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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三辑)-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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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神以最温文尔雅的语气低语道:“我知道坐在我对面的骰子高手对我的最后一掷心存疑惑,对它的合理性有不同看法,但作为一位绅士,他不好意思提出。洛蒂,纸牌测试。”
一个身材高挑、象牙肤色的骰子女郎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张牌,恶狠狠地咧了咧嘴,闪过贝母般洁白的牙齿,把牌叼在嘴里,翻转着贴着桌面射向乔。他伸手接住了,粗略检查了一下。这是他见过的最薄、最硬挺、最平滑、最有光泽的纸牌。这还是一张鬼,也许别有深意。乔把它扔回她手里,她没有握住,而是让它朝着两个骰子尾部挡板处自由落体,正好落在两个骰子圆滑的角与毛毡之间的微小空隙间。她轻巧地将纸牌移走,证明两个骰子的任意一个角都与桌子的尾部之间不存在空隙。
“满意了吗?”赌神问道。乔无话可说,只能违心点头。赌神向他鞠了个躬。骰子女郎抿了抿薄薄的嘴唇,昂首挺胸,向乔炫耀她白瓷门把手般的胸部。
赌神随意地几乎是带着一种厌倦的神情又开始例行公事般下一万的赌注,再掷出一个七点 。大赌徒们很快都输得精光,败下阵来。一个脸色异常红润的蘑菇还叫人火速送来现金,但也无济于事,依旧是打了水漂。与此同时,黑白相间的筹码在赌神面前却叠得有如摩天大楼那么高。乔变得更加焦躁和恐慌。他的眼睛如同猎鹰和侦察卫星似的紧盯着那两个栖息在桌子尾部的骰子,但始终无法找到合理的理由要求纸牌测试,也鼓不起勇气质疑赌城的规则。他每次一掷完就后悔了,不断地诅咒自己那该死的冲动,白痴似的、自负的、自杀式的冲动。
更糟的是,赌神一直用他那如煤炭般漆黑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乔。现在乔已顾不上许多,摇三次就不假思索地扔了下来。他就像乔的妻子和妈妈一样盯着乔看,这种感觉让乔如芒在背。
但是在乔内心深处投下恐惧的阴影并非这双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而是冥冥之中的另一双眼睛。这种来自超自然的恐惧使他更加确信赌神对生死的操纵。乔禁不住问自己,他今晚到底是和谁在赌?他的好奇心和他要赢的欲望同样强烈。尽管他手臂里的那股能量还在升腾,就像制动的火车头、等待发射的火箭,他开始汗毛倒竖,浑身起鸡皮疙瘩。
赌神仍然是一副宠辱不惊的神态,在黑色的绸缎外套下,慵懒而高贵,温和而有礼有节,同时也是致命的。实际上,乔发觉自己身处的最困难的境地是,在一整晚都对赌神的运动家精神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却不得不和他背道而驰。空出来的位置已经超过了参与者的数目。
很快只剩下了三个。
赌城变得更加寂静,仿佛身处塞浦路斯山谷或是月球。爵士乐已经停了,一起停止的还有肆意的大笑声、拖沓的脚步声、舞女放浪形骸的尖叫声以及酒瓶和钱币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所有人好像都聚集到一号桌边,鸦雀无声,井然有序。
乔忍受着煎熬,这煎熬来源于自身的警觉、对规则的怀疑、自卑的心理、跳跃的思维、好奇心和恐惧。尤其是最后两种情绪。
赌神的脸有一部分被遮住,在能看到的部分,肤色在继续变暗。乔甚至有个不着边际的想法,他怀疑和自己交锋的其实是个黑人,也许是拥有恶术的伏都教徒,脸上涂抹的白色妆容在渐渐褪去。很快,坚守岗位的最后两个大赌徒也输光了。乔不得不动用他那一小撮少得可怜的筹码了,要不就得出局。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他选择了前者。
他输了十美元。
那两个大赌徒也抽身而退,作壁上观。
那双深邃的目光仍困扰着乔。一个声音低语着:“全部押上吧。”
乔觉得自己体内翻腾着一股可耻的冲动:认输。至少揣着六千美金回家对他妻子和妈妈也有交待了。
但是他无法忍受围观者的嘲笑,而且仍有一线生机,不管希望如何渺茫,他还是有机会挑战赌神,打败他。
他点头同意了。
赌神开始掷了。乔伸长了脖子,上上下下观察,不放过每一次的摇动,也不觉得眩晕,恨不得变成老鹰或太空望远镜。
“满意了吗?”
乔知道他没有退路:“是的。”他把头抬得尽可能高。这是绅士的做法。但他又意识到在这种环境下他除了说“是的”也别无选择,周围不是敌人就是陌生人。不过他又问自己:一个命如草芥、身处逆境、注定失败的人有什么资格去担心潜在的危险?
而且,有粒骰子和其他几粒不在一条线上,虽然没有一根头发丝的出入。
这是乔这辈子最艰难的时刻,但他坚持住了:“不。洛蒂,纸牌测试。”
骰子女郎大声地咒骂,直起身,那架势像要朝他的眼睛吐唾沫,乔感觉她要吐出的就是眼镜蛇的毒液。但是赌神抬手责备了她,她把纸牌低低地扔向乔,太低了且不怀好意,牌还没到乔手中就落到了黑色的毛毡下。
纸牌顿时变得滚烫,尽管分毫未损,却被烤成了焦褐色。乔压制住怒气,高高地扔了回去。
洛蒂的嘲笑声听起来十分刺耳,她由着牌落到尾部挡板——飘忽不定之后,它滑到了乔怀疑的那粒骰子背后。
赌神欠了欠身子,低声说:“先生,您的眼睛很锐利。确实骰子没有碰到挡板。我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歉意——轮到您了,先生。”
看到骰子摆在他的面前,乔就像中风似的几乎无法动弹。所有的感情都向他袭来,包括他的好奇心也不可遏止地涨到了最高点。当他说出“全部押上。”赌神马上回应:“不能反悔了。” 他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把两粒骰子笔直地朝赌神漆黑暗淡的眼睛扔了过去。
骰子准确地落在了赌神的眼窝里,转了个圈,发出闷葫芦似的声音。
赌神伸出一只手,向两边示意后退,不准他的保镖、女人或其他任何人动乔一根毫毛。他在眼窝里洗了一下那两粒骨质立方体,射出,落在桌子中央。一粒平稳地落下,另一粒斜倚着它。
“骰子没有完全接触桌面,先生。”他轻声细语,全然没有被冒犯过的愠色,“再来一次。”
乔克制住惊吓,心事重重地摇着骰子。很快,他就暗下决心,尽管他现在猜到了赌神的真实身份,他还是愿意放手一搏。
乔不禁思索:一副骨架怎么能四处走动?难道骨架里还有软骨和肌肉,能联结起来,还是因为力场的作用,或是钙质磁体的引力作用? ——这种联结再加上这具行尸走肉自身产生的电能。
一片肃静中突然有人清了清嗓子,一个红衣服的女人开始歇斯底里地傻笑,一枚硬币从衣不蔽体的女孩手中捧着的托盘滑下,落到地上发出金子清脆的声响,并顺势在地板上欢快地滚动着。
“安静。”赌神下令。他从外套的胸口处掏出一个东西摆在他面前的桌子边上,速度之快无人能看清。一支闪闪发亮的短管银质左轮手枪躺在那儿:“下面,不管是最低贱的黑人妓女还是你…——骰子先生,谁敢在我最尊敬的对手掷骰子的时候发出一丁点儿声响,谁就等着吃子弹。”
乔躬身向他回了个礼,感觉很可笑。他打定主意要掷出七点,一个一和一个六。他摇起骰子,这次赌神仔细观察骰子的运动,虽然他的眼窝里没有眼球,这点可以从他头颅的转动看出。
骰子落下,继续滚动,停止。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乔也意识到了他生平第一次在赌桌上犯了个错误。或者赌神的眼神里有种能量比他右手上的还要强大?六点是稳当地落下了,但是一点却多滚了半圈,停下来时也变成了六点。
“游戏结束,”骰子先生阴沉地高声宣布。
赌神举起一只仅剩下骨架的褐色的手。“未必,”他低语道。他的黑色眼眶对准乔就像逼近的枪口:“乔·斯莱特米尔,你还有值钱的东西可以下注,只要你愿意——你的一条命。”
这下,整个赌城沸腾起来,歇斯底里的傻笑、哄堂大笑、嘶叫、尖叫,场面失去了控制。骰子先生朝着人群高喊,他代表了所有人的看法:“像乔·斯莱特米尔这样游手好闲的人,他的命有什么用?值多少钱?两美分都不值吧。”
赌神把一只手按在枪上,各种笑声霎时都销声匿迹了。
“我自有用处,”赌神低沉地说,“乔·斯莱特米尔,我愿意用我今晚所有的赢利再加上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做赌注,而你押上你的性命,以及灵魂。由你来掷,如何?”
乔·斯莱特米尔感到恐惧,但是此时的戏剧般的处境已经由不得他了。他仔细考虑了一下,他当然不想放弃成为舞台上焦点的机会,一文不名地回到家面对妻子、妈妈、破败不堪的房子和萎靡不振的凯兹。他鼓励自己,也许赌神的眼神里并没有蕴藏什么能量,他刚才能掷出一点,只是犯了不该犯的错误。而且,相对于赌神对他的估价,他倒更乐于接受骰子先生的评价。
“就这样吧。”他同意了。
“洛蒂,给他骰子。”
乔前所未有地全神贯注,他能感到那些能量在汹涌澎湃,震得他手臂发麻。他掷了出去。
骰子没有也不可能落到毛毡上。猛地落下,溅起,在桌子尾部上方画出一道夸张的曲线,接着如闪烁着红光的流星一般飞向赌神的脸,停了下来,落在他黑漆漆地眼窝里,可以看见两个一点在闪着微弱的红光。
蛇眼。
低音再次响起,那一双闪烁着红光的骰子眼睛似乎嘲弄地看着乔:“乔·斯莱特米尔,你出局了。”
赌神分别用左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或者说两根骨头——把骰子从眼窝取出,扔在洛蒂戴着白手套的手里。
“是的,你出局了,乔·斯莱特米尔,”他平静地说,“现在你可以朝自己开一枪”——他摸了摸那支银质手枪——“或者割破自己的喉咙”——他从外套里拿出一把金质手柄的猎刀,摆在左轮手枪边上——“或者服毒”——刀枪旁边又多了一个黑色小瓶子,上面有骷髅头和交叉腿骨的图案——“或者让弗洛西小姐用她的吻置你于死地。”他从身旁拉出一位最为美艳、看上去也最为邪恶的女郎。她风骚地卖弄自己,撩起紫罗兰色的短裙,对着乔装出一副挑逗、饥渴的表情,撅起猩红色的上唇,露出雪白的尖牙。
“或者,”赌神还没说完,意味深长地对着黑洞之上的赌桌点点头,“你可以纵身一跳。”
乔面不改色:“我选择跳下去。”
他抬起右脚放在空荡荡的没有筹码的桌上,左脚踩在桌沿,身子向前倾——出其不意地,他踢起左脚,飞身作虎跃状向对面的赌神扑去,双手直指他的咽喉。乔宽慰自己至多一死,刚才那个诗人小伙子死的时候似乎也没受多大痛苦。
在他跃过桌子正中心上方时,他瞄了一眼看那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来不及多加思考,已经整个人扑到了赌神身上。
坚硬的褐色手掌以柔道中劈的动作击中了他的太阳穴——褐色的手指或者说骨头像发酵的面团膨胀开。乔的左手戳穿了赌神的胸膛,感觉只是穿过了黑色的丝绸外套,他的右手向宽边软帽下的头骨抓去,将它粉碎。下一秒钟,乔就躺在了地板上,身边是几件黑色衣物和一些褐色碎片。
他一跃而起,去抓赌神的堆成小山似的战利品,但是时间只允许他粗略地抓一把。他没看到金子、银子或黑玉色筹码,所以只在左边的裤袋里塞满了灰白色筹码就夺路而逃。
整个赌城的人都将注意力转向了他,对他穷追不舍。牙齿、刀子、黄铜指环,无所不用。人们砸他、抓他、踢他、绊他、用高跟鞋的尖跟踩他。一个眼里爬满血丝的黑人用一个镀金的喇叭猛敲他的头。他眼前闪过一个金发骰子女郎的身影,他伸手抓她,却被她逃脱了。有个人要用点着的雪茄戳他的眼睛。洛蒂,仿佛一条白色的大蟒蛇,翻动他,鞭打他,差点要扼死他。他透过一个倒在地上的宽口瓶看到了弗洛西,她如同一只猫科类的猛兽,朝他脸上扔了一种酸性物质。骰子先生用银质左轮手枪在他周围一阵乱射。人们捅他、凿他、捶他、勒他、插他、顶他、咬他、箍他、撞他、打他,还死命踩踏他的脚趾。
但无论是重击还是撕咬都没有一点力道,就像是在和鬼搏斗。最后,整个赌城的人的力气加起来也就比乔多那么一点。他感到身体被许多只手架了起来,被扔出了旋转门,后背着地,重重地摔到了人行道上。这一摔不但没有大碍,反而增强了他的信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活动活动关节,看起来不像受过什么重创。他站身,环顾四周。赌城黑暗而寂静,像荒冢,像孤寂的冥王星,像废弃的铁矿。当他的眼睛适应了繁星的亮光和偶尔路过的宇宙飞船发出的光束时,他看到旋转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贴着查封条的铁门。
他发觉自己在嚼着什么硬邦邦东西,这个东西他一直攥在右手手心里,陪他突出重围。味道好极了,就像他妻子特别为贵客烘烤的面包。就在此时,他脑海中突然显现出他跃过赌桌中心时看到的那一幕。有一道厚厚的火焰墙在向后退,接着他看到了妻子、妈妈和凯兹的脸,都面露惊讶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嘴里嚼的其实是赌神的头骨碎片,他记起了他离家时妻子正要烤的三块面包的形状,也记起了妻子的忠告。手指上的灼伤还在隐隐作痛,他要回家。
他吐出嘴里的东西,把头骨残块狠狠地朝街对面扔去。
他摸索着左边的裤袋。大部分的灰白色筹码都在打斗时被毁坏了,但他还是找到了一块完好无缺的,用手指擦拭它的表面,那上面显出一个十字架的符号。他把它放到嘴里,咬了一下,松碎却很美味。他把它吃下去,感到又浑身是劲了。他拍了拍鼓鼓的左袋,装备停当,他可以出发了。
他掉转头,朝着家直奔而去,但他走了条远路,选择了环绕世界的那条远路。
《挂历》作者:'日' 阿部爱美
李重民 译
“哎哟!怎么回事,这挂历!”
美佐子一走进阿惠的房间,不由失声惊叫起来。阿惠禁不住得意地微笑着。
“奇怪啊!是印错了吧。5月份有32日啊。呀!6月、7月,全都多出一天来!”
“很有趣吧。是别人放在我的邮箱里的。这挂历很特别,所以我就用了。”
“嘿嘿……”
“不过啊……”
这时,美佐子的兴趣已经转移到了别处,她开始胡乱地猜测起来。
其实这挂历不是印错的。从挂历送到的时候起,阿惠就开始每个月多出一天“特别”的日子。
以前阿惠真的累了。她的工作可以说从早晨8点起就一直站着,加班是常有的事,有时星期天也要去上班。晚上很晚回到家里,人累得不想动弹,每天一回到家就钻进被窝里。难得休息一天,要么打扫房间,要么将堆积起来的脏衣物洗掉。她的内心里渐渐有了这样的企盼:如果每个月有一天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就好了,不,只要有半天就可以了……
正在她这么想的时候,这份日历送来了。那天她正在娘家过完新年,心想繁忙的日子又要开始了,百无聊赖地回到家里来。这挂历上没有寄送者的公司名或商店名,她还感到有些纳闷,但因为挂在衣橱门上很适合,所以就用上了。
一天,阿惠大吃一惊,从被窝里跳了起来。时钟指向8点。闹钟没有响。怎么办?上班已经迟到了。总之,先打个电话过去吧!她睡眼蒙胧地抓起电话听筒,心急地按着电话号码。
“呀?”奇怪。不用说拨号音,就连盲音都没有。“出故障了?这个时候,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总之,赶快去公司吧。她急急地换上衣服,跑出屋外。不料,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呆若木鸡。有什么东西不对劲!这里真的是我居住的街道吗?怎么变得如此阴沉沉的呢?是白天怎么看不见太阳呢?而且街上一片静谧,仿佛所有的生物全都消失了。汽车声、人声、飞机飞过的声音,全都听不见了。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而且传到耳朵里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好像时间就是为了她而静止不动了。
好不容易走到车站,阿惠又大吃一惊。地铁车站的卷帘式铁门关着,就像半夜里末班车已经过去了一样,然而现在是早晨呢——
她走到电话亭里再往公司里打电话,电话还是打不通。她又找了几个电话亭试着往公司里打电话,但还是不行。
“对了。大概出了什么事,电视台会有报道的。”阿惠的头脑里一片混乱。她搔着脑袋回到房间里,急忙打开电视机,但电视机里什么也没有。她把各个频道转换了一遍,全都是明晃晃的雪花。“对了,听听收音机。”可是,收音机里也同样收不到任何电台。阿惠想起了以前曾读到过的一篇科幻小说,小说里说所有的人全都消失了,只有主人翁一个人活着。
“真的会有这样的事?又不曾落下过核炸弹——电和煤气好像没有中断。”阿惠理了理自己的思绪。现在是9点30分。根据天空的亮度,估计是上午。2月1日星期二。这么说起来,报纸还没有送来。这时间惠恍然。今天真的是2月1日吗?她被吸引着去看那本挂在衣橱上的挂历。挂历还没有翻过去,仍保持着1月份的页面。1月32日。她的目光停留在“32”这个数字上怎么也无法移开。
也许……嗯,难道……不过……总之,公司是去不成了,何况到了明天兴许会有什么变化。阿惠只好调整心态在家里待了一天。第二天,早晨醒来,天色还很暗淡,天气冷得有些砭骨,阿惠马上就起床打开了电视机。
“现在是6点钟的新闻。”主持人一如既往地用淡淡的口吻作着报道。从外面传来了汽车的声音和打开雨帘时哒啦哒啦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早晨。接着是电话。阿惠用颤抖着的手指拨着电话号码,呼叫音之后传来“喂”的一声。
“喂喂,是美佐子吗?”
“什么事啊?阿惠,这么早,
“呃,今天,是几日?”
“你等等……你要好好地记住啊。是2月1日呀!”
“是,是啊。昨天是1月31日吧。”
“那当然,你不要再说了!”
交谈了几句以后,一放下电话听筒,阿惠便去看挂历。1月32日。比别人多出一天。昨天闲得无聊的时候折叠的偶人还放在桌子上。对阿惠来说,的确有了32日。
从此以后,阿惠望眼欲穿地盼望着月底的来临。临近月底时,工作像打仗一样极其忙碌。但是,这打仗般的日子过去以后,就盼望着这特殊的、唯独她一个人才有的、自由的一天。
她坐在“禁止入内”的草坪上吃着盒饭或编织着衣物,或阅读着以前一直想看的长篇小说,或做着精致的料理,或缝制衣服。独自一人,让她感到有些寂寞,但如果除去那份寂寞,这一天却也是极其珍贵、非常快乐的一天。
也许是因为她的神态有了一份从容吧,公司里的同事和朋友都羡慕地对她说:“你近来很精神啊,遇上什么好事了吧?”
很快就到了12月。阿惠渐渐地开始担心起来。明年的挂历应该快送来了吧?这本挂历结束以后,只属于自己的那一天特殊的日子不就没有了吗?
结果挂历还没有送来,直到12月37日。若在往年,这时她总是回娘家过的,但今年她内心里还牵挂着那本挂历,所以就留在家里独自一人过了。她一边咀嚼着萝卜咸菜,一边眼睛盯着电视节目,脑子里却胡思乱想着。挂历还是没有送来。不,也许马上就会送来了。可是,如果是有人送来的话,那么是谁送来的呢?……
远处寺庙里除旧迎新的钟声响起来了。12月31日快要结束了。明年会是什么样的呢?如果回到以前那样没有特殊一天的日子里,不会发疯吧?阿惠的心里充满着悲痛的时候,电视机的画面突然消失,响起了门铃声。12月32日开始了。
门铃声又响了一下。这是第一次在这特殊的日子里遇见什么人。是谁啊?是送挂历的人?还是……阿惠用颤抖的手一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位身穿黑色夹克衫和灰色长裤的、订报员模样的男人。
“我是来收款的。”
听到这没有情感的、瓮声瓮气的声音,阿惠不寒而栗。
“我来收一年的款。每月1天,共计12天,就是288小时。按理说可以一点一点地还,不过你的情况……”他窥探着阿惠的表情,“有些原因,所以你必须在2月28日之前还清,就是说,每天还5个小时。”男子瓮声瓮气地说到这里,也不等阿惠回答,便转身离去了。
从第二天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日子开始了。一天连20小时也不到。白天和以前一样忙碌,工作、工作、工作……到了夜里刚想睡觉,一眨眼工夫天就亮了。一天的时间非常短。睡觉时间不足5个小时,所以脑袋变得昏昏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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