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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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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的话,你又会怎么做?”朱炙冷冷地看他,“知道的话,就不会杀了吗?” 
  重华猛地转身,嘶声道:“你知道个什么?你知道个什么!” 
  朱炙冷冷地睨视着他,道:“我至少知道,你是焱帝赤焰派给我的!” 
  重华脸色大变,朱炙神情冷酷地继续道:“还有,当年皇后殿下在大婚之日中毒,险些性命不保。后来虽然好歹是救回来了,但难得的皇子却失掉了。那件事情,也是你指使织日皇妃做的吧?” 
  重华瞪着他,渐渐地明白了过来。“是重樱告诉你的吧。果然,女人就是没办法保守秘密……” 
  朱炙冷淡地一笑:“就算她不告诉我,难道我会不知道吗?这些事情,赤焰也都是知道的吧……” 
  “不!!”一听到事情扯到赤焰身上,重华登时大惊,连声道:“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 
  他用力地挥着手,想要驳斥朱炙的话,一不小心,手肘撞开了竹门,一阵恶臭顿时传了出来。他呼吸一窒,朱炙等人也皱起眉,稍稍偏过头去。重华回过头,望着黑暗的屋内盖尸的白布泛出的光芒,激动的神情渐渐平息了下来,如同死水。 
  他又转头,静静地看着朱炙,清晰地道:“定王殿下,请您相信我,这一切都和焱帝陛下无关。焱帝陛下为万民之尊,心中却始终只有您一个人。他曾经对我说,若是能换您半点温柔,就算弃了一切又如何?您刚才问我若是知道流丽是我姐姐,我会怎么做。我想,我还是一样会杀了她吧!”他微微一笑,目中隐含疯狂之意,声音却依然平静:“为了陛下,我就算弃了一切,也可以。” 
  他凝目远眺,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目光渐渐平静,变得温柔起来。 
  “陛下……”他喃喃轻叹,转身走进门内,牢牢地把门关上。不一会儿,隐隐白烟便从竹缝内挤出,不久,火苗窜出,带着浓厚的青烟,愈扩愈大。门内传来剧烈的呛咳声,但不久声音就渐渐低微直至消失。烈火熊熊,偌大个竹屋,在火中巨大地裂响着,惨叫着,坍塌了下去。 
  苍澜怔怔地看着,怔怔地听着,有些茫然。 
  而朱炙静静地看着对面,目光沉沉,寂然无声。 
  第六章 
  几天来,天色一直都很阴沉,雨却一直都未落下。就在大屋熊熊燃烧直至倒塌时,狂风突起,大雨倾盆而落,空地上众人猝不及防,都被淋了个透湿。 
  朱炙动也不动,其他人也不敢稍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转身,望向红炼:“雨停了以后,拣出流丽姐弟的尸骨,一起安葬了吧!” 
  红炼紧盯着兄长的眼睛,急急问道:“你要对赤焰哥哥怎么样?刚才重华已经说过,这件事是他一手所为,跟赤焰哥哥一点关系也没有!” 
  朱炙静静地望着她,轻声道:“红炼,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这世界上有些事情,无论开始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 
  红炼道:“可是……” 
  朱炙转过头,四下里扫了一眼,道:“红炼,你就好好在这里长大吧。长大以后,凭着你自己的愿望,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红炼眼眶一热,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苍澜一直处于震惊中。赤焰对朱炙……是这样的感情?朱炙现在究竟是想做什么?不打算原谅赤焰吗?如此一来,苍国岂不是还有机会? 
  条件反射一样掠过心中的,首先是这样的念头,令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心中五味杂陈,只能怔怔地望着朱炙的背影,一言不发。 
  朱炙最后看了火场一眼,转身道:“走吧!”雨中看去,他的背影依然挺拨优雅,却让人不免觉得,这种时候,也未免……太挺拔了一些吧! 
  苍澜心中泛起一阵怜悯,迅速地跟了上去。 
  大雨一直未停,苍澜回到定王府,换了衣服,突然听到敲门声。他的动作微微一顿,明了般地站起来,开了门。果然,一个内臣站在门口,见到他,拱手道:“苍澜殿下,陛下传唤,召您即时前去!” 
  果然不出所料。苍澜点点头,当下里就跟着他一起到了王宫。雨势很大,虽然有内臣小心地帮他撑着伞,但仍然有半身都淋湿了。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路边的景物有点眼熟,不一会儿,他就认了出来,大雨之中,内臣带他行向的方向,竟然就是初来时去过的清鸣宫——赤焰幼时成长的地方。 
  雾中看花,分外美丽。雨中的清鸣宫,看上去也再不如平时那样荒凉零乱,渐黄的草叶、杂生的灌木、自在生长的树木,在雨中都呈现出一种自然的美感,静谧而神圣。 
  内臣继续向前,苍澜有些惊讶。目的地显然就是那天赤焰阻止他过去的亭台,他在那里等他吗?远远看去,亭中似乎的确有个人影,站在亭边,远眺茫茫雨幕。 
  没有人看管,湖边的柳树生得蓬蓬勃勃,密密的枝条把视线尽数遮挡。走过去一看,亭中那人果然就是赤焰。他一身便服,无冠无冕,负手站在亭边,神情有些寂寥。 
  苍澜站了一会儿,赤焰仿佛才回过神来,转眼看见他,微微笑道:“雨一下下来,空气好像就清爽得多了。下雨之前,总觉得粘粘腻腻的,周身都不舒服。” 
  苍澜总觉得他话中别有含义,但以他身份,只能躬身一礼,问道:“不知陛下召我何事?” 
  赤焰走到桌边坐下,伸手让苍澜坐他对面,问道:“流丽典史官已经下葬了吗?” 
  苍澜道:“定王殿下走时,将此事交给了红炼公主。” 
  赤焰张开唇,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好问的了,明明都是一些已经知道了的事情……他在心中一叹,唇畔却仍然带着淡淡微笑,道:“苍澜,从明天开始,你就跟定王一起上朝听政吧!” 
  咦?!苍澜在心中猜了万遍他想问自己一些什么,想对自己说些什么,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句话。他一时按捺不住,冲口而出:“可是,我不是朱国之臣……” 
  赤焰抬手阻止了他说话,轻声道:“不要对其他人这样说。和约上你已经写明,苍国是朱国臣国。” 
  其实他这句话说得非常挑衅,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仿佛只是在温和地陈述事实一样,让苍澜不论如何都无法动气。 
  他点点头,赤焰赞许地一笑,继续道:“所以,若以这种借口上朝,倒可以堵住那些讨厌的大臣之口。”他突然一叹,道:“苍澜,你是一个有天分的人,但是跟着那样的父亲,并没有学到什么东西吧?苍国现在败落,但在你手上,应该可以振作起来……” 
  他的这句话说得实在有点不可思议,苍澜张大了嘴,不知该作何言语。赤焰看见他神情,笑道:“掌管一个国家已经足够我劳心劳力了,我为什么还要再加上一个?若不是泊相遣人修书求我帮忙,我何必去揽那摊子闲事?” 
  苍澜身体一震,惊道:“舅父请你帮忙?帮什么忙?” 
  赤焰轻描淡写地道:“他说,苍皇无道,他一人之力有限,请我国出兵讨伐。代价就是,苍国向我国称臣。” 
  苍澜面色大变。这真的是泊做的事吗?这样做,跟卖国有什么区别?! 
  赤焰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继续道:“我对苍国是不是臣属国并不怎么在意,只是若是苍泉在位,苍国民不聊生,总有许多不顾种族之别向我国逃难的难民。既然有人内应,顺手帮的这个忙也算对我国有利。” 
  四方诸国对种族之别都看得极为认真,严禁异族通婚,也极少与对方来往。之前苍国国内不稳,难民众多,不仅令朱国边境极为不安,也造成了许多受人歧视的混血孩子,或被卖入娼寮,或在困苦中挣扎死去。这种情况,当年苍澜还在青蓝城时,倒也知道一些。 
  他细细考虑一会,突然又有些疑惑:“那么,让我舅父在苍国治国,留我在朱都以作牵制,对你们不是更有利一些吗?” 
  赤焰微微笑着:“问题就是,如今苍国并不安宁……” 
  “怎么会?”一听故国有难,苍澜猛地站起,大声道:“泊不是无能之辈!” 
  赤焰皱眉望他,苍澜这才发现自己过于失态,讪讪地坐了下来,但仍然紧张地望着赤焰。赤焰问道:“你没有发现,泊右相并没有姓氏吗?” 
  “那是因为……”苍澜一阵迟疑,心中却已渐渐明白,赤焰接下去道:“因为他曾为罪人是吗?” 
  “对……我明白了,尽管他当初是受到了冤屈,但民众却不知道。而且,苍王虽倒,他在朝中却仍然势单力薄……” 
  冤屈……苍澜在心中微微苦笑。这只是对外的说法吧。泊究竟犯什么罪,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赤焰点了点头,深思地望着他,问道:“如今,你想要怎么做?”他拂袖站起,“你若要留在我国,就尽管去学习你想要学的;若是决定了回去苍国,我也决不会阻拦,但身为敌国,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帮助。” 
  苍澜沉吟着,赤焰凝视着他,道:“你考虑考虑吧!” 
  苍澜微微颔着,转身欲去,突然又一回头,问道:“陛下,重华大人的行为,你知情吗?” 
  赤焰身体一僵,凝立不动。半晌后,他苦笑道:“我知道与不知道,有什么差别吗?”雨水在亭台周围密集地落着,黯淡的光线隐去了他的表情。 
  苍澜注视了他一会,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看着苍澜离去的背影,赤焰舒了口气,立现疲倦之色。他走到亭栏边,在亭栏下缘伸出的石椅上坐下。雨势太大,那里早已湿成一片,他一坐下,就连同他的白衣也一起打湿了。雨滴打在他的黑发上,打在他的额发上,水珠沿着面颊滑落,划出一条闪亮的弧线。 
  他轻轻抚摸着椅面,便如同抚摸着当年常常在椅上午睡的那个少年的红发一样。那时候,少年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向他笑着:“这么温柔的手……爱上我了?”阳光下,眼眸闪亮,朱红的发丝也闪着温暖的光芒。 
  当时自己一惊,立刻僵直着全身大声反驳:“谁……谁会爱你啊!” 
  少年突然扑上来抱住自己,大声笑着:“哎呀,你不爱我,我可是喜欢死了你呀!” 
  我可是喜欢死了你呀! 
  水珠滑落,在下颌上凝结,滴溅在手背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从登基的那一天起,自己就应该放弃了吗?无论……再怎么想要…… 
  雨打在发上、背上、脸上,雨中的赤焰,低着头,微微地笑着,一直在笑着。 
  一直到回去定王府,苍澜仍然在考虑赤焰的话。他说的是真的吗?这世界上会有那种把已经占领的国土再度交还回去的皇帝吗?可以相信他吗? 
  那么,如果决定相信他,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停住脚步,望向自己的双手。苍国不安定,现在的自己,有那个能力去平定吗?赤焰说得没错,他根本就没有学习过,怎样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帝王…… 
  异样的气息从前面传来,苍澜愕然止步,抬头望去,立刻呆住不动了。 
  雨已稍停,但茫茫穹苍仍然青得发黑,低低地压在屋顶上,却更显出了天地之空阔。朱炙就站在天地之间,静静地望着他,让他的心陡然大跳了一下。 
  朱炙似乎在看着他,又似乎并没有看着任何人,那双深沉含情的凤眸,清清冷冷,不带半点温度。苍澜的心跳,渐渐地平息下来,缓步走上前去,叫了声:“定王殿下。” 
  朱炙转身,引他向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信口问道:“陛下召你入宫,说了些什么?” 
  不知为何,苍澜总觉得赤焰对他说的那些话,朱炙应该是知道的。因此这时听到他问,反倒怔了一下,迟疑片刻方才答道:“陛下许我上朝听政,也允我随时回国……” 
  朱炙仿佛早已料到,毫不在意地问道:“那你的选择呢?” 
  苍澜皱起了眉:“我还没有考虑好。” 
  朱炙了然地道:“那倒也不必太急。好好地考虑一下你最需要的是什么吧!” 
  苍澜望着他,突然问道:“那你呢?真的不打算原谅焱帝陛下吗?” 
  朱炙停了脚步,转头看他,轻轻笑了一笑,道:“听说太子殿下与令弟关系也不和睦?不知为了何事?” 
  苍澜登时语塞。他和青渊虽为双生兄弟,但母妃体弱无法照料两个,从小就只有他一个是由母妃亲手养大。小时候两人争的是母亲,长大了两人争的是皇位,青渊就因为晚生数刻,便处处居于下风,一直都对他心怀怨恨。而他,在亲眼看见青渊被人杀死之后,也并没有生出为他报仇的心思来。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评价朱家兄弟的事情? 
  朱炙看他不语,也不多说,径自走了开去。 
  晚饭过后,苍澜双手枕头,躺在床上,静静历数着他和青渊的往事。 
  第一次见他,便已经五岁了。记得那时候大吃一惊,居然还有另外一个自己耶!只不过这个自己,为什么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哭的样子,都跟自己不一样呢?那时候还好奇地去捏了一下“自己”的脸蛋,结果被凶狠地咬了一口,咬得紧紧的,大人来拉也不松口,痛得自己哇哇大哭,哭着哭着就抱着对方软绵绵的身体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没有了人还以为是在作梦,等到看到手上的牙印时,突然觉得非常高兴。 
  第二次见面时,对方马上就认出了自己,气得用力瞪眼,一句话也不跟他说。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孩子,但这次却极其耐心地缠着哄着,哄了好久,对方才不耐烦地看他一眼,骄傲得不得了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吧,我就准你跟我一起玩吧!”所以,自己仍然非常高兴。 
  明明已经答应了一起玩,但第三次见面却已在三年后了。那次,青渊见到了母亲,知道了自己是由母亲亲手养育的,“一起玩”的机会,就再也没有了…… 
  再来,就只有那次了……忘记因为什么事情,自己惹得父皇大怒,当场被责打了二十杖,只打得背脊一片血肉模糊。醒来时,看见青渊在旁边,以为他是来看笑话的,当下里脸色一沉,喝道:“你来做什么?” 
  青渊紧紧抓住他的手,紧紧地蹙着眉,含着泪颤声道:“好痛好痛,哥哥……” 
  现在想起来,那就是难得的兄弟连心了吧?可是,当时心有定见的自己却当真以为了他是来嘲笑自己的,立刻就把他赶了出去。后来听说自己在床上躺了几天,青渊也在床上躺了几天,才知道他那时的痛是真的。但是,却已经迟了…… 
  苍澜越想心中越痛,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愈来愈清醒。他突然站了起来,出了自己的小院,直向朱炙的房间找去。府内士兵想是得了命令,看见他四处乱走,也并不阻挡。他急步走到朱炙所住的小院,还没来得及进去,就站住了。 
  月已将满,清辉遍地,正显出院中仰头赏月的那人身影。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他孤身而立,一派孤寂萧索之意。 
  那人似乎听见了月洞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低下头来,看见苍澜,微微笑道:“不知殿下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这一笑,明月清辉尽数映在他眼中,微微晃荡起来,苍澜却是心中一痛,话语冲口而出:“我明天会向陛下辞行回去苍国!” 
  朱炙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苍澜继续道:“回去以后,我会好好去拜祭青渊的坟墓。从五岁第一次见到他起,我就无数次地想过跟他像真正的兄弟一样亲密无间,却总是错过。而现在,却已经永远没有那个机会了。”他有些哽咽,声音却坚定而急促,“有什么事情,不能趁活着的时候好好作个解决?非要拖到再也不行了为止吗?” 
  朱炙突然转身,手掌在身侧紧紧地握成拳。这还是苍澜从初识他起,第一次看见他的情绪有如此明显的波动。片刻后,朱炙转过身,走到苍澜面前,抬手轻抚着他的脸颊,轻声道:“你恨我吗?我让你永远失去了那个机会……” 
  苍澜怔然摇头,垂眼道:“虽然好像很无情,但是战场之上,兵器都是不长眼的……我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对他多说说话,对他多笑笑。” 
  朱炙放下手,沉默良久,突然深深一叹道:“如果,真的只是兄弟的话……”他忽而自嘲地一笑,道:“夜深了,回去睡吧。” 
  苍澜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可以捉到他的心一样,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袖,急急地问道:“我,我可以吗?”话音刚落,他就意会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下子忍不住面红耳赤起来。 
  朱炙望着他赤红的脸颊,微笑了起来。如果这时候苍澜抬头看他的话,就会看到,如同当天望着赤焰一般,温柔含笑的眼神。朱炙轻轻拉开他的手,轻声道:“苍澜,不是兄弟不行。是君王不行。” 
  苍澜一怔,猛地抬头,问道:“君王不行?为什么?” 
  朱炙悠悠一笑,转身向房内走去,声音徐徐传来:“明天早上上朝时,你再答复我吧!” 
  他进门前最后一眼,让苍澜再度呆住了。凤目微斜,眼神中含着浓浓的嘲讽,任谁也无法错认。 
  外一章 《何时了》 
  头有点重。赤焰扶着自己的额头,皱了皱眉。下面服侍他多年的炜公公看见他这个举动,立刻嘈囔了起来:“陛下,看,又发热了吧?明明才好不久,偏偏又去淋雨,把衣服淋个透湿……” 
  说着,仿佛要强调自己的话一样,用力甩动着他刚刚换下的湿衣,潮气扑面而来。 
  赤焰苦笑一下:“炜公公,你就小声点吧!你这一吵,我的头就更痛了……” 
  炜公公立刻住了嘴,但仍投来几个不满的眼神,放来湿衣,走出门去,立刻听见虽然努力压低但仍然响亮的嗓门传了过来:“喂,小棋子,不要偷懒,到御膳房去给陛下熬一碗姜汤过来!” 
  上次生病的时候,他的工作被“别人”抢走了,因此这次显得格外热心些。赤焰微微一笑,靠上床头,拿了毛巾擦抹自己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的,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他靠在床头,微微闭上眼睛,浓浓的倦意随着紧闭的眼睑升了起来,不一会儿,就陷入了隐约的恍惚中…… 
  这么长的头发,好不舒服!刚刚在外面淋了一场雨回来,赤焰一把捞着自己的长发,不耐地看着,一只手按上自己的腰畔,似乎琢磨着是不是要掏出匕首把它割短,好让自己轻松一点。 
  身边那人似乎发现了他的举动,甩了甩自己近乎同等长度的红发,水珠四处溅了开来。明明被淋得一样湿,他却一派轻松自在的样子,拉过赤焰的头发,笑道:“喂喂,别冲动,身体发肤受自父母,可不能轻易损毁。” 
  赤焰撇了撇嘴,年轻的脸庞上一脸不屑:“什么不可轻易损毁?我若是不剪指甲,到现在岂不是变成了妖怪?” 
  “呵呵……”只比他年长几天的兄长轻轻笑了,道:“那么就换个说法吧。我喜欢它,所以不要剪短好不好?”说着,手腕轻挽他的长发,因为那冰凉顺滑的舒适感觉而愉快地眯起了眼。 
  赤焰一怔,脸颊突然发了烧,一把把头发拉了回来,粗鲁地道:“有……有什么好喜欢的啊?漂亮头发的话,你自己不是也有吗?”有几缕黑发绕在了朱炙手指上,他这一拉,不小心用力拉断了,倒得扯得自己的头皮一阵生痛。 
  朱炙笑了起来,扯了一条毛巾,包住他的头,轻轻帮他擦干头发,柔声道:“我比较喜欢你的头发呀……小焰……” 
  赤焰的脸更红了,感受着朱炙的指腹在自己的头皮上按动着,一阵阵舒适的感觉慢慢传遍全身。他的嘴角在毛巾下挑了起来,嘴里却还在哼哼唧唧地不服输:“不过是头发嘛,有什么好喜欢的?留了这么长的头发,可不方便得要命……” 
  朱炙笑而不言,擦完后,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笑道:“小焰,你真可爱!” 
  赤焰这下子连耳根都红透了,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嚷道:“别以为你比我大那么几天,就摆出一副哥哥的样子来了!男子汉大丈夫,什么可爱不可爱的!” 
  朱炙微笑着,把毛巾往他手上一递,赤焰咕哝着,却老老实实地接了过来,老老实实地帮他擦起头发来了。 
  很显然,他的技巧远逊于朱炙,头发擦干时,朱炙的头也变成了一个鸡窝。赤焰一看他这样子,完全不顾肇事者就是自己的事实,指着他好一阵大笑。朱炙嗔怪地看着他,那顶着一头鸡窝的奇怪样子却完全抵消了他眼中的威胁之意,让赤焰愈笑愈是夸张,最后竟想拉着他,出去好好展览一番。 
  朱炙笑得愈发险恶,阴沉地道:“笑得很开心是不是?” 
  赤焰不知死活地又是一阵大笑:“是啊是啊,看你这样子 ̄ ̄ ̄ ̄哈哈哈哈哈!!!” 
  朱炙轻轻用手耙梳着头发,凤目斜挑,睨视着他,却是一言不发。赤焰突然一阵脊背发凉,笑声顿止。 
  朱炙的眼睛移开不看他,轻声笑道:“我好像记得,某人明天还要交被罚抄的三十篇课文吧?” 
  赤焰这才想起来,惋然一叹,大好的嘲笑机会……为什么还有把柄在他手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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