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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歌-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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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何?难道他会在我的背后下手吗?”
“这……看他的情形似乎有这个意思。”
“胡说!他要是这样的人,寡人早已死了。预让若是会在背后行刺、世上也不会有预让了。”
这话很玄,很少有人听得懂。
但预让是完全明白的,预让要是一名卑劣的刺客,早就在第一次刺杀成功了,不可能拖到今天。
不过预让若是行止卑劣,襄子也不会容忍他活着一再冒犯了。
只有两个互相尊敬的敌人,才能互相容忍。
襄子在这些地方所表现的气魄以及对预让的信任,的确是令人心折的。
预让的眼眶润湿了,文姜在他的眼前服药自尽,目睹着爱妻死去,他还能笑出来,此刻他却有着想流泪的冲动,但是那眼泪却没有流下。
他忍住了,而且他已压下自己激动的心情,高声叫道:“君侯,预让要出手了!”
预让讶然地止步道:“你又要杀我了!”
“是的,我说过,这是我此生唯一能做的事,一息尚存,我都会不停地去尝试。”
襄子道:“今天你已试过一次了!”
“除非我倒下或是君候倒下,这件事都不会终止。”
“这个我知道,我也答应过你了,你随时都可以公开地找我挑战、决斗,我绝不拒绝,但不是在今天。”
“既然随时都可以,为何今天不行呢?”
“因为我希望能在公平的情况下一较剑技的高低,今天的情况对你太不利了,你已累了好几天,体力不足,刚才又受了伤,流过不少的血,而且夫人适又去世,甫遭丧痛,一切都大受影响……”
预让道:“君侯!我是以刺客身份来行刺,不是以剑客的身份来挑战,今天是最后一个机会,过了今日,我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我必须在今天来做。”
襄子道:“我答应过,你随时都可以来的,为什么你不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来一战呢?”
预让道:“君侯,我说过了,我是刺客,不是剑客。”
“改天不行吗?今天你的条件太不利了。”
预让不再多作解释,只是道:“君侯,我过来了。”
他提着剑,一步步的走近去,他的全身又充满了那股杀气,因为他这一次是公开叫阵而后才行动的,丝毫不掩饰他的杀机,因此,他慢慢走近时,那股敏锐的杀气居然能泛溢在四周,刺激得人很不舒服,
王琮等人本已退了下去,见状忙又上来,执剑拦住喝道:“预让,你太不知进退了,君侯宽厚,一而再地饶你不死,你竟缠上了,三次饶命的恩德,你都不知感激,这还配称为一个剑客吗?”
预让静地道:“刚才预某已然说过,我是刺客,不是剑客。预某若是自认为剑客,此刻纵不拔剑自刎,也断然不至于立刻又向君侯拔剑,但刺客无此拘束。”
王琮喝道:“不管你是什么,今天都该死了。你一再冒犯君侯,视我等如无物,实在太欺侮人,你以为我们无可奈何你了是不是?”
赵襄子看看预让满脸的杀机,不禁有点愕然,他不知道预让何以会突然变得如此狰狞的。
看看卧地的文姜,他忽地明白了。
预让的杀机是因为文姜之死而激起的。
她早巳看出预让虽以刺杀襄子为此生唯一未竟之举,但是却提不起杀机,所以剑势不够凌厉。
否则在先前桥头,预让不必腾越马身发剑了,像第一次在晋城的宫中,预让一剑破壁而入,将兴儿横摔,剑势何等凌厉!刚才,他如果仍然有此威势,则一剑洞穿马腹,仍然能将襄子砍杀斩首的。
因为他的杀机不浓,才会贻误先机,功败垂成,自己反而受了伤,也使襄子低估了他的剑术。
现在,可能是因为文姜之死,使得他心中充满了一种无以名状的激怒之情,因而也助长了他的剑底之威。
这股威势在他尚未出手之际,已经予人一种胁迫之感。
因此,预让尚未靠近,襄子却已连退了几步,急声呼道:“剑来!剑来!”
他的剑已交给从人,而且就在他的旁边,伸手可及,他一招呼,侍人立即半跪双手献剑,他手握剑柄,呛然一声,长剑出鞘。王琮等人见他已执剑在手,知道他的脾气,不待吩咐便退至一旁。
可是襄子此时不知怎的,忽有一种恐惧之感,下意识地又退了两步,大声道:“预让,你若是以剑士的身份向我挑战,我自然接受,而且待你以剑士之礼,若你自居为行刺的刺客,我也要把你当刺客了。”
预让沉声道:“君侯,预让早已失去剑士的资格了。”
襄子竟然不敢接触他的目光,连忙道:“王琮,这是你们的责任了!”
退下去的王琮又率了两名侍卫迎上来,拦住预让,预让大喝一声:“走开!逆我者亡!”
声若霹雳,威势无匹,王琮等三名剑手竟为他这—喝丧魄,剑器都握不紧了,铿锵声中,三枝长剑被他击得脱手飞出,人也震得向后跌开了去。
预让凛若天神,仗剑而前,王琮等人就在他的脚下,若要杀死他们,只有举手之劳,但预让似乎没有看见他们,注意力全放在襄子身上。
又有两名侍卫挺身相阻,他们仍然被预让一剑格得人仰器飞,那一枝剑在预让手中,竟像是一股狂飚,飞沙走石,当者披靡。
襄子不住地后退,预让不住地逼进,那些侍卫们也不住地分批插进来拦截,有时是两个人,有时是三个人,但他们都没有能挡住预出手一剑之威。
追随襄子前来的侍卫剑客将近二十名左右,这些人也都是襄子的剑道高手,可是他们二三联手,都只能在预让剑下作一招之敌。
一击之下,莫不剑折人颓,这种威势不但使剑客们丧胆,也使襄子失色。过去与预让对手,他都占了上风,使他对自己的剑技信心大增,以为已是天下无敌的高手了,可是今天看到预让大发神威,他才知道自己跟预让有一大截的差距,而且是永远无法企及的差距。
因为预让此刻所表现的不仅是技,还包括了天赋的神勇以及运剑的熟练,每一次有人相阻时,他推出一剑,直逼中宫,使对手必须横剑自救,即使预让的剑势并没有对准人,对手饱受威胁之余,不自而然地横剑自保,而剑器相触之际,预让的剑也一定敲在对方剑上最弱之处。
剑握在手,劲力从手掌传到剑上,使器与人结为一体,是以两者之间,必须有一个相连的关节,那也是劲力最弱之处,高明的剑手,已经将这一个关连的部位,缩减到几乎没有,因此才能达到身与剑合的境界。
若能再进一步,达到意与剑合,心到剑至,那就是全无间隙了,但是这种境界很高,极少有人能达到。
襄子自己估量一下,约莫已到第二层身与剑合的境界,他看预让可能跟他差不多。
可是今天他才了解到,预让的剑技实在比自己高明得多,而以往几次交手,自己只是幸运而已。
第一次在宫中是倒霉的兴儿首触其锋,而自己是趁他杀气已泄,杀机未聚的当儿出手,才侥幸制止了预让。至于不久之前,预让藏身桥下,突起发难,一来是马匹阻路,挡住了预让的威势,最重要的则是预让心中全无杀机,使他提不起劲来攻击。
现在,襄子才知道一个人在拼死时的勇气有多可怕,更知道一个高明的江湖剑客的剑法,也不是他这种出身于贵族宫廷之中的剑法所能比拟的。
预让此刻所表现的,完全是一种完美的杀人的技巧,他的出手十分美妙,看来惊险万分。
他从不保护自己,他的招式中完全是攻击性的,而且他的动作百分之九十是属于被动。
攻击应该是掌握百分之百的主动才对,预让的剑招既是以攻击为主,何以又大部份为被动呢?
这话听来很矛盾,只有目击的人,才能明白其中的玄奇之处。预让的出手之所以看来被动,是由于他很少先去攻击人,都是由对方发出了攻势后,他再施以反击。这是非防御性的反击,因为他的反击太快,对方根本无法撤回剑招自保。大家只有硬干了。
乍看之下,这似乎是两败俱伤,与敌偕亡的打法,但实际却又不然,到了最后关头,预让的剑招比对方快上一刹那,伤了对方而使得对方的杀手自动地化解了。
襄子的侍卫们一个个地拥上来,又一个个地倒下去,或退下去,而预让自己却屹立而无损。
那些对手们的技艺虽有高低,但是在预让面前没有什么两样,每个人都是一经接触就负伤败退了。
预让采用的是最经济、省力有效的战法,没有虚耗他的体力,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对方。
二十几名侍卫已先后败退或倒下,只剩王琮及一名剑士,作第四度的冲刺。
他们跟预让是第四度交接,以前三次,第一次预让震脱他们手中的长剑,他们拾起了兵刃再来,在预让手中二度交接时,受了点轻伤,第三度时受伤较重,不足以致命,所以他们鼓足勇气,又作第四度的冲刺。
其实他们心中明白,这一次也纯属多余,他们的技艺与预让相去太远,上去也是必败无疑,只是职责所在,不能不如此。
虽然他们受伤不重,但是受伤的部位全是致命的要害,他们之所以不死,完全是预让剑下留情所致。
预让若是存心要他们死,他们早就身首异处了。
预让不仅是对他们两个人如此,对别人也是一样,地上躺了一大堆人,没有一个死亡。
那些人都是因为受伤而失去了行动的能力,都不会马上死,若是经过适当的调理,还都可以活命。
当然,那些人可以勉强起来再作一战的,但是没有一个人起得来了。
他们也和王琮差不多,是第二次或第三次受伤倒地了,他们自然也明白预让剑下留情,面对着这样一个对手,他们还能有什么别的方法呢?
再爬起来,只是多受一次更重的伤而已,打是绝对打不过的,又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再说,他们毕竟也是薄有名气的武师,羞恶之心,比一般人强烈,预让等于已经三番两次饶恕他们的性命,说什么也不好意思上去拼命了。
何况,他们只是受了襄子的重金相聘去护卫,对预让本人并没有深仇大恨,犯不着舍命相拼。
预让长剑一翻,又巧妙地击在王琮与一名侍卫的脸颊上,把两人都打得飞跌出去,由于用的是剑身,每人脸颊上都添了一条两指多宽的血痕,而打击的力量使他们震昏过去,所以没有再爬起来。
他们合刺出的剑势却因为身形方向的改变而告无功,本来他们是刺向预让两边的胸膛,此刻却从他的两臂外缘擦过去,只不过割破了一点衣服。
差不多全是如此,预让只以一点无关紧要的轻伤或是些微之差避过了对方的险着,再给予对方一些较重的伤害,这绝不是侥幸,而是一种极其准确的判断。
王琮他们受的伤也不重,不是幸运,像刚才那一剑,预让若是以剑刃削过,每个人的脑袋都要飞掉一半,绝无活命的可能。
那名侍卫是真的被震昏,但王琮在倒地时仍是十分清醒,只是他不想再爬起来,装着昏了过去。
预让把最后两名卫士击倒后,不看他们—眼,执剑向襄子走去。
襄子微呈怯意,又退了几步。他身边还有—些执戈的兵土们要上前来围杀预让,在这同时,王飞虎手下那些河东的勇士们也向前逼近,毫无疑问,他们是来帮助预让的。
“住手!都退下去!”
这是预让叫出来的。
河东的勇士们闻声止步,但赵国的兵士们却只顿了一顿,他们不是预让的下属。为了保护他们的君侯,自然不会听预让的了。
预让朝襄子执剑为礼道:“君侯!不要让他们上来送死,君侯也明白,他们挡不住我的。”
襄子的确明白,这些军士们是无法与一名剑客相抗,尤其预让是公认为天下第一的剑士。
当然,罄自己所有的千名健卒,前仆后继,一波波地拥上来,还是可以阻止预让的,但到那时,河东的勇士们也不会坐视,一定会拥上来,他们虽不到千人,却是经过预让精心教导的,个个能以一当十,自己这千名健卒将片甲无回,自己恐怕仍将为预让所杀,而后,晋城无主,赵国必将落入韩魏等强邻之手。
襄子挺了挺胸,勇敢地站了出来道:“你们都退下。”
一国之君,毕竟有他的威严,他的话就是命令,没有人敢违背,那些兵士们退了下去。
襄子又看看满地横七竖八倒卧的士卒,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预让,好剑法,这些人虽然不如你,但也都是一时之选,我想他们联手起来,应该可以挡住你的,却想不到这么快就把他们都击倒了。”
预让道:“侥幸而已,我抱必死之心,敢于送险一拼而已,若非时机异于寻常,我也不敢如此冒险,要对付他们就没有如此轻松了。”
“不然,我看胜得很轻松,每次都快一步。”
预让笑道:“但是这种战斗却不足为法,每一次我都在行险,若有一分的差错,我就要倒下去了,而且不会像他们如此简单,我若倒下,就起不来了。”
襄子道:“我看得出,你对他们剑下留情,他们没这么客气,都想要你的命。”
“所以我说不足为法,若非不得已,我决不会采用这种战法,那实在太冒险了,若有一次失算,我就要伏尸当场了。”
“你为什么要行险呢?”
“因为我知道君侯是一位极高明的对手,而我的目标又是放在君侯身上,必须保留大部份的体力来与君侯一搏,不能损耗在他们身上,因此只好以最快的方法解决他们。”
“只是这个原因?”
“是的!只是这个原因。”
“假如只是这个原因,就太没道理了,如果一有失手,岂不是跟我交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是的。但我必须如此。因为我唯有采取这个方法,才能以相当的精力与君侯一搏。如果我以力战的方法把他们慢慢地击退,现在早已精疲力竭,连君侯一剑都接不住,更别说刺君侯了。”
“现在你认为有足够的把握杀死我了?”
“我没这么想,刺杀君侯是我答应智伯的,我当尽我之力去做,成败可以不计,重要的是,我是否尽心。我有十分之力,只用了九分,是我的不忠,但我若有十分的把握,也尽了十分的力量,却因为其他的原故失败了,我毫不惭愧。”
襄子摇摇头叹道:“我实在不明白你。”
预让道:“我并不要别人明白,只要墓中的智伯明白我的心意就够了。”
襄子想想又道:“预让,你既是为了要省力速战,才采取以险取胜的方法,又何必要手下留情,饶恕他们的性命呢?他们都是第二次或第三次被你击倒,你若是在第一次就杀了他们,岂不省事得多了么?”
预让笑了。道:“任何人都会以为我是剑下留情,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故意示惠,是不得不耳。我若是想杀死他们,自己也早已身死多时了。”
“你不是剑下留情?”
“绝对不是。我所以不杀他们,只是为了争取时间,我取的都是要害,落剑极轻,一沾即收,若再慢一瞬,我自己就无法逃过他们的杀手了。”
襄子是个嗜剑若命的人,听预让说出的这番道理又是前所未闻,不禁兴趣大增,竟忘记两人立将进行生死的搏战,抱剑问道:“预让,你能说详细一点吗?”
预让微微点点头道:“他们攻出的都是杀手,几乎也是极难化解的险招,我必须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挡得住。若是一对一,我自然可以从容应付,不必逞险。但是我要面对二十几个人,而且都是此中好手,若是一一应付,我最多只能胜过三五人,即将筋疲力尽了。时机迫促,不容我久战,唯有用险一途,因此我的招式都是在对方将招式用足,无法改换的时机才发出,而且要在他最弱的空门中递进去,才能有效而不致徒耗体力。”
襄子点头道:“好心思,好方法,若是早点出手,对方知道了危险而撤回兵器自救,就会拉长战斗时间了,只是,—定能找到对方的弱点吗?”
“这……很难说,要以客人的修为而定。那些空隙有时只是眨眼间显现,能否在这刹那间发招,在于各人的修为,所以这并不是对方的缺点,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可攻击这些空门的。”
“是的,我懂了,剑术到了某一个境界,已经不受剑招的限制了,任何一种剑法在他眼中都是破绽百出,信手一挥,都能克敌致胜了。”
“是的,君侯对剑道浸淫日深,故有此种体会。”
赵襄子摇摇头沮丧地道:“我还没有这种体会。我的剑技还停留在思索精招的程度,比你信手挥出均为妙着,浑朴自然,还要差上一截。”
预让道:“君侯能说出浑朴自然这句话,离此境已经不远了,所谓返朴归真,就是这个意思。”
赵襄子想后摇头道:“很难,我也许永远都到不了这个境界,除非我放下本身的事务,四处流浪,找那些成名的剑客们,一一去拜访比斗。”
剑技之精在于勤,那只要苦练不懈即可,而剑技之成在于广,那必须与各种名家高手接触,在体验中累积而来。这种交手决斗,自然要付出极大代价,必须每次都获胜,一次失败,经则残肢伤体,重则丧生,所以一个剑客的成长,不仅过程十分艰苦,而且充满了血腥。
像预让此刻所说的体会,不知是多少血肉艰险之所累积,别人未到此一境界,根本说不出来,到了此一境界,也不肯轻易告诉人,因为这是剑技的一种突破。
但预让却侃侃而谈,毫无保留,使得每一个听到的人都如痴如迷,连那些在预让剑下受伤的人都是一样。他们以自己的体受,来了解预让的理论,感受特别深刻,这在他们以后的剑技上,有很大的助益。
赵襄子出神地道:“先生不愧为剑中之神,短短数语,道尽剑技中的妙机,襄子受益良多。不知还有什么可以教我的?”
“有。我说的这个方法,虽能制敌于机先,但也是置本身于悬崖之边。最重要的就是把握勒缰止步的时机。”
“这时机将如何取决?”
“这必须由自己的经验与判断来决定。发招太早,则攻敌无功,发招太迟了,则无以自保,仅能达到与敌偕亡的目的。最佳的时机是在把握那一刹那,创敌而全身而退。因为我是后发而先至,先手一直在我手中,主动之势也掌握在我,但进退之机,则操之于势。”
高手对决,所争的也是那一刹那的先机,道理很简单,但运用极难,襄子是立刻就懂了,点点头道:“换言之,先生每次都予敌轻创,都是时机所限,只能达到那个程度,稍迟一步,对本身就有危险了。”
“对我是如此,那是由于我对时机把握还不准确,或是发剑的速度不够快。照理,最好是一招克敌,我出手慢了一点,才仅能成轻伤口,若我的剑再深进一点,虽然能致对方于死地,但剑刃将为对方血肉所吸凝,或身形为对方迟凝。那些吸引也许很小,阻碍的时间也短得不易觉察,但往往却是生死一隙,像我身上受的这些轻伤,便是火候控制不足之故。”
襄子又沉了片刻才道:“多谢先生赐教,我大致是明白了。但是,先生,你把这些告诉了我,对你可是不利,尤其是你要刺杀我,势必增加更多的困难。”
预让的脸上却泛起了一片笑意,道:“君侯,我刺你的原因不为私仇,我既不以仇人视君侯,就不必保留什么了,这是我练剑多年的一点心得,我也希望能留在这世上,使我这一生有点价值。”
“先生好豁达的心胸。”襄子的语气十分恭敬,从他向预让求教问剑之后,他已改口称先生而执弟子之礼。
预让茫然轻叹:“知己、爱侣已一一先我而去,回首前尘,一无所成,也一无所有,我又何必吝于一点点的心得呢?”
这是一种哲人的感慨,也是预让心中的感受,别人既无法体会,也无从了解,但襄子从预让的眼中,看到了他的茫然,他的无奈以及他的思索。
预让似乎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这一死本非必然,而预让也做得很勉强,先前那股凛然的杀气,此刻已然无存,他的眼中只有一片空虚。
襄子本来是怀着很大的恐惧的。
他知道预让刺杀自己的决心尚未中止,必须再一次实行,虽然,他不想跟预让纠缠下去,但并不畏惧。
他对自己的剑技十分自信,预让只是他一个心折的对手,他相信自己仍能应付。
他答应前来致祭,亲自送返智伯的骨头,一则是为安抚河东的人心,再则也是讨好预让,取悦预让,赢得预让的感激,最后能为自己所用。
若得预让来归,利益太大了。
他在战阵上所向无敌。
他所教的士卒能以一当十。
他能使天下的人才来归。
来到河东,襄子预期会见到预让的,心中早有了准备,所以预让由桥下出来,他并不奇怪,而且暗自心喜。
那时他信心十足。轻而易举地制服了预让,而且又做了一连串大力慷慨的行动。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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