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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枪-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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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知过了多久,头忽然被什么东西扯得往后一仰,朦胧中只觉一件物事抵
住嘴唇,往里一倾,一股甘甜的水流顿时灌入了喉咙。也是奇怪,那甘甜的滋味
从喉咙管甫一下去,一胸口的烦恶便如冰雪遇热而化,刹时间一身松快,就连刚
刚涣散了的内力似乎都在一刹时,又往丹田里聚拢了来。
胡不归又睁眼一看,便见那野人正揪住自己的头发,拿着一只木碗,灌自己
喝水,见他眼睛睁开,把木碗往他手中一递,道:“喝完它!”胡不归虽觉已经
好了,却也不敢掉以轻心,接过木碗,三口两口喝完了。
那野人等他喝完,拿过木碗,又往林中走去。只是胡不归这次,却哪能再让
她走掉了?一跃而起,慌忙跟在后面,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只是在下还有
些朋友,也都喝了苦泉之水,还请姑娘指点一条明路,慈悲解救!”
那野人并不管他,自顾往里走去,道:“那山脚下,便是你的朋友么?哼,
你的朋友倒也真多!”
胡不归脸上一红,好在天黑也看不见,不大丢他魁伟丈夫的一片面子。那山
脚下,军营扎了满当当的一片,夜里火光点点,要都算作是他的朋友,果然是好
不多哉!虽说说是朋友多了一点,胡不归却又哪里敢说那是军队?第一不知道这
野人到底属于哪个部族;第二,中原人千里迢迢地跑他们地盘上来打仗,总也不
大好意思吧?只希望这野人避居山里,并不懂得外面世道上的行情。却听那人又
道:“哼,他们喝了苦泉水,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胡不归软语央求道:“姑娘与我素不相识,却在这深夜之中,不辞辛苦,救
了在下,可见是菩萨心肠了。既救了在下,为什么便又不多救几个?”
那野人道:“救了你,是因为碰巧见到了。要是不救,良心上总是过不去。
你那些朋友,反正我又看不见。便统统死了,干我何事?”
胡不归一怔。这野人虽然说的只是一个大实话,他却不是野人,听在耳朵里,
不由自主便生出无穷感慨来。想他们江湖人行侠仗义,又何尝不是如此?见一个
救一个,只是那些见不着的呢?又何尝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轻轻巧巧放
了过去?毕竟一个人,又何能管尽天下事?偶尔伸个手,管一件不平事,大约其
实质,也就象眼前这个野人一样,只是为了自己良心上的安稳?良心安稳了,不
是才能自得其乐地,在每年的八月十五,喝上那么一杯淡酒,赏那一轮平安喜庆
的团圆之月么?那么在江湖上,到底要怎样做,才算是真正的侠?又有哪一个,
才能算作是大侠?
只是眼下却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胡不归心头只一闪,还是只管跟着那
野人,道:“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话未说完,那野人蓦地回过
头,低喝一声:“你别老跟着我!”
胡不归火烧眉毛,却哪能她说不跟就不跟?依旧紧追不舍,道:“姑娘一日
不救在下的朋友,在下便一日跟着姑娘!”这话说得看似无赖,其实苦泉水喝下
去,病起极快,不要几天,他那些“朋友”便要统统翘了辫子,他可就再没有这
个必要,来一日一日地跟着眼前这个“姑娘”了。
那野人住了步了,冷笑一声,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胡不归其实也早想知道,便顺着话问下去:“姑娘是什么人?”
野人冷笑道:“我是布侬人。”
其实就算她说自己是山精水怪、吸血人魔,胡不归也不会有现在这样傻眼。
却原来岭南蛮族分支极多,而狄青这次要讨伐的、在两广作乱的侬智高,却偏偏
就是布侬人!
那野人见他不吱声,又冷笑一声:“怕了吧?我们族人可是惯会放蛊,要不
要我给你来上一点?”
却原来她强调自己是布侬人,目的乃是威胁胡不归她会放蛊。胡不归松了口
气,更加不敢说自己那群“朋友”却是专为讨伐布侬人而来的军队了。眼下这情
形尴尬得很,一批来讨伐布侬人的军队中了毒,却要央求布侬人解毒。胡不归一
不做二不休,干脆死缠烂打下去,道:“我这条命,左右是姑娘救的,姑娘便是
在我身上下了蛊,也不过是把这条命重新拿去,又有什么了不起?反正这些朋友
如果不救,我也是不愿再独活下去的了。”他这话倒也不是故作义薄云天之状,
实在地说,万一这野人硬是不肯救人,他只单单一个人喝了水,得了救,跑下山
去,又有何面目,去见狄青?
那野人颇觉诧异,上上下下打量他半天,忽道:“你看我漂亮么?”
这句话离眼前的主题,却未免有那么一点十万八千里。要说漂亮,各代有各
代的标准,汉尚瘦,唐尚肥,到了本朝么,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些三寸金莲,从八
幅湘裙底下,性感地、隐约地露出尖尖脚弓,引得男人们口水十丈。而在千年之
后的当代看来,这野人这番兽皮打扮,这般结实筋肉,再配上长发及腰,在T 型
台上随便走上那么一圈,也真叫是帅呆酷毙了。然而在当时胡不归眼里,要充分
欣赏这种美感,还真是颇有些难度。
好在胡不归年过三十,家有一妻一妾,逛过勾栏,吃过花酒,于女人堆中,
也算是见过世面的。知道便是再丑的女人,也不会拒绝有眼光独到的人,终于看
出自己的美丽来。遂一咬牙,道:“漂亮,当然漂亮,漂亮极了!”
那野人果然欣喜,道:“你说我漂亮?”
胡不归道:“姑娘救了在下的性命,从在下眼中看去,便仿佛见到了观世音
菩萨一样,怎么不漂亮!?怎么不让人喜欢!?”这话虽然说得狡猾,其实倒也
带了几分真情实感。想胡不归昏夜之中,奄奄将毙于荒山野岭,忽而遇救,怎么
不看着眼前这个野人,打心底里生出三分温暖?
那野人倒也直接,道:“我既漂亮,那你愿意娶我么?”
胡不归差点儿没背过气去。虽然如此,在这个关节眼上,还是要坚持挺住。
他脑筋本来就快,这当儿遇到紧急情况,更加转成了风火轮。想是这女子不知为
了什么事,一个人隐居山野,又灭了他的火,看来是怕引来什么人。可能正因如
此,所以早到了出嫁的年龄,却无人可嫁,因而思春过度?一般来说,这种人性
情都比较古怪,可千万要小心应答,不能违拗了她。毕竟自己贞节事小,这三军
将士的性命,可就关系大了。还是牙一咬,道:“我自然是愿意,就只怕配不上
姑娘。”一句话埋下后来无数伏笔,愿意是愿意,但能不能实在又是一回事了。
比如说太夫人不同意?比如说老婆吃醋得要上吊?比如说这野人终于发现他其实
是个敌人,比如说……
那野人道:“跟我来!”
胡不归以为应答成功,如今便要跟着她去救人,顿时喜上眉梢。却见那野人
一路穿林而去,翻山越岭,健步如飞,直向军营另一侧的山头过去了。胡不归不
知她弄什么玄虚,也不好问,仗着一身轻功,还只能是勉强跟在她后面。转眼间
翻过几个山头,到了山脚下一片开阔村庄,那野人走到村庄边缘处一个阑干式竹
楼前面,停住了。
夜黑漆漆的,那竹楼也黑漆漆的,大约也只有胡不归和这野人一个练过武功,
一个受过野外生存的训练,这才辨别得出来。只见那野人向着竹楼道:“土哥哥,
我今日回来,便是要告诉你,当初你不喜欢我,我今日可终于找到喜欢我,又愿
意娶我的人了。”
胡不归耳力却是极佳,夜里又静,听那竹楼里,竟是一片寂静,连个呼吸的
声气儿都没有,道:“这屋子里没人。”
那野人嘴角一卷,也不知道是欲哭还是欲笑,一直以来都显得生硬的表情,
竟有了几分凄苦,道:“当然没人,三年前,便死啦。他是我丈夫,却偏偏爱上
了峒主夫人,两个人一起,都给活活烧死啦。自那以后,我便一个人上了山。”
说到这里,腔调一转,说不上来又是爱怜又是怨毒,向着那竹楼道:“土哥哥,
我恨你!我恨烧死你的这些人!这些规矩!我恨这个峒!恨这个族!恨这里所有
的一切!我今日回来,便是要告诉你,从此以后,我便再也不做布侬人了!我要
跟着这个汉人,也学着,做一个斯斯文文的汉人!”
胡不归听了她这一连串辞气激烈的话,只觉心头剧震。却见那野人回过头来,
问他道:“你姓什么?”知道了他姓胡,又重新对着竹楼道:“土哥哥,从此之
后,我便再也不姓侬了,要跟着这个汉人,姓胡。”又问了胡不归家住哪里,道
:“土哥哥,从今日起,我便要离开这里,去到汴梁了。你知道汴梁吗?那可是
天下最大、最大的城市呀。我便要离开这里,永远也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
土哥哥……”
胡不归听到这里,也忒不争气,三十多年风刀霜剑的研磨,居然也没能挡住
有一种酸楚不堪的东西想要化为泪滴,自眼眶里涌将出来。他大睁了两眼,挡住
情绪的第一轮进攻,信步走了开去。未几,那野人跟她土哥哥的话说完了,跟了
过来,道:“这便去救你的朋友吧。前面山里有一眼甘泉,正好与苦泉相生相克。”
正月十五元宵节前夕,大军终于开到了宾州。朝廷里前后派来的几拨由文官
统帅的军队以及当地地方部队,也都驻扎在这里,大家这便会师一处。狄青做事
也是雷厉风行,第二日清晨,便集合了文武将官,开了帅帐议事。
不用说,这第一件事,便是追究日前广西钤辖陈曙不服号令、贪功妄进,以
至损兵折将之过,叫人推出去斩了。跟着,又斩了陈曙部下三十二名将佐,责道
:“虽说陈曙违令,是他一人之过。只是尔等身为将校,既然出战,又怎能不身
先报国,拼死杀敌,倒是遇敌即溃?”
转眼之间,三十三颗头颅血淋淋地呈将上来。把那朝廷里先前派来的两名安
抚使余靖、孙沔看得,也就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了。想他们两个文官,一朝用命
疆场,不仅互不统属,哪里更晓得整肃什么军纪?更何况本朝传统,对于文官性
命,看得原是极为宝贵。想王安石变法之前,就在当朝,范仲淹也曾牛刀小试,
搞过一个庆历新政。正要杀一个抗命文官,却被富弼劝止了。说道莫要此时杀得
爽快,一朝政事有变,岂不要被政敌援例,也杀了自己去?这文官因而便没杀掉。
想一代名臣们先天下之忧而忧,对于自己头颅的前程,果然是设想得无微不至。
因而帐上余靖孙沔两位,于此传统之下,本来高枕无忧。这当儿才忽然发觉,原
来一条小命,已落入狄青巨灵之掌。军旅之中,一旦犯事,要说再文书交弛,急
报朝廷求救,又岂可得乎?当下那一份两股战战,也不用提了。
狄青举手之间,砍瓜切菜样砍了三十多个脑袋,倒是言笑如常,道:“大家
屡日之间,疆场辛苦,也该将息将息了。明日又逢元宵佳节,这便全军集体放假
十天。明晚本帅另设得有酒宴,到时候请大家喝一杯薄酒,可得要赏脸哟。”
那合帐里的人,看了眼前这几十颗头颅,能不当场吐将出来,已经算是毅力
坚定,要说到明晚的元宵之宴,却还有哪一个吃得下去?但是吃不下去是一回事,
一定要吃却又是一回事。天知道主帅请酒而居然不吃,算不算是又触犯了哪条军
法、藐视了主帅的绝对权威?
第二天晚上的这一场酒,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吃得倒也是扰嚷喧腾、丰富多
彩。至少从表面上看去,其快乐尽情的程度,是绝不下于去年中秋汴河上,京城
武林的那一场聚会了。尤其狄青只是初到,立刻便杀了人、立了威、肃了军纪,
心情自然比别人更加舒畅,喝起酒来,也就痛快得多了,总是酒到杯干,立竿见
影。这样不多时,便觉酒劲上来,摇摇晃晃、酩酩酊酊、口齿不清,被人扶了出
去。
他这一走,剩下那些将佐自然大大松一口气。一场酒吃到现在,谁都有了三
分醉意,也就浑然忘了昨日清晨的血腥。当然,更大的可能倒是要把郁积在心中
的那团血腥,刻意化为酒气,挥发出去。因此上大家直喝得更加尽兴,深夜之中,
尤听得帅帐中吆喝连天,酒令喧哗。
又值佳节,又值前线,又值放假十天,一干人只醉生梦死地喝到清晨,这才
算是结束了这场酒宴。当次日的第一线阳光射将进来,诸将酒足饭饱,情绪也渲
泄了个够,便结伴去向狄青告谢辞行。走到他住处,那门外卫士早知道他们来意,
道:“元帅昨夜夜深之时,已到昆仑关去了。走时候传下话来,叫将军们吃完酒,
各带本部人马,前去接应。”
这一番话,可把那干将领说得人人大吃一惊。一宵宿酒,顿时各各醒了百分
之九十九点九。余靖、张沔两个互视一眼,也不暇多说什么,各自奔回自己营帐,
点齐本部兵马,直接冲向昆仑关去了。
却原来狄青用兵,果然神算无比。想那宾州虽与侬智高重兵聚集的邕州交界,
这两州之间,却只有昆仑关可以通行。这昆仑关地扼要冲,险峻无比,直是一夫
当关,万夫莫开。刚刚被砍了头的陈曙,便是听说狄青将至,武将贪功心切,竟
然违令,抢先冲关,大败于此。
狄青到了宾州,既已整肃了军纪,剩下第一件事,也还是要面对昆仑关天险。
所谓兵不厌诈,他几十年军旅,对此自然体验得很深。时值中华传统的元宵节,
他便恰好趁了这个机会,干脆宣布全军放假十天。想两军作战,各有侦骑,这一
消息,既被敌方的侦骑侦知了,侬智高自然也就会松下口气,暂时不再于昆仑关
上,布下重兵。说到头来,此人虽然强悍勇武,毕竟是文明程度并不很高的蛮族,
只是凭着天生的领袖才能指挥这场战争,却哪里是狄青这种,被无数兵书与众多
战例多少年薰陶出来的,真正名将的对手?
狄青当晚从酒宴上假意醉出,却让贴身卫士来找胡不归要向导。却原来军中
不得携带女眷,那野人既然一意要跟胡不归,她又立下大功,救了全军将士的性
命,偏巧又是当地人,狄青便寻个名目,把她当向导使用了。这时她既姓了胡,
干脆连原来的名字也不要了,被胡不归取名作千眼,却是用了千手千眼观世音菩
萨的意思。胡不归想,要不是观音菩萨从天上看到全军落难,在那样的群山莽莽
之中,仅凭一根松明火把,这女子怎么就能找得着自己呢?
胡不归见向导要走,便知道军队要有行动。他千里南来,就是为此,岂能落
后?便也跟着去了。他于此次战争,首先献出梨花筒,后来苦泉之事,虽然自己
身中剧毒,还是奋不顾身前去找药,在狄青心中,自然份量极重。他便也特加优
容,让胡不归跟了来,只叮嘱他随在自己身侧,不得四处乱闯,乱了阵形。当下,
马上嚼人衔枚,一万来人的军队,便趁着月明星稀,一路悄无声息的,直趋昆仑
关去了。
到了山前,那昆仑关空山寂寂,果然无人镇守。狄青大喜,急麾兵马过关,
一夜急奔,逾了天险。第二天黎明,到了山下归仁铺开阔之地,摆下阵形。
那侬智高一夜醒来,这才发现狄青大军已经临境。他也极是勇敢,天险虽失,
并无半分畏惧,率领全族人马,鼓噪着出来迎战。正好遇上狄青前锋孙节,那蛮
人本土作战,极是凶悍,一阵恶战,竟杀得前锋差险儿溃退,连孙节也力战身亡
了。
胡不归看在眼里,直急得恨不得扔出腰间鹤嘴锄,远远落入蛮人阵中,砸死
一两个人。只是慑于身边狄青威严,竟一毫儿也不敢动。转头往狄青看去,只见
他手一伸,从马鞍上摘下那个一直挂在帅帐中的铜面具来,扣在脸上,狰狞可怖,
配上亮灿灿一身铠甲,顿时便成了神怪一流人物。
胡不归大觉亢奋,只以为狄青就要象在西夏战场上那样,身先冲杀了。哪知
道他面具虽然戴上了,却还是安坐如山,只是手一挥,扬起一面白旗。白旗起处,
早有在两侧布好阵形的两支马队,分从左右翼向蛮人冲杀过去。左翼冲向右翼,
右翼再冲向左翼,来回几次,把蛮人冲得阵形大乱,纷纷溃散。
狄青看在眼里,白旗又是一挥,两边马队又纷然散开,左翼还回到左翼,右
翼又归了右翼,只把已经不成阵形的蛮人还留在了中间。只见阵线前锋之后,这
时却又突出一支挺着梨花枪的步卒来,不由分说,朝蛮人阵中就是一阵发射,但
见烟火纷飞,爆炸声乱响。
说实在的,这时候的火器,真正的杀伤力其实并不甚够,尤其又隔着一层兵
革,顶多也不过把敌人炸得皮破肉烂而已。但是出奇之下,也足够这些蛮人惊慌
失措,四散奔逃了。狄青帅旗这时候又是一举,顿时鼓声大作,无数人马朝溃退
的蛮人冲杀过去。
经过这一阵搏命厮杀,刚刚好那边余靖、张沔也匆匆带兵赶到了,大家合兵
一处,穷追不舍,一直往前赶了五十里,斩首数千级,擒获五百人,只杀得侬智
高一路狂奔,回到邕州,竟一把火烧了城,带着残余部众,直逃入大理去了。
胡不归混在乱军阵中,纵马狂奔。只是这时候见蛮子们被追杀得狼狈可怜,
倒也不想再加上一把力,锦上添花,杀他几个了。只紧紧跟着狄青,怕他被阵上
流矢所伤。军阵上偶然一个回头,却见胡千眼——那被改了名字的野人(她现在
已经换了衣服,倒也模样周整,跟野人扯不上边了)脸上表情甚是奇怪,说不上
来是喜是悲,是困惑、茫然还是沉痛?胡不归心中咯噔了一下,忽然想到,现下
他们杀的,可正是她的族人呀。只是乱军之中,奔腾杂沓,这一念也就只是闪了
一下,过去了。
归仁铺这一战过后,岭南基本上也就平定了。虽说战乱之后,总还有不少后
事需要处理,狄青素喜推功将佐,便不再自己插手,一体交给余靖、孙沔两个。
只是眼下祸乱既平,胡千眼这个向导却用不着了。一个女人家,再留在军中,就
有些不大合理。狄青这日便备了酒宴,给胡不归与胡千眼饯行。
这一顿酒宴上,胡千眼也还罢了,狄青与胡不归两人这几个月来一场相处,
虽不能说形影不离、心心相印,却早也有了一份隔舍不了的情感。两个人都是视
死如归的英雄好汉,只是一在江湖,一在庙堂,无形之中,便相隔了有十万八千
里之遥。胡不归回到京师,自不会再去妄攀狄青这一根高枝。狄青更是看得明白,
自己不幸身为武将而成为朝廷重臣,正集千万猜嫌于一身。虽说自己在战阵之中
威风八面,可是到了朝堂上,借用后世一句话,那可真还叫是,不敢多走一步路,
不敢多说一句话。如何还能与胡不归这样的江湖草莽结交?到时候被谏官扣下一
顶帽子来,如何担当?
这一顿饭说不上来,吃得各有滋味。除了胡千眼不大作声,狄青自然是预祝
两胡此去京师,一路顺风,一双两好,白头偕老。胡不归也祝贺狄青平南,立下
大功,从此百尺杆头,更进一步,成为国家柱石、边疆长城。男人之间莫逆于心
的种种微妙感情,便奇奇怪怪地消化在这种不着边际的空泛言谈之中。
第二天胡不归便带着胡千眼动身回家。胡千眼这时早通身上下,换了汉家装
束,梳了当时流行的高髻,穿了桃红短袄,系了柳绿长裙,裙上还飘了条坠着羊
脂玉环的双鸾垂带,除了一双天足(好在也藏在裙里),竟无处不是汉人风情了。
这时候再问胡不归她漂亮否(关于这一点,女人总是问不足的),胡不归可再也
不客气了,笑道:“象我这样好色的人物,岂有女人不漂亮而居然娶将回家的道
理?”
胡不归说话不客气,那自汴梁一天地的女人堆中磨炼出来的细腻手腕,却煞
是了得。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旅途上总归会有些大小事情不大顺心,
他却硬是将胡千眼照顾得无微不至,以至于不经意之中,便可以见到胡千眼投向
他的、脉脉深情的眼光。
每当这个时候,胡不归便说不上来的煞是疼惜。想是胡千眼生长蛮族,那里
的男人都不会用情?最糟的是,她这么漂亮的人,丈夫却非要移情别恋。不过想
到这里,胡不归便也就心虚起来。自己家里一妻一妾,再加上胡千眼,似乎也不
能叫作专一吧?不过各地有各地的风俗,岂能一概而论!总之自己今后小心处事,
一碗水端平,不是把感情一分为三,用除法,而是用乘法,女人愈多对每个女人
的感情就愈强烈,不就行了?一番谬论,好歹把良心给敷衍过去。
两人一路,逍逍遥遥地向汴梁行去。只是愈近汴梁,胡千眼眼神中,所流露
出的感情便也愈浓烈了。胡不归本是极敏感的人,便想,想是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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