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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宣和遗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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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轻描淡写。
姐——妹、姐妹!?羞愤顿时涌上心头!气得全身都在颤抖:“你——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女人了!你还真把我当成你的妃子了?!你不是说过这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煜儿,你、你真是——”
“我当时不这么说,你会依我吗?——我可是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想要你做我的妃子!——反正现在生米已成熟饭,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完颜煜最宠爱的皇贵妃——你逃到哪里都是我的人了……你还抗拒什么?乖乖地——”
“煜儿!你——你太、太过分了!!!你——”
万料不到完颜煜欺骗了自己还能一副若无其事的调侃样子讲出这些不痛不痒的鬼话——赵苏气填胸膛,大怒扬起的手却被煜轻轻便牢牢抓住:“怎么,苏儿,还想殴打夫君不成?”
黑眼睛里居然还满是调侃兼戏谑的笑意!
“你你你!——”
已经气昏了头,赵苏怒得说不出话——原以为在这宫中暂避几时,便可退居山林——就算煜仍不肯中断两人之间的纠缠,那也不必涉身世俗人群吧!——当初煜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啊!
为什么偏要强迫自己以妃嫔身份苟活在他的宫殿里,靠希冀他的宠爱过活?为什么?——他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在他的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难道只是凭他摆弄过来摆弄过去的玩物吗?
心底突然冰冷,肺腑间窒息得几乎说不出话!——勉强舒解着悲哀的心思,手却被握着,听见煜在自己耳畔的柔声:“别生气,乖!让宫女替你换衣服,去见皇后吧!反正迟早都要见的,怕什么呢!”
宫女早拿着皇贵妃的常服恭敬地侯在床边……
心里的悲哀……
在煜强硬的怀抱里,任凭宫女为自己换上沉重的金国贵妇的服饰——这可是代表三宫里六院里、仅次于皇后的女性的服饰啊!
负责换衣的宫女脸上都是满满的压抑不住的艳羡——能得英俊有为的年轻皇上如此宠幸,真是哪一生哪一世修来的福气啊——可是看这皇贵妃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天哪,她到底想要什么啊?
人可不能太贪心了……
“怎么了?不喜欢这服装?——别不高兴,只是这种场合穿穿罢了——其他时候,朕特许你可以穿你们汉族的服装。好了,别生气……啊?”
亲昵地把皇贵妃搂进怀里,皇上的语气好温柔好温柔啊——又是“特许”!垂手侍立的宫女们都暗暗地露出了不满和嫉妒之色——这个皇贵妃到底有什么好?除了有点怪里怪气的香味,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好处!——偏能教年轻英俊的皇上这般倾倒!给她一个又一个特权……
最令人恼恨的还是这个皇贵妃,已经被皇上当成宝贝心肝似的宠爱,——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还是那一脸要死不活的表情,好象她根本就不稀罕这种圣恩隆眷似的……什么意思嘛!
真是令人讨厌!
先是闻见一阵暗香。
然后就听见皇上温柔中自有强硬的声音在说道:“——听话!”
是在对谁说呢?
皇上已然走了出来——不过吸引皇后目光的是他身后的那抹修长身影——身子被皇上高大的躯体挡掉了一半,脸庞又被那长而繁多的黑发挡掉了一半——完全看不清楚!不过皇后可以肯定那个女人(注意:皇后是本能地以为那应该是个“女人”的)的模样儿绝对谈不上国色天香!
她稍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又燃出妒意:既然模样儿并不出众——那眼光那么挑剔的皇上到底是看上了她哪里?
皇上隔得远远的坐了下来,把皇贵妃揽在自己身边,皇贵妃却有点抗拒——但是动作幅度不大,所以宫女们都没有看见。
皇后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可是皇上脸上却仍是温柔——她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好在肚里冷笑一声。
忽听外面高声:“贵妃娘娘到——”
皇贵妃似乎一惊的样子,让皇后觉得她几乎就准备逃去!
眼瞥见皇贵妃苍白修长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却被皇上一把牢牢抓住!
“是朕要她们来看你的——”皇上说了半句,似乎是在解释什么,又似乎是在说明什么,但是态度却很严厉。
就要见到那个皇贵妃了……
锦园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但觉恍恍忽忽地跟着宫女走了进去。
“贵妃,到这里来坐罢!“
听见久违的熟悉磁性的声音,锦园一怔,心中百感交集!悲哀的——唉,那几欲绝望却又始终抱着一点希冀的女儿心啊……
那是靠近皇上身边的位置——注意到皇后瞬间有点僵硬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心上突然浮起一点优越感……踩着轻盈的脚步走过去,却突然闻到一阵香气。
那是再也熟悉不过的香气——那是在大宋皇宫里,绕竹北辰殿,南面御书房……里时时可以闻见的香气啊……
那是属于谁的香气……她知道得再也清楚不过。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神经瞬间有点空白。
莫非……难道……竟然……不可能!不可能会有这么荒唐的事——猛地抬起头来!
却见——
那被皇上挡掉了大半个身影的人,正惊慌而迟疑地看着自己的人,——还能是谁?还能是谁?
锦园头脑里再次一片空白。
除了呆滞地看着皇上警惕地看看自己,又安慰地把那个人搂紧—— 她觉得所有的神智都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躯体。
……这……
这应该是一场梦吧……不会是真的……不会是真的!
“锦园……“
熟悉颤抖的声音,教她猛地睁大了眼睛——“贵妃,……请过来坐下。”接着入耳的却是皇上冷静而淡然的声音。锦园缓缓看过去,皇上的眼睛里隐隐流动的全是威胁。
那威胁是什么意思,恐怕只有她知道。
心下突然冷寂一片,她悲哀地想笑出声来。——老天真会作乐。
不久前接到皇兄的来书,说父皇奇怪地失踪了,她心下就有了一点……预感。
那天完颜煜盯着父皇看的奇怪眼神,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只是,没料到预感成为现实……只是需要这么短的时间。
可笑啊可笑……
可是为什么,眼睛里突然却会涌上泪珠……
默默地在皇上另侧坐下,她只觉眼前心中,一片茫然……
天会十三年。
十月,大金国汉族贵妃赵氏,突然立志缘佛,舍身出家……
十一月,皇上赐皇贵妃“香妃”名号,自此宠眷逾胜……
十二月,金与西夏联姻,西夏翥凤公主入宫……
……世事纷呈。
…………但说几度东风,几度飞花,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两年。
漫步在香雪湖畔……
香雪湖……
那次是因为和锦园决裂的打击吧——看着锦园决然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心里彻底静止空白,只听见肺腑破碎的声音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我深爱的女儿啊……锦园,锦园……
……
“你就是那个身上有香气的二皇叔,对不对?”
……
“我觉得你不是妖怪。”
……
“二皇叔,我觉得你长得真好看!”
……
多少年前的童稚声音,现在都还刻骨铭心地深藏在心田……
看着锦园远去的背影,知道今生彼此也许再无欢笑洽谈之时……一下子就病倒了。
以前是装病,这次是真病……一病就病了整整一个月……病中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知道勉强支撑着病骨从床上起来,就被完颜煜拥着强带到了寝宫前的长廊下……
虽然是冬天的阳光,因为久卧床褥,还是觉得有点刺眼……
伸手挡着,微微眯缝起眼睛……
刹那间惊呆了——一湖……是湖……
一个月前明明树木参天的林苑中,不知是何时突然出现的一片湖泊……不大,却有碧水连天,杨柳垂岸……环湖白玉阑干,湖心飞角翘檐……虽然是冬季,绝无菡萏香浓、叶盖翻天……但因为这些天天气暖和,湖面并未结冰,反而有宫装女儿,兰舟来去,水调吹彻……
斯是北国?斯是江南?……
顿时恍惚,仿佛回到了多少年前的汴京……和父皇母妃一起相依过的杨柳湖畔……
是南国的女郎在唱吗……
“碧湖湖上柳阴阴,人影澄波浸,常记年时对花饮。到如今,西风吹断回文锦。羡他一对、鸳鸯飞去,残梦蓼花深。……”
…………
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湖?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听见煜在耳边柔声说:
“你在病中一直在说‘回去……回去……’……我想,你是想念江南了吧。”
回去?
……是因为久病的原因吧,眼眶干涩,心里……却慢慢蓄出了……泪水……
煜儿……
天大地大,守侯在我身边的却只有你……
其实,煜并没有猜到赵苏的心思。
回家……
赵苏梦寐以求的“家”,难道真是江南吗?
江南是不错的——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可是,那还不是我心中渴望的福地……
但是,煜的心意,——这个从来只会强硬地索求的孩子,第一次会体贴到自己的心意……
仅仅因为自己病中的一句话,就特地为自己筑出这碧湖半里……
煜儿……煜儿……
——这个任性又怕寂寞、霸道却又温柔、总是教自己生气又怜爱、却无论如何恨不起来的大孩子啊……
心里突然想起年少时的梦想……
人世如烟花,我却不信这三千红尘里独独没有我的桃源堪寻……
我的桃源……煜儿……
可以吗?
我可以吗?
本来都已经再无欲,再无求了……
煜……
透过煜的身影,真的可以看到那片曾经向往、早已忘却的……桃源吗?
希冀如飞萍,点点搅动早已静如止水的心湖……
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前事休说!——这一世来,不过而立之年,却仿佛已展转轮回无数次……每一次都抱着多少烟花绮丽的梦想,到最后却总是只能落得梦碎心哀的下场——仿佛这注定是结局、是结局……是今生是今世我无法更改的结局……
回首往事,有多少几乎触手可及的梦想啊……在我伸出的手——手指尖即将碰到的时候!却总是就水泡一样地破了……留下一滩,不知是泪、亦不知是水……
独自徘徊在香雪湖畔,赵苏心里好生矛盾……
和重德曾经许下的约定,到最后终于成空……和皇后本以为会幸福的婚姻,到最后也终于成空……接连两次,他已对爱情绝望,把所有的心力都投诸到了亲情上——琬、锦园——曾经有过怎样疼爱欢笑的日子啊……可是,如今却又如何?和琬之间,该如何相处?且不说眼下能否再见还是未知!——锦园呢,——曾为父女,终成陌路……锦园,锦园,永远是今生心上的痛……
一想到锦园,赵苏瞬间定下的决心几乎又退缩了!
怎么可以抢女儿的丈夫!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强烈的内疚与自责使他突然有了冲动——和煜决裂,去取得锦园的原谅吧!不想失去这段曾经如此融洽甜转的亲情啊!
是……是的,多么不想失去锦园这个女儿……去告诉煜儿,我们之间决不能继续下去了!你还是应该迎回锦园!是的!——他转身就走,脚步却渐慢……渐慢……终于颓然停住。
煜……煜……
……对不起,锦园……我很自私,我很自私!我还是——还是——
……还是不想……从此就这样失去煜的温柔……
回到殿中——其实以赵苏之男儿身,为何金宫中诸色妃嫔、太监宫女,定会未曾察觉呢?——原来只因完颜煜的庇护,他一向是深居简出,能够见到他真面目的人,无非身边贴身服侍的几个宫女太监——而这几个宫女太监虽明知这位宠冠三千的“香妃”其实是个男子——但皇帝龙威之下,谁敢到外面多说一句呢?——而皇后后妃诸人,除了上次谨秉圣旨来看望皇贵妃时见过他一面——当时隔得颇远,又有完颜煜的有意遮掩,加之闻到异香,故此竟无人起疑心。而赵贵妃愤然出家,大家也只当她因宠爱被夺,恼羞成怒罢了——那里疑心得到这般内幕?——故此他虽在煜身边呆了一两年也,宫中竟也无事。
然而以男子之身,混居宫妃群里——终究任谁能耐?
虽然是那般贪恋着煜的温柔,可是——锦城虽好,终非久留之地;男身女事,又能为长久之计?
纸包不住火——一旦真相大白,我该如何自处?你又该如何自处?——煜儿啊煜儿,你可曾设想过我们的将来啊……
心里正自郁郁,忽听到脚步声。——是煜回来了。
抬头看他,是脸上不乐的表情被煜察觉了吧:“怎么了?苏儿?——不喜欢朕早点回来陪你吗?”
一面说着,一面就过来在身边坐下,习惯地把他抱进怀里。——起初真不喜欢象女人一样被拥进怀抱的感觉,当时总是抗拒呢!可是煜百折不挠地非要如此——也只好任他去了!
时间一长反而习惯了——两人独处,一旦没有感觉到他臂膀和胸膛的温柔,心里似乎就慌慌的——可是又怎么好意思向这个大孩子索求呢?又抵挡不住心底的渴望,只好佯装无事,却总是忍不住拿眼去看他。直到年轻的君主终于想起来了,奇怪地说一声:“咦!我说怎么就有一点不对劲呢!——原来是苏儿没有在朕怀里!难怪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豪爽地笑着,长臂一伸就把他搂了过去!
起初的失落,立刻被熨帖的温柔细细填满,填满……煜儿……象个大孩子样的煜儿……把冰冷的脸颊偎靠在他强壮的臂膀上,觉得,今生,几乎可以没有其他的欲望了……
——可是,我还是有其他的欲望!
“怎么了?苏儿?怎么不说话了?”
感觉到热热在颈畔的呼吸,和耳畔低沉磁性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容颜——俊美而深刻的五官,灼灼的眼睛深得似乎蕴藏着他所有的王者的野心,微笑的唇角却还抿着一点孩子般的稚气——突然惊觉心底悄悄的悲酸……那不知来源于何处,亦不知将去往何方的悲酸。
为什么?连自己也不清楚。
强自压制住突如其来的奇怪感觉,赵苏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从额头、眼、鼻、嘴唇——每一样都端正得好似雕刻师手下最富于力与美的作品!——寸寸抚摸,指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从煜的年轻健壮的肉体里传递过来的温度与热情……
“你是——你不是在勾引朕吧?”
煜的呼吸突然急促,还未收回的手立刻被牢牢抓住。保持着相偎的姿势倒进床里,习惯地承受着煜的高大身体的重量,在煜的嘴唇堵上来的时候——赵苏脱口而出:“煜儿——”
“怎么了?”
煜压在身上俯视着他。——俯视着他苍白的脸上微微漾起的急切红晕。
“我们——你喜欢山林的生活吗?”
煜一楞,呵呵地笑了起来,感到有趣地捏他的脸颊:“怎么可能?——那种山野匹夫过的日子,你的煜儿可是堂堂大金国的皇帝,怎么可能会喜欢?是好男儿当一统四方,傲视天下,这才是朕的梦想呢!——你怎么了,突然问这个问题?”
虽然早就知道煜一定回这样回答,可是心里还是失望地一落——“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煜扑哧的笑声使他陡地住嘴,听煜好玩地又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苏——儿——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生活?那些穷山僻壤的,连个鬼都没有,怎么可能会适合你呢?——这几天是朕让你太无聊了吗?居然想起这些古怪念头!——看来,朕该检讨一下罗——”
话没完就压了下来,嘴唇被堵住——挣扎着说了一句:“——那以后怎么办——”却只是模糊的单字,在煜热情的亲吻里被悉数吞了进去!
“哎呀——”是自己的挣扎使得煜太不耐了吧,双臂一使劲立刻牢牢地就压制住自己,再次堵住自己嘴唇的同时咕哝了一句:“什么也别想!乖乖跟在朕身边就好……朕会好好疼爱你的……”
醒来时煜已不在身边。
忍着肉体的酸痛起身,满床的欢爱气息让胸肺间轻微一窒。
不愿领教宫女和太监们奇怪而鄙视的眼神,自己挣扎着着好了衣衫。
觉得无法再忍受这满床里、满殿里的肉欲的气息,走到了外面来。
倒影杨柳,轻烟浮湖。何等美景。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杨柳堤上——“咦……”
先是一声娇嫩的讶异,接着就看见前方不知何时出现的宫装少女,教赵苏大吃一惊——煜明明禁止其他人出入这里的!这个女孩子的神情态度又决非此间宫女。
这——他本能地羞惭转身欲落荒而逃——却听背后少女着急叫道:“喂!那太监!你可别去禀报皇上!”
太监——太监?
目瞪口呆地不由脚步一顿,那少女已经赶到了面前,急道:“求求你,别去告诉皇上!我只是太好奇了,所以想偷偷溜进来看看罢了!我马上就走!你别去告诉皇上啊!”
“我不是太监。”
原来是个人事未知的小丫头。心里平静下来,赵苏不由一笑。
不知为何,他天生对这些小儿女们极感亲近。此时见这少女又急又怕,俏脸上通红,央求地看着自己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眨着泪花——心反不忍,遂安慰道:“我不会去告诉皇上的,你放心,不用急得哭。”
“谁急哭了?”
那少女竟瞬间扑哧笑出——原本含泪的大眼睛也乌溜溜地转着俏皮:“我不用苦肉计骗你——万一你去告诉了皇上,那我不就完蛋了?”好奇地打量着赵苏,语气疑惑:“你不是太监?那你是谁?怎么会在香妃娘娘的宫里?”
赵苏一呆——顿时仓皇说不出话,尴尬得脸都红了,心里暗叫糟糕之极——却听少女突然道:“咦——我象在哪里见过你啊——”
在哪里见过?
赵苏又是一呆,仔细地看了看少女——也不由吃了一惊,确实有几分面善!不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翥凤!我是——”
少女还没说完,“娘娘!”
却听宫女叫着小跑步奔了过来:“娘娘,您怎么独自走到这里来了?请回宫罢!可让奴婢好找!”
“啊——”
自眼角明明瞥见少女瞬间张大了嘴巴,大眼珠子几乎瞪得要掉下来的样子,赵苏只觉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上!——此刻只恨不得地上有条地缝可钻!
他不敢再看少女的表情,转身就走,脚步越来越快,听得宫女在后叫:“娘娘,等等奴婢啊——”
突然听见少女远远的清脆声音:“喂!——你还记得吗?我们真的见过面的,在西夏,我父王的皇宫里!……”
接着是身后宫女的惊叫声:“啊!你你你,怎么可以擅自闯入?——这里是禁地!”
……西夏?
突然记起……是了!多少年前……是那年,是那月,是那个春天……那个在拓拔仁孝怀里牙牙学语的小女孩……
“这是我女儿,翥凤。“
连拓拔仁孝当时的微笑跟声调都能记得清晰,从来没有想过有些往事也可深植心底!——原来就是那个当年才两三岁的小女孩啊……现在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蓦然惊觉,——原来、时光竟已流去如许……
而我呢,则已渐渐老去……
突然就想起了那个越发遥远得仿佛已成梦的片段的春风绮想……大漠、关山、白沙、雪地、还有谁微笑的容颜……那是什么时候,似乎曾经有过的一场约定……
突然就想起了天祚,——这个也是遥远得几如前生听过说过的名字!
心里突然疼痛得无法呼吸……岁月……人生……
渺渺红尘,原来人只是微粒……
只是微粒,所以更应该珍惜今生的剩余啊……
我已年华无多!而年少时曾信誓旦旦地要追寻到手的那个桃源呢,依然虚无飘渺,动摇在半空里……
还是希望……
年底将至。…………。
“煜儿……”
“恩?”
“我想过安静的生活……你……你呢?”
“怎么了?这里还不安静吗?——难道是那些宫女太监吵到你了?要朕换几个吗?”
“不不——不用了!”
这些事,还是尽量少让这金宫里的人知道的好吧……
…………
不知过了多久,春天又已来临了。
“煜儿,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那你想去哪里?!——”正在激情头上却突然听到这句话,完颜煜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难道你不想跟在朕身边?朕对你不好吗?”
“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苏儿,你最近怎么老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
除了在心底喟叹一声,还能有什么言语?
…………
夏夜。
熏风自南来,殿阁生余凉。
握手相坐,突然——“看,苏儿!看,那是牵牛、织女双星!看,是不是?是不是?”
险些惊了一跳,看着指着天空,兴奋地叫了起来的煜,哑然失笑——果然,还是个大孩子啊——忍不住满心里的疼爱跟迁就,笑笑地回答:“是呀!确实是——”怜爱地看着煜在稀薄的月色里闪闪发亮的眼睛,不知为什么,是因为胸腔里郁积得满满的怜爱跟不舍吗——喉头突然一热——
“煜儿。”
“啊?”——还在仰望星空,神游八极……
“煜儿……如果你不当皇帝了,那你——”迅雷不及掩耳地被抓进怀里!紧跟着就被堵住了嘴巴:“说什么傻话!朕怎么会不当皇帝?朕这一生注定该是王者——这是上天的旨意!朕怎么会不当皇帝呢?——你这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成天说些不吉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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