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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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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霍地明白过来:“难道裴良春藏在这里?!”
“你放我下来。”
徐九郎懵了懵,竟当真将裴渠放了下来。裴渠左手紧按住伤处,脚步虚浮。这地方他已许久没有来过,很小的时候,他与裴良春在骊山玩耍时曾无意间闯入这里,那时两人得出的一致结论是,这地方是个不错的避难所,因为实在太不起眼,而又有足够的果子可以充饥不至于饿死。
浑是血的手拨开了入口处的植株,裴渠转头将呆愣的徐九郎一道拽了进来。
这时天已初亮,洞内却仍旧晦暗一片。裴渠咬牙按紧伤处,小心往里走,直觉越来越强烈——裴良春藏在这里。
洞内忽响起蝙蝠群飞时尖利的吱吱声,裴渠陡然顿住步子,眼尖的徐九郎嚷道:“在那里!”
裴良春正蜷成一团窝在一块岩石后面,听得徐九郎的声音动也不动。
“千牛卫正在搜山,这里并不安全,阿兄跟我走罢。”好歹他能暂时保他一命。裴渠说话间几乎已耗尽气力,他甚至已经靠倚着洞壁支撑。
他说完话,低头努力呼吸之间,裴良春却忽跳出来骂道:“你将千牛卫带来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他们要杀我吗?”
裴渠再次咬紧了牙,而徐九郎却不干了,他怒气十足冲过去将裴良春揪起来,大力地抓住他衣领吼道:“裴哥哥自己的伤都不顾来寻你,你不要不识好人心!若不是看在裴徐两家的情分上,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裴渠没有令徐九郎松手,却是撑着一口气对裴良春道:“出门前,父亲曾嘱咐我,无论如何要保你一命。”
“先前将我捆起来推进牢狱恨不得我去死的便是他,如今却还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假惺惺!”
“假惺惺?”裴渠撑住洞壁的手已抖得十分厉害,连同牙关都在微颤,他试图稳住自己,张口却又很难出声。徐九郎连忙松开裴良春,上前去扶裴渠,焦急道:“裴哥哥我们不与他浪费时间了,我们赶紧走吧!”
裴渠却只皱了下眉,哑声道:“阿兄已经忙得许久未归家了罢?四嫂有孕的事,阿兄知道吗?”
“胡说!她有孕我会不知?”裴良春声音尖利回道。
裴渠已没多少精力回驳他,只道:“若不想那孩子生下来便没有父亲,阿兄与我一道走罢,我不会将你交给千牛卫。”
裴良春先是动摇,后是冷笑,似乎全然不信他的鬼话。
这时耳力过人的徐九郎忽低呼道:“不好,有人来了!”
杂沓的脚步声果真越来越清晰,三个人还未来得及有所回避,便有一道光亮照进来。入口处浓密叶子已是被拨开,紧接着便有军靴声逼近。
蝙蝠飞舞的吱吱声越发尖利,洞内也霎时亮起来。外面千牛卫飞快地除洞口的草,进来的千牛卫朝外嚷道:“果真在这里!”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军官大踏步走了进来。徐九郎立刻辨清那人正是恨死裴良春的右千牛卫中郎将,他连忙与上官解释:“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我只是带裴少府去治伤,结果迷了路误入这里!”
中郎将很不耐烦地将他挥至一边,裴渠这时缓缓转过身来面朝着他站着。
中郎将戾气十足:“裴少府还是让开的好,你后面这个人的首级我今日要定了!”
裴渠却一动不动。
中郎将没那么好脾气,不共戴天的仇敌近在眼前,况上面也算是默许了,他怎么可能不动手?
“裴少府!我敬你才提前说一声,若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裴渠面色如白纸,身体已撑到极致。中郎将往前迈了一步,裴渠却伸出沾满血的手阻止道:“你不要再过来了!”
☆、第73章 七三两边
裴渠说完这句;中郎将火气愈发大:“裴少府!他是你兄弟没错;但他杀了我亲兄弟!你护谁不好偏偏护着他!”
他说完就又往前迈了一步,裴渠喝止道:“将军请冷静一点!”
裴渠忽偏头看向徐九郎;徐九郎看看他,一头雾水地问:“要做什么哦?”
裴渠瞥了一眼裴良春,徐九郎用尽智商快速反应了一下,登时就盯住了裴良春。那厢裴良春也是愣了一下,徐九郎趁他没反应过来,霎时冲过去一掌劈下;竟是精准无误地将裴良春给劈晕了。他迅速撕了布条将裴良春双手反捆起来;转头问裴渠:“裴哥哥,是不是这样?”
“把人带走。”
中郎将怒道:“哪儿也不能去!”他说着已抽出剑来,作势就要冲过去。
裴渠挡住他道:“裴良春与将军之间纵然有深仇大恨,但今日这里不是将军解决私仇的地方。裴良春作奸犯科犯下滔天大罪纵然该死,但也应交由律法处置!”
“吴王殿下默许我今日可以杀了他!”
“有明令点名要杀他,裴某自然拦都不会拦,但如今没有明令只有默许,便是另一回事!何况默许素来都是口说无凭、转头说否认就能否认!裴良春牵系到诸多秘辛,若这时杀了他,将军又如何能确信吴王殿下将来不会给你扣个‘擅作决定’的罪名?”
因语气太急又说了太多,裴渠身体甚至晃了晃。
一 旁的徐九郎看在眼里,忙提醒中郎将:“裴少府快不行啦,将军不要再纠结此事了,赶紧将裴少府送出去才是正经事啊,万一裴少府有个三长两短要如何向吴王殿下 交代啊!”他扭头看一眼地上的裴良春:“至于这玩意儿,我一定好好看着!何况裴少府方才说得也不是没道理啊,天道法理都在,将军还怕他能逍遥法外吗?”
中郎将努力压下怒火,几经权衡,伸手扶了一把裴渠:“就听你的!”说着竟是亲自将裴渠背起来,令属下道:“除了徐九郎,其余人都跟我走!”
徐九郎万没想到将军会走得如此爽快,亲自带裴渠离开更是在证明他不打算在此要了裴良春的命。一行人哗啦一下立刻就走光了,只剩了徐九郎和已昏迷的裴良春在这潮湿山洞中。
他费力将裴良春拖出山洞时,裴渠也已经躺在了医馆的病榻上。
大夫正埋头给裴渠处理伤口,中郎将抱剑立在一旁:“裴少府竟能被一介女流伤成这样,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这话中难免有一些风凉意味,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收拾着伤处,慢吞吞地回了一句:“裴少府肩背旧伤未愈,气力上恐怕是要差一些。”
“既然旧伤未愈拼不过公主,外面守着的千牛卫难道是摆设么?文人果然是天真得难以理喻。”他说话毫不客气,明显是转嫁没能在山洞中解决掉裴良春的愤懑之情。尽管裴渠也与他分析了利害关系,但这口气到底咽不下去。等着罢,早晚他都要从那禽兽身上剐下肉来!
大夫给裴渠清理了伤口,压药粉之前,对裴渠道:“会很疼,裴少府忍一忍。”直到这时,裴渠趋于麻木的痛感才再次回袭,他望着屋顶,咬紧了牙。
大夫一气呵成将药布压好,将裴渠肩部厚厚缠了一圈,这才收了手道:“汤药马上就送来。”他说着转过身看看千牛卫中郎将:“裴少府这会儿需要静养。”
“不能走?”
“不能,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一动就是雪上加霜。”大夫转而又对裴渠道:“裴少府在这里安心养伤就是,骊山医馆素来清净又安全,放心睡吧。”
说话间,大夫领着一众人都走了,屋内便只剩下裴渠一人。外面的雨曾短暂停了一阵,这会儿却又噼里啪啦地下起来,庭院里的栗毛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却也不找地方避雨,只在芙蓉树上跳来跳去。
药僮捧着烫人的药碗猫腰穿过潮湿的走廊,推门进屋放下药碗,捏着耳朵直嚷嚷烫死了烫死了,又侧身坐下来像个老人家一样叨叨:“裴少府呀,喝药啦,你坐不起来我就喂你啦。”说着拿起勺子给他喂药,比裴渠乳娘还要耐心。
立秋过后,雨天里的骊山便格外凉。药僮离开前,还翻出厚毯子给裴渠盖上:“裴少府好好睡吧,兴许要发热,过会儿会再来瞧瞧你的。”
待药僮出去后,走廊里便再没了声响。
裴渠安安静静躺在病榻上,神智却很是清明。许多事在脑海中一一飞逝,最后辨不清楚真假,只剩府里那一片橘苗园。对哦,他答应过南山要给种出橘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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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阵阵,长安城一日日冷下来。与此同时,淮南却是秋高气爽,空气中尽是果实成熟的味道。
南山穿过熙攘集市,再从巷中绕了许多路,回到家中时,十六娘正埋头默书。小丫头看着挺聪明,但在学习一事上却完全是个小蠢货,教过的东西记好久也背不下来,皱着眉头硬啃也没用。一到抽查时,便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总想要糊弄过关。
为此沈凤阁伤透了脑筋,他是决计没法接受如此现实的。他自己虽不是过目不忘,但记性也要胜过寻常人,尤其松华更是记忆超群之辈,而十六娘……
他耐心教了好一阵子,因实在没办法已经打算放弃了。这日他丢下小丫头一人在默书,自己则回屋睡觉去了。
小丫头默了几句便没法接下去,正愁得慌,见南山回来,便同看到救星一般,忙跳起来拽住南山道:“南山姊姊快教教我,你肯定记得的。多写两句我今日晚饭就可以多吃点了,我真的好饿呀。”
她卖完可怜,南山却是毫无爱心地径直坐下来往矮桌上一伏:“你让我喘口气。”
十六娘便谄媚地跑到她身后去给她捶背捏肩。小家伙捏得毫无章法,南山因太累了也就随她去。
“你爹爹去哪儿了?”
“睡大觉去了!”
“睡觉?”
“是呐!可真是懒呀。”十六娘学淮南娘子们软绵绵地说着话,模样活脱像个小大人。可她话音刚落,便有一人进了堂屋,正是沈凤阁。
她扭头瞅见沈凤阁,腿挪得比兔子还快,瞬时坐回原位耷拉下脑袋来装模作样默书。
沈凤阁知道她最会演,这会儿已懒得理她。他到淮南之后生了一场大病,可能是水土不服的缘故,亦可能是因为这里是松华故乡,心中多年郁结一朝溃堤,人便也跟着垮了一阵。眼下终是养好了些,也算是安定下来,便得好好琢磨生计。
南山是个好帮手,查探消息行情全是她一人在做,这些天奔忙得也是累了。她本伏在矮桌上,这会儿听到身后脚步声,便霍地站了起来。
多年的习惯让她没法在沈凤阁面前太随意,且总有些公事公办的架势。她微躬身,从袖兜中摸出册子来递给沈凤阁:“这时眼下查到的行情,已整理妥当了。”
沈凤阁没有着急接,道:“你跟我来。”
小十六娘闻声抬头瞅了一眼,转瞬却又低下头去。她知道爹爹与南山姊姊又有要事商量,可干嘛总是避着她啦!
南山跟着沈凤阁出了堂屋,走廊里凉风习习,很是宜人。
沈 凤阁道:“我收到消息,京中近半月来变化诸多,其中也包括裴渠。因你总有办法知道,故而有些事我瞒着你也无用,他与吴王联手废了上远,但因此受了重伤。京 中局面一时间很难厘清,他即便养好伤恐怕也没办法立即脱身。”他一口气说了下去:“我知你一定担心,但我也不赞成你为此回京,这些天你的心根本不在淮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沈凤阁这时才拿过她手中册子,翻了一翻道:“不过事情倒仍旧办得不错。”
南山浅笑笑,抿着唇没说话。
“去歇着罢。”
南山转过身深深打了个哈欠,自袖中摸出一只又青又小的橘子来。她一路走一路剥,青黄色的橘子皮汁染了一手,掰开橘肉塞进嘴里,什么味道也没有。
小时候她也曾迫不及待地偷吃未熟的橘子,那时被酸得简直牙齿都要掉了,只想了想,那酸味好像又回袭一般,一切就像在昨日。
一朵白白胖胖的云从她头顶缓慢移过,随秋风飘向更远处。
长安终于迎来了晴日,蓝天白云有了分界,彼此都看得清爽,又格外高远。裴渠换了干净衣裳离开骊山,正坐在马车里接受徐妙文的碎嘴轰炸。
徐妙文将徐九郎和右千牛卫那群混蛋骂了一圈,又说上远那只毒眼鸟妖是个老妖婆简直不是东西,最后又骂裴渠发了癫病脑子不清楚,过完了嘴瘾他终于舒坦了一些,自作主张伸手按了按裴渠伤处,很嘴欠地说:“疼得没法抬手了吧?现在打你嘴巴子你应该没法还手的啧啧……”
裴渠忽动了动脚。
徐 妙文乖乖止住话头,笑笑又说:“这几日最大快人心的就是你那位得了失心疯的四哥哥被严加审问,曹御史审人简直丧心病狂,将你四哥哥这些年发明的酷刑全用在 了他身上!怎么说呢,这也算是因果报应吧,拼命罗织旁人罪名且酷刑伺候的时候大概也没有想到会有今日吧,不然也就……”
徐妙文话还没说完,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第74章 七四大梦一场
马车骤停;徐妙文上身不禁往前倾;他随即撩开车帘子问道:“怎么啦?”
车夫还未回他,徐妙文便瞧见了对面停着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阵仗很大。从最前面马车上跳下来一人;不是旁人,正是裴府执事。徐妙文先是一愣,随即推推身旁裴渠:“咦,好像都是你家里人;你要下去吗?”
徐妙文说着将帘子完全撩起来,让裴渠亦能看到外面。裴渠作势起身;这时执事也已走到了他们马车前。执事弓着腰问:“七郎可是好些了?”
“好多了。”
“那请七郎去见见阿郎罢。”老执事口中阿郎正是裴晋安。裴渠见眼前这阵仗,认为应是裴晋安领着一家人要搬去河东了;遂下了车。
“你还回来嘛?”徐妙文撑着帘子问。
执事答:“阿郎只是有些事要与七郎说;还请徐少卿在此稍作等候。”
裴渠朝他点点头。徐妙文看他一眼,心想人家家务事也不好插手,见他往那边走了,便放下帘子一边睡觉一边等。
裴晋安正在马车内坐着,今日与裴渠在路上碰见也并不是巧合,昭应县这条路是进出必经,他得知今日徐妙文去接裴渠,便在此候着。
裴相公府几乎是举家搬,小仆该遣散的遣散,该带走的带走。从此万年县崇义坊内又少了一位达官显贵,多了一座空宅。
不过庞大家族的昌盛与否,许多时候并不会因一个人的退出而发生改变,朝堂中裴氏出身的仍比比皆是,在世人眼中,裴家还是那个裴家,并没有什么不同。
裴渠进了马车,裴晋安开门见山:“府里眼下没什么人了,你若愿意住就接着住,涟君的东西我没有带走,整理好了还存放在小楼里,你看着处理。”
他语气平淡,也没有太多分别的情绪在其中。清冽光线透过帘子缝隙照进来,裴晋安又说:“四郎的事似乎已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子不教父之过,我没有颜面去见他,也不想再见他。你若是还有机会见到他,就转告给他,说韦氏与我们一道去河东了,孩子会替他好好养大的。”
裴晋安口中韦氏正是裴良春夫人,韦氏常年居于平康坊别院,平日里与裴家几乎没有往来。但她眼下在京中已无依靠,只能随同裴家一起搬去河东。
裴渠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裴晋安便点点头,又道:“河东也并非天涯海角,你若有空可以时常过去看看。”
“知道了。”
裴晋安本还想提朝歌的事,但想想眼下还是敏感时期,遂到此为止,只叫裴渠将伤养养好就作罢。
裴渠下了车,却有一小仆悄悄跑了来,将一只小封筒递给他:“我家夫人要转交的,麻烦七郎。”
裴渠心知肚明,封筒是韦氏的,自然是要转交给裴良春。他接过来说了声“好”,那小仆才放心地跑了回去。
裴渠往边上站了站,给裴家车队让路,待一行车马走远,这才折回徐妙文的马车内。
本来在睡觉的徐妙文霍地坐起来,瞥见他手中握的封筒,隐约猜到是给谁的,于是“咦”了一声说道:“这是要转交给谁呐?你要去台狱可要同我说哦,我与曹御史关系可是很好的。”
“我知道。”
徐妙文拍拍衣裳上的压出来褶子,又拍拍裴渠的:“现在要去吗?”
裴渠将封筒收进袖袋:“不去。”
徐妙文心想这不是他的惯常作风啊,又问:“那去吴王府?”
裴渠回:“不去。”
徐妙文皱眉:“上远那?”
裴渠回:“不去。”
徐妙文正色:“那你要去哪儿?”
裴渠回:“去东市取衣裳。”
徐妙文心中“哦”了一声,却立刻问道:“你有钱去取吗?”
徐妙文一盆冷水直接泼了下去,随后幸灾乐祸地说:“我也没有带钱哦,所以别想同我借,何况哪有做嫁衣的钱还要问人借的道理呐?”
裴渠深以为然,淡淡地说:“你说的没错。”
徐妙文一挑眉:“所以要先回家取钱咯?”
“恩。”说话略有些鼻音。
徐妙文趁机揉了揉他的头。
于是马车径直行至裴府,裴渠匆匆忙忙下了车往里去,徐妙文在外面等着。他等啊等,见裴渠不来便进去找他。他一进门便惊了惊,裴晋安简直是将家里给搬空了,难怪装了那么多箱要那么多马车来运!
厅中连摆件都被收拾走了,像是被洗劫过一般;再到厢房一瞧,除了空荡荡的床与柜,什么都不剩。徐妙文见裴渠从房中出来,问道:“你爹不会将你房间也搬空了罢?钱呢?莫不是也被顺走了?”
裴渠方才回屋找了许久,他收在卧柜里的钱袋的确是不见了,只剩了一些衣裳。他久未回家住,可能是哪个离府的小仆趁主人不在顺手牵了羊。
也就是说他眼下的确是身无分文了。
徐妙文惊觉自己开玩笑竟说中了,连忙进屋瞅了瞅,果真是没什么剩的了。他想这爹爹做得可真是绝啊,连儿子做嫁衣娶亲的钱都不放过。大开眼界,大开眼见!裴相公这般抠门的还真是头一回见识。
徐妙文转头就是风凉话奉上:“那你怎么办呐?相公家的郎君转眼成了穷光蛋,恐怕你徒弟也不要你了,啧啧真是好可怜呐。”
“洛阳宅中还有些积蓄,我回趟洛阳。”
“哪 儿来得及呀?等你来回这样跑,都得四五天之后了。”徐妙文皱着眉说风凉话,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他从小有个爱好就是看裴渠倒霉,今日可真是开心死了,于是又 说:“我给你算算啊,还剩一半要付,你就算提前支取俸禄也不够,再说你也缺勤好久了,哪还有俸禄可领。这可怎么办呀?嫁衣只能等以后再取咯。”
裴渠伤处隐隐痛起来,他转过身皱眉道:“妙文兄先借我不行吗?”
“我才不借呢。”徐妙文脖子一横,傲慢地拒绝道。
裴渠低头就往外走,徐妙文赶紧上前抓住他:“这样好了。”
裴渠静候下文。
“你家里不是种了不少果树嘛,什么石榴啊鲜枣啊,也快熟了吧,今日天这么好,你去东市卖嘛,卖完了直接去衣行取衣裳,你看多好!”他算算时辰:“现在去摘刚好,我再给你喊俩人来帮忙。”
他说着就将裴渠往果园拖,完全罔顾裴渠的伤和抗议。裴渠说:“长安现在的物价哪有那么贵,卖完了也必定不够”,徐妙文说:“不够我借给你行不行?”
裴渠拗不过他,且因早有出门摆摊卖菜的经验,自然不会怕丢人。一行人摘了几大筐果子,扛上牛车径直拖去东市。
这时候开市没多久,却已热闹至极。前阵子因为不停下雨,很少有人出门,集市亦冷冷清清。今日天好,便有许多人出门闲逛。从一丁点个子的总角小儿到七八十的老人家,从不修边幅的壮汉到衣着精致带着帷帽的富家娘子,什么样的人都有。
徐妙文将装满果子的筐依次摆好,不拘小节地在蔺草席子上坐下来,不要脸地吆喝道:“万年县裴少府快穷得吃不上饭啦,只能拿出些果子来卖,都来瞅一瞅呀。”
裴渠坐在他旁边,面前摆着一只装满鲜枣的筐子,抬头看着来往路人。
有好事者聚过来,问道:“可是裴相公家的七郎?”
“正是正是。”徐妙文点点头。
“啊,真的吗?竟混到这地步吗……”
“没办法呀……”徐妙文正打算描述裴渠的悲惨经历,裴渠却伸手指了一下面前筐子,对那人道:“都很新鲜,买一些如何?”
他说话时面上是惯常的微笑,看得那人愣了愣,忙说:“好啊好啊。”
徐妙文看他熟练地给人称重算钱,心说果真是卖过菜吃过苦头的,就是不一样。他知他这些年在异国他乡过得不易,遂推推他道:“你在那边也卖过菜吗?”
“那边因为稀有可以卖得更贵些。”
“那你发了呀。”
“不过是挣了些回家路费,没有很多。”
“……”
“……”
说话间又卖出去一些,因东市毗邻平康坊宣阳坊常乐坊,来往的人出手亦阔绰得多,给钱给得很是大方。
卖得差不多时,徐妙文坐在一旁低头拼命数钱,他生平头一次收到这么多铜板,简直数得要晕了,最后报给裴渠一个数字,裴渠却直截了当回说:“不对,算错了,多点了十一个。”
徐妙文不信邪,低头又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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