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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兵书峡-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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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料其必要再来,去往前面谷口守了两日,过时竟变作两个白面书生。我已被他混过,等他走出半里来路,忽然想起这两人相貌衣服虽与小醉鬼所见不同,所带包裹却是一样,身边又有兵器,脚程甚快,先是缓步走来,等我回头不久,忽然加快,晃眼走出老远。我追上去将其拦住,不料他们居然看出我非常人,不等开口,先说好话,并说前日饮酒,事出无心,后知老前辈以开酒店为名,实是借此消遣,点缀风景,周济往来山中的采药苦人,自觉失礼,欲往赔话,又恐多心,偏又有事急于回去;今见老前辈在此,知已生疑,越发胆小,不敢明言等语。经我盘问,居然应答如流,十分得体,连往刘家作客之事均未露出。我听出不是为我而来,警告了几句便自放走。以前江湖上原有两个著名大盗,本领高强,最善改变形貌,此人必与有关。你最好在此地歇上一夜,明朝起身直奔小孤山稳妥得多,也许能不动手将剑夺回,免得白赶一阵,被他惊觉隐藏起来,就有线索可寻,也费事多了。”
  黑摩勒乘机问道:“我知老先生世外高人,必与师门有交,请教大名是哪两个字?”商大叔笑道:“我并非寒山门下,只家师曾与诸位长老相识。你我乃是平辈。我名商逢,家师便是昔年隐居苏州枫桥的古老人,已去世了。”黑摩勒惊喜道:“照此说来,不特商大哥不是外人,连井道长也是古老人的大弟子井秋梧了。诸位师兄在此隐居必已多年,用意我已知道。目前黄山斗剑,想早听说。事完,陶、娄、司空诸位师长便要集众商计,同助孤儿报仇,夺回旧业,事情至多还有一年。家师葛鹰现往芙蓉坪探敌。小弟奉命武夷寻人,事完也许赶去,不料中途将剑遗失,多了耽搁。你说江湖上善于改变形貌的大盗,只有两面神魔伊商有此本领。此人去年已被司空叔和彭谦、凌风诸位师叔除去,本人势穷自杀,党羽伤亡殆尽,连他死党凶僧大同和尚也同伏诛,小弟曾经在场。商兄可知道么?”
  商逢惊喜道:“我们隐居此山,为了时机未至,轻不出山一步。偶然也有几个好友路过,说点山外之事。大师兄虽常出山,轻不多言。伊商和凶僧大同恶满伏诛之事尚未听说,真个笑话!照此说来,遗孤复仇之事必不在远。井师兄也真谨细大过,我们只他一人时常出山,这些事不会不知,并未听他说起。”随又回顾奚恒道:“你怎不去看看?近来常有人经过,形迹可疑,虽不一定是敌人党羽,小心总好。”奚恒笑道:“大叔不必多虑,我师父回来了。”
  商逢还未及答,忽听崖后有人接口道:“今夜并无外人踪迹,前后都有山洪阻路,你们今日巧遇,就要分手,不妨谈上一会。我因有事,暂时不能与黑师弟相见,可代转告:你说的活不错,最好在此住上一夜,明朝起身,直往江西彭泽小孤山,以免多生枝节。那姓伊的弟兄二人,正是神魔伊商嫡妻之子。为了乃父宠妾灭妻,随母隐居江西原籍,虽奉母命不许与父相见,但知乃父被杀之事,母子三人决不甘休。黑师弟此去,最好不要提起前事,先往孤山将育笠老渔人寻到,好言相商,请其劝那两弟兄将剑交还。如其不允,必有原因,不可冒失得罪,可往湖口小菱洲,去寻龙、郁两家的长老,明言来意和师长姓名,十九可以如愿。总之,能不动武才好。”
  黑摩勒忙应道:“你是井师兄么?前听先恩师当时说起师兄为人,久欲拜见,请来一谈如何?”那崖后发话的,正是奚恒之师井孤云,接口答道:“黑师弟,我早对你久仰,只是现有急事,必须起身,还有别的原因,不便相见,望勿见怪。事完我必寻你,再行畅谈吧。”黑摩勒还想说时,商逢笑道:“井师兄就是这样过于小心,但他对友最是热心义气,不久定必寻你相见,由他去吧。”底下便无声息。铁牛在旁,听崖后人口音清朗,从未听过,便留了心。
  黑摩勒本想追去,因听井、商二人先后劝说,再三挽留,情意殷勤,心想:师徒二人已二三日不曾安眠,就往前追,路上也要觅地安睡。前途又有大水,与其路上受苦,不如在此吃饱睡足,明日直赴江西。追上这两人更好,如迫不上,便照所说行事。想了想,点头答应。
  商逢本请黑摩勒师徒月下对饮,再去庙内安歇;四娘一意结交,早在暗中命二子回家准备,再三和众人说,连宾带主一同请去。商氏夫妇知其借此解消前嫌,并和来客互练刀法,其意甚诚,便说:“别位弟兄无须同往。我夫妇带了奚恒,代你陪客吧。”四娘只得应了。经此一来,化敌为友,彼此高兴,一同起身。
  到了刘家,吃完晚饭,谈了些时,宾主双方又练了一阵刚柔金扎,铁牛才知自己并未学会。四娘招式虽比铁牛会得多,但又不明变化和那最要紧的口诀,互一参考,彼此均有益处,全都欣慰异常,喜出望外。铁牛因在日间睡过两三个时辰,急于想和主人一起用功,不肯就睡。黑摩勒知他体力素强,自己明日还要赶路,只嘱咐了两句,命其练完就睡,自先安眠。商、奚三人也自辞别。天亮惊醒一看,铁牛、奚恒同立床前,正在收拾衣包粮袋。主人母子也在一旁。问知四娘,因见黑摩勒师徒衣服大少,又未带有干粮,仗着家中富有,百物皆备,连夜做了许多路菜糕饼,又把刘氏弟兄小时所穿衣服取了几件,分赠二人。本来还要预备行李,铁牛力言:“无须,包裹太大,走路累赘。师父一向空身上路,稍近一点,只在五六百里以内;连衣服都不带一件。自己身边,还有好些金银,路上并不为难。”四娘方始中止。黑摩勒见主人十分诚恳,只得受了。
  临走,四娘垂泪说道:“未亡人十多年的深仇,卧薪尝胆,日夜悲苦盘算。只为仇敌势力强大,无可奈何,徒死无益,饮恨至今。三年前遇见两位老前辈,才把寒山七宝中的两种兵器学会,知道仇人武功厉害,非这两件兵器不能破他。那一双日月钩,尤其是这乌金扎断金斩铁,是他克星。无如寒山诸老只剩两人,到处托人寻访,不见踪迹,正想照样仿造,拼着一条老命,混进芙蓉坪贼巢,与那忘恩负义的老女贼同归于尽,又恐一击不中,反累门人小儿受害,进退两难。不料诸位老少英侠将助孤儿报仇复业,我也可以追随同往,虽然因人成事,倒抵了我多年心愿。但我母子山居避祸,除却瞎长老和商氏夫妇、井道长有限几人,还是前年为了小儿争执,受迫说出,谁也不知我们底细。平日轻不出山一步,虽有两个先夫所交好友偶然送信,到底耳目不周,事又机密,还望老弟师徒格外关心,得到音信立时通知,以便同往贼巢,亲报夫仇,感恩不尽。”黑摩勒笑答:“那个自然。”四娘长子刘隆,武功比两弟要强得多,弟兄三人平日虽然骄纵,人并不坏,以前吃过商、奚诸人的亏,未免怀恨,昨日又受了伤,本来恨极黑摩勒,立誓报仇,不料对方竟是恩人艾道长的门下,又问出许多关系,报仇二字自谈不到。昨夜四娘再向三子门人,背后痛哭劝告,想起黑摩勒小小年纪,自己全家竟非敌手;铁牛年纪更小,又是他的徒弟,均打不过,实在丢人太甚;再见对方人甚义侠慷慨,越发感奋佩服,由此互相劝勉,努力用功,痛改前非不提。
  黑摩勒由主人力劝,吃完早点方始起身。走过小山时,商逢正在等候,和奚恒一同送出十里之外,指明途向,方始别去。黑摩勒心想:伊氏弟兄虽然起身在前,断无不眠不休之理,并且由刘家起身时雨下不久,还不甚大,中途遇见那样大风雷雨,必要觅地躲避,双方一样耽搁,又不知身后有人追来,也许仍能追上,并未把井、商二人之言看得大重,加以一夜安眠,精力恢复,才一上路便加紧飞驰。满拟铁牛见过此人形貌,已然问明,任其如何改变,只要追上,凭自己目力总能看出。为防被人识破,并将二人所穿黑衣面具换下,装成两个村童,又编了一套言语,意欲追上二人,相机行事。谁知昨日这场大雨只在方圆二三百里以内,再往前去,离开那一带山区便没有雨。伊氏弟兄原因作贼心虚,算计铁花坞三凶必要命人穷追踪迹,只在刘家吃一顿饭,匆匆起身,赶出数十里雨势便小,始终未遇大雨,脚程又快,早已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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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   旗帜谁家 万顷沧波惊远棹   江山如画 千行杨柳坐垂纶
 
  黑摩勒师徒白赶了两天,一点影子也未寻到。后来还是铁牛无意之中向一老者打听,也只说是两个紫脸少年曾在当地经过,相隔已有多半日光阴。再往前面探询,答话多半不同,仿佛二人并非一路。黑摩勒知道对方故意把形貌衣服换去,有时路上投宿打尖,遇到人多之处还要分成两起,装不相识,心想:这厮并不知我是剑主人,死贼又未被人看见,据说本领颇高,何故如此胆小情虚,鬼头鬼脑?料已赶他不上,为防沿途打听,被他同党警觉,好在前途便是江西境内,小孤山已快赶到,吩咐铁牛不要再向人探询。
  次早赶到江边,见天色甚好,雇了一只船,往小孤山驶去。二人摇望那山孤峙中流,宛如一支碧玉簪插在水上。四面波涛浩荡,断岸千尺,只西、南两面有一片浅滩,时见渔村蟹舍掩映烟树之间。江山如画,风景清丽,遥望庐山,高矗天际,白云缥缈,时隐时现,烟岚明灭,不见全身,显得形势分外雄奇。正在指点赞赏,因是逆风而行,船行甚慢。
  铁牛见所雇小舟,共只老少二人,老的摇橹,兼带掌舵,小的年只十来岁,短发蓬松,短只齐额,看去人甚瘦弱,年比自己还小,却拿着一根长竹篙,横在手里独立船头,遇见有船对面走过便大声吆喝,用篙向来船点去,将来船抵紧,对面错开。江上风日晴美,只管凉风拂拂,心身轻快,舟童却累得头上冒汗,看去十分吃力,老的摇橹也极勉强,不由动了怜悯。暗忖:都是一样人,自己以前也曾吃过苦头,如今拜了师父,游行自在,无虑无忧,何等快活!这两个船家一老一小,无非为了衣食,拼了性命,卖此苦力。看去实在可怜,放着一身力气,何不帮他一帮?便朝舟童笑道:“你太累了,我帮你撑船如何?这里有二两银子,送给你们,少时买点酒肉,吃顿好饭。我们游山回来,还坐你的船呢。”
  舟童喜道:“因我祖父年老,江湖风涛大大,客人多不愿意坐我的船,常不开张。方才那些船家见客人年纪小,又未带什行李,以为给钱不多,才让祖父揽了这趟买卖。他们因今日天好,又是孤山小姑神女庙会之期,雇船人多,恐我祖父要钱太少,在旁碍事,故意支开,还说了许多闲话。我们恐客人嫌我们人老船小,不敢多要,二位客人竟付了加倍船钱,足够我祖孙全家一月之粮,现在又给这多银子,如何敢当呢?”铁牛见他说之不已,一双小眼却注定银子上面,分明想要又不好意思,越觉穷人可怜,并且还有良心,对此非份之财还在害羞,忙道:“不要说了,我师父比我还大方,你只管拿去,把篙给我,你歇一会。”
  舟童先因黑摩勒年纪较长,雇船由他做主,还恐客人不快,不敢要那银子,及听这等说法,忙即谢诺,将银接过,心中一喜欢,忘了再说下文,竟被铁牛将篙夺去。正想将银送往后面与祖父观看,忽见对面一条大船,船人甚多,扬帆顺流而来,相隔不过七八丈,江流大急,晃眼撞上。猛想起客人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又是外行,就是力气较大,看去强壮,风浪之中也弄不惯,方要开口。操舟老头因江流太急,逆水行舟,年老力衰,正以全力应付,忽然发现船头上小客人将竹篙拿去,对面恰有大船驶来,知道不妙,嘶声急喊:“孙儿如何将篙给人?前面大船就到,没有看见么?”话未说完,对面大船凌风破浪走得飞快,相隔不过丈许远近,眼看撞上,小船立成粉碎。大船上人约有二十多个,均是壮汉,正在同声怒吼,纷纷喝骂。舟童见势不佳,慌不迭放下银子,抢上前去,口中急喊:“客人你弄不来!”伸手想夺那竹篙时,铁牛从小顽皮,所居临河,学会一点水性,并未把那大船放在心上,心想:我如不行,你们老少二人更是无用。早抢上前去,双手持篙照准来船右舷前头用力撑去,大小二船虽被一下错开,无奈用力太猛,前后不匀,老头力弱,变出非常,急切间扳舵不及,船便往旁横过,正挡大船去路。这时危机瞬息,眼看小船非被大船齐中撞断不可,老头连惊带急,已滑倒船上。大船上人一面同声怒骂,任其朝前猛冲,右舷几个壮汉各持篙竿,照准小船上人便打。舟童吓得抱头尖喊,周身乱抖。铁牛还不知小船就要撞碎,见状大怒,手中长篙正撤回来,就势朝对面一挥一舞。船行正急,船艄又生变化,两下对错之际,大船上人怎禁得住铁牛神力?经此一扫,有的将篙震脱,落在水中,手臂酸麻,立足不稳;有的竟被扫跌水中随流飘去,被船人奋力救起。再看小船,已由横而直停在水上,不住晃动起伏,快要随流淌去。老少两船家做梦也未想到,危机一发之际免去一场大难。再看大船,已驶出一二十丈,船上众人正朝小船这面手舞足跳,同声咒骂,但是相隔已远,回舟不便,无可奈何。
  铁牛见师父立在后艄,周身好些水点,面有笑容,还不知道是何缘故。老头一面摇橹前进,口呼:“孙儿,还不向这二位恩人叩头!不是他们,我们连人带船早已完了。”铁牛问故,原来那条大船,乃湖口惟一恶霸曾三省所有,外号震三省,与他姓名同音,横行不法,势力甚大,开有八九十家大木行。这类大船养有二三十条,船头上挂有一面三角旗,上绣一个“曾”字,往来江西两湖之间,江湖上舟船望即远避。这类大船头上均装有三只铁角,名为铁龙冲。遇时,如是逆风上驶还好一些;如是顺风扬帆而来,下流舟船隔老远望见那面三角旗,便须设法避开;如因风浪大大发现稍迟,躲避不及便要遭殃。船上人个个凶恶强暴,照例横冲直撞,向不让人,有时对面来船明已避开,只要离他稍近,或是这班恶徒看来船不顺眼,犯了凶心,往往故意把舵一搬,朝来船冲去,十九冲成粉碎。他们不特不肯救人,反而以此为乐。偶然船家闪避得快,侥幸躲过,至少也被他们用篙竿打上几下才罢。狗子如在船上,更是厉害,真个万恶。船家先还怪孙儿将篙给人,几乎闯祸,后来才知年老眼花,不曾看出来船是谁。如非这师徒二人,万无生理。
  先是铁牛一篙将船头错过。同时,黑摩勒本在看小孤山不曾留意,闻得船家呼喊,见势危急不愿开口,忙往后艄纵去,本意代老头将舵扳转,一见船已横过,大船正朝小船中腰冲来,同时瞥见船头上还有一大两小三个铁角映日生光,看出专为与来船对撞之用,再看船上的人又都满脸横肉,神态凶恶,不禁大怒。百忙中抄起一块七尺来长的船跳板,抢往中腰,照准大船前头铁角备力一抵,小船当时由横而直,两下分开。大船上人断定小船必被撞碎,因恐碎木乱飞,江水受激涌起,湿了衣服,或受误伤,齐声笑骂,往后闪退,正在打算欣赏这场惨祸,不料会在千钧一发之际船竟错开。曾家大船都是硬木特制,船头甚高,那三只铁尖角,看去形似铁锚,又尖又锐,最前一根低及水面,长达三丈。黑摩勒身材瘦小,本不起眼,这时手握跳板,低头俯身朝那铁角猛抵,自看不见,等到船已错开,才被发现。内有两人眼快,看出小船上有一幼童将船撑开,不禁大怒,又听右舷同伴怒骂,有人落水,也不想想对方两个小孩怎会这大力气?一声怒喝,举篙就刺。另外几个恶党也用长篙乱钩乱捣,想将小船钩翻,一面去救落水同党。
  黑摩勒越发忿怒,知道对方人多,只要被他钩上,自己虽有本领,小船也非翻不可,怒火头上,更不怠慢,忙将手中跳板一紧,乘着两船交锗一去一来之际,一个“蜻蜓掠水”之势,由斜刺里往大船边上纵去,手中跳板随同自己往前一扫。只听叭嚓连声,前半那些恶徒纷纷震得手臂酸麻,不是脱手丢篙,便被反震回来,打向同党身上,十九立足不稳,东倒西跌,乱成一片。如非船舷宽阔,黑摩勒心中有事,对船上人虽然可恶,并无多大本领,不愿伤人性命,要是知道恶霸船的来历,这些恶徒至少也有几人不死必受重伤了。
  黑摩勒有意惊人,纵时,左手船板乘着大船去势横扫过去,右手早把人皮面具取出戴上,落到船头,一声怪啸,双脚一点又倒纵回来,落在后艄之上。大船上原有两个行家,因听船人喝骂,探头一看,恰巧瞥见。因觉来人身轻如燕,貌丑若鬼,身材那么瘦小,偏是力大无比,一个人竟在惊涛骇浪之中,将顺风扬帆而来的几千斜大船用一块船板抵住,使其错开,将小船保住;船头上另一小孩,也是只凭一根竹篙将大船撑开,此是从来未见之事。别的不说,单这力气已大得出奇,如其回舟动手,休看众寡相差,也未必能占上风。看出小船是往孤山驶去,忙令手下徒党不可妄动,探明两小孩来历再说。双方都是几句话的工夫,彼此船已驶出老远。
  黑摩勒后听船主人如此凶恶,心中忿怒,暗忖:这类恶霸为害人民,万容不得!此时身有要事,且等事完归来,见了葛师再来除害。便告船家:“今日之事,不可向人说起。”船家祖孙同声应诺,老的并说:“我们还怕他认得此船。现在年老无力,孙儿年幼,水上的饭已吃不成,回去便要把船卖掉,把客人今日所给银钱另谋营生,不再操舟为业了。”黑摩勒听去可怜,又命铁牛送了他十两银子做本钱。船家推辞不脱,感激流泪,再三拜谢。二人笑说:“都是一样人,谁有力量就帮谁,这算什么!”说罢,铁牛又代摇橹。船家祖孙知这两个小船客不是常人,也就听之,只在一旁扳舵指点。
  铁牛以前本未弄过,虽非内行,人却聪明,又会水性,一学就会,比船家自快得多。等到孤山脚下,天已过午,二人均觉腹饥,便问船家:“山上可有酒店?”船家答说:“山上虽无什么好酒店,游山的人都是自备,庙中素面却是有名。今日恰是庙会,天气又好,香客游人甚多,庙前卖食物的摊子不知多少,荤素全有。二位恩人上去,随意用吧。”
  一会靠岸,铁牛见那舟童胡明身太瘦弱,面有菜色,人却聪明伶俐,觉着可怜,便和师父商量,想带了去。黑摩勒先觉无聊,继一想,自己人地生疏,带他同行也许有用,令其引路寻人也较方便,含笑点头。便令船家胡老守在船上,带了胡明,往上走去。当地原是一片渔村,偏在山旁,地势比较偏僻。因有庙会,全村渔人多半往趁热闹,临水一带渔网高悬,柴门虚掩,悄无人声。偶然望见几个村妇,自在门前晒衣亮网,静悄悄的,看不出那老渔人是在何处。二人又饥又渴,正想去往前山,吃完再来,胡明笑问:“香客游人均在前山,二位恩人到此作什?”黑摩勒笑道:“我是来寻人的,且去前山,吃完东西再来也好。”
  三人随往前山走去。那一面地势渐高,刚走向人山路上,便听钟鼓梵唱之声、人语喧哗隐隐传来。再走不远,到了登山大路,香客游人往来如织,更加热闹。胡明正领二人往上走去,黑摩勒偶一回顾,瞥见临江一片浅滩断崖之上,开着两家小酒店,心想:庙会人多嘈杂,不如这里清静。便令铁牛、胡明回身,去往店中沽饮。到后一看,那两家酒店地方不大,甚是清洁。左边一家聚有几个酒客,似是山上下来的游人。右边一家竟是空的,为想清静,便走过去。店伙见是三个小孩走来,都穿一身短衣,貌不惊人,心存轻视,便说:“里面没有客人,你们不许进去。”胡明方要开口,被黑摩勒止住。铁牛见店伙无礼,把眼一瞪道:“我们是吃酒的,你这厮怎不开眼?”店伙冷笑道:“我们这里不卖小孩,你到隔壁那家去。”铁牛气道:“你开的是店,我们有的是钱,又不欠你,如何这等欺人?”说罢往里便走。那店伙生得年轻力壮,仗着酒好,又是彭泽县城中财主所开,专为主人平日游山之用,里面还有两间精室不令酒客人内,强横已惯,生意好否全不相干,一见铁牛硬往里走,一把抓住想推出去。哪知铁牛成心怄气,立在地上,和生了根一般。店伙连推带拉,用尽气力,一动不动,心里一急,伸手便打。
  黑摩勒早就有气,本想任凭铁牛闯祸,不去管他,继一想:此时有事,又正腹饥之际,不宜显露行藏。看出铁牛已有怒意,恐其动手,又气那店伙不过,忙抢上前,伸手微微一挡,口中喝道:“他这里眼大,看不起人,我们不会别家吃去,理他作什!”话未说完,忽听身后接口道:“人老弟有兴游山,不值与人动气:我来此山已有两日,对门那家酒菜颇好。他这里人不对不卖、吃得太多不卖、过时不卖,号称三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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