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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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无所知。
　　两个人高中都没念完就被家里赶了出来，早些年都在工地上干活，受过很多苦。尚大爷那个时候就和他表态说只要条件允许，再不让他接触这些糟心事儿。夏大爷也乐见其成，懒得管来管去的。
　　“你阚大爷的老熟人有个挺好的项目，没钱开工。之前阚小弟已经给他们垫了一笔资金了，实在凑不齐工程款，就找小尚借了些钱。”“哦，那他这可是帮了大忙啊！”夏大爷笑嘻嘻地，“给他买块大~手表吧。”随手指了指，“我看这块就挺好看的。”嫂子看了一眼，蓝气球，还是镶钻款，“嗯，是，价格也挺好看的…”“真的呀，唉，我看看这是几个零，卧槽…个破手表卖这么贵。”“土冒。”“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不能买。”嫂子扶了扶额，“没听见我说工程款都得借吗？我想买也没钱好不好…”
　　嫂子自顾自地挑出一款看起来还挺精炼的机械表，交好钱拿过东西，直接往夏大爷怀里塞。夏大爷没有接：“你好不容易给他买点东西，得让他开心开心，等着生日的时候亲自送给他吧？”嫂子似乎犹豫了一下，“那行吧。你提醒着我点省得我忘了。”
　　

　　☆、第　10　章

　　飞机是晚上八点降落的，阚大爷和阚小弟一起来接机。夏大爷看见阚家爷俩就乐了：“呦呵还以为你们俩关系僵着呢，和好啦？我就说父子没有隔夜的仇……”阚大爷和阚小弟默默接过两个人手里的行李，“唉，怎么着？看见我们回来不高兴啊？怎么都沉着一张脸”
　　“叔儿，我先送你回家。”阚小弟拖着夏大爷走得飞快，夏大爷频频回头，“哦？那你爸妈呢？”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出啥事儿了？”“我爸他自己开车来的，你先跟我上车再说。”
　　“前段时间尚叔借了些钱给我爸朋友你知道吧？”“嗯，听说了一点。”“我今天才知道亏空量有点大，尚叔的现金和抵押物都不太够。他觉得那个项目很好，一不做二不休，背着我们和那个人商量着互相给对方的公司担保贷款，要把整个工程都承包下来。”“然后呢？”夏大爷声音有点抖，“那边拿到银行贷款就跑路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就这几天吧，我是前天晚上才听到信儿的。”
　　“叔儿，这事儿挺大的。听说尚叔找了专门的律师和会计去查对家公司的账目，坏账挺多的，只有面上给他看的东西是好的，里面还造了不少假。”夏大爷听得心惊胆战的，慌得直冒汗。
　　“叔儿，还有个事儿我得和你说。对家那公司的老板，是我前妻的舅舅。”他好像下了些决心，“项目是我爸互相给牵的线。叔，对不起。我一定尽全力弥补。”“叔，我早就劝过我爸，他们家亲戚心术不正，不能牵扯太多。我爸不信，非要往上凑还扯上你们。都是我的错。我一定尽力弥补。”
　　夏大爷根本听不进去他唠叨了些什么，只跟着点头。下车的时候趔趄了一下，从机场到家门口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腿麻得根本使不上力气。
　　“叔，你等一下，我送你上去。”阚小弟急急忙忙地跳下车。“不用了，我没事儿。你先回家吧，挺晚的了。”阚小弟也有点怕面对尚大爷，只好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啊！回头再联系。”夏大爷摆了摆手，慢慢往公寓楼门口移动。
　　夏大爷摁了几下门铃，没人来应门。想起自己拿了备用钥匙在随身的背包里，翻了老半天才找到，打开家门，一眼就看见趴伏在客厅茶几上的尚大爷，一动不动的，整个人都显得死寂一般的苍白。夏大爷吓得头皮发麻，往后趔趄了一下，急急忙忙上前，哆嗦着用手背贴了贴尚大爷的脸颊。尚大爷好像是感受到了痒，抬手挥了挥。
　　夏大爷胸口的气儿终于喘利索了，一阵眩晕，坐倒在了地毯上。尚大爷终于被吵醒了，揉了揉眼睛，好像不确认眼前是不是有人，又向前伸了伸手，夏大爷连忙抓起了他的手。“你回来啦？”尚大爷笑得迷迷糊糊的。“嗯，我回来了。”夏大爷也扯了一个笑脸。
　　尚大爷抽回自己的手，用力地搓了搓脸，好像要把一脸的疲惫相搓掉。夏大爷这才得空仔细观察他，几天不见，鬓角处的头发已经全都白了，眼袋大得快要掉到地上去了似的。就见尚大爷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眼镜，抽了点纸巾随便擦了一下。
　　“我怎么不知道你近视？”“老花镜，我都多大岁数了才近视。”“你才几岁啊就老花。”“这两天事儿多，眼睛有点不够用，带着看东西清楚点。”
　　“……你……不看文件的时候也这样？刚刚是看不清我？”“没有，睡觉压的。”尚大爷侧着头观察着夏大爷的脸色，“真的，度数不高，不信你带着试试……”
　　夏大爷紧紧地环住尚大爷的腰，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我不试……你这两天很累吧。”“嗯，有点儿。你都知道啦？”尚大爷卸了肩膀上的力气，轻轻地偏过了头，吻着媳妇的后脑勺。
　　“你是不是破产了？”
　　“不至于，能救回来，相信我。”
　　“破产也没事，我养活你。”
　　“嗯，你养活我。”
　　“我说真的呢。”
　　“我也说真的。”
　　

　　☆、第　11　章

　　夏大爷觉得自己在公司那边肯定帮不上什么忙，跟着瞎着急可能还会让尚大爷心烦，所以也不多打听。倒是自己的小水果店突然可能要开始养两个大活人，让他有一点压力。原本每年能小赚个二三十万，他觉得挺够用的，因为家用都不是他出，这么些年私房钱也攒了个小几百万了。但是还不够，以前是有得赚就行，多养一口子吃饭，还是个有病在身的，备再多的钱可能也不够花。
　　夏大爷的雇人的时候一直都不太计较成本，不光工资给得比同行业的高，还包三餐，住宿能凑合的，店后面有一个休息室，三张床，都可以睡人，再加上老板是他这么个好说话的，买卖很留得住人。现在在当店员的，年头少的都已经跟着他干了有三四年，在人员流动性特别大的这个行业，其实挺少见的。
　　虽然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但是也相处了这么久，夏大爷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谈需要裁掉几个人的事情。
　　他找店长来商量，店长沉默了一下：“老板，这事你不用出面，我去谈就好了。”又补充到，“其实我也正好想和您商量个事情。”
　　“我这些年在您这里学了很多，也攒了一些钱。”夏大爷看了看他，点了点头，鼓励他继续说，“我年后就准备结婚了，老家让我尽早回去，自己也做个小买卖……”“那很好啊，挺好挺好。一直在我这里干也不是个长久的事情。真好。”
　　店里最终只留下了四个人，两班倒，还有两个附近大学的学生，兼职，每天上货卸货的时候过来帮忙。
　　最麻烦的是进货的事情。因为只有一家店，规模太小，夏大爷始终联系不上稳定的供应商。店长在的时候还好，他每隔两天会到临市的批发市场进货，月末店长一离职，这个工作就落回了夏大爷自己头上。
　　集市每天四点多就陆陆续续开始卖货了，都是瓜果蔬菜，需要抢鲜，就算六点赶到，也已经只剩下别人挑剩的东西了。为了保证品质，上货的日子夏大爷凌晨两点就要从被窝里爬起来，开着自己的小货车，往临市赶。特别是临近年关，店里每天生意都特别好，夏大爷也几乎每天都要去集市看看货，补充一些。
　　尚大爷也很忙。有时候夏大爷起床了，尚大爷才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很无奈，但是都得咬着牙硬挺。夏大爷发现自己不会对尚大爷不爱惜身体的事情那么生气了。偶尔起床的时候看见他累得动不了在客厅沙发上缓劲儿，满脑子只想把他抱在怀里，跟他说咱不干了。
　　可是他不能。也和阚小弟交流过几次，贷款被人卷跑，新工程彻底泡汤。正在进行的项目也发不出来年末的三个月工资，已经到位的建设材料就在工地里那么乱放着，也没人管。欠着未付款项的上游公司拖着他，有他未付的下游承包商怕他跑路，整天派人盯着他。银行催他支付贷款利息也催得越来越急。阚小弟已经把手头能拿出的流动资金全都给他了，不过也是杯水车薪，估计也就能再挺半个月。
　　现在全部的希望就是能抓到卷款跑路的人，追回一部分资金，至少坚持到开春重新开工的时候。
　　连夏大爷都觉得希望不大，但是自家老头子还在咬牙坚持，每天在外求爷爷告奶奶的装孙子，所以他也不会说什么丧气话。他现在只想着把水果店好好干着，随时准备着把老头子圈养起来。
　　这天夏大爷头有些痛，为了不耽误第二天早起上货，他没在店里多呆，早早的就回了家。门口摆着尚大爷的鞋，“老头子？”夏大爷喊了一声，没人应。夏大爷脱了鞋进了屋，就看见厨房门紧紧地关着，里面传出滋啦滋啦的声音，隐隐还地能闻到一股菜香。
　　夏大爷坐到餐桌前，放松了身体，软塌塌地靠着椅背，正对面就是厨房的磨砂玻璃门，这样坐着他就能看到里面一个人忙忙活活的身影。他看得有些出神，有多久没觉得这么安稳过了呢，他想。夏大爷从很早以前就特别喜欢安安静静地看尚大爷做饭做菜，觉得最温暖的家就是这样。尚大爷总气他不帮忙，就知道在一旁傻乐，他一生气，夏大爷就会乐得更开。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
　　尚大爷一手端着菜一手拉开门，以为家里没人，看见瘫坐在餐桌前的夏大爷吓得差点叫出来，“擦，回来了不喊一声，吓死我了。”“我喊了呀，你没听到。”“你不会喊大点声。”“我………回”“停停停！嘘……过来端菜。”夏大爷摇了摇头，用听不见的气声，摆了个口型“NO。”
　　尚大爷瞪了他一眼，“啧。”夏大爷就笑得趴倒在了桌子上。“你洗手了么？”“洗了洗了。”
　　又是一桌绿油油的菜，俩人对着坐，端起碗就开吃。
　　眼看着快吃完了，尚大爷先一步放下碗筷，“媳妇我真的破产了。”“公司那边已经开始在走清算程序了。”“可能还得背点外债，我不准备赖掉，以后委屈你了，我们还得慢慢还。”
　　“能欠多少啊？”夏大爷咽下了嘴里的饭菜。“欠银行的？”
　　“不是，主要就是这段时间帮我填了亏空的朋友的钱。”
　　“多少？”“几百万吧。”“啊……是……欠的阚小弟的？”
　　“能跟我说说这事儿是怎么搞的么？”“大体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就是我当时太冒进，急着把项目盘下来，轻信于人了。”
　　“我还以为你这么多年已经练成千年老狐狸了呢。”
　　“瞎说。”尚大爷一脸歉意，“媳妇，我本来打算着干完这个项目，就结算了手里的钱退休。找个没多少人风景好的小山村，盖个带壁炉的别墅，每天就咱老两口，没别人。真没想到马失前蹄，现在连个二层小楼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愣了一下，记忆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一个带烟囱的家，两个人，最好再有一条狗，远离世俗，这都是几十年前俩人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他跟老尚说过的梦想，夏大爷的眼泪瞬间流的止不住。
　　没想到他记了这么久，没想到他用了心想要实现它。
　　

　　☆、第　12　章

　　既然老尚说了不赖账，钱一定要还，夏大爷觉得两个人谁还都是还。他不知道具体欠了多少，问谁谁也不会告诉他。夏大爷算了算，留下了应付年末这个月店内开销和两个人的生活费，剩下的钱一股脑地全都打给了阚大爷。
　　肯定是不够的，他想。但是剩下债的越少，早日还清的希望就越大。
　　后来嫂子联系他，说让他和老尚晚上一起，老阚要请客吃饭。夏大爷其实特别不擅长应付这一套，特别是现在互相还有借贷关系，特别是他还没想好怎么和老尚说。
　　饭桌上却没人提到工程的事情，只聊些家长里短。要说年末容易出大戏，快过年了，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情层出不穷，听着阚小弟胡侃，还挺有意思的。
　　饭毕，嫂子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礼品盒，递给了尚大爷：“你这马上就要过生日了，嫂子送你的生日礼物。今天也就全当提前庆祝了。”应该是前段时间在澳洲的时候两个人买的那块手表，只不过仔仔细细地包装了起来，看起来是个有模有样的生日礼物了。
　　夏大爷比尚大爷还兴奋，回到家就急急吼吼地要他拆礼物。除了那块手表，里面还放了一张□□和一张纸条。夏大爷仔细辨认了一下，□□应该是他的，之前让嫂子帮忙交物业费随手放在她那里就没拿回来。
　　纸条是嫂子的手写：“小尚：生日快乐。卡里是补足的给你买蓝气球的钱。自己去买，我就不管了。”夏大爷笑了，这哪里是给尚大爷写的，分明就是给他看的。嫂子这是心疼他了。
　　尚大爷从身后搂过夏大爷，“真的谢谢你。”从他越搂越紧的动作，微微颤抖的身子，夏大爷明白他是知道的。
　　“你应该谢谢我嫂子。”
　　“对，我也谢谢他们。”
　　春节前几天，尚大爷终于把手头最后的事情处理完，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社会闲散人员，每天无所事事。
　　他忙了很多年，夏大爷也看着他忙了很多年，一个劲儿劝他出门旅旅游，休息休息。尚大爷不同意，说好不容易他闲下来有时间了，要出门也一定拖着夏大爷一起。
　　年末年初，置办年货的，准备走家串户送礼的，水果店生意好得有时候都挤不进去人。夏大爷这个时候别说去旅游了，抽空上个厕所都得悠着点儿，就怕收银排长队。
　　尚大爷很多年没管过这边的生意了，所有的事情都得从头熟悉，刚开始只能做做搬货上架的体力活，一整天下来，总是腰酸背痛。晚上回家，夏大爷用精油给他按摩，坏心眼儿地使很大劲儿，摁得他大叫。一边按还一边嫌弃他，就个小破打杂工，每天晚上缠着老板给按摩，不按就叫，按了还叫，真难伺候。尚大爷把头埋在枕头里，闷闷地乐。
　　尚大爷学东西很快，出了正月，他就跟夏大爷说以后上货的工作交给他吧。夏大爷拗不过，也就随他去了。总得给爷们点自尊心，让他觉得自己很有用对不对？
　　开春，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尚大爷到医院复诊，药物控制血糖控制得很稳定，暂时不用上胰岛素。之前初诊的时候就接触的小医生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挺好的。看你们关系也挺好的。”夏大爷老脸一红，“之前真是麻烦您了。”“哈哈，不麻烦不麻烦。”
　　卷款跑了的那个人自作自受，被自己带着跑的小三儿搜刮了一大笔，气的疯掉傻逼兮兮地报了警，最终被警方控制押送回来。
　　一部分赃款被退了回来，尚大爷和夏大爷商量了一下，把最后欠阚大爷的钱都还了上去。最终只剩下几万块，夏大爷揶揄道：“这就是你全部的身家了。必须充公，放你手里你还得乱用。”家里的房子，开店的门市，还有那辆上货的小卡车，都是夏大爷的名字，说起来，把这几万块收回来，尚大爷真的就变成身无分文，给夏大爷打工的穷光蛋一个了。
　　“我给你打工，要求发工资。”“想得美，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还想诈我的，门儿都没有。”
　　“没人权。万恶的资本家。打倒！”
　　“哈哈哈，原来养人的感觉这么爽啊。”
　　“唉你这么多年是不是一直在暗爽？”
　　“你说话？！”
　　“我不用你养。这店我早晚夺过来，开八百家连锁。”尚大爷恨恨地说，恨不能呸他一脸口水。
　　夏大爷眼睛亮亮的，露着小兔牙，笑得很坏坏的。
　　老头子没被打倒，这很好。老头子还想奋斗，那就继续干。老头子就是有点身体不好，无所谓了反正以后他就是个臭打工的，老板生气了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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