纲,作故事是楼上这位啊。
  顾昭小心翼翼的不敢打搅,只命细仔请来定九先生教自己下棋,说趣事,说野史,也说正史,闲暇了,他做的事儿就是将顾茂丙想出来的一些新的写法一次一次的摧毁了,踩烂了,揉碎了,打折了,这个过程对顾茂丙来说,是一辈子的噩梦,多年后,他的噩梦依旧围着这种基调在转。
  这种种的打击,唯一的目标就是,力求在进入上京之前,训练出一支装神弄鬼的好笔头。
  顾昭完全不觉得毁了顾茂丙的笔头有什么不好,他们如今就活在顾家这颗大树下,你就是有这样的爱好,你也要穿衣吃饭,没了顾家,充其量顾茂丙不过一个戏子材料而已。
  夏七月,归家的道路越走越绿,大道儿越来越宽,打入了京重道开始,顾昭一阵阵的归心似箭,多少年了,他就没这么惦记过家,他想大哥,想丫儿,想奶兄,想自己小院子里的桂树,甚至他觉得娇红都不是那么讨厌了,顾铭琅那只活猴再捣蛋那也是可以忍得的。
  出门在外,很多事儿干系不到自己个,倒是也算轻松,如今回来了,被他刻意回避,故意忘记的那个人,眉目又清晰起来,回去,该怎么对他,怎么见他,怎么看他,忘记他?谈何容易。
  一场夹着闪电的暴雨,哗啦啦的就倾倒了下来,阻碍了顾昭归家的路,原本想着,今儿城门关之前,要回去呢,这是老天爷不愿意吗?
  顾昭命细仔他们将车停好,能躲在车里的都去躲躲,他倒是悠悠闲闲的带着顾茂丙跟定九先生站在十里亭,看着外面的暴雨,一串一串的将地上砸出坑,砸出泡泡。
  远处的山,有些雨色迷离,撩鸽子骑得那只黑驴也不知道怎么了,立在雨里使劲儿叫唤。
  “呦,我们回不去还没说啥呢,你这只牲口抱怨什么呢?”顾槐子穿着蓑衣,过去给了这牲口两脚,踢得撩鸽子有些心疼,忙冒着雨跑出车,给自己家驴子上了个草兜堵了嘴,淋着雨水把它牵到一边。
  顾槐子笑嘻嘻的进了亭子,脱了蓑衣随手丢在一边后,对顾昭道:“七爷,您别焦心,这雷雨,一刻刻儿就过去,今儿包您能谁在您自己的屋里头。”
  顾昭笑笑,并不言语,只是担心老哥哥为自己操心,昨儿他就听了信儿,今儿怕是在东门等着呢。
  正想着,细仔指着远处喊:“七爷,有人,骑着马来的,好多匹呢。”
  顾昭闻听,抬头一看,打远远的官道上,急急的催马奔过来十数人,这些人俱都穿着蓑衣斗笠,看不清脸,但是,看样子是奔着自己来的。
  正寻思着,这群人转眼来到眼前儿。
  雨哗啦啦的浇灌着,顾岩下了吗,踩着一地泥的进了十里亭,他脱去斗笠,冲自己弟弟嘿嘿一乐。
  “我就知道,跑不远,一准儿能接到。”
  顾昭呆了,看着穿着蓑衣,浑身滴滴答答的流水的老哥哥。
  “阿兄,如此大的雨势,你等着就好,怎么就跑出来了?”说完,他接了细仔递过来的棉布,走过去,准备帮老哥哥脱了蓑衣擦擦。
  顾岩一摆手:“成了,跟哥哥先回家,这会儿刚浇开,路上还能奔起来,叫他们慢慢回呗。”说完,想当着人跟自己兄弟说两句亲厚的又落不下脸,便只是板着骂身边的人道:“一个个的考不上,瞅瞅,你们七爷瘦的!”
  顾岩笑了:“我那里瘦了,分明是胖了,阿兄又给人扣帽子!”说完,穿起细仔准备好的蓑衣,带好斗笠来至厅外。
  顾岩拿马鞭卡卡脚上的泥巴,笑的舒畅:“哎呦,真是很久没听到小七说南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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