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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晋康科幻作品集-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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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筒中老人在喋喋不休地介绍,这儿是李先生小时上学常走的路,李先生上学时如何艰苦,要步行30里,18个窝头凑咸菜就是一星期的伙食;他的成就如何伟大,是中国科学院的院士,大鼻子外国人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看来,这位李元龙在他的偏僻故乡已成了神化的人物。
  邓飞打开一罐天府可乐,一罐八宝粥,又掏出一块夹肉面包吃着,要通了龙波清的电话,他叫对方快把李元龙的有关资料找出来,核对一下。龙波清安排人在电脑中查询,然后问:“怎么样,有收获吗?”
  “没有,两人似乎是世界上最不该受怀疑的,举止有度不逾矩,心地坦荡,我担心要徒劳无功。”
  “别灰心,不轻易咬钩的才是大鱼呢,或者能证明他确无嫌疑,也是大功一件。喂,资料查到了,正好这些天有不少文章纪念李元龙先生170年诞辰,你要的资料应有尽有。”他告诉邓飞,李元龙确实是在该村出生,他是上个世纪末即1978年出生,终生未婚。科学院院士,在癌症的基因疗法上取得突破,并获得世界声誉。在理论上的贡献也绝不逊色,他在宇宙生命学,生命物理学,生命场学,生物道德学中的开拓性研究,直到百年后还是科学界的圣经。他52岁自杀,原因不明,背景材料上说他的死亡比较离奇,因为一直未寻到尸首。但他写有遗书,失踪前又对手头工作和自己的财产作了清理,所以警方断定不是他杀。”
  “不过,萧水寒和他能有什麽关系?”他在电话中笑道,“他总不能插手118年前的一桩谋杀案吧。那时他还在他曾祖的大腿上转筋呢。”
  邓飞迟疑着没有回答。萧水寒与李元龙当然是风马牛不相及,可是,他为什么千里迢迢赶来参拜?还有,李元龙和孙思远,两个杰出的生物科学家,同是盛年离奇失踪,这不能不给人以不安的感觉。
  他在望远镜里看到三个人已经返回,他们打开车门上了车,然后那辆汽车缓缓向前开动,显然是已安排了住处。他打开窃听器,听见三人正热烈地讨论着今晚的饭菜,萧水寒坚持一定要吃本地最大众化的饭菜。老人笑着答应了,问:“枣末糊?荞麦?烤苞谷?猫耳朵?”萧水寒笑道:“好,这正是我多年在梦中求之不得的美味。”
  邓飞听得嘴馋,他丧气地把可乐罐扔到窗外。话筒里听到前边的汽车停下了,几个人下车后关上车门,然后悉悉索索地进屋。他也把后椅放平,揣着话筒迷迷糊糊入睡了。梦中他看到萧水寒在狼吞虎咽地大吃,一边吃一边嚷着,好吃好吃,我已经一百多年没吃上它了。
  醒来后他自己也好笑,怎么作了这麽一个荒唐的梦。窗外已微现曦光,古槐厚重的黑色逐渐变淡,然后被悄悄镶上一道金边。村庄里传来嘹亮的鸡啼。
  萧水寒一行还未露面,邓飞取出早饭,一边吃一边把李元龙的有关信息再捋一遍。27年前,他为了增加生物学知识以助破案,曾请刘诗云先生为他开列了一些生物学的基本教科书,其中就有已故李元龙先生的几本著作。
  这些文章他不可能全看懂,但多少了解一些梗概。有时候他觉得科学家的思维与侦察人员有某些相似,他们的见解也是“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比如李元龙在“生物道德学”中说过:生物中双亲与儿辈之间的温情面纱掩盖了“先生”与“后生”的生死之争。从某种意义上说,所有儿辈都是逼迫父辈走向死亡的凶手,而衰老父辈对生之眷眷,乃是对后辈无望的反抗。他提到过俄狄浦斯--即那位杀死斯芬克斯的英雄--无意中杀父娶母的希腊神话,说它实际是前辈后代之争的曲折反映。他又说,生物世代交替的频度是上帝决定的,有寿命长达5000年的刚棕球果松,有寿命仅个把小时的昆虫。但不同的频度都是其种族延续的最佳选择。所以,让衰朽老翁苟延残喘的人道主义,实际是部分剥夺了后代的生的权利,是对后代的残忍。人类不该追求无意义的长寿,而应追求有效寿命的延长。
  读着这些近乎残忍的见解,他常有茅塞顿开之叹。--不过,当他的老父在病床上苟延残喘时,他照旧求医问药,百般呵护。所以他常笑骂自己是一个两面派。
  饭后老人全家为萧氏夫妇送行。他们熙熙攘攘地互相告别,老人的孙媳还把邱风拉到一边,低声地反复叮咛孕妇应注意的事项。老人又拎出几包土产往车上塞。看来他们在昨晚已成了好朋友。
  H300汽车开走十分钟后,邓飞才启动了自己的汽车。几天前,他偷偷地在萧的汽车尾部喷涂了一些颜色相同的特殊油漆,油漆中的微弱放射性足以使侦察卫星辨认,可以在他车内的屏幕上随时显示萧的行踪。这种追踪装置是很先进的,即使内行也难以发现。
  与他的老式汽油车相比,氢动力汽车的性能要优异得多,时速常在200公里以上,让邓飞追得焦头烂额。好在萧水寒体贴怀孕的妻子,常常有意放慢速度,每顿饭后还有一段休息。邓飞这才能勉强追上。
  汽车沿着陇海高速公路一路东行。按邓飞的猜想,萧水寒可能是到北京,到中国科学院去继续对李元龙先生的探索。但过了洛阳,前边的汽车便掉头向南,两个小时后到达予西南的宝天曼国家森林公园。
  邓飞不久尾随追来,前边已经是正规公路的尽头。接着便是杂草丛生的碎石便道。这儿是宝天曼的边缘地带,林木葱郁,溪水清澈,空气中充满了臭氧的新鲜味道。从监视屏幕上看,前边的汽车已停在离此不足10公里的地方。邓飞犹豫着,不知是否该继续追踪,他怕与萧水寒狭路相逢。
  他决定还是先在原地等待。十几分钟后,萧的汽车已掉头返回,邓飞迅速倒车,隐藏在树丛后。萧的汽车缓缓开出便道,交上公路后便疾驶而去。
  邓飞心中疑惑不定,萧水寒千里迢迢跑到这儿,却蜻蜓点水似的随即飞走,是一个短暂的会面,还是发觉走错了地方?从屏幕上看,萧的汽车正在毫不犹豫地急速离去,看来他已完成了此行的目的。
  邓飞决定进去看一看,他小心地寻找着便道上的车痕,十几分钟后,车痕在一所平房前消失。听见汽车声,一个中年男人打开房门,好奇地打量着他。邓飞走出汽车,扬起手招呼:“嗨,你好。”
  “你好。”
  仓促中邓飞决定了他的第一句问话:“请问是否有一对夫妇来过这儿?”
  中年人穿着便装,头发已歇顶,胡须却分外浓密。他笑道:“对,我这儿很少有客人的,今天是例外。你是和他们一块儿来的?他们已离开半个小时了,按说你们应该在路上碰面的。”
  邓飞决定把谎话说下去:“是吗?恐怕我和他们走岔路了。”
  “你也是来参观那座雕像吗?”
  邓飞顺着他的话说:“对呀,能否带我去看一看?”
  “好,请进吧。”大胡子爽快的说。
  这座外表俭朴的平房,从内部装潢看相当现代化。中年人为他冲上一杯咖啡,说他姓白,是研究理论物理的,已在这个清净的地方住了十几年,“信息高速公路的普及给了科学工作者更大的居住自由。住在山野与住在纽约图书馆同样方便。”“白先生的研究方向可否见告?我是个门外汉,但对理论物理也有兴趣。”
  “很枯燥的一个问题,即引力的量子化,它将导致引力与电磁力的统一。可惜还没有取得突破。”
  他简略的介绍了一些研究情况,邓飞站起身说:“对不起,能否让我现在就看雕像?我还要追他们。”
  大胡子领他到了后院,院里的草坪剪得整整齐齐,几只在城市已绝迹多年的长尾喜鹊在地上啄食。院子东面临着山崖,中年人走过去,拂开藤蔓:“喏,就是它。”
  邓飞忽然眼睛发亮在山崖的整块巨石上雕出了一只狮身人面象,刀法粗犷,造型飘逸灵动,石像表面已微见剥蚀,看来已有相当年头。邓飞一眼看出,它的造型与天元公司门前的象牙雕象非常相似。邓飞问:“真漂亮是您的作品?”
  “啊不,”大胡子笑道,“我可没有这种艺术细胞。听说是这间房子的第一个住户留下的。”
  邓飞的脑子迅速转动着:“能否告诉他的名字?”
  中年人疑惑地看着他:“刚才那对夫妇只看了雕像,什麽也没问,我想他们一定认识这座雕像的作者。”
  “是吗?这点他们倒没有对我讲。”
  白先生忽然说:“啊,等一下,我可以帮助你。”
  他快步走回工作室,哪儿摆着一部相当先进的电脑,他熟练地敲击着:“我从林区房产部门的档案中查找一下。”几分钟后屏幕上显出:刘世雄于2032年投资建成这处住宅,2049年迁离,并将房产捐献给林区政府。该人简历:男,2049年49岁,自由职业者,未婚。迁离后去向不明,未留照片。
  大胡子热心的说:“是否需要其他资料?我帮你查找。”
  邓飞沉吟道:“请你查查他的经济来往帐目。”
  几分钟后大胡子说:“档案中记载的费用大多是在信息高速公路上查询资料,购买光盘等,数量不少,每月至少数万元。看来他可能是搞科学研究的,而且有相当的经济实力。”
  邓飞默默记下了有关资料。他把进屋后的见闻仔细梳理一遍。凭他的直觉,他认为白先生的话是真实的,他并不是萧水寒此行的知情人。--可是,萧水寒到底来干什麽?
  又是一次科学家的神秘失踪。这绝不再是巧合。也许,在27年的监控中,邓飞第一次对萧水寒真正滋生了敌意,他已敢肯定萧水寒的圣人外衣下必定藏着什麽东西。
  他真诚地向白先生道谢,然后匆匆去追赶萧的汽车。一路上,他一直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两天后,萧氏夫妇来到中原某地一座工厂门前。这会儿正是上班时间,萧水寒把车停在人潮之外,耐心地等着。等人潮散尽后他把车开到门口意欲登记,门卫懒洋洋地挥挥手放他们进去。萧水寒开着汽车缓缓地在厂内游览,这个厂占地广阔,厂房高大,气势宏伟,但是死亡气息已经很明显了。厂房墙壁上积满了锈红色的灰尘,缺乏玻璃的窗户象一个个黑洞,不少厂房空闲着,路边长满了一人深的杂草。
  他们来到工厂后部的专用铁路线,站台上空空荡荡,铁轨轨面上已经生了薄锈,高大的200吨龙门吊如一个骨节僵化的巨人。
  萧水寒告诉妻子,这已是国内硕果仅存的石油机械厂了。自1848年俄国工程师谢苗诺夫在里海钻探了世界第一口油井,石油工业已经走过了300年的里程。目前国内油藏已基本枯竭,连中东的油藏也所剩无几。电动和氢动力汽车已开始全面取代燃油汽车。
  “不久你就会看到一则消息,中国最后一台油田用修井机在这儿组装出厂,此后,这项曾叱咤风云的工业将宣告死亡,就象蒸汽机车制造业的死亡一样。”他微带怆然地补充:“衰老工业的死亡并没有什麽可怕,它只是为更强大的新兴工业让开地盘。当然,观察着它的死亡过程,仍然令人悲伤。”
  邱风漫不经心地听着,她的心思已被腹内的胎儿所包占,没有空间去容纳这些黍离之思。她只是奇怪,丈夫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这个普通的工厂游览。
  H300汽车在厂内缓缓地转了两圈,向大门驶去,不过在最后一秒钟,他停下车,略微犹豫后,把车倒回去,停在工厂行政大楼楼下。
  人事部的宇文小姐正在对镜涂抹口红,她看见一对青年男女走进来。他们显然是夫妻,男的衣冠楚楚,举止潇洒稳健。女的有五六个月身孕,仍然显得娇小美貌。宇文小姐热情地问:“请问我能为二位作些什麽?”
  萧水寒彬彬有礼地说:“我想打听一个工厂的老人,他已经在62年前去世了,可能没有人知道他。只好麻烦你查查档案,他叫库平,曾是贵厂的一名工程师。”宇文小姐迟疑地问:“你们和他……”
  “毫无关系。我只是受人之托,一个垂暮老人莫名其妙的怀旧之情。他想验证一个旧友的生活轨迹。如果不方便的话……”
  宇文小姐嫣然一笑:“没有什麽不方便的,近百年来的人事档案都在电脑里存着,包括各人的像片和语音资料,几秒钟就可查出来。不过这位先生肯定不大出名,如果在厂志里有记载的话,我一定会有印象的。”
  十秒钟后屏幕上显示了库平的资料:库平,男,2032年生于外蒙,2052年进入本厂,一直在技术部门任职,终生未婚。50岁时即2082年冬离开本厂,去向不明,其档案一直保存在本厂,未能转走。
  宇文小姐歉然地说:“只有这麽多资料了,不知能否满足你们的要求。”
  “足够了,衷心感谢宇文小姐,可否把它打印出来?”
  他们拿到打印卡片,同宇文小姐告别。坐上汽车,萧水寒沉思有顷,掏出打火机把纸片点着。邱风奇怪地问:“你……”
  “没什麽,我不想交给那位多愁善感的老人了。看到一个人的一生经历风干成方寸大的纸片,他会难过的。好,我们继续出发。”
  邱风忍住,没有打听那位多愁善感的老人是谁。
  宇文小姐送走客人,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来人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身体很健壮。来人微笑着出示了警察证件:“请问宇文小姐,是否有一男一女来过?”
  女秘书吃惊地打量着来人。她对刚才的年轻夫妇很有好感,因而对新来者多少有一点敌意。她答道:“是呀,莫非他们……”
  邓飞爽朗地笑了:“不不,你不要乱猜,我只是恰好和他们对同一个人感兴趣。”
  “库平?一个62年前失踪或死亡的人?”
  “对,请把他的资料让我看看。可以吗?”
  他看过电脑中储存的资料,宇文小姐问道:“还有一些简短的语音资料,你想不想听?”
  “当然,谢谢宇文小姐。”
  语音资料只有寥寥几句:“我叫库平,汉族,生于2032年……”语音有些失真,但邓飞总觉得他的语音有某种熟悉感,他沉思着问:“与库平共事过的工厂老人是否还有健在的?”
  宇文小姐略为考虑,肯定地说:“有,有一名工程师叫袁世明,今年85岁,他肯定见过库平,而且很巧,他正好在技术部工作过。”
  邓飞打听了袁工的地址,向秘书小姐致谢后就走了。
  袁工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不过思维很清晰,记忆力相当不错。他坐在轮椅上,慢慢地回忆着,他说他与库平共事不久,那时自己还是一个实习技术员,库平是一名普通工程师,没有多少能使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事迹。关于他的失踪,袁老说那时正值石油工业第一次大衰退,很多人都被辞退或辞职,因此他很可能另谋高就了,但此后一直没有音讯,连个人档案也没有转走,又似乎不正常。在警察局的档案中他是被列为失踪。
  邓飞请他回忆一下,库平失踪前有没有什麽异常。袁工为难地说,已经62年了,记不太清楚。邓飞再次请他认真回忆一下,比如他失踪前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麽得病的迹象,袁工摇摇头:“你怀疑他是急病致死?不会,他的身体一向很好,50岁的人只象三四十岁,常有人向他请教养生秘诀呢。”
  “还有什麽异常迹象吗?”
  袁工忍不住问道:“你是否对库平的失踪有怀疑?”
  邓飞苦笑着说:“不,我老老实实告诉你,我对他毫无了解,我只觉得他身上笼罩着一层迷雾。”
  袁老沉思地说:“说起迷雾,我倒是觉得,库平身上是有一些神秘。作为一个工程师,他的能力不错,但也不是太出色。不过,在其他领域,象哲学,生物学,常常见他有智慧的天光偶一闪现。在他50岁时,他曾郑重其事地参加了一次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很多人觉得他是在发神经。竞赛题目很难,而且多是非常规思维的解法。但他的成绩不错,可以跻身前三名。他很高兴,对我说,这证明他的‘本底智力’仍保持巅峰状态。我觉得,他是在以此为自己的平庸一生辩解,所谓‘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不久,他就悄悄地失踪了。”他问:“我的回忆是否对你有所帮助?”
  邓飞苦笑着摇头:“我恐怕是越来越糊涂了。”又是一个失踪的案例,虽然这一次不是一个科学家。萧水寒为什么对失踪者情有独钟?是良心上的内疚?当然,他绝不可能参与一百多年前的一系列谋杀,或者,他是为罪孽深重的祖辈来忏悔?邓飞觉得他的脑袋都要胀破了。“不管怎样,我衷心地感谢你。再见。”
  当晚,萧水寒在予皖交界的一个偏僻小镇停车。邓飞也在邻近的旅馆里登记了住房。
  这是一间单人客房,冷冷的月色把爬墙虎的藤叶投射到屋内。邓飞洗完热水澡,用毛巾被裹住身子,斜依在床背上,瞑目假寐。他想把这几天的见闻梳理一遍。笔记本和钢笔就放在手边,这是他的习惯。常常在似睡非睡之际思维最活跃,一旦迸出一个火花,他就顺手记在纸上,免得清醒后遗忘。
  当然,有时也会写上一些令人哭笑不得、诸如“香蕉大,香蕉皮更大”之类的妙语。
  这两天,他窃听到不少萧氏夫妇的谈话。他当然不相信什麽“前世前生”的鬼话,那只能用来骗谝邱风那样天真的傻女孩。有一点可以肯定,从萧水寒天南地北、乡村工厂的行程来看,他此行绝不是无目的的闲逛。
  那麽,李元龙,刘世雄,库平,今后还要探访的某某人,以及已知的孙思远和萧水寒,必定有某种隐藏的关系。
  这是毫无疑问的。首先刘世雄家与天元大楼下如此相象的雕像,就绝不会是一个巧合。还有一点是否也算得上异常?这几个失踪者都是终生未婚,连萧水寒也曾独身二十多年。一次是偶然,两次算巧合,但四五个人的经历竟然如此相象,那就值得怀疑了。
  但究竟能有什麽关系?邓飞苦恼地敲着额头。要知道,他们各自的生活轨迹几乎没有重叠。在空间上没有重叠,在时间上很少重叠,而且散布在长达170年的时间轴线上。
  重叠他突然灵光一闪,在本子上写了这两个字。
  他睁大眼睛,抓住这个突破点,继续思索。如果除去上面几个人的一段“影子”生活,即有记载而无实据的生活,恐怕几个人的生存时间根本不会重叠。他在心里默默计算后肯定,这个结论是对的。
  也许,正是他们互不关联的“时间”才恰恰是他们的联系。他的睡意一下子全跑了。他坐起身,在本子上画了几道横线。
  除了虚线段(表示“影子”生活)外,各人的实际生活时区确实没有重叠,而且每两人中都有2-3年的间隔。
  他把把钢笔重重地摔在本上,他已经全明白了。
  他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虽然这答案似乎比“前生前世”的神话更荒谬。
  这条时间之链已经没有缺口了,因此,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指出萧水寒的下一站:蓬莱生命研究所,孙思远。
  他看看手表,三点半,略为犹豫后,他还是拨通了龙波清家里的电话。电话中龙波清的声音很清醒,没有丝毫睡意。这是公安局长的基本功:“老邓?有什麽突然变化吗?”
  “老龙,我想那件事已经真相大白了。”他疲乏地说。
  龙波清很高兴,笑哈哈地说:“还是老姜辣吆。”电话中他没有问详细情况,“你的下一步打算?”
  “我不想当他俩的尾巴了,我要赶到蓬莱去守株待客。如果能等着他,我的成功就有了九成把握,否则我就要丢人了,因为我的结论太荒谬,太不可思议。“邓飞苦笑着说。三天后,萧水寒的汽车才姗姗抵达。蓬莱今年的初冬很冷,刚下过一场薄雪,树上戴着雪冠。萧水寒把汽车开到“蓬莱生命研究所”的大门口,打开右车门,小心地扶邱风下车。七个月身孕的邱风已经是步履迟慢了。
  研究所是一片散落的楼房群,低矮的花篱代替了围墙。原所长孙思远不愿让高墙来束缚人的交流和思维的驰骋。萧水寒问传达室的姑娘,,是否允许他们步行在全所游览一遍,他想探访一个前辈学者的生活踪迹。那位大眼睛姑娘笑了,热情地说:“你是指我们的前任所长孙思远教授吧,我们都很怀念他。请进来吧。”
  他们进门后走了不远,迎面过来一位挟着皮包的老人,步履稳健,鬓发苍苍。
  姑娘在后边大声喊:“先生,夫人,请等一下还有你,老部长,也等一下”她追上来为萧水寒介绍,“这一位是研究所保安部的老部长邓先生,让他领你参观吧,他同孙教授很熟的。”
  萧水寒正想辞谢,邓飞已经热情地伸出手--当然这出戏是他导演的--他说:“乐意为二位效劳。孙教授是我最尊敬的前辈,更是我的忘年好友。”
  萧水寒好笑地看着他,不,孙思远从不认识你。但他没有揭穿,淡然笑道:“你和孙教授很熟吗?”
  “那当然,他生前我们可以说是无话不谈,虽然他比我大上十几岁。你知道我是搞保安的,是科学的门外汉,但在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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