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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儿-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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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京之后,一路还算顺畅,虽路过澄州郡的时候遇上雪天,可紧赶慢赶的,还是在暴雪来临前出了雪区。好在,顾岩带的家丁,早先都跟他南征北战流窜过,因此,住宿,赶路的经验是足足的。因此,这一路竟无人生病,真是万幸。
队伍整整走了两个半月,这一路竟是连腊月,正月,新年都是急慌慌的路上过了。如此也是一份儿新鲜的经验,其中自又是一番滋味,顾家的孩子,许是到了老年,细细讲起,也值得回味一番。
顾昭这一路,牵挂阿润,心事繁重,许多脾气都压了去,再加上随着路程拉远,京里的消息是越发的少了。他有牵挂,因此以往看不上眼的事情,便都忽略了过去。他老哥偶尔去小妾车里享受按摩服务,带小妾出去交际,卢氏都不吭气,他更没立场发脾气的。
天授十八年三月末,平国公顾岩的仪仗刚入平洲花县,便看到前面的引马带着一队四骑急急的来报,前边城口十里亭有人来接。
你当时谁,却原来是老二顾山早就到了,已经在花县的路口驿馆等了有半个月了。
顾岩一喜,一边忙催着队伍快速前行,一边吩咐什么呜哩呜喇的响器,都悄悄的吧,这是到了老家了,别那么夸张。
他们这队人马急急的赶到驿馆,还没摆开仪仗,那边路口,一位侯爷的仪仗却在大喇喇的呜哩呜喇的响的正欢。见顾岩他们到了,那边先跑出一队人马,当头的这人,竟身着一身银色铠甲,骑一匹好不神骏的白色神驹迎了了过来,人未到,笑声便先到了。
“大哥!!想死顾山了!!!”
已经六十二岁的顾山,穿着一身重甲,好不得意的在马上打招呼。
平国公的队伍停下来,顾山来到顾岩的马车边,对着里面又喊了一句:“老哥哥?”
车里依旧没声,顾山失笑,捏捏鼻子,下了马,行了礼道:“大哥,我来接你!”
半天,那车里才传出一声带着浓浓的讥讽味道的笑骂:“我说顾老二,没到赶集的时候,怎么就耍上猴了?瞧瞧,美得你,不敲锣你还不翻跟头了。”说罢,顾岩懒洋洋的掀起车帘,自里面往外看。
顾山脸色一红,接着气哼哼的还嘴:“怎么着?以往都是你出行敲锣打鼓,如今我也有了,你还不许我乐呵乐呵?我敲的可是我爹爹帮我修的好,祖宗有灵给后辈儿赚的,怎么你不顺耳了?”
顾岩笑笑,只是看他,看着顾山亲自去后面取了脚凳,放置在地上,气哼哼的继续抱怨道:“我知你的意思,得了,国公爷,下来吧!”
嘴上是这么说,却依旧伸出手想扶,可顾岩却不许他扶着,他是自己蹦下来的,于是顾山只能撇撇嘴。
顾岩下车与自己的大弟弟互相看着,看来看去,俩人都恓惶起来。
“几年不见,脑袋上着了大色了,瞧你那一脑袋老白毛!”顾岩讥讽他。
顾山立刻反驳:“大哥都成了老杂毛了,还不许我添几根?”
顾岩长长叹气道:“能不白吗,都多少年没见了,自从爹爹去了,有……九年了吧?”
顾山点点头,不再摆他的侯爷谱,叹息了一下道:“哎……可不是,都是儿孙满堂了,如今还是借了祖宗的光,哎,老哥哥,我是万万没想到能有这一遭。”说道这里,顾山热泪盈眶起来,他是真没想到,他在北地,这二年日子颇为难过。今上前阵子一直逼着他交兵权。可谁能想到呢,如今他都六十二了,还能弄个县侯做做。
顾岩此刻,那种感觉真是难以描述,他是实在想告诉老二,这些事儿,都是他跟老七干的!可叹,这种美事儿,就只能自己偷着乐儿了。
兄弟俩唏嘘了半天,顾山回头瞧瞧便问顾岩:“老东西,我不想你,咱家的小郡公爷呢,我只想他,我在北地给他寻了好多好玩的东西,前日子我得了一对纯白的小骆驼,给弟弟都带了,他一准儿喜欢。”
顾岩回头,看着望不到边儿的队伍,又瞧瞧天气儿便说:“他不知道你来,在后面呢,今日天冷,小七身子单薄,他有足疾,最畏冷,还是脚不要着硬地冷土的好,咱先去驿站,到时候,引着全家见见才是。”
顾山点点头,往后看看,想起自己小弟弟,八岁前老爹也是这么惯着,那小脚丫硬是没下过地。如今老爹去了,大哥又接茬惯着。如此,他便不追问,只与顾岩一起上了各自的马,一起奔着驿站便去了。
顾昭并不知道顾山来了,他的队伍与大哥的队伍距离能有一里地去,平日子出了门,他就只在车里与付季等人闲聊,要么就把顾茂丙叫来,一起说故事玩儿。前些日子,过盐城的时候,有人听说小侯爷喜欢听戏,就送了十五个小戏来。
这下子,顾茂丙算是得了玩具,每日里都与顾昭编故事玩儿。最近他有个想法,就是排一出老祖先的戏剧,就是那个降世录里的故事。他想好了,写上三十六卷,一个护帝星一本儿。原着他是让给上天了,同人好歹也要续上几出才是。
今日一大早,顾昭早早的把顾茂丙喊了来,连同付季还有定九先生一起在车里玩花牌(一种赌博工具),如今,顾昭输的惨了,输去足足有两吊钱。
顾昭大怒,正想法子作弊,想翻本之事,他坐的车子却停了,正奇怪间,就听到车外有人笑眯眯的喊他:“小七,赶紧出来,你瞧瞧谁来了?”
顾昭一开车帘,外面灌进一股子冷风,他忙缩了进车。外面有人又喊:“赶紧上帷幔,莫冷了小弟弟。”
呦,这是有哥哥来接了,听声儿带着一份老迈,却不失张扬。声音是小时候听过的,只是分辨不清是哪位,于是顾昭在车里喊了句:“是哪位哥哥到了,小弟失礼,稍候下,我一会拜见!”
车外顿时高兴起来:“哎,弟弟先等等再出来,不差这一会。”
付季在一边帮顾昭套了两套衣裳,又在外面给他加了一件赤色的狐裘斗篷,套了一双厚厚的五福靴子,将他裹成球这才放他下车。
这次打开车帘,却无冷风了,那车两边都被铺开了幔帐,地上也铺了厚毡。
沿着厚毡,顾昭往驿站里面走,上得台阶,顾昭一眼便看到一位穿着县侯冠冕的男人,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顾昭在台阶上止步,上下看这人,心里说不出的熟悉,又想不起他是谁,他可有六个哥哥呢。顾岩站在一边,也不说话,只是看他的笑话。
顾昭又看了一会,忽然笑了:“你是二哥,我记得你,小时候你抱过我,二哥耳垂下有个痣,我记得呢。”
顾山顿时乐了,看着自己眉清目秀,玉般可爱的小弟弟,竟有些眼酸,他走过来,一把抱起顾昭,原地转了两圈笑道:“还是我小弟弟,你还记得哥哥呢。”
顾昭被人当做小孩,转了两圈,站好后有些羞涩,有些气恼,却依旧保持风度,笑着说:“记得哥哥,小时候,爹爹打你板子,还把我吓哭了。”
“哧……”身边有人憋不住,扑哧乐出声。
顾山老脸一红,又没办法跟小弟弟计较,他叹息一下,拍拍顾昭脑袋道:“那是二哥,最后一次挨咱爹爹的板子,若是爹爹能看到今日,便是多挨几次又如何!我还没谢谢弟弟呢,那次,弟弟是假哭的吧,二哥看到了的。”
顾昭顿时又窘了。
他们老爹那会子,就是棍棒教育,管你多大,说不通,一概挨板子,打服了为止。
顾昭那时候早开心志,也见不得他爹没事就打人板子,老顾家的家法板子,跟别家不同,要宽五指重十一斤。因此,只要他家有哥哥挨板子,必然会挑唆人去抱顾昭,顾昭一到必定大嚎,老公爷那会子最疼顾昭,最见不得他哭,因此,不知道他的哥哥们有多少次因为顾昭逃过板子的。
所以说,后来哥哥们对顾昭有好意,最初多从这个板子来。
“赶紧的吧,别说了,免得冷到小七,先屋里去。”顾岩在一边好不罗嗦的让进屋。
顾山一笑,携着顾昭的手便进了屋。
如今顾山在这里住了多半月,这边早就打点好了,他是个有钱户口,如今那个掌兵的手里没点抢劫经费,因此,这边驿站的地上早就铺了地毯,烧了家里带来的北地大铜炉,屋内家具也换了,软榻也摆了。
“这样的温度可不好,容易撇着,一冷一热的,快去吩咐人,下两眼炉子。”顾岩一进屋,便觉一股子热浪,赶紧吩咐着。
“哪有那般娇气。”顾山立刻还嘴,还完回头看看自己软绵绵,娇嫩嫩的小弟弟,便气笑了:“也是,来人,下两眼炉子,将咱家从北地带来的果子给弟弟端上来。”
顾岩立刻撇嘴,他最是清楚小七什么脾性,说享受,说吃穿他是世界第一等,他能是缺果子的?也罢,自己平日照顾惯了,如今暂且便宜一下顾老二,明日抢回来便是。
顾山亲自帮弟弟脱去狐裘,又拉着他一起在软榻上坐下,故意不看顾岩,只问了小弟弟一串儿话。顾昭好脾气,有问必答,并没有露半丝家里的无赖样子。
他们又寒暄了一会,便听到后面一阵环佩的叮当吹响,不过片刻,一群人便围着一个妇人进来。
顾昭知道这人是老没见到的二嫂,便站起来迎接。正在此刻,卢氏也安排好了事宜进了屋子,一进来,卢氏却先哭了。
“裴芬哎,只以为死了才能再见你呀!”说罢,妯娌两人抱在一起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顾昭顿时呆了。
那对老妯娌,也是八九年没见了,自打老公爷死了,家里的中心便没了,如今,能有命再在一起,已经是大幸了。
那两个女人哭了一会子,顾岩,顾山中间骂了好几次,奈何,几十岁的老夫妻,这些老娘们胆子都大得很,再加上,他家是武门,男人常年出去打仗,家里依仗的只有老妻坐堂。
因此,对妻子便多了一份旁人家没有的尊重。尤其是卢氏跟裴氏,她们早年侍奉公婆有功,因此根本不怕自己家爷们,该哭还是哭,不但要哭,还要嚎足了才罢休。
三个男人坐在软榻上,无奈的看着两个老娘们嚎了好久,停罢了才一起过来再见礼。
顾昭他二嫂裴氏见到顾昭,心里顿时疼得不成,在她看来,小七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因此一把拉住了,便不放手,一直问些琐碎话儿。
“小七啊,头年,嫂子给你做的鞋你可收到了?”
顾昭连忙感谢:“多谢嫂子,都收到了,头年那三双送的正是时候,上秋那会子,就是穿得嫂子给做的鞋子。如今车里还有一双夹的。”
二嫂很高兴,摸着他的手又道:“可合适?”
顾昭点头:“合适的,也穿着舒服。”
裴氏高兴,拍拍他的手道:“你喜欢就好,如今他们都不爱穿我做的鞋,嫌弃样子老,你要喜欢嫂子再给你做几双。”
“你二嫂做的鞋,是家里最好的,咱爹爹活着那会子也爱穿裴芬做的鞋。”卢氏在一边夸奖着。
正说着,那边屋里又来了一行人,纷纷过来见礼。
这些人正是顾山的家小。
他的长子顾茂道,茂道家的媳妇姓毛,生有两位嫡子,一名女儿已经嫁在北地。
老大叫顾允清,娶妻毛氏,生有两子,分别是铭尚,铭环。
老二顾允净,娶妻归氏,生有一子,名铭珑。
老二顾山还有数名妾侍,兄弟七个,女色上顾老二最过分,因此如今留在京里的允净爱颜色,许也是从他这条根上传下来的,他家中庶子,庶女有十多位,这次大概觉得羞愧,他便一个妾侍,一个庶出子女都没带来。
第六十九回
话说顾岩与顾山兄弟终于见面;兄弟在一起住得一日;第二日便一起起身往家乡去了。
顾昭家的老祖宅早就破败;这几年也没怎么修;亏了小七在老家边上的穗山,早就买地置宅;如此刚好,就一笼统的全部去了顾昭的庄子;凭着主枝那边想的什么办法,派了多少人来接,这次都没用; 分是分定了。
老宗一来二去闹腾了几次,一会说日子不对不得迁坟,一会说其中有几位祖先也是他们祖先,不该迁。一会又找了那族中老人一起来哭,直到顾岩翻脸发了一通脾气,那边总算是服了软,答应了顾家的条件,便是如此,那边也最后讹了一笔,要了三个国子学的名额,还拟了单子叫顾岩帮着安排一些子嗣。
已是最后一次,顾岩他们商议了一下,便都允了,也算好聚好散。
顾昭家原世世代代住在平洲一个叫溪水的地方,顾姓在当地亦是大族,早年出过尚书,探花,后世书礼传家。子孙自然是枝繁叶茂,不知道繁衍出多少代去。
自古,嫡系与庶枝的关系便不好,尤其是大氏宗族,家里也不少那见不得人的事情,当日顾昭家便出了一段公案,如今依旧说不清楚。
早先顾昭的爹爹,爷爷就没少被族人欺负,只是他家气长,不舒服,转身便反了。反了之后族里自是害怕前朝报复,便写了文书将顾昭这一支驱赶出去,更可恨的是,在一个深夜,家中祖先的骸骨均被移出祖坟,丢到溪水以南的一个地方。
当年家里无人,只剩一群女人加上个还不懂事的老六顾瑞。卢氏那时候也硬气,也不说开口求那个,手边无钱竟将房子也暂且典卖了。得了房钱又入城买了几十口黑瓮,硬是带着老二媳妇裴氏,老三媳妇于氏,带着小叔子一起给先人捡骨入瓮,无钱买坟地便暂且将遗骸送到溪南的一个土地庙里。那土地庙早已破败多时,卢氏就拿了主意将典房的钱修了庙,跟妯娌小叔子一起在庙住下,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后来顾家发了,那族人便又改了主意,前事一概不承认,又是借了一个夜晚,连哄带抢的抬了上好的棺木,去土地庙硬是将顾昭家先人骸骨夺了去埋入祖坟,抢夺中还推了老二家的裴氏,当时,裴氏便头破血流,至今还有一个大疤在额头。
顾昭一直觉得,虽然自己来自现代,但是你不能阻挡我依然有一颗传统的脑袋,这事儿,宗族做的不地道,着实可恨,偏偏朝上是没办法的,有时候宗族的内部事务,就是内部事务。
老爷子当年活着的时候就想分宗,奈何,每次那边都要死要活,又不要脸的,还扬言,今儿你迁坟,明儿便在你家祖坟前挨个上吊。当时硬手段也用了,还真有上吊的。无法,就只能罢了!
如今归来,顾岩他们不耐烦再住回去,就齐齐的一起到了顾昭的庄子上。
回老庄子,顾昭被众人夸奖之间,难免多了几分虚荣心,他哥哥顾山看到弟弟自己赚的这份产业,又是惭愧,又是心疼之下,自然是满口夸奖。顾昭也不愿自己被小瞧了,也就适当的露了一些本事。将人员安排的妥妥当当,完全没有丁点不懂事的样儿。
再加上家里家外,卢氏,苏氏都是管家好手,自然管理的井井有条,其他哥哥还没到,这上下就据以妥当了。
顾老二回到老家,就开始攒人气,他每天四处晃悠,打着自己的旗号,还给溪南修了十几座石桥,当日存骸骨的土地庙他也着人去修了一番,着实落了不少好名声。不过这老东西也有自己的小心眼,他跟在顾昭身后,常打听那个降世录的事情。
如何被发现的,如何挖的,今上如何高兴的等等之事,问了有十多遍。
问完,他还整了一张表格,把六个国公家的谱系研究了一下,顾山的脑袋跟顾岩不一样,他从头到尾都认为此事有鬼,必然是人为的。
顾昭开始还是佩服他的,可是自打他直接将老哥哥排除出去,顾昭便不再搭理他了。顾山发自内心的不觉得,自己哥哥能够想出这样的主意。
来到穗山后安置好第二天,顾昭他三哥顾项嫂子于氏带着全家二十多口便到了。
第三日,老五顾荣五嫂杜氏,老六顾瑞六嫂马氏,两家人三十多口子骑马架鹰的也来了。这俩家离得不远,便约了碰面的地方一起约着来。
这兄弟几个一见,便谁也没遮掩,嚎的六里地以外都能听到。那耳背的都能给嚎的吓一条,以为雷公发怒了。
顾昭前生今世,都没有这般混乱过,他老爹生出的七个儿子,繁衍出大大小小一堆娃,一堆娃又生出一堆,上上下下一百多口子主人,抬眼看去满地跑的是孩崽子,回头望去,满山遍野的大师兄幼年无知版。
如今已是四世同堂,就看这数量,平洲溪南顾,眼见着昌盛了。
兄弟们在老爹去世后,而今终齐聚,却以都是满头霜雪,双鬓斑白,谁知道今生还有无这样的好时候能聚聚?如今老大顾岩年六十七岁,顾山六十二岁,顾项六十岁,顾荣五十九岁,顾项五十岁,都是子孙满堂的年纪,可坐在一起,依旧会演全本的大闹天宫。一句话不对,就玩起决斗来了。
顾昭一般都只是旁观,越看心里越自卑,没办法,全家只有他不会武功,就连顾茂德那个假道学,都会耍全套的顾家枪。当然,自卑归自卑,叫他去学,那是万万不能。
人多了,事端也就起了,说不上什么解决不了的矛盾,也就是老四家的那点事儿,这次老四家是赚了的,一门双侯。老家如今分宗,那总是不露面的顾茂甲便带着妻子文氏连同子女便来了。
顾茂甲如今虽是侯爷,可惜他今年的年入还未入账,前些年他被高氏敲的穷吊吊的,如今来还是借钱来的。这话说出去没人信,可是谁能想到他堂堂侯爷,就能寒酸成这个样子,一家大小穿的衣服上都有补丁。全家五口,坐着一辆骡车走了整整三月才到的老家。
他来便来了,到的第二日,竟因为母亲的事情跟顾茂丙大吵一架,依着他的意思,母亲便是母亲,再没道理也是母亲。他们兄弟如今感怀天恩,该是请旨接母亲家里来奉养才是。
顾茂丙跟自己娘亲在家过了多少年?他知娘亲脑袋不清楚,因此不愿意,直说,要去你自己去。顾茂甲又拿大帽子压弟弟,他一口一个长兄为父。最后逼的顾茂丙抱着被子去了顾昭的小院。
如此,这人便彻底不招人待见了。倒不是说他这人人品坏了,其实他这人是读书读傻了,一切都要照着书本子做事,半点弯弯都不会转的。你说你没钱,随意找地方,借支几个,来年还就是,可他偏偏就不开这一窍,只会卖了家当,雇了镖局的一辆老辕车磨磨唧唧来的。
来便来了,一来就四处发表意见,又是接母亲,又是管教小弟,又是要上书表奏,又是要将他爹的坟修到跟爷爷差不多的位置,也不为其他,就因为他爹是替当今死的,仿若如今顾家的辉煌都跟他爹有关系,他要提提他家在族中的地位。可如今他的伯伯们都活着,这么说便是不合时宜,于是他这般做派,顿时招致全家厌恶。
没办法,顾昭又找了顾岩,将顾茂甲唤了去,大骂了一顿。顾岩说的实在,请你娘天经地义,你为人子有孝心,我们也不能说孝道不对。
只是,你娘接出来,住谁家?你家?还是茂丙家?茂丙如今没家,是借住在我们那里,我们几家是都不愿意与你母亲来往的。那么,便住你家吧。
顾茂甲心里难受,便哭道,我也没家,我住任上府衙。
顾岩又说,那更好办,你接到任上吧。你多孝顺啊!
顾茂甲又哭,怕母亲跟我受不得罪。
说来说去,名声他要,他又不想自己养着,还不就是看到茂丙如今有人管了。此人容自私,懦弱,迂腐于一体,着实不招人喜欢。
顾岩最后直接拍桌,叫顾茂甲滚蛋!他自然不肯滚蛋,又被全家孤立了,如此,就彻底老实了。不过,私下里他虽然依旧拿长兄架子欺负弟弟,奈何,如今顾茂丙也有自己的小脾气,我不理你,你又如何?咱都是分府过的,你是你的,我是我的,我自有叔叔伯伯管,你也别跟我玩长兄为父这一套。
家务事,便是这样繁琐,自归乡,先是找人看坟地点穴,找了地方的名阴阳摆阴阵,还要杀牲畜,埋五谷养阴坟,修宗庙,去窑上定转瓦,寻石匠,画匠,木匠等人一起开工。闲余还得应付老枝儿一些长辈来闹,一来二去,惊蛰日便眼见得到了。
家里的烦乱,跟顾昭没关系,他唯一办的事情便是出钱,如今哥哥们都住在他家的庄子,吃穿花用,顾昭便一摆手全包了。也是,这辈子难得孝敬几次老哥哥们,他家哥哥们的情谊也跟别家不同,那是战场上依赖出来的,这个跟一般家庭就有了区别,显得格外亲厚。
转眼间,顾家的宗庙图纸终于制好,惊蛰之前,天气转暖,那地儿总算是开了夯子,动了工。
顾昭自觉安排的利落,谁知道开工那日,他还是收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阿润将他的庶子秀,悄悄的送到了平,送元秀来平洲的是个叫重俊的太监。
赵元秀是阿润最小的儿子,今年六岁,这孩子的母亲原本是唯一一个跟阿润去出家的婢女,因为不便如山,就住至山下时常给阿润做些针线,也不知道是什么机缘,有一年冬日,阿润悄悄下了山,便有了这孩子。他母亲生下他也没活几月,就奇怪的死了。那之后,元秀便一直随着这个叫重俊的太监生活。
“他竟想的开,怎么就这么相信我呢。”顾昭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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