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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g-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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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一双巨大的眼珠子,正贴着地,瞪着地上的骨牌。

  老人小心翼翼将一张张骨牌往后迭好,生怕一个不小心,此番心血便要重头再来。

  如果有人能吸黏在天花板上,便会发现骨牌的形状是一个太极图。

  果然像老头子会堆的东西。

  「还剩下十三张黑色骨牌啊。」老人心底数着。

  不吉利的数字,糟糕的颜色。

  所以死神降临。

  老人身后的影子,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黑色的西装里是件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袜子,墨镜。

  活脱像是,从老人影子里浮出的延伸物。

  「不好意思。」

  男人的手里有枪,毫无犹豫抵着老人的腰际。

  老人还没反应过来,灭音枪管里的子弹快速从后腰,贯叉进老人的肝脏,然后破出前面的肚皮。

  灼热的弹头在地上铿铿打转。

  男人很清楚,子弹破坏这些部位后、蚕食鲸吞老人生命所需的时间。

  那是他的优异天赋。

  「请您忍耐十七分钟。」男人双手合掌,一脸的不好意思。

  男人将濒死的老人轻轻往旁边摆好,接过他手中的骨牌。

  「骨牌啊……我还以为上次那张拼图已经够扯的了。」

  男人吐舌,然后深呼吸,屏气凝神。

  双膝跪下,双肘靠地,像只匍匐温柔的猫,男人谨慎地将剩余的十三张骨牌摆好,位置精确无误。

  一千张黑色,一千张白色。

  完美的太极。

  「还行?」男人看着老人。

  老人嘴巴开开,神智迷离,但仍点头。

  男人牵起老人右手,用老人的食指轻轻推倒第一张骨牌。

  太极在接下来的四十五秒内飞快倒下。

  由黑变白,自白而黑。阴阳共济。

  老人点点头,困顿不已。

  地上都是血。

  老人很疑惑。为什么这个一身黑的男人,能够无声无息来到自己背后?

  这是某知名建设业董事长办公室,位于某知名大楼的十七楼,楼面是连猫都上不来的玻璃帷幕。

  办公室外面,除了三十个员工办公的地方,走廊上还有四个保安,两个私人保镖。

  这个男人不是不简单,根本就是太可怕。

  但老人还有个更重要的不明白。

  「是谁雇你?」

  「你知道我不能说的,法则二。」

  男人看着表,十七分钟了。

  老人阖上眼睛。

  男人离开房间前又回头,再看了一眼那染血的太极,突然开口。

  「G……我的名字贴在布告栏也无妨。」


  虽然没有人能证实,但G可能是最强的杀手。

  很多杀手都这么认为,那些躺在坟墓里的人也会同意。

  夜下着雨,气象局说会这雨会连续下上三天。

  路边摊,一间简陋到不配拥有名字的居酒屋。

  一桌小菜,一瓶酒,塑料帘帐延伸至路边。

  两个中年男子对坐。一个动作拘谨,神色紧绷;一个则不停夹菜,穿着夸张的花衬衫。

  雨水沿着帘帐,轻轻滴落在桌脚,在夜的浓重下,有种廉价的诗意。

  「这么狠?」拘谨的中年男子有些局促。

  「狠?如果以他从没失手过这一点,他是很狠。女人、植物人、流氓、上校、甚至是小孩子,不需要理由,只要给他一张照片,一笔钱,他连自己的国中老师都杀。」花衬衫男子大笑,举起酒杯,自行撞击拘谨男子的玻璃杯。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G这么便宜?」拘谨的中年男子有些狐疑。

  「做生意嘛老板,有的便宜有的贵,不是每个目标那么难杀的!」花衬衫男笑得很鄙俗,露出一口被槟榔液渍红的牙齿。

  「喝!」花衬衫男为拘谨的中年男子斟酒,脸上猥琐的笑已经持续一个小时。

  他有份不知道称不称得上高雅的工作……G的经纪人。

  酒瓶底下,压着张昨天的报纸,酒水将上面的字晕开。

  连续一个礼拜的报纸头版都长得很像,职棒某队的打击好手「又」遭到暗杀,横死街头。

  「这也是G的杰作。」

  经纪人哈哈一笑,挪开酒瓶。

  拘谨男子瞪大眼睛,这可是今年最离奇的大案子啊!

  「唉,G的老毛病犯了,也管不着新闻会搞得多大。」经纪人。

  「嗯?」拘谨男子不解。

  「G是个啰哩八唆的杀手。他每杀一个人,一定想办法替他完成生平最后一个愿望。」经纪人大笑。
  一个礼拜前,也是在这间居酒屋。

  「不给我假放啊?」G戴着墨镜,夹起不知道卫不卫生的生鱼片就吃。

  「哈,想停就停啊,又没人逼你。」经纪人开了瓶金牌啤酒,笑得很皮条。

  也是。

  G边嚼着,打开牛皮纸袋。

  照例,里头是一张目标照片,跟一张彰化银行的汇款证明。

  G是个相当「在地」的杀手,什么把钱存在瑞士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所以经纪人不只帮他接单,还帮他收款,然后把钱转存到彰银。

  这次的目标很奇特,是中华职棒目前表现最佳的全垒打王,彭。

  截至目前为止,彭的全垒打数遥遥领先群雄,打击率更飙到0。43,有四割男的霸号,是每个投手最不想遇到的一号打者。

  「有谁会想杀他?全垒打数排行第二的家伙?还是快要跟他对决的投手?」G是个多嘴又贪嘴的杀手,又夹了两块炒螺肉塞在嘴里。

  「谁知道?总是有人看不惯爱出风头的人啊。」经纪人打量着G,故意问道:「还是你是彭的迷,所以干脆放过他吧?」

  G没再说话,眼睛已经被隔壁桌露大腿的女人给吸引住。

  他刚刚只是随口问问,他连国中导师都杀过了,何况素昧平生的全垒打王?

  「什么时候下手?」经纪人愉快地喝酒。

  「减肥吧胖子,管我这么多?」G。  脚步轻盈是杀手久经训练后的职业惯性。

  对G来说,就算快步奔跑,也像猫一样的安静。

  所谓的天才,其实就是愿意比其它人付出倍数努力的耐力之王。全垒打王,彭,就是这个法则的苦行者。

  比赛结束,所有人离去,彭独自在重量训练室待了一小时半,才满身大汗去洗澡。

  「真令人感动。」

  G鬼魅般穿过球员休息室,无声无息走到淋浴间外。

  刚洗好澡,走出淋浴间的彭惊觉,全身黑衣的G坐在几乎赤裸的自己身后,正在擤鼻涕。

  「不好意思,我鼻子不好。」G搔搔头,鼻子都擤红了。

  「你是谁,怎么会在……」彭傻住,赶紧用毛巾遮住生殖器。

  G掏出一把枪,一手用力擤鼻涕,一手扣下板机。

  子弹咻一声穿进肝脏,彭身躯一震,黑色的液体从腹下缓缓流出。

  彭瞪着G。

  G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将卫生纸收进口袋。

  「是谁要杀我?」彭慢慢坐下,按住伤口。

  铁打的汉子。

  「不知道。」G耸耸肩。

  「一定是张……我的全垒打数超过他,一定是他!」彭忿忿不平,额头已经冒出死亡气息的冷汗。

  G露出无辜的表情,跟他无关。

  「说吧,我可以替你完成最后一个心愿。」G说,这是他的行事风格。

  「没用了。」彭看着黑色的液体,不断从手指缝中渗了出来。

  他看过许多黑帮电影,知道这是血液和着肝脏汁液的血色。

  至多,只能再活二十五分钟。

  「张出多少?我……我出两倍价钱,你干掉他。」彭很表情痛苦。

  「别把临终心愿浪费在杀另一个人身上。」G诚恳建议。

  「哼,我想当这球季的全垒打王,你……你又能替我办到?」彭冷笑,笑得很辛苦。

  他的脚已经发冷,嘴唇也白了。仗着运动员的体魄与意志力,彭才能勉强不使自己昏倒。

  G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球,一枝黑色签字笔。

  「别忘了签上日期,全垒打王最后的签名球一定很值钱。」G笑。



  彭死了,留下二十七只暂时领先的全垒打数。

  第二天晚上,记录紧追在后的张也死了。

  死因是肝脏破裂。

  第三天晚上,排行第三的洋将好大力也死了。

  死因是肝脏破裂。

  第四天晚上,颇富经验的左打老将也倒地不起。

  死因是肝脏破裂。

  第五天早上,连续一周的报纸头条都在追踪「全垒打死亡魔咒」的灵异报导。

  有警方含糊其词,说已锁定几个特定的嫌疑犯,调查期间不便透露。

  有球员绘声绘影,这肯定是韩国队下的手,好削弱下一届亚洲杯台湾队的实力。

  更有读者投书爆料,他们在半夜里、某个小月台看见死去的全垒打王……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G兑现了他的承诺。

  G很清楚,虽然球季只进行到一半,但在这个球季结束之前,不会再有强棒胆敢接近二十七只全垒打。

  莫名的战栗感会紧紧缠绕在每个强打者,每一次的挥棒中。

…  雨开始变大。

  水滴打在塑料棚顶上,提供了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

  拘谨男子战战兢兢地看着经纪人。

  「这么啰唆?那他到底行不行?」拘谨男子不安。

  「这年头谁没有职业病?当杀手的职业病千奇百怪,G啊,就是爱蘑菇。话说回来,只有最厉害的杀手才有工夫婆妈啊,要是我想杀人,也一定找他。」经纪人的眼睛透过酒杯,弯弯曲曲。

  面对似是而非的说法,拘谨男子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经纪人世故地笑着,他太喜欢说G的故事了。

  「记得有一次,香港有个造型师搞砸了一个大歌手的头发,毁了他的演唱会不说,还跳槽到大歌手的死对头前女友那边,我操,大歌手当然不高兴啦,于是雇了G干了他。」经纪人喝了一口酒,露出「这就是人生」的愉快表情。

  两年前,香港旺角。

  某电视大楼第七层,一个综艺节目专属的化妆间。

  距离录像还有两个小时,爱漂亮的女明星先一步坐在个人化妆室,翻着时尚杂志,任由造型师为她打理头发。

  等一下她要在节目里假装被「突如其来的争吵」吓到哭,然后工作人员会推出一个大蛋糕为她庆生,再然后她必须感动到又哭又笑,最后献唱一首最新专辑的单曲做为回报。

  「琦姐,说真格的,我做过这么多女明星的头发,就属妳最天生丽质了。」造型师嘴很甜,逗得女明星眉开眼笑。

  「真有你说的了。」女明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确是美呆了。

  唉,人美声音甜,腿长胸部大,难怪陪富商睡觉的价码一直居高不下啊,天生丽质这成语不就是为自己发明出来的?女明星幽幽叹了口气。

  造型师拿起小剪刀,仔细地修饰女明星的发尾,不禁想起一个月前,他收了女明星六十万港币,在她死对头的演唱会前夕,将那位大歌手的头发咻咻剪坏,迫使那位性格歌手戴了整晚的帽子。不禁笑了起来。

  「琦姐,妳看我将妳剪得多美?」造型师抬起头,看看镜子前的作品。

  女明星与造型师同时吓了一大跳,偌大的镜子里,竟多出一个全身被黑包覆住的谜样男人。

  黑衣客站在两人的身后,左边鼻孔塞了一团卫生纸,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枪。

  「咻。」

  造型师捧着腹部的创口斜斜蹲倒,脸色死灰。

  女明星震惊不已,害怕得无法动弹。

  「我叫G,虽然不是造型师,不过还是请多多指教。」黑衣客G神色歉然地收起枪,弯腰拿起造型师手中的剪刀,说着不太正确的广东话。

  女明星脸色惨白。

  「有打算怎么剪吗?」G煞有介事地看了看蹲坐在地上的造型师。

  造型师张大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喘着气。

  G只好快速回想这几天看过的四十六个漂亮美眉,一边将鼻孔里的卫生纸喷出,丢到垃圾桶里。过敏性鼻炎老是纠缠着他。

  「有了,我昨天在铜锣湾街上看到一个正妹,我帮妳剪她的发型好不好?」
G端详镜中害怕得发抖的女明星。

  女明星当然不敢反对,战战兢兢点了头。

  G松了口气,手上的剪刀开始跳舞,落发翩翩。

  女明星全身僵硬,双脚在发抖。

  「对了,妳跟那个小天王的绯闻是不是真的啊?」G一边剪着,漫不经心地问起前两期壹周刊的报导。

  女明星却突然哭了出来,哭得花容失色。

  「哭什么?当艺人被狗仔跟拍是常有的事,习惯就好啦。」G安慰。

  女明星哭着摇摇头,崩溃哀求:「求求你别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不,你什么时候想做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你……」

  越说越离谱了,实在是乱七八糟。

  G轻松自在地剪发,莞尔道:「又没有人付钱杀妳,我杀妳做什么?子弹不用钱吗?肩膀放轻松不要乱动,我才比较好剪。」

  女明星抽抽咽咽,妆都花了。

  五分钟后,G耳根子发烫。

  「剪得不大像,大概是我记性不大好吧。」G有些困窘。

  岂止不太像,简直差很多。

  几乎是个不会再引领流行的复古西瓜头。

  「还行吗?」G厚着脸皮,看着奄奄一息的造型师。

  造型师神色迷离地点点头。

  「还行吗?」G看着镜子里的女明星。

  女明星点头如捣蒜,忙说:「我很满意」。

  G很高兴,放下剪刀,拿出黑色的sony T630手机,将自己靠在女明星旁。

  「可以跟妳拍一张留念么?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帮人剪头。」G很期待。

  女明星点头点得更快了,还赶紧亲密地拉着G的手,挤出一个招牌笑容。

  啪擦。

  「谢啦!」G很乐,拍拍女明星的肩膀。

  女明星呆呆地看着G潇洒离开化妆间的背影。

  无法形容的,大梦初醒的解脱感。

  拘谨的中年男子将牛皮纸袋放在桌上。

  从这一刻起,正式成为委托人。第一次委托杀人。

  「这年头要找个有原则的人,不管在哪个行业都很困难啊!」经纪人感叹,点收里头的钞票,只留下其中几张。

  雨小了,店也快打烊了。

  「能贯彻原则的人,都值得信赖。」经纪人眉毛扬起,看着远处一把黑色雨伞。

  雨伞下,一个削瘦的黑衣客慢慢走近居酒屋。

  G。

  委托人打了个冷颤。

  黑色的雨伞停在塑料斗篷下,一只大小刚刚好合适握枪的手伸出伞。

  露出黑色皮衣袖口的,是只沾满各种颜料的手。

  这个男人的动作,彷佛是一连串蓝色调镜头的切换所组成。

  经纪人将牛皮纸袋交给G时,忍不住看着G沾满颜料的手,叹了口气。

  「明明知道,可你还是接了。」经纪人不置可否。

  「婊子无情,杀手无义。」G接过牛皮纸袋,看都不看委托人一眼,说:「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做的是慈善事业吧?」

  委托人大气不敢透一下,更不敢近距离凝视G藏在墨镜底下的眼睛。

  「其余的我会汇进彰银的户头,别乱花啊。」经纪人失笑,看着G夹了一块生鱼片沾着芥末就吃。

  G转身走人,黑色雨伞隐没在飘着细雨的暗街。

  很有杀手挽歌的诗意。

  应该放在电影结局的一幕,却只是故事的开端。

…  「约翰!」

  尖叫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画室里。

  原本拎在手上的购物袋,失神似掉落在木质地板上,里头的水果与书本散落一地。

  颤抖的手,一对噙着眼泪的美丽眸子,无法置信地看着一个坐倒在椅子上的男人。

  女人紧紧抱住男人冰冷的身躯,痛哭失声。

  「是谁杀了你……是谁杀了你杀了你…为什么要杀了你……」女人几乎要晕厥,颓然跪在地上。

  椅子上,男人的右下腹还是湿濡一片的赭。

  但男人像是在笑,一脸苍白的满足。

  女人勉强镇定下来,用她的专业审视起她的画家男友。

  男友沾了胶的头发后方,凌乱地散扁开。

  女人深呼吸。

  不知名的杀手一枪贯穿男人肝脏时,男人显然坐在椅子上往后坠倒,但旋即被杀手扶起。

  为什么呢?

  杀手想问男友什么?是冲着自己来的吗?为什么男友在笑?

  顺着男友死前的余光,女人转头,看向挂在墙上巨大的油彩画。

  那是幅极其矛盾的画,她已看过无数次,男友终日面对它,涂涂抹抹整整半年,视它为灵魂浇铸的生平代表作。

  画中,全身散发白光的天使与手持火叉魔鬼的交战,典型的善恶对立,充满了宗教的神圣。光与闇,白与黑,云端与地狱。

  但一直未完成的左下角却被涂满了,以完全迥异于整幅画庄严风格的笔法。

  「混蛋……」女人紧紧握住拳,咬牙切齿。

  不,一点都没有所谓「笔法」的可能……任何人都无法承认。

  那根本是小孩子随兴的涂鸦,毫无技巧可言。一团幼稚的鬼脸就这么突兀地强塞在画的角落,乱七八糟不说,还完全抢夺了观注这幅善恶对战之画的焦点!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无聊。

  女人站了起来,擦去泪水,轻轻吻了男人上扬的嘴角,转身走向墙壁,一脚踩扁丢弃在巨画下方的两团卫生纸。

  她回想起最后那把枪藏在位置。

  于是她走到画室后的卧房,打开衣柜,换上经典的红色短皮衣,一脚踢破衣柜后的薄木夹板,从里头掏出一柄沉甸甸的散弹枪,与十七盒弹夹。

  那是为了防范仇家寻上门报复而存在的后路,现在有了差不多的理由。

  当初女人退出杀手行列,恢复平常人的身分,换了新的名字,是因为她达成了找到生命伴侣的愿望。她应得的。

  而现在……女人想起了她以前的代号。

  霜。

  「G,你一定要付出代价。」


  G也不晓得,他干嘛老是要这样。

  其实他并不是个勤劳的人,连困扰多时的过敏性鼻炎他都懒得去医院挂号,却老为即将死在自己枪下的人做完最后一件事。

  是一种自我救赎的仪式?

  不,G不需要。

  即使真有地狱那种有害健康的机构存在,只要G的手中有一把枪,就算被牛头马面再杀死一次,他也觉得很公平。那是自己技不如人。

  或许,G陷入了「杀手要有自己的风格」的迷思里。

  或许,这是G的杀手本能。

  或许,这跟G当初许诺自己「退出杀手行列的条件」有关。

  这点连他的经纪人也不知道,更管不着。

  「哈啾!」

  坐在最后一班的公车上,G将擤完鼻涕用卫生纸包好,偷偷放在身边呼呼大睡的高中生书包里,然后打开牛皮纸袋,将几张钞票胡乱塞在裤袋,看着里头唯一一张的照片。

  「还蛮漂亮的,可惜子弹不知道。」G啧啧。

  照片里的女孩真美,扎着G最喜欢的马尾,左边脸颊有个小酒涡。

  「年约二十岁,喜欢吃薄荷巧克力,不喝咖啡,打篮球是三分线射手。」G胡言乱语,自己笑了起来。看目标的照片乱分析,是G的乐趣之一。

  翻到照片背面,上头依惯例写着名字、地点、与时间。

  黄微真,圣心医院632病房,时间未定。

…  一个星期后,晚上。

  出租车停在台北复兴南路二段,G的经纪人醉醺醺地摔出车,一手扶着路边贴着「不可崇拜偶像」的电线杆,一手抱着鼓起的肚子呕吐。

  正当经纪人吐得不可开交时,地上的影子多了一个。

  背脊一凉,经纪人立刻知趣地干笑两声。

  「是霜吧?」经纪人没有回头,他早就在等这一刻了。

  霜用刀子指着经纪人的背脊,第六节椎骨,那是最有效率瘫痪一个人的位置。

  「G呢?」霜冰冷的声音。

  「杀手的职业道德之二啊,霜。」经纪人用袖子擦掉嘴角的呕吐物残余。

  「去他的职业道德。」霜的刀子微微前倾。

  经纪人哎呦喂呀地叫了一声。

  「妳跟G也在一起过,妳该知道他没这么无聊。委托人另有其人。」经纪人苦口婆心,语气还是笑笑。

  「我知道,所以我自己查出了委托人,杀了他全家。」霜丢下一份晚报。

  头条:知名画家一家五口葬身火窟,疑似电线走火。

  「真了不起。」经纪人啧啧,霜这家伙一下子就找回了杀手的灵魂。

  「再问你一次,G呢?」霜的声音,比刺进经纪人背脊的刀子还要冰冷。

  这说明了她的坚决,不会因为任何阻碍退却。

  谁轻忽了女人的恨意,就要倒大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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