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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的日常-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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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荀欢陡然一颤,灯市上,太子的第一声阿爹已经送了裴渊。
见太子不回话,秦徽顾自说道,“朕已年近半百,虽说现在身体健壮,可但凡人,终究逃不过最后一劫。朕唯一挂心的就是你了。”说到真情处,秦徽甚至有点哽咽,“朕当然希望在朕百年之前,你就已经加冠成人。这样整个江山交予你手中,朕才不会担心。否则,但凡少主年幼,都有外戚外臣专权,到时候苦的就是你。”
荀欢怔怔听着,仿佛听到了秦徽的一片苦心。
“朝中大臣,你都要器用,却万万不能偏用偏听。等你走上这个位子,就会明白,君王孤独,即便是与你感情至深的裴渊还活着,你们也未必能如从前。”
荀欢听明白了,秦徽这是在责备她过去对裴渊过分青睐有加。
“东秦接壤的三国,夷胡、五目和南津,各自心怀鬼胎。你要学会平衡取舍,切记,万不能同时与三国为敌。是是非非,对对错错,在君王面前都无足挂齿。翊儿,记住这点。”
虽然她不是太子,也不想肩负什么家国的命运,可这一刻,她是真的听入神了。秦徽从前的刻薄形象不见了,此刻在她面前的,俨然一个苦心孤诣的父亲。
“阿爹,翊儿都记下了。”
该唤他一声阿爹,如果他这么希望的话。
夜深了,秦徽说着说着也累了,便搂着秦翊,渐渐入睡。
荀欢闭着眼睛,思路却愈发清明。多方迹象都告诉她,裴渊或许是真的死了。她开始犹豫,究竟要不要回到现代,去看看史书上关于东秦国,关于裴渊的记载,有没有发生改变。或许这一世,意外身亡就是裴渊最后的结局?
可是常言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能凭他人的一面之词就这么放弃裴渊么?
胡思乱想过后,她决定还是暂时留下来。毕竟按照正常走向,再过大半年,秦徽就会驾崩。一来,她可以等到登基后,确定裴渊是否会回来携幼主杀忠良;二来她难得穿越一趟,好歹要体验一下身为天子的尊荣。
想到秦徽半年后难逃一死,她有些怜悯地望了望已经熟睡的父皇。
临近这次穿越任务的尾声,她愈发觉得,自己只是裴渊,苏衍,秦徽,裴涯他们所有人的过客。
……
八个月后,秦徽暴毙。
天子驾崩,事发突然又死因不明,幼主尚小,整个皇宫陷入了恐慌和混乱之中。
荀欢还没来得及为秦徽哭一哭,就披着孝衣,被推上了天子的銮座。
大行皇帝的葬礼十分隆重,荀欢一一过目了所有流程,而后将实施的重任交给了太常卿苏衍。
登基大典在葬礼的一个月后举行,夷胡等三国的使臣也都按例来到皇城相贺新君继位。
荀欢高高坐在皇位上,看到席下夷胡国的使臣还是当年周岁礼上的那位,前尘往事如烟而起,不免有些恍然。
擎坚起身行礼庆贺,荀欢只平淡地感谢,挥手就让他坐下。她心里还清楚记得,那年,此人笑太子如姑娘,裴渊与其发生争执的场景。
擎坚自然不知道,当年只有周岁的太子其实将一切都记在心间,他只是感觉到这个幼|齿的皇帝,出人意料的,有点冷。他也开始疑惑,裴渊真的能驾驭这样一个看上去,心智格外成熟的小皇帝?
登基大典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新皇发布第一道诏令。第一道诏令总是中规中矩的,为大行皇帝定谥号,为新朝定年号,将皇后升太后,此外还会留用或提拔一些举足轻重的朝臣。
在此之前,朝中很多人都在议论,说先皇驾崩突然,最大的赢家是苏家。因为苏抚无例外必会续任太尉,而原为太常卿及太子左太傅的苏衍,十有八|九会进为太傅。也有少许还记起裴家的人会感慨,如若裴疏在世,裴府一个丞相一个大将军又一个太傅,简直荣比日月,可叹命运弄人。
苏衍跪在高台下,仔细听完了诏令的所有内容,只有一句提及了他。秦翊让他续任太常卿,却只字未提晋升太傅一事。
浓浓的落寞掠过心头,苏衍清楚,那个位置,即便裴渊死了,秦翊还在为他留着。
太子尚小(22)
做了皇帝后,荀欢觉得,最大的收获就是行动自由。登基大典后的第二天,她便只带了两个近卫,出宫去了裴府。
大火过后的裴府,今时不同往日,门庭冷落寥寂,似是许久都无人问津。荀欢走到高大的门楣跟前,犹豫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敲响了铜门。
响声过去了许久,才有小厮前来应门。来人只拉开一道缝隙,似是战战兢兢,看到眼前只是个孩子,才低声问道,“有事么?”
受荀欢的暗示,她身后的一个近卫走上前来,解释道,“在下是裴疏大人旧交的儿子,听闻裴家出了变故,因正路过京城,就想着过来看看。”
那小厮放松了警惕,将门开得大了些,“公子请进,只是主子们都不在了,裴府已是一座空宅。”
都不在了,听到此句,荀欢还是不由得一阵心凉。
这小厮周到地引着荀欢三人进了裴府,又想给他们看茶,却被近卫婉拒,“就不必忙活了,我们想四处走走。”
小厮应了,带着他们绕过会客的正堂,朝着内府走去。
府中四处无人,寂静的很,荀欢疑惑,问道,“这位小哥,你唤作什么?宅子已经废弃了,你怎么独自留了下来?”
小厮望着眼前这个有些成熟的孩童,耐心道,“小的名唤陶安,是大公子将小的从战场上救下来的。虽然裴府没落了,可祠堂不能没人打扫照看,小的就留下来了。”
“大公子,是裴济……”荀欢低低沉吟,她也好奇起来,裴济在世的时候,是个怎样的角色,会更像裴渊,还是更像裴涯?
她转而又问道,“裴府上下应该有百十口人,他们裴氏其余的人不照看祠堂么?”
陶安落寞道,“小弟弟,你可知道什么叫树倒猢狲散?裴家早年昌盛的时候,每日里是门庭若市。现在败落至此,亲故旧交皆不知所踪,怕是躲得远远了。”
是啊,人性少有忠良,多的是薄凉。荀欢点了点头,默然良久后,她戳了戳近卫的身子,操起童音,“哥哥,难得陶安这么忠心,送他些银两吧。”
近卫立刻遵命,从怀里掏出早就备好的两锭金子,递给陶安。
陶安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灿灿的金锭子,眼睛里已经泪花闪烁,他连连道谢。
不知不觉,已是走到了裴渊昔日的卧房跟前。火过之后,房子损了大半,焦黑一片,到现在也没人修葺,就那么残破地伫立在那里。
荀欢望着眼前的满目疮痍,痛心不已,她不敢去想象,当初裴渊是如何在一片火海中垂死挣扎。
她停下了脚步,对着近卫矫饰地吩咐道,“哥哥,你们先走,我想独自留下来一会儿。”
两个近卫会意,跟着陶安继续向前,独留荀欢一人。
荀欢鼓起勇气,走进了这个笼罩着死亡气息的残室。今日亲眼目睹了裴府的破败,她才相信了裴渊已经死去的事实。
这次她来裴府,是想郑重对裴渊告个别。
裴渊已死,历史的走向已然更改,她是时候该回到现代去收割她的报酬去了。回忆往昔,林林总总,都似碎梦一般。
正值她出神的当口,身后传来一阵轻淡的脚步声。
以为是近卫前来寻她,她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不是说过了,我想一个人在这里。”
脚步声消失,那人好像停了下来,片刻过后,只听得,“这才半年不见,阿翊凶了许多。”
熟悉的声音如雷贯耳,荀欢只觉全身像是生生被无数道闪电劈过,五脏俱痛。
她不敢回身望去,她生怕一切又是她的幻觉,踟蹰良久,直到那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阿翊?半年过后,你不记得师傅了么?”
不记得……怎么会不记得……这半年里,睡里梦里都是他的身影,模糊的,清晰的,她怎么可能忘记?可是,他不是死了么,一个死人也能对她说话?
终于,她还是转过身来,视线所及,是裴渊和煦温柔的笑容,就如当年她还在摇篮里的初见。
只能在梦中描摹的容貌,此刻就在眼前,那么真切。“师傅……”,失声哑然,她已经唤不出声来,两个字只哽在了喉里。
裴渊伸开双手,牢牢将扑上来的秦翊抱在了怀里,一如既往地抚了抚他的头发。然而,片刻过后,还未等体会到他怀抱的温暖,她就被裴渊推了开。
裴渊向后退了两步,而后郑重跪下,对着秦翊接连三次叩首行礼,“微臣裴渊,参见陛下。”这个大礼过后,君臣之别既定,他知道,他再也不会犯忌讳地唤他阿翊了。
她的双唇止不住地抖,控制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问出一句,“师傅——你——你是怎么活了过来?”莫非连他,也是穿越来的?
裴渊笑了,长眉弯曲,“微臣从未死过,何来活过来之说?”
“可是他们——他们都说师傅死了——说师傅被烧死在自己屋里——”荀欢暗暗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得很,真的不是在做梦。
“大半年前,这里的确有一场大火,可是死去的,不是微臣,是微臣的弟弟。”裴渊的神情奇淡无比,就像是在诉说一件毫不关己的事情。
荀欢原以为,提及死去的弟弟,裴渊会流露出哀伤,就像他当初每次提及裴疏裴济时的那样。可是她眼前的这个人,竟是一副出人意料的平静,她不免有一丝害怕。
她追问下去,“既然师傅没有死,又为什么消失了大半年,为什么不回东宫殿找我?”
呵,他心中苦笑,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这么棘手的问题,也让他巧妙地绕了过去:“师傅这不就回来了么?”
是啊,他回来了就好,能见到他,得知他无恙,荀欢已经心满意足了。
很快,那两个走开的近卫见小皇帝在这间残室里停留的太久,有些担忧,便双双绕了回来。裴渊敏感地察觉到他们的脚步,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对秦翊道,“还请陛下不要在众人面前提及微臣。”
“师傅不跟我回宫去吗?”荀欢微怔,这才刚刚重逢,她怎么可能放下他?
“微臣会回来,只是此刻,还不是时候。”裴渊继续将食指贴在唇前,挑了挑眉,示意秦翊。
“那我该去哪里见师傅?”
话音刚落,两个侍卫就已经进了残室,荀欢不满地瞅了他们一眼,再回头,却见裴渊已经隐了身形,不知所踪。
回到皇宫后,荀欢静静地坐在启辉殿的龙椅上,心中空落落。
此季正逢夏末,有花匠从御花园摘了不少晚夏的花,团团簇簇地摆在了书案上。荀欢盯着这些纷红骇绿,出神了许久,硬生生瞧见了其中一朵是如何谢在了案上。
她伸手捻住花萼,恶俗地揪起了一片片打蔫的花瓣,“是梦,不是梦,是梦,不是梦……”
揪到最后一瓣,竟然,“是梦……”不不不,她猛地摇头,拨浪鼓一般。
这时候,王公公挥着拂尘走进殿来,身后跟着苏衍。
苏衍跪下行礼,而后起身,只见小皇帝不知为何,又是一脸痴相。怪了,自打裴渊死后,秦翊就鲜少有这种表情了,莫非小皇帝又有了思念的新欢?
荀欢见苏衍来了,正愁方才的奇遇无处可说,可她刚一开口,便停了住。裴渊叮嘱过她,不让她将他的事情说与别人,她答应了就不该说……可是心里好痒,她太迫切地需要一个人证实她的所见所闻了!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当初裴渊也叮嘱过她,不要再擅闯藏书阁,她却违背了他的意思。而裴家,恰恰就是在她闯出祸的那件事后,遭遇不测。不行,她不能乱说,她必须要守住裴渊的秘密。
苏衍见秦翊欲言又止,不免问道,“陛下可是有事要吩咐微臣?”
“没有没有。”荀欢摇头,她反而询问,“苏卿前来是为何事?”
“回禀陛下,陛下昨日说过,今日想与臣商量明早早朝的议事,所以……”
“哦哦哦。”荀欢一拍脑门,这才记起这件大事。明儿是她第一次临朝,虽然届时太后也会垂帘坐镇,可是重大的决策还是要她来拍板,须得事先跟个靠谱的人对一对自己的台词。
荀欢命王公公把剩下还未批过的几十本奏折搬了过来,齐齐堆在了案台上,像座小山。
先皇驾崩突然,后事都未打理好,摄政的大臣也没提前选出来,所以最近这些日的奏折,都是荀欢自己批阅的。好在最近上呈的都是登基相关的礼乐事项,她的脑子还够用。
在秦翊的吩咐下,苏衍帮他一张张展开了奏折,递呈到秦翊跟前,由他朱批。呈递了几份无关痛痒的奏折之后,苏衍瞅见下一份是自己的父亲苏抚递上的奏折,便忍不住多在自己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
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苏衍惊住,折子上苏抚竟然提议设太傅位,辅弼皇帝处理朝政。
“苏卿,下一本呀。”秦翊朝着苏衍勾了勾手,他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是。”苏衍连忙递了上去,额头上却悄然沁出了一层细汗。果然不出他所料,接下来的十余封奏折,也都是自家父亲的追随者呈上来的,言语中都或多或少提及了任命太傅一事。更有甚者,竟直接提议任命他苏衍。
不知道皇帝对此如何看待,苏衍留了心,悄悄打量了秦翊的神色。只见秦翊气定神闲地读完了一封封奏折,又用朱红的毛笔在折子末尾钩了几笔。
苏衍悄悄一扫,忽地内心惊惧,因为他看到,秦翊竟一一驳了那些折子。以他对父亲苏抚的了解,苏抚势必会执着于自己所提议之事,又会引得一批大臣复议。可小皇帝的态度又这么分明,反驳起来毫不犹豫,就好像他的心里早有别的打算。
明日的早朝,恐怕会清流藏暗礁,激烈又汹涌。
太子尚小(23)
秦翊走后,裴渊才从内室缓缓旋出来,而他的身后,跟着擎坚。
这次出现,裴渊并不是一个人,刚才他与秦翊的那番对话,被隐在内室的擎坚全数听见。
见裴渊持续沉默,擎坚率先笑道,“没想到,你说的还真不错,这小皇帝真是惦记你啊。”
裴渊垂下目光,侧目瞄了擎坚一眼,“你相信我了?”
“误会误会,方才的一切又不是我设的局。是你想来裴府悼念你的弟弟,恰巧遇上了小皇帝罢了。”擎坚上前一步站在了裴渊身边,用手背敲了敲裴渊的手臂,“只能说,在下比以前更相信你的能力了。”
“那就好。”裴渊的回答十分简短,他走出残败的房间,望着焦黑的门楣,心中一阵凄然。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过去被裴疏裴济视为死敌的夷胡人,也会出现在裴府。如果父兄在天有灵,会恨他这样做么?
“裴大人,在下不明白,那小皇帝这么舍不得你,你干脆随他风风光光的回宫续职,多好?”擎坚搓了搓手,遗憾地唏嘘起来。
裴渊摇头,目光落向远方,“我父兄弟三人的血债都系在我身上,我压抑着剜心透骨的恨意忍了大半年,还差这几天么?”
这些日,他走遍京城,也访遍了他父亲的忠实门生故交。他想回朝摄政,光有秦翊的扶助没有用,必须要事先得到部分朝臣的支持。
不是不出手,只是时机未到。
次日早朝,就如苏衍先前预料的那样,惊涛骇浪,矛盾十足。
苏抚看见了被秦翊驳回的奏折,却还是不依不饶上疏请奏。不过,为了避嫌,他自然不会直白提及任命他的儿子苏衍,这样沾亲带故的话,要有别人来说。
荀欢也将一切都看得明白,然而还未等她回应,就有另一拨朝臣站了出来,指出皇帝年幼,理应由太后辅政,太傅之位可有可无。
荀欢看着唇枪相对的两拨势力,累觉不爱。满堂的文武大臣,好似没一个人把秦翊放在眼里,听来听去,都在为自己的阵营牟利。
冷眼观望了许久后,荀欢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众人皇帝的存在,她清咳了一声,开口道,“列位爱卿的意思朕都明白。朕确实少不经事,朝政大事需得太后及能臣两方辅佐,列卿莫要再生争执。”
她转而望向苏抚,“苏大人,朕昨儿驳了你的折子,如今思前想后,决定依你之言设太傅之位。不日后,朕就会拟旨。”
接着,她又照顾起此刻正在一旁听政的太后,“太后温敦贤厚,伴先帝左右多年。朕决意,在朕成年前,太后可以随朝听政。”
隐在纱帘后的年轻太后心中暗惊,她有些认不出眼前的秦翊了。还记得那时候秦翊去她宫中,涂眉画目,将中宫殿搅得乌烟瘴气。这孩子,莫非是脱胎换骨了?
就连一直俯身候在殿下的苏衍也惊愕了,昨晚他是教过秦翊该如何回应朝臣的上疏,可他传授的完全不是秦翊刚才说的那套。
一个六岁的小皇帝,却能说出这样一番刻意平衡朝中势力的话,着实让所有人惊讶。
散朝之后,苏衍心思沉重地从启辉殿中走了出来。刚下了长阶,就有几位朝臣从后面叫住了他。
“苏大人,恭喜恭喜了呀。”
“是啊,恭喜了。”
这几人接连向苏衍道贺,搞得苏衍十分莫名。
“皇上说了,不日就下旨任命太傅,苏大人有众臣支持,实至名归啊。”
苏衍皱起眉头,心中不悦,却碍于苏家的面子没有发作,只是平淡道,“皇上圣意难测,还是等皇上下旨后再说罢。各位这么轻飘飘的道贺,在下却生受不起。”
这几个朝臣本来也是为了拍苏抚的马屁,才跟苏衍说了这番话,当真是轻飘飘的。
苏衍看着这些乌合之众走远,沉重的心思还是没有放松丝毫。他比谁都清楚,他虽然曾为太子左太傅,可秦翊跟他从来没心贴心过。他总有一种预感,秦翊不会任命他的。裴渊已经死了,秦翊若是惦记他,早该任命他了。
当晚,荀欢还留在启辉殿里。
她发现这些雪片般的奏折真是无聊,翻来覆去数十本说的都是一个意思。看来不早日任命太傅,这些有意见的朝臣是不会停止请奏的。她也觉得自己确实需要辅佐,现在这些还都是简单的奏折,等以后级别提高了,她一个人肯定应付不来。
过了一会儿,太后端了一盘可口甜羹来看望秦翊。远远望去,皇帝好像在苦读奏折,实际上,荀欢早已经闭了眼睛打起了瞌睡。
太后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碰了碰秦翊,“皇帝。”
荀欢睁开迷蒙的双眼,砸吧砸吧嘴巴,“母后?”
“来,先吃一碗甜羹,而后回寝殿休息吧。”
荀欢扶着案台撑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后,接过甜羹,嗖嗖喝了起来。脑力劳动真是累,她心中哭喊,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
太后拍着秦翊的后背,帮他顺气,“慢点慢点。”
一碗甜羹下肚,荀欢搁下碗勺,突如其来问向太后,“母后,你觉得朕该任命谁为太傅?”
太后斟酌片刻后,周全道,“陛下也看到了,朝中支持太常卿苏衍的声音最多。而他本就是太子左太傅,顺位成为太傅,也是情理中的事情。陛下年幼,会需要苏抚这样的重臣鼎力支持。不过,陛下也要考虑到,若是任命了苏衍,苏家就在朝中独大,日后恐怕难办。”
荀欢撇了撇嘴,无奈道,“母后,你这样一说,皇儿觉得更难办了。”
太后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头,“最难是君王。”
这句话荀欢很受用,她这才登基多一会儿啊,就深深体会到帝王的艰难。看样子这个谨慎的太后是不会给她明确的提议了,如此头疼的问题还要她自己来想。
她也不是不喜欢苏衍,苏衍明事理通史常,脾性也好,这些年对她的整蛊都是百依百顺。除了他是苏家人背后有苏抚这点,其余都是一百分好么!
可是,可是就算这世上有一个人样样都出色,还是敌不过那个人在心中的位置啊。
荀欢长叹一口气。
若不是昨日遇见裴渊,她应该早就下旨任命苏衍了。
可是偏偏这时候,她心中的无可比拟回来了,那人的光芒,足以让周围的一切黯然。
太傅之位,她任性地想为他留下来。
困了乏了,她接连打了好多个哈欠后,便依着太后的意思,回寝宫休息去了。
得知皇帝即将摆驾回殿,守殿的宫人一一点亮了寝宫的烛火,照得室内通明如昼。荀欢方才在回殿的轿撵上小憩了一会儿,现在反倒精神了些。
洗漱更衣过后,宫人又循序扣灭了大半烛火,依次退下,合上了殿门。
借着床榻旁边几盏微暗的烛光,荀欢跳下榻去,蹑手蹑脚从柜子里掏出了一方锦盒。那锦盒里收的,就是当初灯市上裴渊所写下的她的名字。
荀欢轻轻拂过竹简上的透着骨力的字迹,嘴里叽里咕噜的念叨起来,“求灵求佛求菩萨,正面裴渊,背面苏衍!”
啪!
竹简掉在地上,清脆一响。
“先皇啊先皇,千万别怪我这么愚昧……”
荀欢眯眼望去,只见上面空空无字,她的名字被压在了地上。所以天意如此?
太子尚小(24)
这日晚上,太尉苏抚外出饮了几盅小酒,回府后因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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