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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科幻之路 第四卷-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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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烬之塔》'美' 乔治·R·R·马丁 著

  我栖身的这座塔楼,是用一种小小的、烟灰色的砖石修建而成的。一块块砖石之间,抹的是一种闪闪发亮的黑色物质,·在我看来有点儿像黑曜岩;不过,这种玩意儿当然决不可能是黑曜岩。它坐落在枯瘦海①某个海湾的近旁,塔高二十英尺,塔身微微倾斜,距离森林边缘仅有几步之遥。

  我是在大约四年前发现这座塔楼的。那时候,我刚带着“松鼠”③离开杰米逊港③,开着我那辆银色的“空中飞车’,④来到这个地方。这会儿,我那辆飞车正躺在门外又密又长的草丛当中,差不多报废了。对这塔楼的结构,我至今仍几乎一无所知;不过,我对它自有一些个人的见解。

  【① 这是作者臆想的外星球上的某个海洋。在这篇小说中,作者设想未来的地球人已移居该外星球。】

  【② 这是小说主人公“我”给自己心爱的猫眯取的别名。】

  【③ 这是作者臆想的外星球上的地球移民建立的城市。】

  【④ 这是作者设想的未来的地球移民使用的交通工具。】

  比方说,我觉得这座塔楼肯定不是来自地球的人修建的。在这个星球上,它的历史准比杰米逊港的历史更长;我还觉得,在地球人来这儿之前,说不定它就已经存在了。那一块块砖石(它们是那么的小,体积还不到普通砖石的四分之一)全都显得那样斑驳、苍老,我的脚一踩上去,它们就会纷纷碎裂。塔内处处尘土飞扬;对于这些尘土的来源,我知道得很清楚:不止一次,我曾从塔顶的扶栏上撬下一块已经松动的砖石握在手中,然后缓缓捏紧拳头,直到它化作一摊闪亮的黑色粉末。每当咸涩的海风从东而至,这座塔楼就会扬起阵阵飞尘。

  塔内的砖石情况要稍好一点儿,因为相对而言,它们所受的风雨侵蚀要少一些。但是,塔楼的情况仍然远远谈不上令人称心。那里头只有一个单间,既没有窗户,又满是尘土和回音;光线只能从开在屋顶中央的一个圆形天窗外透进来。塔内的楼梯也是用那种同样古老的砖石修建而成的;它直接倚墙而立,犹如螺纹一般一圈圈地盘旋而上,直至塔顶。爬这样的螺旋梯,对于“松鼠”这样身形小巧的猫咪来说可谓轻而易举;然而对于人类而言,像这样的梯级未免过于狭窄、局促了。

  可是,我依然乐于爬塔内的这道楼梯。每个夜晚,当我从荫凉的森林中狩猎归来、箭上凝满“梦蛛”的血、背囊沉甸甸地塞满了“梦蛛”①的毒囊的时候,我都会先放下弓,再洗洗手,然后登上塔顶,在那儿呆上几个小时,直到黎明来临。从塔顶望出去,在一衣带水的海峡那头,远方的杰米逊港显得那样灯火辉煌,似乎已不是我记忆中的那座城市。那些四四方方的高楼,在夜色中全都笼罩着一种浪漫的异彩;那些嫣黄暗蓝的华灯,仿佛正诉说着神秘的故事,抒写着无声的歌谣,并流泻出丝丝孤独感。与此同时,一艘艘宇航飞船正不时地划过璀璨的星空,或起,或降,就像一只只我童年时在古老的地球上见到的不知疲倦的萤火虫。

  【① 这是作者臆想的外星球上的一种奇异的生物。】

  “那儿有不少的故事,”有一次,少不更事的我曾经对考贝克这样说过,“每盏灯后都汇集着一些人,而每个人都有一种属于他的生活,一个属于他的故事。可是,他们的生活并没有触及我们,因此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是些什么样的故事。”我想当时我还作了个手势;我那会儿准是已有几分醉意了。

  考贝克对此咧嘴一笑,还摇了摇头。他魁梧、黝黑而健壮,胡子像一丛乱蓬蓬的金属丝。每个月份,他都会开着他那辆表面凹凸不平的、黑色的空中飞车从城里来到我这儿,带给我一些生活用品,再把我收集的“梦蛛”毒液载回城里。每次他来,我们俩都要爬上塔顶,一起喝得酩酊大醉。考贝克只是个卡车司机,至多也就算是个陈旧的廉价幻想的推销者。但他觉得自己是一位哲人,一位以人类为对象的研究者。

  “别犯傻了,”他对我说,由于酒精的作用,他的脸呈暗红色。“你啥也没错过。你该明白,生活尽是些陈腐的故事。要换了真正的故事,就该有些个情节了。它们会开个头,然后往前发展,一到了结局也就了结了,除非是那种连续性的玩意儿。但人生可不是那么回事,人生就是一个劲儿地往前、往前、往前,总也没个结束的时候。”

  “人皆有死,”我说道,“我觉得那就是一种结束。”

  考贝克重重哼了一声,“那倒是;但你啥时候见过有个人是在正好该死去的时候完蛋的?算了吧,人生的事儿没那么简单。有些家伙还没赶上享受生活的乐趣就玩完了;有些家伙是在活得还挺得意的那阵子蹬腿儿的。也有些人,虽然一切都已经泡了汤,却还活在这个世上。”

  自那以后,每当我一个人呆在塔顶、腿上伏着温热的“松鼠”,一旁还搁着一杯酒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考贝克的那些话,以及他说话时那种沉重的语调,他那嘶哑的、却温柔得奇怪的嗓音。他,考贝克,并不是个聪敏的人;但我觉得那个晚上他倒是道出了几分真理,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他那种消沉的、现实主义的态度,正是能够消解种种奇思异想的唯一药剂。

  然而,我毕竟不是考贝克,我也不可能变成他那样的人。尽管我承认他说得有些道理,我还是不能照他说的那样去生活。

  一个炎热的下午,我脱了上衣,身上只穿一条毛边短裤,腰间挂着箭筒,在塔外练习射箭。薄暮将至,我得为今晚的森林夜狩作些放松练习——那个时候,我也像那些“梦蛛”一样,是夜晚工作、白天休息的。光脚踩在草上的感觉十分舒服;那张银木弯弓也显得格外称手;我射得非常顺利。

  忽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异声。我扭过头,向海滩那边望去,发现一辆暗蓝色的空中飞车正匆匆掠过东边的天空。准是杰利,我敢肯定。我是从那辆飞车发出的声音上判断出是他的。打我们俩认识起,他那辆空中飞车就一直在喧闹不休。

  我扭转身,背对着他们,动作平稳地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一箭,就射中了靶心。

  杰利把车停在了塔基边的草丛里,离我那辆车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克莉丝托也在车里,苗条,庄重;午后的阳光在她金色的长发上闪烁。他和她钻出车门,开始向我走来。

  “别站在箭靶附近,”我一面对他俩说,一面搭上另一支箭,然后拉紧了弓弦,“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说话间,那支箭已射中箭靶,“嘣”地一声振动不止,打断了我的问话。

  他俩绕到了一旁,“有一次你说起过,在飞行时发现了这个地方,”杰利说道,“我俩找遍了杰米逊港都不见你的影子。我琢磨或许能在这儿找到你。”他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手背在身后,模样一点儿也没变:大块头,黑头发,红光满面。克莉丝①站在他身边,一只手轻挽着他的手臂。

  【① “克莉丝”是“克莉丝托”的昵称。】

  我垂下弓,转身面对着他们:“原来如此。好吧,你们找到了我。可为什么呢?”

  “我为你而担心呢,乔尼,”克莉丝托柔声说。但当我直视着她的时候,她避开了我的眼睛。

  杰利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仿佛她是他一人所有似的;我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突然翻腾起来,“一跑了之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他对我说;他的声音中似乎掺合着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情感:既有旧日相识的关切之情,又有一股屈尊俯就的自得之意——前段日子,他一直是这么对待我的。

  “我没有一跑了之,”我说,几乎大叫起来,“真是见鬼。你们根本不该来这几。”。

  克莉丝托望着杰利,看上去十分悲伤;很明显,此刻,她也突然怀有了和我差不多的想法。但杰利对此的反应只是皱了皱眉头。以我看,他从未明白过我之所以说了那些话、或是做了那些事的原因;每次我俩谈到这个话题(这种情况是非常之少的),他只会略带茫然地告诉我,u如果换了他,他将会如何行事。这也难怪,我和他的“角色”毕竟已发生了“换位”。在他看来,若是有人在相似的境遇下竟会霄不同的举动,那倒是件大可诧异的怪事。

  他皱着眉头的神情并没有令我不悦。但是,他说的那句话却已伤害了我。整整一个月,我一直在这座塔楼里过着“自我流放”式的生活,竭力使自己能对已发生的一切泰然处之;要做到这一点,可运不是件容易的事。克莉丝托和我曾经相处了那么久——几乎将近四年——我们曾一起来到“杰米逊之世界”①,一同试着对在鲍尔德②找到的那些不同寻常的史前银器、石器进行跟踪研究。我一直都爱着她,甚至在她已离我而去、和杰利好上之后仍然爱着她。在我心情不错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当初完全是在一种高尚、无私的冲动驱使之下离开杰米逊港的。我只希望,克莉丝能够幸福、快乐地生活;但只要我还留在那座城市,她是不可能生活得开心的。我心灵上的创伤实在是太深了,而我偏偏又不善于掩饰这一点;如果让她再见到我,她准会感到歉疚,而这种歉疚会毁掉她和杰利好上后那份新的兴致的。所以,既然她狠不下心来和我彻底断绝往来,我觉得应该由我自己来主动地迈出这一步。这完全是为了他俩。这完全是为了她。

  【① 这是这个外星球的名称。】

  【② 这是另一座外星城市的名称。】

  在我心情不错的时候,我就会向自己如此这般地解释上一番。然而,每当我心情灰暗、陷入自厌自责的时候,这套似乎人情人理的说法就全然站不住脚了。这一切真的是促使我离开那座城市的原因吗?或许,我之所以要离开那儿,仅仅是出于一时的、不成熟的怨愤,既是为了伤害自己,又是为了以此来惩罚他俩——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由于想要报复他人而萌生了自杀之念?

  我真的不明白。整整一个月来,我的想法变了又变,竭力想把自己的思路理清楚,:再决定下一步路该怎么走。我多么想把自己设想成一位英雄,一位甘愿为了所爱的人的幸福而作出牺牲的英雄;但是,杰利说的那些话却清楚地表明,他可不是这样来看待这件事的。

  “见鬼,你干吗非得搞得这样一惊一乍的?”他说,一副固执己见的神情。他大概一直想使自己显得大度、达礼一些,不过,由于我不愿迎合、不愿抚平心头的伤痕使大家和好如初,他看起来很不高兴。这一点使我更加不快了;要知道,我本来以为自己把这件事处理得很好,一切该考虑的因素都——考虑到了;虽说事实并非如此,我也不愿放弃原来的这种想法。

  看来,杰利是打定主意非让我回心转意不可;甚至我那蔑视的一瞥也没能让他知难而退,“我们俩打算一直呆在这儿,把事情和你讲个明白,直到你最后同意和我们一块儿回到杰米逊港为止,”他说道,语气中透出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强硬劲儿。

  “简直胡扯蛋,”我一边说,一边猛地背转身去,从箭筒里又抽出了一支箭。接着,我搭箭、拉弓、松手,所有这些动作都是在一派仓促之间完成的。结果,这支箭非但没有射中目标,反而射偏了足足一英尺,深深插入这座破败的塔楼那松软的灰色砖石之中。

  “这到底是啥地方啊?”克莉丝问道,一边打量着这座塔楼,仿佛才刚刚看到它似的。或许,她真的是刚刚才注意到这一古老的建筑物——毕竟,我的箭正插在砖石里,这一景象的确是挺扎眼的。不过,更为可能的是,她这是在故意岔开话题,好让杰利和我之间的这场争论平息下来。

  我再次垂下弓,走向那些箭靶,把射出的箭——收回来,“我也吃不准这儿到底是啥地方,”我说,情绪有点平静下来,急于接过她刚才的话头,“我想,它可能是外星生命建造的一座嚓望塔。‘杰米逊之世界,从来没有被彻底勘察过。这儿很可能一度存在过有知觉的外星生命。”我又走向那座塔楼,从砖石里拔出了最后那支箭,“这个星球上说不定依然存在外星生命。我们对那片大陆上的情况仍然知道得很少。”

  “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看法,我得说这真是个他妈的晦气重重的地方,”杰利插嘴说,一边审视着这座塔楼,“看它这副样子,天知遭它啥时候会倒下来。”

  我朝着他困惑地微微一笑,“我也有过这种想法。不过,我刚到这儿的时候,根本就啥也不在乎了。”这些话刚出口,我就立即后悔了;克莉丝明显地退缩了一下。这正是我留在杰米逊港的最后几周内发生过的情形。那时,无论我怎么试,我似乎都只有两种选择:或者对她撒谎,或者使她难过。我对这两种选择都不中意,因此我才独自来到了这里。可是,现在他俩竟然也跟着找到了这儿;所以,当初那尴尬的一幕只能再重演一次了。

  杰利大概还想再说一句什么,但还没等他开口,“松鼠”已经从草丛中间跳了出来,蹦蹦跳跳地向克莉丝托跃去。

  她微微一笑,半蹲下身子。一眨眼功夫,“松鼠”已经扑到她跟前,舔着她的手,吮啮着她的指头。很明显,“松鼠”感到很快活;它喜欢塔楼附近的生活环境。在杰米逊港的时候,它可没有这么多的活动自由,因为克莉丝托老是担心它会迷路、会被狗儿追赶、或者被当地的顽童吊起来取乐。可在这儿,我听任它随意到处溜达,这也正是它所喜欢的。塔楼内活动着许多“鞭鼠”,这是当地一种土生土长的小动物,长着一条没有毛的尾巴,其长度财是身体的三倍。如果被这条尾巴扎到一下,会有一种微微刺痛的感觉;但“松鼠”可不管这些,尽管有时它也会因为被扎疼了一下而生气。它特别喜欢悄悄地潜近那些“鞭鼠”,“松鼠”总是以为自己是个出色的猎手;要知道,寻觅到一碗猫食的踪迹并不需要什么技巧,但是,潜近那些“鞭鼠”可就不同啦。

  算起来,在我和克莉丝相遇之前,“松鼠”就跟着我了。不过,我俩还在一起的时候,克莉丝一直很喜欢它。我常常暗自怀疑,假如不是因为舍不得离开“松鼠”,说不定克莉丝早就跟着杰利走了。其实,“松鼠”长得并不漂亮:它纤小、瘦弱,甚至有些邋遢,长着一对狐狸似的耳朵,毛皮呈灰褐色,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比身子足足大了两码。那位阿弗伦①的朋友在把它送给我时,曾经面色严肃地告诉过我,它是一只基因猫和一只肮脏的街头野猫的私生后代。然而,即使“松鼠”真的能明白它的主人的心思,它也不会为此而费神的。当它需要抚爱的时候,它就会爬上我正在读的那本书,把书撞到一边,再轻轻啃啮着我的下颏。可是,在它宁愿独自待着的时候,再去抚爱它就只能是自讨苦吃了。

  【① 这是另一座外星城市的名称。】

  克莉丝托半跪在地上,轻轻抚摸着“松鼠”;而“松鼠”则追着她的手吸着、嗅着。此时的她,瞧上去仿佛又是我昔日的心上人了:我们曾经相伴而行、彼此倾心相爱,也曾经长谈不倦、每晚同枕共眠。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想念她。我想我当时禁不住微笑了:往日情缘虽已了结,此情此景依然令我心头荡漾起阵阵不无阴影的欢乐。我感到,既然他俩大老远地来看我,把他俩撵走未免太令人寒心。克莉丝仍然是克莉丝;至于杰利,既然克莉丝爱他,想来他也并非那么讨厌。

  我无言地望着她,此时此刻,我突然拿定了主意:我要让他俩留在这儿。谁知道这几天内会发生什么事儿呢,“天快黑了”,我听见自己在说,“你们俩不饿吗?”

  克莉丝抬起头,一边逗着“松鼠”玩儿,一边微微一笑。杰利点了一下头:“不错,是有点儿饿了。”

  “好吧,”我说道,径自越过他俩向塔楼走去。在入口处我又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示意他们俩跟我一块儿进去:“欢迎来到我栖身的这片废墟。”

  我扭亮塔内的几处火炬式灯,开始动手做饭。我的储藏室中备有丰富的食品;那时候,我还没有开始靠林中狩猎为生呢。我冻上了三只大“沙龙”,就是杰米逊港的渔人总在不倦地捕捞的那种银色的贝类动物,并为他俩端来了面包、奶酪和白葡萄酒。

  我们三人边吃边谈,气氛显得既彬彬有礼,又小心翼翼。我们谈到了杰米逊港的一些共同的朋友;克莉丝托告诉我,她收到了我俩在鲍尔德认识的一对夫妇的来信。杰利则聊起了政治,说杰米逊港的警察正在打击“梦蛛”毒液的走私活动,“市议会正在赞助消灭‘梦蛛,的杀虫剂的研制工作,”他告诉我,“依我看,对靠近海岸的地区进行一次集中喷洒就能切断大部分毒液来源。”

  “那是自然,”我说,带着几分醉意及对杰利的傻话的怒气。听他这么一说,我禁不住再次暗暗纳闷克莉丝托怎么会看上他,“根本不必操心这么做对于生态环境的种种影响,是不是?”

  杰利只是耸了耸肩膀,“那块大陆,”他简短地说。他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杰米人”了,因此,这句话的意思翻译过来应该是:“谁在乎那个?”“杰米逊之世界”的移民们正是以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来看待这个星球上唯一的那块广袤无垠的大陆的。由于最早的那批移民大多来自老波塞冬行星,在那儿,人们世世代代一向是和大海打交道的;所以,和那块大陆上的阴暗的森林相比,这个星球上的那些广阔丰饶的海洋、宁静的群岛对于那些初来乍到的移民们自然更具有吸引力。如今,除了少数靠非法出售蛛毒牟利的人外,大部分的移民子女也已逐渐养成了同样的态度。

  “别把这件事看得太轻描淡写,”我说。

  “现实一点吧,”他回答,“除了那帮捕蛛人,这块大陆对谁都没什么用处。有谁会因此而受到伤害呢?”

  “见鬼,杰利,看看这座塔楼吧!它是打哪儿来的,你倒说说看!我告诉你,那片森林里可能存在着有知觉的生命。杰米人,从来都不肯去费神瞧上一瞧:”

  克莉丝托朝我点了点头,“乔尼说得也许没错”,她说,双眼凝视着杰利,“你该记得,这正是我来到这儿的原因。那些手工制品。鲍尔德的那家商店说这些制品是从杰米逊港运出来的。他对它们的来源就只知道这么多。还有制作它们的那种手艺——毕竟我已搞了多年的外星艺术研究了,杰利。我了解芬迪依制品,还有达穆什,我还见过其余的所有制品。但是这一类却是与众不同的。”

  杰利对此付之一笑。,这啥也证明不了。这块大陆的中心地带或许存在着其他种类的生命,说不定还有好几百万呢。可惜那儿和这儿离得太远,所以我们难得能听到关于它们的消息;即使真有这类消息,那也多半是不可靠的传闻。不过,时不时地冒出些它们的艺术制品——像这样的事倒不是不可能的。”他摇了摇头。“不,我敢打赌,这座塔楼准是某位早期的移民建造的。谁知道呢?或许有个人比杰米逊更早发现了这个星球,只不过他从未宣布过自己的这个发现罢了。说不定就是这个人建造了这座塔楼。我可不信这片大陆上的那些个知觉生命有这种能耐。”

  “你当然不会相信,直到你能用烟把它们熏得挥舞着梭标从那些该死的森林里跑出来为止,”我语带讥讽地说。杰利哈哈大笑起来,克莉丝托也朝我微微含笑。突然之间,我产生了一种要赢得这场争论的强烈欲望。由于酒精的作用,我的脑子仿佛既模糊、又清楚,因此,这种念头的产生也就毫不奇怪了。我觉得自己显然是正确的,眼下正是一个可以让杰利这个自鸣得意的井底蛙出出洋相、并向克莉丝证明我的正确之处的好机会。

  我向前欠过身去,“如果你们杰米人能到那儿瞧上一瞧,你们是会发现知觉生命的。我在这片大陆上虽说只呆了~个月,却已发现了不少东西。你们可以轻轻松松地谈论要把这儿毁掉,但实际上,你们对这儿的美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概念。这儿存在着一整个生态环境,这种环境和那些岛屿完全是两回事。这个地方有着许许多多的物种,很多也许至今仍未被发现的物种。但是你们对这一切又了解多少呢?你们当中有谁了解吗?”

  杰利点了点头,“那好,你可以向我展示这一切,”他突然立起身来,“我总是乐意去学的,鲍文。你干吗不带我们出去逛逛,向我俩展示一下这片大陆的种种奇妙之处呢?”

  我想杰利也在试图证明他才是正确的。或许,他根本就没想到我会接受他的提议,然而对于我来说,他的这一要求可谓是正中下怀。塔外已是夜幕低垂,我们三人的谈话一直是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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