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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濺花红-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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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心里是不愿意的,可是父命如天,为了怕伤他老人家的心,我一切委屈求全,可是——”
  谭贵芝紧张的神色,可以由她眼睛里看出来。
  陶氏在这个大女儿面前,对于往事赤裸裸地不再保留——
  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频频苦笑地道:“……娘心中早已有了人了……你外公他哪里知道!那个人,就是你爹!”
  谭贵芝怔了一下,想问却又有点难以启齿。
  陶氏徐徐接下去道:“……我跟你爹是在城隍老爷子寿辰那一天,逛庙会时认识的……”
  说到这里,她的脸红了一下,道:“我们见过几次面,彼此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那时候我不知道你爹竟然也是干皮货业的,直到我跟梁大爷拜天地以后……”
  “……我已经记不起是哪一天了,有一天你爹跟你胡大叔上门谈生意,我出来招呼着开饭,忽然碰见了……”
  她的脸红了,那件事直到今天仍然使得她一想起来就发窘。
  “孽缘……”陶氏讷讷地自责了一声:“从那天起,你爹就缠上了我……他常常借故来到我家,又买通我的睡房丫鬟文香,给我传信……”
  她频频地摇着头,泪如雨下。
  谭贵芝紧紧地咬着牙齿,一声不哼,只是由她眼神里,可以看出来积压在她内心的愤恨!
  陶氏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她迷惘地看眼窗外,少顷才又接下去道:“我错了……
  我对不起梁大爷……都是我害死了他……我不该下那包药的!”
  谭贵芝听到这里,全身一阵打抖,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趴在桌子上,痛哭出声,哭了几声,她忽然翻过身来,瞪着陶氏道:“娘……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是你杀了梁大爷?”
  陶氏木然地摇摇头,泪流满脸,只是向着窗外发呆。
  “那——梁大爷是怎么死的?”
  “是……是你爹他……”
  谭贵芝登时睁大了眸子,有如当头响了一声霹雳作声不得!
  “事情是这样的:那一日丫鬟文香偷偷递给我一封信,是你爹写给我的,信里附有一包药——”
  “是毒药?”
  “不是……是蛇骨散,是一种服下去令人昏沉欲睡,最能坏人元气的药。”
  陶氏追忆前情,讷讷接下去道:“你爹信上说……只为了便于我们私……”
  “私会!”谭贵芝冷鄙地讥讽着母亲,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陶氏噙着眼泪点点头。
  她长叹一声,道:“谁知道你爹爹竟会合了你胡大叔早有深心,他二人事先乔装为梁大爷的跟班与车夫……”
  “……就在……就在我与梁大爷乘车游玩燕子矶的中途下的手。”
  谭贵芝嗫礝地道:“……他们杀了梁大爷?”
  陶氏默默地点点头,一字一泪地道:“梁大爷因为事先服下了蛇骨散,一时发作,遍体无力,你爹爹乘机施展‘乾元问心掌’震碎了他的五脏……梁大爷就这么死……死了!”
  “不——”谭贵芝忽然大声叫道:“爹不是这种人,爹不是这种人——我绝不信!”
  说着嚷着,她可就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陶氏轻叹了一声,道:“娘说的句句实言。”
  “你骗人!”谭贵芝大声哭叫着,道:“我不信,娘说的都不是真的……”
  陶氏缓缓走到了她身边,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她的秀发。
  谭贵芝忽然像疯了似地转过身子来,用力地把她的手摔下去,痛声道:“你不要碰我……我不是你们的女儿,我不是……我不是!”
  忽然跳起来就往外跑。
  陶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吃惊地道:“你上哪里去?”
  “不要你管我——”谭贵芝用力地挣着,可是陶氏两只手用力地拉着她,使得她一时挣脱不开。
  陶氏脸色铁青着道:“孩子,你不要糊涂……娘和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我们都是爱你的!”
  “爱……爱有什么用?你们做出这种事……叫我怎么做人?叫我怎么做人!”
  说着她用手捂着脸,一时呜呜地哭了起来。
  陶氏一阵子发呆,她讷讷道:“这件事没有人知道,孩子……你应该相信娘的话,娘实在是疼你的!”
  “那……”谭贵芝哭成泪人儿似的,一面抽搐着道:“我亲生的爹是谁?”
  “当然是谭雁翎!”陶氏面色苍白道:“你可不能瞎疑心!”
  谭贵芝冷冷笑道:“那么这个姓梁的呢!他是你亲生的儿子?”
  陶氏苦笑着摇摇头,道:“娘当年嫁到梁家不及半年,怎会生有儿子……”
  “那么,他是梁大爷元配妻子生的儿子了?”
  “梁家大娘也没有儿子……”
  陶氏边说边自神驰,忽然像是记起了什么,慢慢地点点头,道:“对了……我忘了……
  梁大爷由梁二爷那边过继了一个孩子,那孩子远在外面读书,我没见过……这个人必定就是他了!”
  谭贵芝怔了一下,紧紧地咬着牙,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陶氏长叹了一声,道:“这几个月我常常神不守舍,也常常想到过去的事,预感着必有不幸,果然应验了!”
  话声微微一顿,她冷笑道:“这件事虽是你爹下的手,可是说起来,完全是因为我惹起来的……唉……人生百年,谁又能不死?”
  她脸上带出了一片慨然,苦笑了一下,道:“现在梁大爷的儿子来了最好不过,我就去找他去!”
  “娘……你要干什么?”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愿意一死,成全了他的孝道!”
  谭贵芝苦笑了一下,道:“我看他并没有这个意思,他本事大极了,要是真要报仇,我们早就死了……”
  陶氏轻叹一声,道:“这也是我想不透的……无论如何,我和你爹都负他太深了,他就是杀死我们,我也不觉得冤枉,只是他为什么一直不动手,又在等些什么呢?”
  谭贵芝这一会儿神不守舍,想到了桑南圃这个人,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感受,想到了自己父母,更是伤心欲泣,再加以一天一夜的快马奔驰,她真有一点神情恍惚支持不住的样子。
  挂着脸上的泪水,她淡漠无神地走到了自己房子里。
  陶氏看着女儿的背影,心里更有说不出感伤和怜爱。
  谭贵芝隔着门看了母亲一眼,没精打采地关上了门转过身来扑向床上。
  她把脸死死地埋在被窝里,想到了眼前的一切,预感着一个原本美好的家,很可能即将毁于一旦——
  她恨她父亲,恨母亲,却又爱他们,越恨越爱,越爱越恨,心里也就更加难以平静下来!
  最使她难以打消的,却是桑南圃(虽然现在她已经知道他是姓梁,却不知她叫什么名字)这个人了。
  不可否认的,对于这个身怀血海深仇的年轻人,自从第一面在迎春坊见到他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对他种下了情因好感,以后的日子,只要一想起他来,也就与日俱增。
  直到现在,她非但不恨他、怪他、怨他,却更深深地关怀着他!
  矛盾的成因正在于此!
  “如果有一天他真向父母明火执杖的动起手来,自己将何以自处?”
  “目前何以自处?”
  “今后何以自处?”
  “父母面前又将何以自处?”
  太多太多的问题,一时纷至沓来,深深地困扰着她,使她此刻有一种近乎死的“窒息”感觉!
  不知不觉,她又哭了起来。
  耳朵里仿佛听见母亲感伤的叹息声,敲门声,似乎她还在唤着自己的名字。
  她拼命地蹬着两条腿,用力抱着枕头,哭嚷着道:“别理我——别理我——你们谁都别理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可就睡着了。
  陶氏悄悄地来到了她的床前面。
  灯光映照着这个妇人,细细的腰,丰腴的身材,尽管是四十出头的人了,看上去却还是那么年轻,已往的岁月,甚至于没有在她的眼角留下一点点皱纹。
  她的皮肤仍然是那么白,头发仍然是黑亮而有光泽。
  四十岁在她来说,并不代表女人黄金年华的结束,甚至于用“方兴未艾”这四个字来形容她都不恰当——
  而她却像是一朵初沾雨露盛开正浓的玫瑰花——
  然而毕竟她已是四十二三的人,而且是身为人母的人了!
  她女儿就睡在她眼前——
  已经熟睡了,像是春睡的海棠,蜷曲着,又像是尚未开放的一颗花朵,她紧紧抱着枕头睡着了,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
  陶氏轻轻叹息了一声——她学会叹息还是这几天的事情,每当她轻吁着叹息之时,心里总会浮上一层不祥的阴影。
  她轻轻拭去了谭贵芝脸上的泪,又为她脱下了脚上的靴子,轻轻为她盖上被子。
  也许是她太累,竟然没有惊醒。
  陶氏做完了这些琐事,瞧了一下壁角的漏斗,算计着不过还是初夜时候。
  她的心也同女儿一样乱,甚至于较女儿心情犹有过之。
  小女儿心里的事,想些什么,她都清楚,尤其是自己女儿——她心眼儿里的善恶,自己怎会不知?
  她早看出来女儿喜欢谁了,那个叫桑南圃的小伙子,人是那般出色的俊俏,哪能不令女孩子为之倾心!
  陶氏坐定了下来,心里盘算着——果真要是他们两个人能够结成一双,岂不是很好的一对?
  可是……这件事可就太难了,双方必须要有打破传统的勇气!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上一代的仇恨问题。
  想到了这些,女儿的心情自然就昭然若揭,也就不怪她会如此的伤心了。
  陶氏想在心里,看在眼里,悔在脑里,使她感觉到有一见桑南圃的必要,兴起了舍身赎罪的念头。
  她慢慢地由椅子上站起来,转身步出,回到了自己房中。
  有句话“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计划地去赴死,从从容容地去赴死,那可就非大智大勇者所能达到的了。
  陶氏此刻心情不难想知,在享受过长久舒适岁月之后,忽然面临到生死存亡的抉择关头,当然太过于突然,突然得令人乱了方寸!
  她要静静地想一下,对于眼前的一切,心里要事先做个准备——
  声音好像是来自马场,陶氏心里一惊,方自起来,即闻得房门被人用力地叩着。
  “太太,太太!不得了啦——”
  陶氏陡地一惊,霍地拉开了门,只见小丫鬟彩莲一踉跄进来,脸色发青地指着外面道:“马场失…失火了!”
  “失火了!”
  陶氏陡地一惊,慌忙推开了窗子。可不是,两边那一溜马房,全都着火了。
  火势像是刚发起来,可是非同小可,看上去像是一条大火龙,把整个半边天都染红了。
  “徐师傅他们呢!”
  “徐师傅和李师傅他们都张罗着救火去了,徐师傅好像遇见了外人,说是外面人放的火。”
  陶氏咬了一下牙,说:“好,你快去招呼小姐去——”
  彩莲吓得两条腿直发抖,连声答应着方自一转身,却见谭贵芝手拿着一口明晃晃的宝剑冲进来。
  两人撞了个满怀,彩莲唉唷叫了一声,一交摔倒,摔了个四脚朝天,贵芝连忙把她拉起来。
  彩莲痛得咧着嘴,还一面叫:“小姐……失火了!”
  “我就是为了这个事才来的!”
  陶氏二十年未曾现过身手,可是这个时候也用不着藏锋了,一转身,由被褥下掣出了长剑,她抬头关照女儿道:“你照顾着彩莲,我们往外闯!”言罢纵窗而出!
  她身子方一纵出,只听见“嗖”一声,一点火光射空而至,“笃”一声射钉在窗框之下——
  敢情是一支火箭!
  “火箭”显系特制而成的,一经着物,只听见“波”的一声,由箭头一端陡地炸开了万点银星分溅向全屋内外各处地方,“轰”地一声,火势顿起!
  紧接着“嗖!嗖!”两声。
  一连又射来了两支,分射向屋角与室内地板,顷刻间全室火势大起!
  丫鬓彩莲吓得叫了起来!
  谭贵芝娇叱了一声,正想腾身而出,却被彩莲抱住了一条腿。
  “好小姐……带着我,我害怕!”
  谭贵芝恨恨地骂着:“窝囊废!”
  她本来已看见射发火箭的那个人,这一耽误,那个人却倏起倏落地向马场另一处纵去。
  陶氏也发现这个射箭之人,紧跟着追了下去。
  贵芝看着地下的彩莲,简直像是一头猪,其势又不能不顾。
  当时忿忿地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个废物点心!”
  说时全屋已熊熊火起,火光里沸腾着呛人的砒硝松香味。两个人被这股子怪味道呛得直咳嗽。
  彩莲一面咳一面喘息着道:“我要死喽——要死啦——”
  贵芝胡乱撕了一床单子,扭成一根麻花状的绳子,把彩莲由地上提起来,往背上一背,然后用绳子绑了好几道——
  不过是片刻的耽误,房间里早已火光大盛,门板、墙、天花板全都燃烧起来,剥剥劈劈,看上去有即将倾倒之势。
  彩莲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只是一个劲儿地咳嗽,贵芝把她捆结实了,也来不及再抢救屋子里的什物,慌张地腾身而出——
  她身子方一纵出,迎面一溜子火光,一支火箭迎身而近!
  谭贵芝一伸手抓住了箭杆子!只见箭身上火光流离,吱吱乱响。
  她忿怒中一抬头,即见一条人影,方自跃向马场正中的了望塔顶,身法之快,确属个中高手。
  谭贵芝一声清叱道:“着!”
  玉手一翻,已把手里的那支火箭掷了出去。
  原来这种火箭,系对方独门秘制,威力大异一般,箭头涂有砒硝松香,一经热到某一限度,即会自行炸开,威力惊人至极。
  谭贵芝恨极了对方这类纵火行凶之徒,一时偏又没有趁手的暗器,是以将手中火箭权作暗器发出。
  她这种一时急智,竟然发生了奇异的效果。
  火箭射出,是用“甩手箭”的手法掷出去的,对方那人身子方自纵落了望塔中段,眼见如此,大吃一惊。
  按说他是发箭之人,理应知晓这类火箭的特性,偏偏他竟是一时糊涂,未曾料及。
  眼看着那支火箭迎面射到,那人情急之下,竟然以手上的雕弓向着箭上撩去。
  不撩还好,这一撩上,可就惹上了大祸,只听见“波”的一声脆响,箭头火光乱冒中顿时炸了开来,形成了无数火星,四下里乱崩乱窜。
  那人想是根本未曾料及会有此一手,顿时身上着了数颗火星,一时间燃了起来,极为狼狈地怪声叫着,遂由了望塔坠了下去。
  谭贵芝身子正窜过来,再次清叱一声,掌中剑向着这人分心就扎。
  这个人一手持弓,一时不及换手拔取兵刃,遂以手上雕弓向着贵芝剑上迎去,只听见“卟嘣”的一声,那弓碰着了剑刃,还有什么好说的,当时砍为两截。
  双方照面的当儿,贵芝略微看了一下对方的长相——瘦长的个子,鹰鼻子鹞眼,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可以断定是个生脸,没见过的人。
  这人穿着一袭黑色夜行衣,背后背着一口锯齿刀,此刻一照面吃贵芝斩断手中弓,当然大吃一惊。
  他身子急速地向一旁跃出去,就势倒地疾滚,想把身上的火压熄,谭贵芝哪里容得他如此施展?紧跟着腾身过去,一连三剑。
  第一剑砍在地上,砍得泥土翻飞。
  第二剑擦衣而过,第三剑才是真正的杀招,由于那汉子生恐伤及要害,性急之下举手以挡,贵芝这一剑正好砍在他胳膊上,当时就把他一只胳膊给砍了下来。
  那汉子惨叫了一声,斜刺里穿身而起,伤痛中还忘不了招呼同伴,“吱”的吹了一声胡哨。
  谭贵芝已飞快地把身子凑近过去,右腿飞拧着用谭家嫡传的“弓腿”踢法,只听得“叭”一声,把那人球也似地踢得滚了出去。
  这时四下火光漫天!
  整个马场都着火了,凡是有房子,可以燃烧的地方都燃烧了起来。
  火光里,正有不少人影穿驰着,看过去好像皆与这人同样的装束打扮。
  这汉子被谭贵芝一脚踢倒,尚还不及爬起的当儿,只见两条人影,一左一右同时窜到了近前。
  其中之一怒叱着道:“好小子!”
  这人正是负责马场维护任务之一的“金枪”徐升平。
  他手里提着一对闪闪有光短枪,一照面之下,二话不说,穿心一枪,“噗”一声,已深入那人前胸。
  拔枪,抬腿,“砰”一声,直把那人尸体端了出去。
  和他不约而同,自另一个方向奔驰而来的是“混元掌”乔泰,两上人看上去都是狼狈之至!
  尤其是“混元掌”乔泰,像似已经挂了彩了,满脸是血,身上衣服也有多处被火烧破。
  一见面之下,乔泰哑着嗓子道:“大小姐,可找着你啦,太太呢?”
  贵芝道:“我娘先出来了。这些人是谁?为什么放火?”
  徐升平大声叹着气,道:“会是谁?就是上次在半路上劫车的那个怪老头子一伙的!”
  谭贵芝一听指的是“人面狼”葛啸山,顿时吓了一跳!
  乔泰喘息着左顾右盼,道:“不只他一个人,来的人多啦,对方指着名要见小姐和太太,我看这事情不妙,我已吩咐大柱子,叫他套了一辆车,小姐你先走吧,我这就去找太太去!”
  谭贵芝咬着牙说:“我不走,跟这些人拚了!”
  徐升平吓得一愕,用力跺着脚道:“小姐,你非走不可,还没看见么?马场完了……”
  “对方人太多了,”乔泰抹着脸上的血,着急地道:“快走吧,再不走可来不及了,快走,快走!”
  谭贵芝嗔道:“不许哭!”
  彩莲哭得更厉害地道:“我害怕……小姐……我们快跑吧!”
  谭贵芝虽有满腔战志,一时也无奈何,叹了口气,道:“你再哭我就丢下你不管了!”
  彩莲一听不敢再哭了。
  四人站立处是了望台下一角,一时倒不易为人发觉。
  这地方也是最好观火的地方,但见四下房舍火势冲天。
  尤其是绕着马场四周搭建的马房,里面养着两三千匹牲口,大火中,马群冲刺而出,马嘶人叫,势若雷鸣,看上去真叫人惊心动魄!
  空中火箭,还在继续射着。
  黑夜里也看不清楚到底来了多少人,反正是人不少。
  看着父亲半生辛劳,大好的一片基业顷刻间毁于一旦,谭贵芝内心之痛苦真非言语所能形容。
  她痴痴地喃喃说道:“马场里的师傅们呢?”
  徐升平苦笑着说道:“李、周两位死了,其他的我看都……唉!小姐,我这就去找太太去了。”
  他又吩咐“混元掌”乔泰道:“你就护送着小姐快出去吧,别管我了!”
  伸出手在乔泰肩上拍了一下,转身力纵而出——
  火光把整个马场上空渲染得一片昏红,火光里清清楚楚看见徐升平纵出的人影——
  却也清楚地看见了迎空而来的另一条人影。
  这条人影骤然和徐升平的人影合在一块,双方势子都是一双钢枪,却也在这时向对方出手。
  对方那个人,显然是武林罕见的高手之流!
  但只见他分出的双手,曲伸之间,已经抓住了徐升平原先执在手中的一对钢枪,两个人在空中折了个斤斗,同时向着地面跌落下来。
  二人足方落地,其中之一——徐升平已踉跄而退,一交跌倒在地。
  仁立在了望塔下的谭贵芝与“混元掌”乔泰才发觉到徐升平原先执在手中的一对钢枪,赫然插立在他自己的肚子上。
  两只枪插进去极深,火光照耀里甚至于可以清楚地看见“咕嘟嘟”冒出的鲜血,徐升平连想坐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他身子才欠起了一半,可就又躺了下来。
  谭贵芝和乔泰惊心之下,才看见迎面来人一身雪白的长衣衫,披散着一头苍发,这人挺高挺高的个头,一只肩头微微上耸着,火光之下,映照着这人重枣似的一张红脸,有如血染的一般。
  大火流窜,万马奔腾,任何当事人,都会显得有几分狼狈,可是这个人偏偏一派从容。
  看上去,甚至于他身上那袭雪白的长衣连一点污泥都不曾沾染。
  此人的身手,不用多叙,只凭着他在一出手的当儿,就能制徐升平于死地,当可知道绝非泛泛!
  这个人不用说,又是一个生脸。
  谭贵芝一惊之下,方自尖叱一声,正要奋身扑上,乔泰却抢了先——
  他手中的一口折铁刀,在猛地扑出之时,直向着白衣人当头砍下去。
  来人阴森森地发出一串笑声,道:“来得好!”
  他出招的方式很怪。
  两只手是交插着穿出,不知怎么样的在空中一转。
  “混元掌”乔泰身势起得快,落得更快。
  更妙的是,情形似乎和“金枪”几乎没有二致。
  反正当他落下来的时候,手中的刀已经没有了—一而是巧妙地到了对方手上。
  白衣人拿抢对方这把刀的手法堪称得上是“一绝”!
  看上去,刀尖朝外搭在右腕子上,摆成一个“十”字形。
  目光、刀光、火光,融合成一种凌厉的杀机。
  谭贵芝陡然发觉到白衣人手中刀光有异,已来不及抢救!
  但只见白衣人高昂的身材向前微微一欺,右手刀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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