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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间-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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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理刚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到一个生涩的声音问自己。
“她……呢?”
“您是说小雯吗?”值班经理惊讶地发现说话的竟然是杨戬,那个沉默如铁的男人。
他点点头,仿佛小雯的离开让他有些意外。
“我让她提前下班了。”值班经理解释,“今天雨太大了,早走一点安全些。”
杨戬表情仿佛在否定经理的判断。经理一愣的功夫,他已经走出了大堂,径直走进倾盆大雨中。
这里属于几个大区的交界处,三不管的地带。路边低矮的小楼都属于私搭乱建的违章建筑,现在它们都紧紧关上了门。整条街上,只有小雯一个人,她撑着把摇摇欲坠的雨伞,艰难地走到路口的公交车站。
天早就完全黑了,雨还是那么大,路灯被雨幕阻隔着,像是隔了一层磨砂的玻璃。雨点密集地砸在站台的避雨棚上,让她想起了老家葬礼时放的鞭炮,一样的轰隆隆地响,像是要把埋葬在地下深处的那些腐朽的死灵唤醒一样。
避雨棚里睡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老人,整个身体都缩在一件褐色的军大衣里,只能看到他头上稀疏的白发,颈间的皱纹和曲张的血管就像是枯树的死皮。
真是可怜……听老员工们说去年也有一场这样的大雨,有个喝醉的流浪汉睡在这,后来翻身掉进积水坑里,竟然就这么呛死了。其实路口的小宾馆住一晚上还不到一百块,可惜了一条人命就这么没有了。
小雯想了想,从刚领的薪水里抽出张一百块的钞票,走过去准备叫醒那个流浪老人。这个老头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澡了,身上一股刺鼻的味道,像街角垃圾桶里隔夜的泔水。小雯捂着鼻子,又从钱包里拿了一百,心想这下住宿连带吃饭洗澡都够了吧!
咔嗒!
清脆的脚步声在轰隆雨声中清晰地传了好远。
小雯疑惑地扭回头,试图分辨这个脚步声的位置。
咔嗒!咔嗒!咔嗒!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像是丧钟的倒计时一般。她终于模模糊糊看到远处的街角有个黑白相间的身影正向自己走开,一头银发像是不熄的冥烛火焰。
银发的年轻人从滂沱大雨中走来,身上却没有被淋湿一寸,雨水就像是躲避烈焰的蚂蚁似的从他身边绕开了。能够逼退雨幕的男人就像一匹铁铸的孤狼,目光凶狠地盯着小雯。而他的手上竟持着一把比一般手枪都大一号的左轮手枪,宛如张开巨口的毒龙一般,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她。
小雯准确地判断自己并没有在做白日梦,否则身上不可能那么冷。
血红色的火焰,像恶魔之花曼珠沙华般在枪口绽放,血红色的弹头呼啸而出,听不到任何声音。
死了,就这么死了……
小雯呆呆站在原地,她听说人死之前时间是会变慢的,这一瞬间仿佛真的印证了这一点,她眼看着那个弹头在自己视网膜上留下一条红色光束,将一连串的雨水斩成两截,向自己无情地飞来。
可那枚子弹没有打中她,而是从她的耳边飞了过去,带起的风掀起了几根发丝,轻盈的发丝在空中优雅飘扬过后缓缓落在肩头。
身后一声凄厉的哀号,像破碎的玻璃般刺痛了小雯的鼓膜。
她从惊愕中转过身,那个流浪的老人站在自己身后,眉心处明显有一个乌黑的弹孔。自己完全不知道他是何时起身的,可等看清了那张脸,小雯仿佛明白了一些什么,那是一张青灰色的狰狞地脸,双眼中没有任何黑色,如死了很久的鲶鱼肚一样污浊苍白。他的七窍中不断喷涌出浑浊的污水,之后,整个人如同一支快速融化的的蜡烛,眨眼间融进了整条街道上的积水中!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从开枪到老人的消失,就在一眨眼间。可小雯却有种错觉,她仿佛看到那个“老人”在中弹的一刹那,那双被水泡得臃肿不堪的青灰色手掌,是伸向自己的脖子的……
银发的男人沉默地走到雨棚下,风衣在小雯面前像黑鸦的翅膀般闪过。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那颗红色的弹头,那能证明他刚刚开过枪。他面无表情地把弹头收进口袋里,静静地看着小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十分钟之后,两条街之外的咖啡厅里。
杨戬坐在小雯对面,什么饮料都没有点,也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坐着,把罐子里被人放倒的水果叉一根根调正,像是个实验室里专注的大学生似的。
受惊的女孩捧着一杯热巧克力,瑟瑟发抖。
“刚才他真的是要害我吗?”
银发男子点点头,继续摆弄那罐水果叉。
“他是什么东西?鬼魂吗?”小雯实在不想问这个问题,知道真实答案恐怕是最可怕的事情。
“妖物。”他的嗓音如同他的眼神一样坚硬,甚至有些机械,像是久未转动的齿轮一样生涩。
“妖物?”小雯试着接受这个词,可真的说出口却还是想打冷战,仿佛依然在面对那双鱼肚般的眼球。
“你的工作就是杀死他们么?”
杨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把整理好的水果叉罐子又放回装零碎的小篮子里,转了转角度,把有标签的那一面调到了外面。
“为什么他要害我?”
“意外。”
“意外?”小雯惊讶道。
杨戬心里明白,如果今晚小雯按照平时下班的时间出门,是不会遇到那个妖物的,可这些话没有必要跟她讲。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小雯忍不住问。
杨戬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仿佛在计算着时间,之后缓缓迸出两个字:“忘记。”
“哪是说忘就能忘的呀!这下以后每天都要做噩梦了……”
女孩很想哭,抬起头却看见那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的眉心,而此时咖啡店里的伙计正在吧台上打瞌睡,角落的情侣正卿卿我我,电视机里还在播放着三天之后即将迎来月全食的新闻,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人拔出了枪,并且用它瞄准了一个无辜的女孩。
杨戬面无表情地扣动了扳机。小雯惊愕地正要呼救,却感觉眼前一片强烈的白光闪过……
“小姐,您是要买单吗?”服务员推醒了熟睡的女孩。
“我睡了多久?”女孩揉了揉眼睛,意识还是有些模糊,四下环顾,角落里的那对情侣依然在亲热地聊天。
“不到两分钟吧……”服务员看了看眼墙上的挂钟,“您今天消费一共是十六块。”
“好……”女孩迷糊地掏着钱包,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不好意思,能不能告诉我……我是一个人来的这里吗?”
“好像是的,您喝了一杯热巧克力。”服务员微笑着说。
“哦……”女孩有些怅然地掏出钱付了账,等待着服务生找钱。
窗外的雨幕中,一个黑鸦般的身影闪过街角,向更深的黑夜中走去,他的银发跃动,如不熄的正义之光。如果天空中有一双眼睛,就能看到那团银光在漆黑的城市中留下的轨迹,像是星辰飞跃银河的光尾,他可能曾与你擦肩而过,而你却只感到眼前一闪,却看不到他的踪迹。
那颗星辰穿越了整座城市,再度停下脚步时,是在郊外的一栋大厦门前。
“杨先生!看到您英姿勃发的身影总是让我感到振奋!”上官炼虚伪地笑着迎接,“您要喝点什么酒吗?勃艮第还是波尔多?”
杨戬孤戾的神色倒是让上官炼想起了白起。他们两个都是英俊的男人,但白起是冷漠而优雅的贵公子,杨戬却像个以生死淬炼成钢的军人。
“您总是这样严肃!为什么不停下脚步享受一下生活呢?我们不正是为了这些东西才活着吗?”
“线索!”杨戬木然地只说了两个字。
“好吧……”上官炼无奈地放下了酒杯,“我最近的确查到一些什么东西,不过也有些情况需要和您确认。您之前说过,您要辑捕的这个罪犯曾经犯下滔天大罪,我想知道是怎样的罪行,比如说,他曾经杀了很多人?”
银发男子沉默地点头,他不必说话,眼中的神色已经说明了这个罪犯的危险。
上官炼心里有一丝忐忑,如果不是自己对这个男人有用处的话,这辈子也不会有胆子和他面对面。
“而且这个人一直对蓬莱的遗物感兴趣。”上官炼继续说,“他已经隐藏了很多年,但这是他唯一会暴露的机会。在过去几百年间他泄露自己的踪迹,都是因为蓬莱遗物对不对?”
“是的。”
“那现在问题来了,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成为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上官炼若有所指地笑了笑。
杨戬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会?还是您也不清楚?”
“不清楚,但有这种可能。”杨戬警觉地看着上官炼的眼睛,“为什么这么问?”
“现在还不能说,但我会给您一个明确的答复的。”上官炼狡诈地笑道,“抱歉这么晚把您请来,我的电话线路不一定安全,有些话不能在电话里说。厨师正在准备夜宵,是刚刚空运过来的神户牛肉,您能赏个脸和我一起享用吗?和我最喜爱的客户一起吃饭,是我的荣幸!”
杨戬知道今晚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他谢绝了上官炼的邀请。
大厦之外,雨依然在下,空气冰冷。他独自行走在黑色水泥丛林之中,如同末世般孤戾狠绝的黑衣行者。
但他并没有离去,而是到了另一栋无人的写字楼前,轻轻一纵,宛如一只黑色的大鸟,紧紧贴上了写字楼二层的玻璃外墙,紧跟着又是几次速度奇快地跳跃,沿着湿滑的墙壁攀上了这栋楼的天台。
透过层层雨幕,不远处那栋大厦的顶层还亮着清冷的灯光。那个令人厌恶的身影还在窗前的皮椅上坐着。他很了解上官炼这种人,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荠。如果依杨戬的性子来,第一次见到上官炼那天,就直接干掉他了。可是杨戬不能,因为首先他没有接到杀死上官炼的任务,这说明上官炼不应该死于他的枪下。其次,他的确需要上官炼的情报系统为他搜寻消息。
但是今天,直觉告诉他,上官炼可能真的查到了一丝线索,因为刚刚自己察觉到了他身上有一股纯粹的死亡气息!无畏且强悍,这不是上官炼这种角色该有的气场!他一定接触到了某个极度危险的人。
而那个人,会不会真的是他呢?要想得到线索,只有耐心等待,他们会自己露出马脚的!
闪电划过夜空,杨戬的双眸中有寒光闪烁。
捌
黑云滚滚,如同它下方翻滚的海面。海水不断试图冲向黑云领域,黑云也在向大海倾压,双方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殊死的较量。而一架直升机就像是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般,被夹在这两股交战的势力之间,随时都有被碾碎的危险。它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马达已经承受不住如此高的转速,还是被这雷鸣浪翻的世界惊吓所致。
当直升机驾驶员把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白起大人还安然地坐在机舱里抽烟。他们从北京郊外出发,飞跃了天津,在塘沽港补充了一次燃料,然后直飞渤海湾,现在已经离公海越来越近。
整个旅途中,白起没有问一个问题,也没有丝毫惊慌,倒是提前提醒了一下其他人。
“你们不该让我离天空那么近的,会有危险。”
“你晕机吗?”驾驶员挪揄道。
“不,危险的是你们。”
果不其然!就在直升机升空之后,大雨磅礴,电闪雷鸣,仿佛老天试图把他们击落似的……
就在驾驶员丧失希望的时候,雷达上终于闪出了一个微弱的亮点。
“谢天谢地!总算活着到了!”驾驶员庆幸地叫道。
白起平静地透过舷窗看去。苍茫的巨浪中,一艘棕色货轮孤独地漂泊在漆黑的海面上,像是被这个世界所遗弃的孤儿。
这是一艘并不太大的货船,只有几千吨的吃水量,且桅杆和角旗杆上没有悬挂任何国家的旗帜。在航海的世界里,旗帜是用来标明身份的。如果不悬挂任何国家的旗帜,这艘船很可能是海盗船或者走私船,这一点倒是十分符合上官炼的身份。
直升机试了三次才艰难地降落在甲板上,舱门打开后,驾驶员只让白起一个人下飞机。
“里面不是我能去的地方。”驾驶员指了指在甲板上等候的黑衣人,“他会带你去的。”
白起走向黑衣人时,已经发觉了这艘船的特殊之处。如果是普通的货轮,甲板和船舱中都会有装载货物的集装箱,而这艘船的甲板上没有任何货柜,取而代之的是几门大口径机关炮。
货物重要与否,看看用来守护它的武器就知道了。
黑衣雇佣兵手握着枪,警惕地上下打量着白起,低沉着嗓子说:“跟我来。”
白起没有答话,只是默默跟着他。两人都没有去驾驶室,而是下到了船舱里,在狭窄的通道中穿行。货船就像是一座金属迷宫,如果没有熟悉道路的人带路,任何人都会在里面迷路。何况他们还在要经过三道武装岗哨的检查,一旦对不上今晚的口令,迎接他们的将是黑洞洞的枪口。
在幽暗的金属走廊中穿行了大约二十分钟,台阶越来越向下,一直向着货船底部走去,直到一扇涂着绿漆的斑驳舱门前,黑衣雇佣兵停住了,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对白起打了个手势。
白起漠然点头,打开舱门走进去。
闷热的风拂过白起冰冷的脸,他在黑暗中找到了灯闸,把灯打开。
眼前是一个寂静的货仓。这个货仓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可以比得上陆地上的储备仓库,空旷的货仓如同一张贪婪的巨口,连接着一个无底深渊。
而这个深渊之中,却只有一只红色集装箱货柜,漆皮已经脱落,露出被潮湿空气锈蚀过的伤痕,孤零零躺在货仓的正中。
白起缓步向那个货柜走去,鞋跟敲打在金属地板上,地面上的铆钉已经锈迹斑斑,脚步的回声在空旷的货仓中回响。
货柜上有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铁锁,但是并没有锁上,只是虚挂在那里。白起伸手把锁摘下,打开了沉重的柜门。
铁门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开启过了,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拉动,门轴摩擦着细碎的锈渣,吱吱呀呀作响,像是豹子在深夜的丛林里磨着牙齿。
冰冷的灯光射进去,只照亮了集装箱的前半部分,没有任何可以引起注意的东西。但是白起却在黑暗的角落中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澄碧如海的眼睛。
“叔叔好。”那个声音稚嫩娇弱,却又十分锐耳,像是初春被雨露滋润的樱花。
白起漠然地看着角落里的那个小女孩。她很漂亮,也就是六七岁的年纪,赤脚踩在冰冷的铁板上,身上罩着一件纯白的布裙。也许是很久没有见过阳光的原因,她的皮肤甚至比那件裙子还要苍白,像一个用冰雪捏成的娃娃。
她正在用那双澄碧如海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起。
林夏早就说过,如果哪一天白起落在她手里,凭她处置的话,他一定不打不骂,但要让他去当一天的幼儿园老师!这家伙平时随便看哪个孩子一眼,小朋友立马就号啕痛哭跟见了鬼一样!跑到孩子堆里,肯定够他受的!
但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却没有任何害怕的神色,也不认生,反而十分有礼貌,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叔叔好,我叫阿盈。”女孩儿回答,“爸爸说就是盈盈芳草的盈。”
这就是那个心脏捐献者,一个女童?!
“欢迎你来我家做客!”小姑娘笑了,像一朵被和煦暖风吹拂过的小草一样开心。
家。这里哪还称得上一个家?整个货柜里不过是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一个小小的书桌,桌上还有一台开着的小小的电视机,不过仿佛已经坏了很久,闪着银色的雪花。
“快来坐!快来坐!”阿盈两步跳到白起身边,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床边坐下,自己也跳上床,两只赤脚搭在床沿上,钟摆般晃着。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白起忽然问。
“有我,有伍迪——”阿盈晃了晃手中的布偶。
白起这才注意到她手里一直抱着一个布偶,是《玩具总动员》里的那个牛仔,不过一条胳膊已经坏了,无力地耷拉着。
“还有爸爸!”阿盈一脸自豪地说,“我爸爸很厉害的!不过他很少回家,每个月也只来看我一次。”
“哦……”白起心中已经猜到了什么,脸色愈发愈沉。
“我家里很少有人来做客的,平时只有几个送饭的叔叔来,但是他们都蒙着脸,也不跟我说话……”阿盈忽闪着大眼,端详着白起,“叔叔你的脸色真好看……”
“哦……”白起拿过她手中的布偶,一边摆弄一边问,“你不怕吗?很多人都怕看我的眼睛。”
“怎么会!我喜欢你的眼睛,其他叔叔的眼睛都是灰蒙蒙的,只有叔叔你的是亮晶晶的。”阿盈笑着说。
“亮晶晶?”白起有些意外,他的思绪如风般飘远,飞越崇山峻岭,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多年以前,有一个女孩也跟他说过同样的话……那晚也是这样的大雨,那场大雨之后,有很多人、很多事,都改变了。
阿盈见到这个冰冷的男人忽然沉寂下来,目光幽远悲凉,于是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叔叔你怎么了?我说错话让你难过了吗?”
“没有。”白起眼中的悲凉一闪而过,微微调整了下杂乱的呼吸,把手中的布偶还给阿盈。
阿盈懵懵地接过布偶,立刻喜出望外,那个早已坏掉的布偶,竟然完好如初了!
“叔叔,你好厉害!你治好了伍迪的病!”
“我是个医生,治病是我的职业。”白起淡淡地说。
“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阿盈恳切地问。
“什么忙?”白起心头一闪,“让我帮你离开折耳么?”
“不不不!”阿盈此时脸上却露出骇色,“爸爸说外面的人很坏,都想把我抢走,我不能离开这里!”
“那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白起不解地问。
“叔叔你真的是医生?”阿盈看到白起点头才继续说,“爸爸生病了,他说他活不久了,你能帮我治好他吗?”
提到爸爸的病,小姑娘忽然悲伤起来,眼中噙着泪水,却很努力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说他的心坏掉了,需要一颗新的心,我愿意把自己的心给他,可是没有医生能做这个手术,你能帮我们吗?”
阿盈像个哭闹着要糖果的普通女孩一样求着白起,但她口中的话却令人脊背发冷,闻者惊心,尤其是在这个诡异的货仓中!
白起紧紧皱起了眉,眸子里的蓝色愈发浓郁:“把心脏给了你爸爸,你就会死,这样你也愿意吗?”
“爸爸最好了!他每个月都来看我,给我讲他在外面冒险时遇到的好玩的事,我可爱听他的故事了!”阿盈抱紧了布偶,“伍迪就是他送来陪我的,我和伍迪都愿意为爸爸做任何事情!”
“你懂什么是死吗?”白起凝视着她。
“死……就是什么都不存在了吧……”阿盈神色黯然了片刻,便又激动地对白起说,“阿盈死不死无所谓,我不想让爸爸死!”
她眼中闪着坚定的目光,这目光无比沉重,和这个被她称作家的集装箱一样,如同一把铁铸的枷锁压在她稚嫩的肩头。一个在集装箱里长大的孩子,能有多强壮?身躯瘦弱得仿佛一阵海风就能吹走……
白起沉默着,面前这个幼女像一株嫩草般柔弱,却下定了决心要为那个一个月才出现一次的父亲献出心脏……
在天道之下,生命的平衡比一起都重要,所有人都要走向自己最终的命运,善恶有报不过是世人用来欺骗自己的一个谎言,命运并不是根据灵魂的善恶而写就的。有人会问,那命运是什么?命运如莎士比亚所说,是天道拉满的弓弦上那只暴虐的毒箭!一切都是为了天道的存续而设定,即便它要去射穿一颗纯洁无邪的心!
但用一颗纯净的心去拯救一个腐朽堕落不可饶恕的灵魂,值得么?值不值得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现在的局势已经容不得白起去思考了,林夏的性命个那个“杨先生”带来的危机,已经点燃了通往毁灭的导火索……
生存还是毁灭,呵呵,真是个永恒的话题啊!
“你有什么愿望,除了救你爸爸之外?关于自己的愿望。”
白起语气很淡,如一杯没什么滋味的清茶,双眼种的深蓝正缓缓褐去。
阿盈一怔,从这个眼神冷酷的男人脸上,她仿佛看到一种复杂的神色,他仿佛在努力地让自己显得很亲切……
但白起永远都不会亲切可人,因为他是白起。
“愿望的话……”阿盈莞尔一笑,指了指床头的铁壁。
白起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他在黑暗中看到一幅画。
那是一幅很简陋的蜡笔画,画在一张全开的白纸,然后用胶水贴到了集装箱黑灰色的铁壁上。
画上是一扇打开的窗子。
窗外正是夕阳中的城市,落日余晖洒在游乐园里,那里有高耸的摩天轮,有疾驰的过山车,有一对父女手拉着手、牵着七彩的气球,开心地笑着……
虽然这幅画的笔触很幼稚,和任何七岁的女孩画出来的东西没有什么区别,但却仿佛给这个密不透风的牢笼真的打开了一扇窗子,让希望透进来。
“你去过游乐园吗?”白起问。
“没有……”阿盈低下头,“我从没离开过这里……爸爸说外面很危险……可是我从电视上看到过游乐园,我特别想去坐过山车!我告诉爸爸之后他就生气了,把电视机也弄坏了。可我也知道他是为我好……”
“所以,你的愿望是?”白起望着那扇“窗子”出神。
“远远地看一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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