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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二辑)-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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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一张张生疏的面孔纷至沓来却又变成另外一副嘴脸。自从我与柔葳同榻而眠后,这些梦魇便再没有过。克格那伙恶毒的圣女们见柔葳天天晚上都陪我一起睡觉,再不敢碰她一根汗毛。因为除了我的家人,罕婆和贴身仆人们,其余人未经我允许一律不准触碰我。十岁后,触碰我者死罪。而柔葳能与我同榻而眠,自然非等闲之辈,她们便不敢再欺负她。看来任何一条律法都有其用武之地。
  每逢创世纪念日,圣宴将持续四天四夜,所有宝库一律敞开大门,子民们可以任取所需。在大街小巷:圣城各个广场、天国的每一个城镇与村庄,上帝的仆人们都摆满了食物和啤酒,不分凡人和圣人,共同欢庆。君主们、女神们和上帝的儿子们都会走到街头巷尾,参加圣宴;而我要随同上帝待在圣殿,显身于圣殿的露台之上,倾听历史故事,观赏舞蹈。在圣光广场上,神父们有的唱,有的跳,有的敲着鼓,有的讲故事,还有的评历史。神父们也都是凡人,不过所作所为却是神圣的。
  其实,在圣宴之前还要有许多天的各式庆典。在纪念日当天,当太阳停驻在卡纳伽德瓦崇山峻岭的右山肩时,男帝则跳起轮回之舞,将年尾带回一年之初。
  那个创世纪念日,男帝腰系金绶带,面戴太阳状金面具,于圣殿前的圣光广场翩翩起舞。广场铺满了云母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放光。我们这些孩子们则站在面南的长形露台上观看上帝天父起舞。
  正值舞蹈快要结束时,一团乌云飘来遮住了仍停驻在山肩的太阳。夏日晴朗的天空本是湛蓝湛蓝的。圣城所有人都沮丧地“唉”了一声,长嘘了一口气。男帝没有抬头,脚步却有些踉跄。
  他转完最后几圈,舞毕,照例走进了灵堂。所有的古依杰都挂在那儿的墙上,面前还挂着用来把食物烧成灰的碗,碗里尽是灰烬。
  梦幻神父们一直在灵堂里候着男帝。女帝也早已点燃熏香草,准备好了吸取香气。因为一年之中,纪念日当天的启示是最重要的,于是人们各自守候在广场、街道、露台,等待神父们出来,通告男帝本人用慧眼看见了什么,再加以解释,为子民们在新的一年里指明方向。一切结束后,圣宴方能开始。
  一般要到傍晚或黑夜,上帝受香气熏陶,方能看到东西,传告给神父们。神父们也才能通告并解释给我们。人们便安下心来等候,有的躲在屋里,有的躲在阴凉地,因为乌云过后天气变得炽热。塔祖、亚杰、白痴和我仍待在长形露台上,罕婆和一些君主及女神陪着我们,还有奥迷蒙,为庆祝创世纪念日专程从军队赶回。
  那时,奥迷蒙已是个成年男子,高大魁梧。纪念日过后,他将统率军队东征讨伐特戈和查伺民族。他像士兵们一样,在跌爬滚打中磨炼出一身粗硬的皮肤,如蛇皮般坚硬厚实,黝黑发亮。他着实英俊,不过我还是庆幸要嫁的人是塔祖,而不是他,因为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狡黠之气。
  为了让我们见识他那厚实的皮肤,他用刀子划破自己的胳膊,口子很深,却仍没有流血。他还一直扬言要划破塔祖的胳膊,并且轻蔑地说准会顿时流出血来。他吹嘘自己如何英勇威猛地率领军队及灭掉异邦人,说话的语气就像这样:“我踏着异邦人的尸体过河。我要将异邦人赶人丛林,一把火烧成灰烬。”他还贬低特戈人民,说他们愚蠢透顶,竟把一只会飞的蜥龙奉为上帝,还说他们竟让妇女上战场打仗,女人们干这种事是多么不可救药。一逮到她们,他就剥开她们的肚子,踏烂她们的子宫。
  我保持着沉默。我知道柔葳的母亲就是和他的父亲一同战死沙场的。他们共同率领一小队人马,男帝轻易就击败了他们。上帝讨伐异邦人,为的不是灭掉他们,而是征服他们让他们成为上帝的子民,像对待其他天国子民一样施予恩泽。我想再没有另外的说得通的理由来发起战争了。奥迷蒙的那些道理自然说不通。
  自从柔葳和我睡在一起后,她话也说得不错了,我也学会了一些她的民族说的词儿。其中一个就是“techeg(特彻戈)”,还有好多这样的词,像“panion(同事)”、“fights…beside…me(并肩战斗)”、“country…woman(乡下妇女)”或“country…man(乡下人)”、“desired(欲望)”、“lover(情人)”、“known…at…long…time(熟悉的)”。我们的语言中最像特彻戈话的词就是“在我心中”。她民族的名字——特彻戈——就是“techeg”这个词,意思是他们彼此心中互有你我。柔葳和我心中也互有彼此,我们两人就是特彻戈。
  正因为如此,当奥迷蒙说“特彻戈民族尽是些肮脏的卑鄙小人,我要捣烂他们”时,柔葳和我都没有做声。
  “呦嗬!呦嗬!呦嗬!”白痴模仿奥迷蒙炫耀的口气喊道。我扑哧笑出声来。就在我嘲笑哥哥的那一刻,灵堂的门瞬间大敞开来,所有的神父慌忙跑出,并非奏乐列队而出,却是相互推搡,乱作一团,嘴里还大叫着:“圣殿着火倒塌了!”“世界灭亡了!”“主瞎了!”一时间,城内一片死寂。转瞬间,街道里,露台上,人们开始嚎啕大哭。
  上帝从灵堂里出来,女帝在前,领着男帝。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喝醉酒,像被太阳照得眩晕,也有点像现在人们吸过大烟的样子。他们来到跌跌撞撞、哭泣着的神父们中问,要他们肃静。
  然后,女帝说:“子民们,听听我都用慧眼看见了什么!”
  一片沉默之中,男帝开口了,声音微弱。我听不清他的话语,不过女帝总会在他说过之后清晰地重复一遍:“大火灼烧,圣殿坍塌,不过未成灰烬。圣殿伫立在河边。上帝如雪一样白,脸的中央有一只眼。平整的石子大路被毁。战争在东方和北方打起来,西方和南方受饥荒之灾,世界灭亡了!”
  话音刚落,男帝把脸埋进双手,痛哭流涕。
  女帝吩咐神父们:“告诉子民们上帝看见的未来。”
  他们便重复上帝的话。
  女帝又说:“去将这些话传到圣城的每一个角落,再派天使们去通知所有的子民们上帝预见的启示。”
  神父们施礼,奉命办事去了。
  白痴君主见上帝哭泣,十分悲伤,极度胆怯,吓得尿了出来,弄得露台都快变成游泳池了。
  罕婆在极度悲痛中,见状斥责起他来,还失控扇了他一巴掌。白痴  君主大叫着,呜咽起来。
  奥迷蒙大声训斥说罕婆是个歹毒的人,竟敢打上帝之子,必须治死罪。
  罕婆吓得将脸探进白痴君主的那一大摊尿里,乞求饶恕。
  我对她说:“我以上帝之女的名义饶恕你!”叫她起身,饶恕了她,并瞪了奥迷蒙一眼,示意让他闭嘴,他便没再多语。
  直到现在,当我想起那天,世界开始毁灭的那天,就会想起那令人心痛的一幕: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大年岁的老妇人哆嗦着站在那里,满脸淌着尿。
  后来,风女神和罕婆把白痴君主护送回去沐浴。几个君主带着塔祖和亚杰走出圣殿去主持圣城街道的圣宴。亚杰一直哭着,塔祖却忍着没有流下眼泪。奥迷蒙和我留在露台,置身于圣人之中,看着圣光广场发生的一切。上帝早已返回灵堂。天使们聚在一处,确认传达的启示,而后将启示一字不落地接力传送到天国的每一个城镇、每一个村庄、每一个农场,日夜兼程,奔波在石子大路之路途中。
  一切都照例进行着,惟有天使传发的启示不同以往,可怕至极。
  有时,香气浓重,神父们也能像上帝那样从脑后看见东西,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启示,从未见上帝之所见,讲上帝之所讲。
  而这回却不同,他们看见并讲出了和上帝一样的启示,只是无法解释启示是怎么一回事,也毫无线索可循,全然不知其中奥秘,惟有恐惧占据心头。
  没想到,奥迷蒙却兴奋地说:“战争会在东方和北方挑起,我可以大显身手了!”鄙夷与不悦之色在他脸上全然消散。他直视我,与我四日交汇,像柔葳那样看着我,笑了笑,说:“也许白痴们、吃奶的孩子们都要死掉。”又凑近我,小声说,“也许你和我将成为上帝。”
  这句话其他人都没有听见。我的心怦怦直跳,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个纪念日过了不久,奥迷蒙返回军营,到东部边境去统率军队。
  整整一年里,子民们都在静候着我们的大殿——那圣城中心的圣殿——像启示说的那样,遭闪电击劈,但未成灰烬。那是神父们多次思考讨论后对启示做出的诠释。然而,随着季节变换,既没有闪电出现,也没有火焰出现。神父们又说启示是在预示照耀着金铜檐槽的太阳是永恒不灭的火焰;若只是一场地震,圣殿就可以重新屹立起来。
  至于上帝是白色的且有一只眼?他们认为是在预示上帝就是太阳,受人敬奉,是光明与生命的万能赐予者。这是在过去常有的启示。
  果然,东方战火燃起,那里一向战争不断。那儿的土地荒芜,人们企图偷盗我们的粮食。我们要征服并教给他们如何耕种。浸没君主大将军则捷报频传。
  没有应验的是,西方并没有闹饥荒。那个地方受上帝恩泽,从未有过饥荒。我们看到的是庄稼应季播种,茁壮成长,获得丰收,大家共同分享收获。若是西方泽粮歉收,我们就派出车辆满载粮食,长途跋涉越过高山源源不断地从中部运去。要是北方粮食减产,粮食也会源源不断地送去。事实上,天国一片兴盛与繁忙的景象。车子满载熏鱼从西方送到东方,东方日出半岛的车子也满载水果和海菜运到西方。上帝的谷仓和宝库里应有尽有,一直向子民们开放。子民们若有所需之物,和库管员一说即可取得。天国上下无人受饿。饥荒不属于我们,而是那些被我们征服的民族的代名词,是特戈、查伺和北部群山民族的代名词。饥饿的子民,我们如是称呼他们。
  又一个创世纪念日到来了,启示中最恐怖的字眼——“世界灭亡”——回荡在人们耳边。
  殿外热闹非凡,神父们照旧通过各种形式来取悦慰问凡人们,告诉他们仁慈的主已使世界免受惩罚;而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气氛压抑。每个人都知道男帝病倒一年里,见到他的次数越来越少,许多庆典要么没有出现上帝的身影,要么只有女帝只身一人参加。女帝总是看起来平静而又安详。我大多数的东西都是从她身上学到的。有她在身边,我总是觉得什么也没有改变,什么也不会改变,都会好起来。
  太阳静静地停驻在那座神圣的大山的山肩上,男帝又一次跳起轮回之舞,动作缓慢,脚步凌乱,然后照例走进灵堂。我们守候着,圣城内外、天围上下的子民们也都在守候着。太阳下山了。从南到北,无论是卡伊瓦山、耀眼的考罗西山、阿吉特山、艾茵山、阿杰扎山,还是卡纳伽德瓦山,所有大山的雪峰被映得一片金黄,而后火红,最后绯红一片。霞光映照着雪峰,又渐渐离去,任凭它们苍白如骨。星星升上天空。圣光广场变得冷清,鼓乐之声渐小,点燃的火炬照得广场烁烁放光。灵堂大门略微打开,神父们走出,井井有条,列队行进,而后停住。
  一片沉寂之中,年纪最长的神父开口了,声音尖细而又清晰,说道:“上帝的慧眼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嗡嗡的窃窃私语声骤然而起,打破了沉寂,像飞虫横扫沙漠,然后又渐渐安静下来。
  神父们转身列队走回灵堂,有条不紊,一片沉默。
  一队队等着传送启示的天使静静地站着。领队们聚集到一处,又确认启示。不一会儿,所有天使一齐出动,分别沿着东、南、西、北、中五条不同方向的街道出发。那五条街道始于圣光广场,直通城外延伸成五条平整的石子大路。以前,天使们一上路便奔跑起来,迅速将上帝的启示传到子民耳中,而这次传的启示却无只言片语。
  露台上,塔祖走过来站在我的旁边。那天他十二岁,我也十五岁了。
  他说:“泽,我可以摸你吗?”
  我用眼神示意同意,他便伸手握住了我的手。那种感觉很舒服。
  塔祖是一个一本正经、沉默寡言的人。他总是沉不住气,动辄就发脾气,经常弄得头破血流,有一次差点弄瞎了眼睛。他虔诚地参加所有的庆典和宗教仪式,努力跟老师学习各方面的知识——历史、地理、射箭、舞蹈、写作,还和母亲学习宗教知识,学会如何做上帝。我有些课程和他一起学习,两人互相帮助。他很体贴人,我们情投意合。
  塔祖握着我的手,说:“泽,我想我们不久就要结婚了。”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上帝天父在跳舞使世界轮回时脚步凌乱。他的慧眼看不到未来。
  不过那一刻,我所想的却是:为什么这样巧合?去年的此时此地,奥迷蒙说要娶我;而今年的此时此地,塔祖又说要和我结婚。
  “也许吧。”我回答道,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会意他是在害怕做上帝。其实我也怕,可再怕也没有用。时候一到,我们就要成为上帝。
  也许,那一刻来临时,太阳不再停驻卡纳伽德瓦山。也许,上帝根本没有将年带回开端。
  也许,我们再也不能用慧眼看到东西,再不会有那一刻了。我们只能用凡眼看见事物。除了现实生活之外,其他一概看不到。
  多么恐怖的想法啊!我有些窒息,闭上眼睛,紧紧攥住塔祖瘦削的手。直到定下神来,下定决心勇敢面对一切,我才松开手。
  那一年里,白痴君主的睾丸终于发育成熟了,便想要强奸妇女。糟蹋了一个年轻的圣女后,他仍不思悔改,得寸进尺,上帝便阉割了他。从那以后,他恢复了往日的安静,脸上却多了些抑郁和孤独之色。有一次,瞧见塔祖和我手牵手,他也学着我们俩的样子抓起亚杰的手站在他身边,嘴里还叫着:“我是上帝!上帝!”自豪地笑了。孰知亚杰已经九岁,懂事了,挣脱他的手,说道:“你不会成为上帝,也不可能成为上帝。你是个白痴,什么都不懂!”上了年纪的罕婆便气急败坏地狠狠斥责了亚杰一番。没想到,亚杰没有哭,白痴君主却哭了起来。罕婆的双眼也跟着湿润了。
  太阳依旧白天向北移动,黑夜返回南方,躲在艾茵山山巅之后,均与往昔无异,似乎男帝跳轮回之舞时并没有错乱舞步。男帝要过世那天,塔祖和我被带去见他,接受赐福。屋里弥漫着甜甜的干熏香草的味道。男帝瘦骨嶙峋地躺在那里。我们跪在豪华的铺着皮革的大铜床旁,前额碰触拇指施礼。上帝天母托起他的手先放在我的头上,又放在塔祖的头上,诵起祝福之词。
  上帝天父一直没有出声,后来才低声叫着:“泽!泽!”
  不过那不是在叫我,而是在叫天母。女帝的名字大都叫泽。他在临终前,嘴里一直喊着既是姐姐又是妻子的我们的天母的名字。
  第三天深夜,我醒来,听见沉闷的鼓声响遍圣殿,接着圣庙和圣城远处的广场也响起鼓声,越传越远。偏远农村的子民们在星空下听到鼓声,然后也敲响自家的鼓。
  鼓声冲上丘陵之顶,飘荡在山路之中,翻过高山传到西方海域,穿过田野飘向东方大地。鼓声从圣城传向四面八方,传到每一个角落。即使在荒野,鼓声仍然清晰。
  我想,就在当晚,哥哥奥迷蒙在北部群山的军营里准听到了报丧的鼓声。
  上帝的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结婚后就成为了上帝。婚礼必须在上帝过世后举行,通常不超过数小时,以免整个世界长时间陷于悲痛之中。这些都是我上课时学到的。然而造化弄人,母亲拖延了我和塔祖的婚礼。若是我们马上结婚,奥迷蒙的企图就不能得逞,再忠心的手下也不敢听从他的调遣了。无奈,母亲悲痛欲绝,心神不宁,根本不知道也不会想到奥迷蒙竟有如此野心,竟使他不惜使用武力做出亵渎圣灵的勾当来。
  通过天使早得知天父病重的消息后,奥迷蒙就带领着一小队忠心耿耿的士兵快速向西行进。数天后,鼓声响起时,他不是在偏远的北部群山而是在一个名叫伽锐山的山林中。那山就在圣城的北面,越过山谷即可窥探到圣城和圣殿里的动静。
  焚烧先主遗体的准备工作由司祭神父操办着,正在顺利进行。我们的婚礼也本该同时着手准备,母亲本该操办起这一切,无奈她迟迟不肯迈出房门半步。
  她的妹妹风之神和家中其他的君主与女神谈论着我们的婚冠和礼服的式样,要哪些神父来奏乐,欢庆活动怎么在圣城和乡村搞。司仪神父焦急万分,前去找他们商量对策。可没有母亲允许,不论是女神和君主还是司仪神父都不敢擅自行事。风女神便去劝她,敲门却无人回应。大家都惶恐不安,终日守候着她。我觉得和他们待在一起会疯掉的,便到花庭里去散散步。
  我不曾走出过圣殿,露台是我去过的最远地方,也不曾穿过圣光广场漫步于圣城的街道,不曾见过一片田野和一条河流,更不曾踏于泥土之上。
  上帝的儿子们被轿子抬着去庙宇参加庆典;夏季,创世纪念日过后,又经常被带着翻过群山去往清沐洛。那是世界的发源地,有着源泉之河的眼眼山泉。每年,塔祖从那里回来,都给我讲有关清沐洛的故事:那里巍巍群山环抱着古老的圣殿,野生蛟龙穿梭于山峰之间;他们白天在那里打龙,夜晚头顶星空而眠,好不愉快!而我——上帝之女——却不能迈出圣殿半步。
  对我来说,花庭是个称心如意的地方,在那里可以漫步于蓝天之下。五眼喷泉和谐地洒着水花,大花盆中的树木缀满花儿。铜银器皿中,神圣的泽向着太阳茁壮成长。除了参加庆典和上课以外,我所有的时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小的时候,我假想那里的昆虫都是龙,去捉它们。长大了,又在那儿和柔葳玩抓骰子,或是静静地坐在喷水池边,时而望望池里的水荡起涟漪,时而盯着喷出的水花,周而复始,直到星星高过墙头缀满天空。
  那日,如往常一样,我在花庭里,柔葳陪着我。因为我无论去哪里都必须有人陪同,我索性就求母亲让柔葳经常来陪我。
  我坐在中央的那眼喷泉边。柔葳知道我想要安静,便一个人走到角落里的水果树下等候着我。她爱睡觉,无论何时何地都睡得着。我坐着,设想着以后塔祖代替柔葳日夜陪在我身边的情景,该是多么奇怪啊,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花庭有一个通往殿外的门。有时,园丁们从那儿进进出出,我还可以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世界。那门两边上闩,开的时候要两个人一齐开。
  我在喷泉边坐着,瞧见有个人穿过花庭,任凭大门敞着,以为是些同丁。可跟着又进来几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我的哥哥奥迷蒙。我想那门一定早已成为他进出圣殿的秘密通道。他早就谋划要杀掉塔祖和亚杰,让我只能嫁给他,让我们二人成为上帝。见到我在花庭里,似乎就在等他的到来,对他来说真是天赐良机,命运注定要把我们两人拴在一起。
  “泽!”他一面走过来,一面叫道。那口气就像是我的天父在叫天母一般。
  “浸没君主。”我回礼,站起身,十分不解地问道,“你不应该在这儿出现啊?”我见他受了伤,右眼闭着,上面还有一道疤痕。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用一只眼盯着我,说不出话来。我的出现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一会儿,他笑了起来。
  “是的,妹妹!”他说着,转过身去给随从下命令。
  他们共有五人,个个浑身皮肤粗硬。我现在想起来他们肯定都是士兵。他们脚穿天使那样的鞋,腰系绶带,上有挂环,拢住阴茎鞘,挎着刀鞘,还别着匕首鞘。奥迷蒙的装扮和他们差不多,只是鞘是金制的,头上还戴着一顶银制将军头盔。
  我不知道他和那几个人说了些什么,足见他们围过来,奥迷蒙靠我最近。于是,我说:“别碰我。”警告他们后果严重。凡人若触碰我则由律法神父执法将其烧死。即使是奥迷蒙,若未经我允许碰我,也要去苦修一年。
  孰知,奥迷蒙又笑起来,在我往后退时猛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捂住我的嘴。我拼命地咬他的手。他便将手一收,啪地一声又一次扣在我的嘴和鼻子上,用力之猛使我的头向后仰去,喘不过气来。我挣扎着乱打一通,眼前漆黑一片,直冒金星,感觉到几双坚硬的大手抓住我,把我的胳膊别在后背举了起来,抬走了。捂在我脸上的那只手玩命地按着,令我根本无法呼吸。
  柔葳一直躺在大花盆中间的小路上,在树下打盹。他们也就没有看见她。她却瞧见了他们,立刻意识到若被发现会被杀掉,便原地不动。看着他们刚抬着我走出大门,她便跑进大殿撞开了母亲屋子的大门。这是亵渎神灵的大罪,可是她不知道圣殿中是否有人与奥迷蒙勾结,自己可以信任谁,惟一能信任的只有我的母亲,便不顾一切地闯了进去。
  这是后来柔葳告诉我的。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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