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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2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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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闲冷笑着,其实他能猜到父亲与皇帝谈判的结局——皇帝封自己澹泊公,在他看来已经给足了交待,而且眼下的局势,皇帝也确实需要范闲明确一下身份,免得把自己几个儿子争家产的买卖搞的更加复杂——监察院的削权是远远不够的,范闲要想一直在权臣的路上走下去,首要的便是把自己从皇子们的队伍里抢先把自己摘出去。
    车队不知道行了多久,又在城门处等了一会儿,等城门甫开,便在兵士们熟视无睹的目光里驶了出去。
    沿着官道一路向西,终于进入了范闲曾经来过的那个田庄,范氏的祖业。
    三十几辆马车依列停在了宗族祠堂的外面场坝上,早有田庄里的人们前来接应着,年年如此,都已经做成了熟练工种,提供给女眷们暂坐的竹棚早已搭了起来,柳氏婉儿思思,还有其他几房里的长辈妇人都被接到了院子里歇息。
    如今的范族族长,户部尚书范建站在宗族祠堂的台阶下,身上穿着三色交杂的正服,平静看着眼前的一切,然而心里却涌起了一股温暖和快意地感觉。
    自己替陛下养了个儿子,终于养成了自己的儿子,这算不算是人生当中最成功的一日?
    范族各房里的头面人物都已经下了马车,依着辈份序次站在祠堂之外,他们拿眼偷望着首位的族长,各自心里有着复杂的情绪,想三十年前,范族就已经是京中大族之一,而范建这一房只是偏房弱门,如果不是出了那一位老祖宗,抱大了如今的皇帝与靖王,范建今时今日又如何能成为族长?
    只是范建成为族长之后,对族中的人员约束极严,本身的官也越做越大,族中无人敢不服,更何况如今范府里又多了位叫范闲的人。
    各自分放了祭祖所需的常服,宁香点了起来,祭物已经准备好了,常侍祠堂宗庙里的那位僧侣恭敬地铺开一排毡毯,缓缓将祠堂的大门拉开。
    吱的一声,黑木所做的大门拉开,内里一阵寒风涌出,似乎是范氏的祖先们正冷漠地注视着后代。
    范族上百男丁低首,排列。
    此时众人身后的一辆马车打开了车门,穿着一身布衣的范闲沉稳地走了车来,顺着石阶下父亲的手势,缓缓在两队男丁中间,往前行去。
    祠堂前的气氛本来是一片肃穆,那些范族的男丁们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唯恐惊动了祖先们的先灵,然而,当他们看到了马车上走下来的那个男子时,依然忍不住瞪大了惊恐意外的双眼,张大了嘴,发出了无数声惊叹。
    而排在最后方,那些约摸十几岁的少年郎们,看见范闲后,更是吓的不轻,这是当年在抱月楼外被范闲砸断了腿,在范府中被柳氏打烂了屁股的可怜小霸王们。
    范闲也来祭祖!这些范族的小霸王们吓得双腿直抖。
    ……
    ……
    范闲平稳地往前走着,渐渐要接近祠堂的石阶,然后看见石阶下,父亲似乎正在与几位老者低声争执着什么,那几位老者,范闲平素里也是见过的,知道是范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有一位自己似乎要叫伯爷……
    那位范族里辈份最高的伯爷满脸忧色,对范建轻声说道:“亦德……此举不妥。”
    范建微笑着,说道:“二伯,有什么不妥?”
    那位伯爷眼中满是惊恐,压低声音说道:“这孩子……这孩子……”他忽然住嘴不提,难道要他当着族长的面说,你儿子又不是你亲生的?可他依然惊恐,身前身后的那些范族长辈们也惊恐不定,他们都没有想到今年祭祖搞出这么大阵仗来,完全是因为府上悄悄把范闲带来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虽不敢当着范尚书的面明言,可是都隐约表示了自己的担心,只是声音不敢太大,怕惊动了祠堂里的祖先们。
    众人心头不服,心想又不是我范家的子孙,凭什么来祭祖?而他们更害怕的是,这范闲是龙子龙孙,今儿归了范家,太后和陛下会不会不高兴?
    然而范闲没有给这些长辈们开辩论会的机会,已经走到了父亲的身前,先是给诸位长辈极恭敬地行了礼,然后便站到了父亲的身边。
    范建微笑着,指了指队列中的某一个位置,说道:“你的位置在那里。”
    见族长不听,没有人再敢表示反对,因为范族里的这些长辈们,其实更害怕范闲身上所带着的那种味道。
    ……
    ……
    “祖有功,宗有德。”
    “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
    祠堂内外白烟缭绕,器物上陈,男丁们依次叩拜,在一声起伏一声落的吟唱里,范氏宗族的祭祖平稳的进行着,只是人们总是忍不住会偷偷看范闲几眼。
    范闲已经在祠堂里跪过,拜过,磕过,此时又站到了一旁,看着漫天的纸花,远处山头上的积雪,有些发呆,他知道自己的名字终于可以记录在范氏的族谱上,一时间内心深多了一抹光亮的颜色。
    范思辙在马车上对着祠堂所在的方向磕头,他不方便下车。
    范闲站在马车旁,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自己重生一世,在北齐西山的山洞里,在垂死肖恩的面前,认可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归属。而今日在范氏的祠堂前,终于再次确认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归属,自己的生命,终于打上了挥之不去的烙印,与这个世界紧密地连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晨光早至,田庄里的白雾与祠堂里的烟雾混作一块,再也分不开了。
    ——————
    当范闲站在范族祠堂外的马车旁喟叹时,几乎在同一瞬间,跨越半个庆国的疆土,江南苏州城外那座天下最大的庄园之一里,那个修葺的比范族祠堂还要高大威严的祠堂外,夏栖飞跪在祖宗的牌位前无声哭泣。
    不,应该说是如今明家的七少爷,明青城,在祖宗们的牌位前颤抖着,让泪水冲洗着自己的脸。
    明家当代家主明青达,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望着左下方哭泣的明青城,自己自幼离家出走的七弟。
    明兰石站在四叔的下列,看着这位从来没有机会进入祠堂祭祖的“七叔”,脸上保持着平静,内心深处却是充满了挫败感。
    四叔早在半年前就被苏州府放了出来,从那以后,他就开始与夏栖飞绑在了一起,处处与明家做对,毫无疑问,那次未隧的暗杀事件,让这位明四爷对于明家家主已经死了心。
    如今明家的情况很困难,用来流通的银两太少,只好向外伸手,虽说如今招商钱庄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可是如果行东路和海上的生意没有太大的好转,再继续借银子,这……就会有太大问题,而且家族内部,如今又多了另一个势力,姨***儿子们自然站在了明四爷的身边。
    想到此节,明兰石便很痛恨远在京都的那位钦差大人,如今的局势,都是那人一手造就,包括夏栖飞今日入祠堂祭祖,认祖归宗,也是当年达成协议里的一环。
    明兰石不清楚父亲为什么会答应范闲这个要求。
    ……
    ……
    夏栖飞抹去脸上的泪痕,跪在地上,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父亲,母亲……那个老妖婆已经死了,儿子终于回来了。”
    他自幼被明家赶出家门,无数次死里逃生,哪怕后来成为江南水寨的统领,也只是想着有一日能够凭借血火武力复仇,但他自己却只能成为一个孤魂野鬼,从来不敢奢望……自己居然可以光明正大地重返明家!
    如今的他,已经不止是江南水寨的统领,更是不为人知的监察院四处驻江南路监司,他已经是夏明记的大东家,负责内库货物行北齐路的行销,而此时……他又获得了明家七少爷的身份,将来明家庞大的家产总有他的一份。
    甚至……有可能全部是他的。
    当然,夏栖飞心里明白,就算日后明家成了自己的,可自己的,也就是小范大人的。自己眼下所获得的一切,都是小范大人双手赠予,夏栖飞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也是一个知道分寸,并没有太大野心的人。
    只要能复仇,能回到明家,那一切都好。
    早已没有当年狠劲儿的明四爷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安慰说道:“七弟,只要回来了就好。”
    “谢谢四哥。”夏栖飞站起身来,对着明家家主怔了怔,旋即笑了笑,说道:“大哥,那我先出去了。”
    明青达微微一笑,走近了几步,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七弟,时日还长,今天就不留你用饭了。”
    这是范闲离开江南前,强力逼明青达所应承下来的事情,今日他既然已经做到了,对明老七自然没有太多好脸色。
    夏栖飞冷笑一声,知道明青达话语里隐着的意思。江南,明家,现如今已经分成了两片,而至于将来谁执牛首,终究还是要看京都里,宫里斗争的输赢。
    明青达这一年里一直隐忍,用尽一切手段,拖延着范闲铁血手段,为的就是争取时间,等待着京都里的反扑,而他相信,已经不用再忍太久。
    可夏栖飞的想法与明青恰好相反,他也在等,他等着小范大人全盘胜利的那一天,他从来不相信,小范大人会失败。
    ……
    ……
    走出明氏祠堂的大门,夏栖飞看了一眼圆子里面色各异的族中子弟们,脸上流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想来这些族中子弟,没有几个人真把自己当七爷看吧。
    明四爷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轻声说道:“虽说我们这边已经有三个人了,可他毕竟是家主,有些事情是瞒不过他的。”
    “生意上我们不要管。”夏栖飞的眼角残留着泪痕,他平静说道:“圆子里的护卫能掺多少人就掺多少人,我会派人盯着,如果大势定后,他还想苟延残喘,就不要怪我们下重手。”
    明四爷吃了一惊,皱眉说道:“可不要胡来,全江南都盯着明圆,就算是小范大人也不敢做这等事情。”
    夏栖飞怔了怔,没有再说什么,向明圆外走去。
    圆外马车旁,断了一臂的苏妩媚正等着他,她看着夏栖飞脸上残留的痕迹,知道他今日定然受了极大的情感激荡,强压激动说道:“恭喜大当家。”
    “嗯?”夏栖飞笑了笑。
    “恭喜表哥。”苏妩媚温和笑道:“恭喜明七爷。”
    ——————
    大年初一,京都王府,二皇子正在一面喝茶,一面与叶灵儿下着围棋,忽听得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虽说他如今在京都里的势力都被范闲拔的一干二净,但正如在抱月楼里说过的那样,他根本不着什么急,因为这些都只是枝节问题,范闲一日动不了自己这个皇根儿,日后总是要轮到范闲着急的。
    管事叩门而入,也顾不得王妃正在座上,急惶凑到二皇子耳边,将才听到的那个惊天消息说了出去。
    二皇子的脸色马上变了,两根手指拈着的那颗黑色哑光棋子落下,落在了茶杯之中,发出了噗的一声苦闷声响。
    管事出去后,叶灵儿笑着问道:“又出了什么事?”
    在这位未满二十的年轻皇妃看来,自己的夫婿被自己师傅打的越惨越好,最好是打的他心灰意冷,再也不去理会那把龙椅的事情。
    范闲在京都打老虎,叶灵儿在王府里偷着乐,此时看着夫婿脸色有些震惊,以为师傅又在出手做什么事情,所以并不担心,反而有种看好戏的冲动。
    二皇子许久后才缓解了心中的震惊,看着妻子愕然说道:“范闲他……今日祭祖去了。”
第五十九章 君臣之间无暧昧
    叶灵儿啊了一声;直接掩住了自己的嘴唇;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虽说范闲入京后的那段日子里;她天天在范府厮混着;在苍山上打麻将;对于这位年轻师傅的心志有所了解;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如今这当口;范闲竟然会如此勇敢地选择了归宗。
    二皇子看了她一眼;苦笑说道:“我在想;范闲是不是发了疯。”
    “为什么这么说?”叶灵儿那双如玉石一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既然范闲敢去祭祖;定是太后与陛下都默许的事情;为什么自己的夫君还认为范闲是在发疯。
    二皇子摇了摇头;说道:“对于如今的范闲来说;本身就只有四条路可以走;而他今日选择归宗;直接堵死了两条路。”
    叶灵儿没有开口继续问;安静地听着。
    二皇子思忖了少许后静静说道:“他如今手头的权势太大;得罪的人太多;孤臣之势已成……对于他而言;将来在庆国;要不然就是和我们这些人抢一抢那把椅子;要不然就是扶植老三上台;而自己隐在幕后;做一位摄政的王爷;只有这两条路;才能保证他的家门安宁;不受翦除;可是他如今既然归了范氏;便自然断了继位的可能;想用皇族子弟的身份摄政;也不可能。”
    叶灵儿皱眉说道:“就算他不认祖归宗;可是以他的身世;不说陛下可不可能允许他继位;至少整个皇族和朝廷里的士子们;都不会同意;这第一项;本身就没有什么可能。”
    “什么是可能?”二皇子说道:“他一天不归范氏;就有被宫里重新接纳的可能;加上他手头的权力;谁敢说他要争这天下没有可能?”
    “那第二项呢?”
    “一位摄政王爷;或许能够让宫里的贵人和宫外的皇族军方保持沉默;只要他姓李……可是一位姓范的权臣;要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就……不可能。”
    二皇子平静说道:“所以范闲今天归宗;直接断了前面说的这两条路;我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
    “还有两条路是什么?”叶灵儿看着王爷脸上的莫名神色;忽然觉得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关切问道。
    二皇子停顿了片刻后说道:“将来父皇百年之后;不论是谁登基;只怕都会对范闲和范族进行大清洗;如果不清洗;谁也没有把握能够完全控制住大局。”
    这正是在抱月楼中;二皇子对范闲说过的那些话;但是他一直以为范闲会逐渐往皇族里融入;争取一个明面上的地位;不论是范闲自己去抢龙椅;还是帮老三;都是可行之途。
    以范闲如今的实力;以及他身前身后所连带影响着的那些老家伙们;没有一个新登基的皇帝能够放心看着他活下去。
    “所以很多年后;范闲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二皇子皱紧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要不然就是束手待缚;满门被抄斩;就如同当年的叶家。”
    他顿了顿;有些疲惫说道:“要不然……就是凭借他手中的权力造反;叛出国境。”
    他自嘲笑了起来:“当然;他手中的权力都是纸;掀不起多大风浪;父皇是个谨慎的人;范闲手中没有军队;就永远不可能真正的成就气侯。”
    叶灵儿一惊;细细品味他说的这几句话;发现如果以后的局势真的这样发展下去;自己那位师傅大人果然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的小脸微微帐红;说道:“你忘了一个可能性;如果真是三殿下日后继承大宝;以他和范闲的师生情谊;并不见得会让事情发生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二皇子笑了起来:“这话我对范闲也说过;三弟年纪还小;不过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小子;哪里又是省油的灯;更何况;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就要考虑什么层级的事务;有些时候;不是你我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
    他平静说道:“而且不要忘了;太子殿下才是真正的接班人;很多人似乎有意无意间因为他的平静而忘记了这件事情;但我相信;范闲是不会忘记的。”
    “最重要的是。”二皇子缓缓低下头;“不论是谁继承大位;我们那位父皇在离开这个世界前;会眼睁睁看着范闲继续集合了一大帮老怪物的实力;从而给他的继任者带来无限麻烦?这个国度是父皇的国度;他不会让这个国度太乱;哪怕他死了也一样。”
    妄论圣上之生死;不管二皇子是子还是臣;都已经犯了大忌讳;叶灵儿咬着嘴唇;没有接话;转而问道:“可这又不是范闲想过的生活;这是朝廷里那些长辈们安排的;如果你是范闲;你又能怎么做?”
    二皇子怔了怔;片刻后自嘲说道:“我也不知道会怎样做;大概和他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只是天下之争;不进则死;既然他亲手放弃了前两条路;那就应该退的彻底一些。如果我放在他的位置上;这个时候;我就应该进宫请辞了;不论是监察院还是内库;他总要放一个出来……然后……纯从理智上讲;他应该表现的和缓一些;然后暗中向着我这边靠一靠。”
    叶灵儿看着他。
    二皇子认真说道:“这是最明智的选择;想必他自己心里也明白;我;是敢接受他的;而姑母;毕竟是他的岳母;有晨儿这层关系在;不见得不能尽释前嫌。”
    叶灵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的家族;那些远在定州的军队;早已因为这门婚事;而成了夺嫡战中的一个法码;如果范闲再加了过来;自然……可她不想理会这些事情;忽然间觉着有些头痛;难过地皱紧了眉头。
    二皇子站了起来;看着窗外的淡淡天光;出神说道:“范闲如果不转变;日后只有走入死局;他若有勇气转变;或者眼下会吃很大的亏;可将来却可以为他和范氏谋取更大的好处和更稳定的和平;这都要看他怎么想了。”
    他最后有些无奈地低下了头:“不过……这两年里早就证明了;范闲他是一个不按常理行事的疯子;所以我没有这种奢望。”
    ——————
    在庆国绝大多数人看来;范闲那张温柔可亲的外貌之下;确实逐渐透露出了几丝疯狂厉杀之气;不是说京都里的夜战杀人擒人;而是让京都震惊的归宗一事。
    五更冷时;范氏祭祖开始。
    午时;这个消息就已经传入了各大府邸;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猜忖着事态后续的发展变化;在猜测着范闲对今后朝中权力的窥侍与欲望的惩落。
    就如同二皇子一样;没有人能想明白范闲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虽然说以往他只是顶着一个皇帝私生子的身份;根本看不到一丝入主宫中的希望;可是私生子的身份毕竟也是个身份;只要一天没有焊死;便一切皆有可能;更何况这个身份在日后一定能起很大的作用。
    很久以前;陈萍萍就曾经想过;一旦太后不在了;范闲也不是没有重新列入皇子队伍中的可能性。
    而范闲今天搞的这一出;终于在自己的名字上烙下了范氏的烙印;断绝了姓李的可能;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都显得有些愚蠢或者说是冲动。
    便是在重重深宫之中;这个消息也惊住了许多位贵人们的心。
    淑贵妃正在用娟秀的小字抄录着范闲送过来的天一阁善本;听着宫女的回报;有些讷闷地摇了摇头。
    宁才人正在她那个小院里围着树打转练剑;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光芒一现;赞了范闲一声有骨气。
    漱芳宫中;宜贵嫔正在看着三皇子练字;听着醒儿小声的说话;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自己儿子的眼色复杂了起来。
    半晌之后;她将儿子拉到了帘后;对着他轻声说出了今天京都里最大的那个消息;说的极其认真和严肃。三皇子悚然一惊;小小年纪却马上明白了许多事情;先生归宗;其实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自己。
    宜贵嫔最后认真说道:“平儿;你要牢牢记住;范先生为你所做的一切;如果日后你敢做出那些事情来;母亲饶不了你。”
    三皇子低下头;没有说什么。
    广信宫中;一直幽居于此;不怎么方便出宫的长公主李云睿最先得知了这个消息;这位美丽的女子在稍微怔了怔之后;便笑了起来;所谓一笑百媚生;便是如此;竟将宫内宫外那些白幔清光;纸花玉树的光采全都压了下去。
    宫女小心瞿翼问道:“公主为何如此高兴?”
    长公主缓缓敛去笑容;轻柔至极说道:“本宫忽然觉得;我那女婿真是位可人儿;识分寸;懂进退;说来只与他见过一面;真是可惜……明日安排他与婉儿进宫;本宫要瞧瞧这两年不见;小范闲是怎么成长的如此迅速。”
    宫女一怔;心想小范大人此举明显是冲动有余;利害考虑不足;难道长公主是因此而高兴?可是看长公主的脸色;明明确实是极为欣赏小范大人的举动。
    含光殿里;太后正在抠着念珠碎碎念着什么;洪老太监佝着身子服侍在一旁;许久之后;太后叹了口气;说道:“那孩子也算识大体;不容易了。”
    洪老太监微嘶说道:“小范大人不错。”
    皇宫后方那座清幽的小楼里;庆国的皇帝陛下一身黄袍;负着双手;看着画中那位黄衫女子微微出神;半晌后轻声说道:“我们的儿子确实更像你一些;很骄傲;并不是我不想让他回来;只是他不想回来……姓范也好;当年你和亦德曾经以兄妹相称;就算随母姓吧。”
    一阵寒冬微风穿楼而入;掀得那张画微微飘动;画中黄衫女子清丽面容稍一扭曲;便像是唇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似乎是嘲笑皇帝说出来的话;只怕连他自己都不信。
    ——————
    大年初一的下午;范闲坐在前往靖王府的马车上;这是许多年来;范府与靖王府之间的老规矩;年后总要择一日两府人聚在一起热闹一下;范闲离开澹州三年;也早习惯了自家与靖王府之间古怪的亲密关系。
    虽说弘成很凄惨的被禁足一年;这是范闲弄出来的好手笔;但范闲也清楚;这实际上是靖王爷狠手决断;防止自家王府被拖入夺嫡一事;两边府上并没因为子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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