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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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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生意。
此地不比秀水街,卖的都是日常用物。价钱便宜,质量自然也算不上太好。打东面儿走过去的第三间铺子,就是这样寻常的一个地方。这间铺子是卖油的,油是从东夷城那边运过来的海外棕油,虽然价钱便宜,口感也不错,但色泽不大好,尤其是每到冬天的时候,总会有层白色的絮状物,所以一般稍有些钱的富户。都宁肯用齐东那边出产的菜籽油。
好在没闲钱的人总是大多数,所以这家连招牌都没有一个的油铺还能生存下去。不过也不敢多请人,除了一位老掌柜之外,只请了一个帮工兼伙计。
今儿个反反复复下了好几场雨,张家店这里的行人本就不多,今天更显得有些空旷,但油铺的买卖与天时没有什么关系。谁家没油吃了,自然会前来,所以油铺的老掌柜并不怎么着急。反是搬了个长凳子,坐在自家门口看着铺外的雨丝发呆。
也许是掌柜真的老了。店里的年轻伙计觉着这一年里掌柜发呆的次数,要比以前要多了许多。
“掌柜的,我要买油。”一个人站在了油铺的门口,挡住了铺外黯淡的天光。老掌柜摆摆手,示意他自己进去。
那人掀开自己的雨帽,露出一张平实无比的面孔,笑了笑,走进铺子里,对着那个正在打呵欠的伙计说道:“小伙子,我要买油。”
伙计堆着笑说道:“您要点儿什么油?本店除了棕油之外,还新进了一批齐东来的菜籽油。”这位伙计态度恭敬,心里却在嘀咕着,来咱店的人当然是买油,这不说了句废话吗?
那人说道:“给我来半斤棕油。”
伙计脆生生地应道:“好勒。”他利索无比地灌油上秤,然后发现那人的双手竟是空的,不由摸了摸脑袋:“这位客人,您拿什么装?”
“您这儿有壶吗?”
“有,木壶三文钱一个。”伙计很高兴多做了一笔生意。
那人接过油壶后却没有说话,似乎还在考虑什么。
伙计好奇问道:“您还要点儿什么?”
“有香油吗?”
“有香油吗?”这句话很轻柔,并不怎么大声,坐在铺子外面的老掌柜撑在长椅的枯干右手却微微颤抖了一下。
店中伙计没好气道:“咱们这店没有这好的货,这整个张家店,谁家吃得起香油?”正说着,老掌柜已经慢条斯理地走回了柜台,挥手示意伙计离开,满脸微笑望着这个客人,解释道:“香油太贵,除了祭天的时候用用,一般没有人买。这祭天的日子还有大半年,所以小店还没有进货。”
那人笑了笑,说道:“除了祭天,祭人也是可以的。”
老掌柜笑得愈发恭敬,说道:“那您说说数量,本店可以代客订购。”
对话到了关键的地方,所以二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起来,不过那人的记忆力一定很好,所以才会将下面那一批溜儿斤两说得清清楚楚,豪不含糊:“我要买七斤三两九钱四毫……棕油。”
老掌柜劈哩啪啪打着算盘,然后面有难色,说道:“这价钱有些问题,这位客商,咱们入内室再谈吧。”
“如此也好。”
老掌柜吩咐伙计在外面看着,便领着这位客人进了后室,伙计此时才知道,原来这人不是来买油,竟是来卖油的,不由伸了伸舌头,心想自己刚才幸亏没有得罪这个做香油生意的老板。
——————
这位香油商人,自然是范闲乔装打扮的,他随着老掌柜入了后室,才发现这和自己想像中的接头地点完全不一样,竟是天光清透,一片光明。
没有茶水,没有寒喧,老掌柜盯着范闲的双眼,苍老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审慎,说道:“客人从南边来?”
范闲点了点头。
老掌柜做了个请的手势。范闲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言冰云弄的这套程序实在是有些繁琐,无奈何只好将自己牢牢记住的另一个数字报了出来。
直到此时,老掌柜才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从袖子里哆哆嗦嗦掏了半天,将一把淬了毒的小刀子搁到了手边。范闲明白,如果来的人是齐国的探子,这位老掌柜必须在第一时间内了断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言冰云被生擒之后,一直觉得很屈辱的原因。
老掌柜看着他,开口说道:“大人在监察院里任什么职司?”
范闲摇摇头说道:“我想眼下的状况不允许我们啰嗦。”
老掌柜苦笑一声:“已经一年了,已经整整一年没有收到上面的消息,头目出事之后,朝廷一直没有派人来接手,我还以为朝廷准备让我们进入沉默期。”
所谓沉默期,就是潜伏在敌国的密探系统一旦出现缺口之后,便会马上停止一切运作,以免曝露,这个时期有可能只是一个月,也有可能是……十年。
范闲皱皱眉,言冰云这个大头目被擒,本来是两国谍战里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言冰云自身并不需要承载运送情报回国,亲身打探这些危险的事情。但是长公主玩了这一手,却让整个监察院北方的网络都陆入了瘫痪。
言冰云一直在北齐人手上,朝廷及监察院方面自然不敢冒险与这些下线联系,所以才会造成这一年的空窗。
“我希望一年的停顿,大家的身体没有生锈。”
“请大人放心。”老掌柜知道面前这人既然能够前来接替言大人的职司,那一定是院中了不起的大人物,而且隐隐能嗅到对方身上的血腥味,老掌柜回答得格外小意,“请大人发令。”
“三件事情,有急有缓。”范闲看着面前这个老人,知道这一年里对方乃至下面那些不知数目的院中密探一定过的非常艰难,就像是漂泊在外,无处归家的孤儿一般,所以刻意将话语放轻柔了一些:“最急的事情,马上查出来肖恩被关在哪里。第二件事情查一下太后与皇帝之间生出嫌隙的其正理由。”
这是范闲一直不明白的一点,那位年轻皇帝似乎有些吃多了撑的。
老掌柜面色不变,虽然知道这两样任务无论哪一椿都是极困难的事情,只是静静等着面前这位大人发布第三条命令。
“查肖恩的事情要快,宫中的事情可以缓缓。”范闲沉吟道:“至于第三项命令,我想你应该清楚,内库这些年一直在向北面走私。”
老掌柜眯起了双眼,眼中头一次出现异样的光彩:“那是信阳方面的问题,大人,院中终于决定动手了?”
范闲摇摇头,轻声说道:“查……给我查的实实在在,不过一根毫毛也不要动他们,但要把所有能控制住的关节都控制住,将来如果院子要动手的时候,你要保证手中有的东西,足够将这条线路打猎的一干二净。”
“明白。”老掌柜知道这是长线任务,可以慢慢来。
范闲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崔公子那件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丈母娘故意在试自己,还是对方目前有求于己,所以暂时忍让。虽然言纸的事情,广信宫的事情,信阳方面一直不知道是范闲做的,但是刑部大堂上的冲突,却让他与长公主的矛盾渐渐浮出了水面。
第七十六章 有喜
“我应该如何回复大人?”
这是很关键的一点,范闲不清楚当初言冰云是如何与手下这些暗哨联络的,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轻声说道:“两个月之内,应该没有体的执行人来上京,不过我会暂时委派一个人来负责与你联络。”
老掌柜面上略有担心,说道:“大人请谨慎,虽然自肖恩被抓之后,这二十年里,北齐的锦衣卫远远不能和当年北魏的缇骑相提并论,但身在敌国,下属总要为下面那些孩儿们考虑。”
范闲点点头,这也正是为什么迟迟一年,监察院都不敢冒险北上联络这些“孤儿”的原因,他轻声说道:“放心吧,我找的那个人,是院子里最不可能被人跟踪的家伙。”
毫无疑问,他说的是王启年,那个一辈子只会跟踪别人,却没有被人真正辍上过的奇材。
在这个地方不能多呆,说了几句话之后,范闲便准备起身离开,离开之前,他忽然说道:“接头的暗号改掉。”
“是,大人。”老掌柜微微佝身。
“一三一四五二七七七。”
“是,大人。”老掌柜又重复了一遍这个看似毫无规律可循的数字,没有丝毫差错。
范闲点点头,有些满意,然后回了前堂,像个商人一般与老掌柜拱手告别,还没忘了提着手中的两壶桐油。看见这位客商出门之后,小伙计凑趣说道:“东家,这么早就准备进香油?”
老掌柜望着店里这唯一的一个伙计,微笑说道:“是啊。有一笔大生意。”
伙计心想,就自家这个烂油铺,难道能像东夷城的那些油商一样,做几船几船的大生意?几百斤的生意就叫大生意,小伙子不免有些瞧不起老掌柜的不思进取。
——————
路上范闲很小心地将手里的油处理掉,不敢赠予街头的乞丐,不敢随手扔掉,因为监察院密探的行事准则,很关键的一条,就是不能低估敌人的能力。虽然北齐锦衣卫指挥使沈重,在那个雨夜青楼里,表现得似乎并不如何强大,但范闲知道,那绝对只是个伪装的表像。
将油壶很干净地处理掉之后,范闲踏上了返回代表团的路,此时天光已暗,路上行人渐趋稀少,经过上京玉泉河上的拱桥时,范闲在雨蓬内用双手在脸上揉弄了几下,将从那户小姐家偷的脂粉胭脂全数抹掉。挤成掌心里的一小团黄红污粉物。
他的手掌在石拱桥的狮子上轻轻摸过,掌心粉末簇簇落下,悄无声息地与桥下的河水混作一块,再也没有人能够发现丝毫痕迹。
落桥穿巷,从某一处民宅侧边转出来时,范闲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取下了雨帽。翻转了长衣,就像是刚刚与海棠姑娘分手时那样,面容清秀,神清逸。
……
他大摇大摆地回到使团。在别院对门喝了很多天茶的锦衣卫望向他的眼光有些异样。范闲清楚,那三枚钉子死了的消息,一定已经传到了沈重的耳朵里,但是锦衣卫方面只能吃下这个闷亏。至于什么时候能报复回来,那就不在范闲的考虑范围中了。
别院最幽静的那个院子里,长长的屋檐下,言冰云正半躺在一个矮榻上,榻上推满了柔软的锦被。虽然范闲给他疗过伤,但这一年来所受的折磨,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他的身体四处受的伤,受不了大力的碰触,所以范闲想了个法子将他埋在棉堆里面,好在最近天气不太热。
虽然知道这位冷漠的北谍大头目如今是身心俱疲,亟待休养的时候,但范闲依然有些惭愧的要打扰他,因为在北齐的最后这些天,他必须借重言冰云的手段。
就今天的情况进行了简单的交持之后,言冰云有些阴沉的看着范闲的双眼,轻声说道:“我希望大人没有露出痕迹,不然我手下这些人被全数拔起来,就算您是院中提司,我也一定要参你。”
范闲摇摇头:“我知道你手中的力量远不止这一条线,单线联系虽然安全,但是效革太低,其它的几个方面。你也要想办法动起来。不过我大概没有时间去处理了,我准备交给王启年联络,不知道你对这个提议看法如何。”
言冰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面前这位院中最年轻的高层官员,这些天的表现只能说是中规中矩,最大的优点是擅于听取自己的意见,但是今天居然会一语道破北方的网络,看来对方确实有些能力。
“王启年我放心……”他斟酌一会儿后说道:“院子里最早在北方潜伏的那批人,王大人就是其中一位。”
范闲微微一怔,没有想到王启年当初还做过这件事情,又听看言冰云说道:“依照大人的计划,我们会配合上杉虎,把肖恩所在挖出来,但是我不希望院中的人手涉入太深。”
范闲答应了他的要求,知道他是不想潜伏在北边的人手因为朝廷内部的争轧而付出太多牺牲,应承道:“放心,我会有分寸的。”
言冰云皱眉道:“上杉虎乃一头雄狮,可惜在上京这片深海里却找不到借力的的方,所以才会寻求长公主的帮助。身为臣子,你我依照长公主的意思做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你要掌握好分寸……我相信上杉虎动手救肖恩的时候,也就是太后与沈重清除军中力量的那一天。”
范闲知道这位外表冷漠的监察院官员猜到自己想做什么,也不会多说一句话,只是轻声说道:“这正是我所希望见到的,我不会低估沈重对于上京的监控能力……由着他们去斗去,反正对干咱们庆国来说,没有一丝损害。”
离开后院,范闲找到王启年,将任务分发了下去,王启年将那串数字记得清清楚楚,知道后面这些天,自己就要担负起这个危险又重要的工作。他不是那位油店老掌柜,他是范闲心腹之中的心腹,所以壮着胆子问道:“一三一四七七七……大人,这串数字好像代表着什么东西。”
“一生一世我爱钱钱钱。”范闲笑了笑,在澹州的土话里,钱与七的读音极其相似。
——————
油店的老掌柜这几天生意不错,多卖了几桶油,一个潜伏在黑暗中的消息,便开始在沉寂了一年的监察院四处北方司间谍线上流动了起来,没有用多久的时间,那些伪装成北齐各式各样普通百姓的间谍们,都领到了一年之后的头一项任务。
情报开始通过各种途径反馈回来,经由线上的几个断点进行归纳,最后送到了张家店的油店里。同一时间,南庆使团开了几次宴会,用酒量也增加了不少,自然而然的,秀水街那位盛掌柜不免也往使团别院多跑了几趟,多拍了几次范正使的马屁,相信他也从范闲的手中,得到了信阳方面和上杉虎一直很想要的那个信息。
居中处理许多信息,并且从中择出有用的情报加以分析,最后得出一个相对精确结论的人物,是言冰云,这几天里,后院里经常传来他咳嗽的声音。
范闲并没有太多事情要做,他毕竟是使团正使,喝酒加迎来送住才正途,而这一天,他是在海棠姑娘的陪伴下入了宫,海棠前些天就和他说过,太后邀他入宫有要事相商。
喝酒对干范闲来说,本是件快乐事,与敌国风韵犹存的太后饮酒,也不是什么苦闷事。但当范闲回到使团之后,所有的官员和下属都知道他今天的心情相当不好,但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在房间里,范闲冷冷看着林静问道:“这个使团,究竟我是正使还是大人是正使?”
林静好生不安,有些紧张应道:“范大人何出此言?使团自然唯范大马首是瞻。”
“好好好。”范闲笑了两声,骂道:“那林大人来告诉我,为什么今天入宫,那个太后居然说北齐的大公主要嫁给本朝的大皇子,这是何等大事!为什么出使至今本使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们在鸿卢寺太常寺这些天都把公主出嫁的事情安排妥了,我才知道原来自己回程的时候还要送亲!”
林静大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笑着回道:“大人,这您可别怪下官和林文大人,使团只是转了封太后的亲笔书信,给北齐的太后,咱们这些做下臣的哪里知道,竟是两位妇道人家在信里就定了自家儿女的婚事。等这事从宫里传了出来,咱们还能说什么?这件事情本来是要通知大人。但大人前些天经常不在使团。所以误了些时辰。”
林静眼珠子一转。知道这位年轻大人有些生气。笑着递了封信过来:“正式的国书马上就到了。这是朝廷的密信,表明了陛下和太后的态度,当然是愿意成就这门婚事……其实,还有两椿喜事,下官要恭喜范大人。”
第七十七章 若若要嫁人!
“恭喜个屁!胡闹台!胡闹台!”范闲一想到又横生些子事情,好生恼火,竟连陈萍萍的口头禅也学了个十足,笑骂道:“那些老娘们儿吃多了咸菜操淡心,也不怕把我们这些跑腿的累死。”
林文吓了一跳,心想这话何其大逆不道国,赶紧开解道:“朝廷的事情,有朝廷的规矩。但宫里的事儿,有宫中自己的渠道,大人也不要太过在意。”
范闲点点头,心想这联姻之事虽然似乎有些胡闹,但看两方朝廷如此着急,想来也是大家愿意看到的局面。只是南庆北齐并称当世两大强国,如果这两个国家一旦联姻,那些躲在边远处偷笑度日的小国皇帝只怕乐不起来了,当然,最头痛的,应该还是四顾剑一剑守护的东夷城才是。
“对了,你刚才说我有喜事?”范闲皱了眉头,不知道定下秋初回京的大皇子成婚与自己何喜之有。
林静与林文两兄弟对视一眼,呵呵笑道:“大人自己看过朝廷来信便知。”依惯例,当朝廷来信时,若正使不在,身为副使的林静有权力先行拆开。
“你们说吧。”范闲揉了揉眉心,有些不知从哪里来的不安感觉,而且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
“是。”林静应了一声,微笑说道:“大皇子婚事定后,二殿下的婚事也定了,陛下有旨,二皇子与京都守备叶家小姐叶灵儿婚事,定在明年春时。”
范闲微微一怔,嗯了一声。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那位在湖畔叫自己师父的小女生也要嫁人了?他见过二皇子,知道这位二皇子饱读诗书,却有一颗不安份的心。此时听说叶灵儿要嫁给二皇子,不免有些为叶灵儿担心,同时心思又在想那位皇帝陛下想做什么,这门婚事明显会将拱卫京都地叶家与二皇子绑在一处,难道那位皇帝真的想……换储君?
范闲心头一惊,脸色却异常平静,微微侧头说道:“这和本官又有什么关联?”
林文抢在兄弟之前谗媚笑道:“恭喜范大人,贺喜范大人,陛下?意里还提到,贵府大小姐贤良淑德。大体识才,特赐婚靖王世子李弘成……”
……
……
贵府大小姐?范闲有些惘然,有些愚痴的感觉。贵府是哪个府?半晌后他才反应过来,难道说的是若若?
若若妹妹要嫁给李弘成?
“不行!”出乎所有人地意料,范闲霍然站起身来,一挥衣袖!
身旁几位近身官员张大了嘴,不知道范大人听见亲妹妹的婚事后。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众人恭喜范大人,贺喜范大人本是绝对发自真心的说法,想范府一家。司南伯范建为吏部尚书,掌管庆国钱粮,范闲身为监察院提司,陛下指婚前任宰相之女,那位小姐还有个大家心知肚明却不敢提的尊贵身份,如今就连范家大小姐都被陛下许给了堂堂世子李弘成……如此圣眷,本朝中还真没有第二个。
范大人的反应居然……不行?!
范闲一时失态,眼角余光看着众人愕然神情,心头一片糊涂。马上却醒了过来,哈哈大笑道:“这可不行,李弘成这小子天天逛青楼,不用几百罐美酒将我这大舅子陪好,我才不会让妹妹嫁给这家伙。”
他掩饰的极好,众官员也知道范家与靖王家交好,他与靖王世子也是极好的朋友,这般说法,果然是开玩笑。
众官哈哈笑了起来,说范大人幽默,又说回京后定要上府叨扰,更有人说,要与范大人同行,去寻那靖王世子,好好敲诈几顿美酒才是。
范闲也是眉飞色舞,满心欢愉地与众官员说着闲话,像极了一位听说妹妹即将出嫁而兴高采烈的兄长。
……
……
众人散后,范闲一个人走到了幽静的后院,站在廊柱之旁,看着南方天空从满天黑云地空隙中钻出来的星辰,良久无语。
妹妹要嫁人了。
妹妹要嫁人了!
范闲眯着眼睛,看着天上并不明亮的星辰在夜幕重云间忽闪忽闪,一阵心悸,脑中全是这句话,这件事。
虽然他早就知道这是必然要发生地事情,在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在澹州给那个黄毛小丫头讲白雪公主的时候,范闲就知道眼前这个小黄皮猴将来有一天是要嫁人的。在澹州与京都的书信来往间,他也偶尔会想到,信纸那头那个渐渐长大不知道模样的小姑娘,将来也会嫁给一个男人。
后来到了京都,看见那个眉宇间藏着一丝冰雪,而人也如冰雪般聪慧,视自己如师,敬自己如兄地姑娘家,范闲笑呵呵地想着,将来如果有哪个普通的男子娶了她,一定会过的很辛苦。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从范闲猜到自己身世地那一天起,范闲就开始下意识里拒绝思考若若妹妹将来嫁人的问题。
哪怕那位微服出访的皇帝陛下,在流晶河畔的茶坊里,对着兄妹二人说道,将来会给若若安排一门好亲事的时候,范闲依然拒绝去想这个问题。
可事情向来不是依人的意志为转移,当范闲自己成亲之后,范若若的婚事自然也成了马上就要解决的问题。
范闲下意识地轻轻拍着身边的廊柱,心里一片糊涂,虽然当初曾经与妹妹说过这个问题,还曾信誓旦旦说道,做哥哥地,一定会让妹妹找个好人家,但事到临头,一向爱装糊涂。实际上心思一片清明的范闲却难得的糊涂了起来,脑子里就像是有无数条线在穿插来回,让他艰于呼吸,不及思考。
啪啪啪啪。手掌与廊柱拍打的声音轻轻地回荡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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