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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产三部曲1伊拉龙-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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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洛克扬起一边眉毛:“也许是的。但这个村子深藏在群山怀抱之中,你们能与世无争不足为奇。但是,我认为这种情形不会再持续下去。这么说是因为,如果你们是在斯拜恩找到这块奇怪的石头,那说明这儿同样也在发生不同寻常的事情。”说完这番让人悚然而惊的话,他稍稍一欠身,微笑着向他们告别。
加罗在前,伊拉龙在后,向卡沃荷走去。“你怎么看?”伊拉龙问道。
“在决定态度之前,我要多听一些消息。把石头放回马车上,然后你想干啥都行,晚上我们去霍司特那儿吃晚饭。”
伊拉龙挤过人群,高兴地冲回马车前。买卖要花上舅舅几个小时,他决定在这段时间里痛痛快快玩一场。他把石头藏在粮袋下,意气风发,大步回到村里。
伊拉龙把货摊挨个地逛下去,用买家的眼光挑剔地打量货品,全然不顾口袋里只有那可怜的几个小钱。和商人们聊天的时候,他们的话证实了墨洛克方才所言不虚,阿拉加西亚正处于动荡之中。同样的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过去的安乐已经不复存在,新的危机出现了,没有什么是安全的。
后来他买了三支麦芽糖,和小小一块滚烫的樱桃派。在雪地里一连呆了数小时之后,吃点热乎乎的东西感觉真是棒极了。他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上的糖浆,心想再有一块就好了。然后他走上某家门廊,坐在台阶边上,一点一点吃着糖。村里的两个男孩在摔跤,不过他并不想加入。
下午就快过去,商人们把货物拿到村民家中兜售。伊拉龙急切地等待夜晚来临,届时会有江湖艺人出场讲故事并表演戏法。他喜欢关于魔法和神灵的故事,如果特别走运的话,还能听到龙骑士的传说。卡沃荷有自己的说书人布鲁姆,他是伊拉龙的朋友。可是他的故事现在已经过时了,而江湖艺人总是有伊拉龙感兴趣的新故事。
伊拉龙随手掰断门廊下面的一根冰条,一抬眼正好看见史洛恩就在附近。屠夫没有看到他,于是伊拉龙赶紧扭过头,绕过墙角向莫恩的小酒馆跑去。
酒馆里热烘烘的,满是哔剥作响的牛油烛散发的烟气。乌黑发亮的巨人角就钉在门框上方,足足有伊拉龙两臂伸开那么宽。酒馆很长,房顶低矮,一头堆着让客人雕刻的细木条。莫恩正卷着袖子招待客人,他的下半截面孔很短,而且长得一塌糊涂,好像他曾经把下巴放到砂轮上磨过似的。人们围坐在结实的橡木桌子边,听两个商人说着什么。他们早早地结束了生意,到这儿来喝两杯啤酒。
莫恩从他正在擦拭的杯子边上看过来:“伊拉龙!看到你真高兴。你舅舅呢?”
“在买东西,”伊拉龙耸耸肩说,“他过会儿才来。”
“还有若伦,他来了吗?”莫恩边用布擦另一个杯子边问道。
“来了,今年没有生病的牲口拖他后腿。”
“很好,很好。”
伊拉龙指指那两个商人:“他们是什么人?”
“粮商。他们用低得离谱的价格收购粮食,现在又在这里大放厥词,以为我们会相信呢!”
伊拉龙理解莫恩为什么愤愤不平。人们需要卖粮的钱。没有它就没办法过日子。“他们说些什么?”
莫恩嗤之以鼻地说:“他们说沃顿族和巨人族已经联盟,组成联军向我们发动进攻。他们以为我们是蒙国王的恩泽才有了这么久的太平日子呢——倒像我们如果被夷为平地了,加巴多里克斯会关心似的……你自己去听听吧。我手头事太多,没时间替他们说这些谎话。”
一个商人肥硕无比的腰身填满了整张椅子,每动一下都引起椅子抗议似地呻吟。他的脸上光秃秃地看不到一根眉毛,一双肥手像婴儿一样嫩滑。每当他从酒壶里呷上一口酒时,向外翻的嘴唇就会拼命朝前噘。另一位长着一张红脸膛,下巴胖大坚硬,满是结实的脂肪,像已经腐臭发干的黄油。和肥胖的头颈极不相称的是,他的身躯异乎寻常地瘦削。
第一个商人徒劳地想把溢出椅子的脂肪塞回去,只听他说道:“不,不,你没明白。你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和我们争论不休,全都仰仗国王的长期庇护。凭他所有的智慧,如果他取消这一切,你们就要完蛋了!”
有人大声说道:“好啊,为什么你不干脆说龙骑士也回来了,你们每个人还杀了一百个小精灵哩!以为我们是小孩子,这么容易上当吗?我们能照顾自己。”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胖子刚想回答,他的瘦同伴挥挥手打断了他,俗丽的宝石在他的手指上闪耀。“你误会了。大家都知道,帝国不可能亲自照顾到我们每一个人,尽管也许你们盼着能这样,但能阻止巨人族和其他恶势力蹂躏这个……”他含含糊糊地找到一个合意的词,“地方。”
商人继续说:“你们心怀怨愤,觉得帝国对人民不公,这情有可缘,但一个政府不可能让每一个人都称心如意,争论和冲突总是在所难免。但是,我们大部分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每个国家都会有一小部分反对者,对目前的格局不满意。”
“没错,”一个女人叫道,“如果你把所有沃顿人叫做一小部分的话!”
胖子叹息道:“我们已经说过了,沃顿族无意于你们的福祉,所有这样的指望完全是错误的。这是由叛国者长期误导造成的,目的是为了分裂帝国,想让我们相信真正的威胁来自国内,而不是国境以外。他们的全部用意就是颠覆国家,占有我们的土地。他们到处安插奸细,为发动侵略做准备。你永远不知道谁在为他们服务。”
伊拉龙不以为然,但商人的话很有煽动力,人们开始点头。他越众而出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我也可以说云彩是绿的,但这并非事实。你拿出证据来。”两个商人瞪眼瞧着他,村民们安静下来,等着他们的回答。
瘦商人首先开腔。他回避着伊拉龙的目光说:“你们的孩子懂得什么是礼貌吗?还是你们允许孩子们随随便便顶撞大人?”
听众中一阵躁动,大家都在看伊拉龙。然后一个声音说道:“回答他的问题。”
“这不过是常识罢了。”胖子说着,上嘴唇渗出了汗珠。这个回答激怒了村民,争论再次响起。
伊拉龙回到吧台前,心中泛起几分酸涩。他还从来没有见谁是对帝国有好感,从而诋毁其敌人的。卡沃荷人对整个帝国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憎恨,这几乎成了一种代代传承的天性。国家在艰苦的岁月里从未对村民施加过援手,任他们挣扎在饿死的边缘。它的税吏总是如狼似虎,心如铁石。他自问有充分理由反对商人对国王的歌功颂德,但对沃顿族也有所保留。
沃顿族是一群叛乱者,他们坚持不懈地对帝国发动袭击和侵扰。加巴多里克斯对他们力求做到赶尽杀绝,而他们的抗争则获得了相当多的同情。谁是他们的首领,谁在一个世纪前加巴多里克斯开始掌权后将他们组织起来,还是一个不解之谜。关于他们,人们只知道,如果你是个不得不遁世隐居的逃亡者,或者对帝国怀有深仇大恨,他们就会接纳你,唯一的问题是如何找到他们。除此之外,外界对他们一无所知。
莫恩在吧台上俯身过来说:“简直不敢相信,是不是?他们比围着濒死的动物打转的兀鹰还要可恶。如果他们再呆下去,只怕会有麻烦。”
“谁的麻烦,他们的还是我们的?”
“他们的。”莫恩话音刚落,一声怒吼响彻整个酒馆。伊拉龙在争论即将演变成暴力时走了出去。门砰地一声关上,将嘈杂声阻隔在身后。夜晚即将来临,落日斜斜西沉,地面上房屋拉长的影子重重叠叠。伊拉龙顺着街道向下走,看到若伦和凯特琳娜正双双站在一条僻静的小巷中。
若伦说了些什么伊拉龙听不到,只见凯特琳低眉敛目看着自己的手,细声细气地回答了一句,然后踮起脚尖,吻了他一下,转身飞一般地跑掉了。伊拉龙快步走上前,戏谑地问:“玩得很高兴吧?”若伦边走边含含糊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
“你听到商人们带来的消息了吗?”伊拉龙跟在他身后问道。大部分村民都呆在屋里,和商人们聊天,或者等夜幕降临,江湖艺人可以开始表演。
“听到了。”若伦好像心不在焉,“你对史洛恩怎么想?”
“还用得着想吗。”
“如果他发现了我和凯特琳娜的事,就会和我发生冲突。”若伦说。一片雪花落在伊拉龙的鼻尖上,他抬头仰望,天空已经变得阴阴沉沉。他一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只是用力握了握表哥的肩膀,和他一起继续往前走。
霍司特家的晚餐很丰盛。高谈阔论和开怀大笑充塞整个房间,清甜的果汁和浓郁的啤酒以飞快的速度被大量地消灭,一派狂欢景象。酒阑宴罢,客人们走出房间,漫步走向商人们的宿营地。一大片空地的周围插上了木桩,上面绑着燃烧的蜡烛。空地一角点起了一堆篝火,映得场地上满是飞舞跳跃的黑影。村民们慢慢地聚成一个圆圈,在寒冷中翘首等待。
艺人们身穿挂满流苏的演出服,一串跟斗翻出帐篷,后面跟着年长稳重的乐师。乐师负责演奏音乐并讲述故事,他的艺人搭档则扮演故事中的人物和情节。一开始的演出纯粹是娱乐:低俗下流,充斥着笑话、洋相,和荒诞不经的人物。然而,当烛火将尽,人们的圈子越聚越紧时,老说书人布鲁姆缓步出场了。雪白而纠结的长须在他胸前拂动,一件长长的黑色披风护着他佝偻的双肩,围裹着他的身躯。他伸展双臂,手掌犹如鸟爪贲张,讲述了以下故事:
“时间之沙永不停止渗漏。不管我们愿意与否,时光一去不回……然而我们还有记忆。那些失去的也许能在记忆中永存。你将要听到的只是散珠碎玉,但请将它们好好珍藏,因为没有你,它也将不复存在。我现在送你一段早已被人遗忘的往事,它就藏在我们身后迷梦一般的薄雾里。”
他锐利的眼神在众人全神贯注的脸上逡巡,最后停留在伊拉龙身上。
“在你们祖父的父亲诞生以前,是的,甚至在他们的父亲之前,龙骑士就存在了。保护和守卫是他们的责任,数千年内他们都完成得极为出色。战斗中他们难逢敌手,因为每个人都有以一当十的勇力。他们永生不灭,除非刀剑和毒药加身。他们只为正义而战,在他们的保护下,巍峨的城市和城堡坚如磐石。有他们守护和平,四境一片丰饶。在那个黄金时代,精灵族是我们的同盟,小矮人是我们的朋友。财富源源涌入城市,人民安定富足。但悲哀的是……往昔繁华不再。”
布鲁姆垂下眼帘,陷入沉默,再度开腔时声音里流露出无尽的哀痛。
“没有敌人能摧毁他们,但他们不能抵挡的却是自己。在龙骑士的力量最鼎盛的时期,一个名叫加巴多里克斯的男孩出生在因修贝斯省(provinceofInzilbeth),这个地方如今已不存在了。十岁的他按当时惯例参加了选拔,结果被发现具有惊人潜能。龙骑士于是将他接纳为他们中的一员。
“他接受并通过了各项训练,技艺超群。加上上天赋予的敏捷头脑和强壮体魄,他很快跻身于龙骑士一族。有人嗅出他的迅速崛起暗含的危险气息,发出了警告。但龙骑士们日渐自负于他们的力量,对忠告浑不在意。唉,悲剧就是从那天起开始孕育成形。
“一切来临得如此迅速。就在训练全部完成以后不久,加巴多里克斯和两位伙伴一起,踏上了一次轻率莽撞的旅程。他们日夜兼程,偷偷跑到极北之地,深入巨人族残存的领地中,愚蠢地以为新学到的本领足以保护自己。在一处经年不化的百丈冰原上,他们于睡梦中遭遇了偷袭。虽然伙伴和他们的龙都不幸战死,他自己也身受重伤,加巴多里克斯还是击毙了对手。但悲惨的是,他的龙在战斗中被流矢射中了心脏。他束手无策,不懂如何才能挽救她的生命,她最终死在他的怀中。就这样,疯狂的种子被埋进了土壤。”
说书人双手互握,徐徐环顾四周,脸庞被火焰照得忽明忽暗,吐出的话语就像弥撒上追思无限的绵绵钟声。
“茕然一身,丧失了大部分的力量,被失败打击得近乎疯狂,加巴多里克斯在那片孤绝的大地上漫无目地的游荡,绝望的心中但求一死。但死神并没有降临,虽然他面对任何活物时完全是一副亡命的姿态。巨人族和其他怪兽在他仿如厉鬼附体的情状面前望风而逃。这时,他想到龙骑士也许能再给他一条龙。在这个念头的鼓舞下,他开始了艰难的徒步跋涉,取道斯拜恩踏上归程。过去御龙乘风,轻易跨越的千山万水,如今要花数月之久一步一步踏遍。他原本可以凭魔法猎取动物,但他经过的地方却常常连动物都不曾涉足。因此,当他的双脚终于跨出丛林时,人已经奄奄一息。一个农民在泥沼中发现了虚脱的他,召来了龙骑士。
“不省人事中,他被带回营地。身体上的创伤痊愈了,在四天的昏睡中,他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心智上的躁狂。后来他被带到元老会上接受审判。就在这时,他提出要得到另一条龙。要求的急切暴露了他的癫狂,也让元老会看清了他真正的为人。巴多里克斯在遭到拒绝后放弃了希望,被疯狂所扭曲的理智转而认为,龙的死,完全是其他龙骑士的错误。他夜夜沉思,阴谋报复。”
布鲁姆的声音低下去,有一种催眠的力量。
“他发现了一个对他抱同情之意的龙骑士,巧舌如簧地取得了对方信任。通过不断的鼓吹煽动,同时运用从鬼魂处学来的险恶巫术,他激起了这位骑士对族中长者的反叛之心。他们一起设计诱骗一位长者并杀害了他。在这罪恶的勾当完成后,加巴多里克斯转向他的同谋,出其不意地将他杀死。这时,龙骑士发现了他,鲜血正从他的双手淋漓而下。一声厉叫冲出喉咙,他投入了茫茫黑夜之中。他在疯狂之中不失机变狡诈,龙骑士一时无法找到他的踪迹。
“有好几年时间,他像一匹出没在荒山野岭的逃兽,惶惶不可终日地躲避追踪。他的残暴并没有被人遗忘,但历时已久,对他的追捕也松懈了。在一连串的坏运气中,他邂逅了一位年轻的龙骑士默兹安(Morzan),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加巴多里克斯说服默兹安在埃里瑞营(citadelIlirea)留下一道门,这个地方现在叫做尤乌本(Urubaen)。他从这道门溜进去,偷走了一条幼龙。
“他和新的追随者藏身于一个邪恶之地,那儿连龙骑士都不敢蹈险进入。在这里默兹安开始了隐秘的学习,学会了那些原本应该永远不见天日的秘术和禁技。当默兹安学成出师,偷来的黑龙苏瑞坎(Shruikan)完全长大,加巴多里克斯从此东山再起。有默兹安在一旁为虎作伥,他们与遭遇的每一位龙骑士展开博斗。每一次对无辜生命的杀戮,都会为他们增长一分邪恶的力量。有十二位龙骑士出于对力量的贪求,和对自以为受到的不公正进行报复的欲望,投靠了加巴多里克斯。这十二个人加上默兹安,就成为后来的“十三变节者”(ThirteenForsworn)。龙骑士猝不及防,接连在攻击中倒地不起。精灵族也难逃厄运,与加巴克多里克斯苦战后被击败,不得不远遁隐秘之地,从此避世不出。
“只有龙骑士的首领维瑞尔(Vrael)能抵抗加巴多里克斯和变节者。他年高德昭,英明睿智,奋力挽救大局,让幸存的龙不遭受敌人荼毒。最后一役,在多路城(DoruAreaba)门前,维瑞尔击败了加巴多里克斯,但在关键一击时却因心存慈念而犹豫了。加巴多里克斯却抓住这个机会,向他发出一记重击。维瑞尔受伤惨重,逃往乌特加山,试图在那里恢复元气。但机会不再,因为加巴多里克斯找到了他。在双方的交手中,加巴多里克斯一脚踢在维瑞尔裆部,凭这阴险狠毒的一击占了上风。他用一柄炽热的剑,割下维瑞尔的头颅。
“强大的力量在他的血管中激荡冲刷,加巴多里克斯自封为阿拉加西亚之王。
“从那时起,他统治我们至今。”
故事讲完了,布鲁姆拖着脚步,和艺人们一起退场。伊拉龙依稀看到一颗泪珠闪烁在他的腮上。人们在悄声的私语中散去。加罗对伊拉龙和若伦说:“要知道你们有多走运,这个故事我这辈子只听过两次。如果帝国知道布鲁姆讲了它,他活不到下个月。”
他们从卡沃荷回到家的那个晚上,伊拉龙决定学墨洛克的样子试试那块石头。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石头摆在床上,旁边放着三样工具。他先从木棒槌开始,轻轻地它敲在石头上。石头发出了轻微的脆响。伊拉龙满意地拿起第二把工具,一把敲皮革的锤子。这回的声音是一种低郁的混响。最后,他用小凿子去凿它,石头依然不损分毫,只是发出了清脆之极的叮叮当当。随着余音的消散,他好像听到了一下模糊的开裂声。
墨洛克说这块石头是空的。也许里面藏着值钱的宝贝。可是,我却不知怎样才能打开它。雕琢它的人一定有深刻的用意。不管是谁把这块石头送进斯拜恩,好像都没有用心去找回它,又好像他不知道它失落在何处。但我不相信一个术士有能力运送块石头,却没有能力再次找到它。难道这说明我注定应该拥有这块奇石?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放弃了对这个不解之谜的思考,收拾好工具,把石头放回架子上。
夜里他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侧耳细听,却又万籁俱寂。他心神不宁地将手伸到床垫下,握住刀柄。静静地等了几分钟,他又慢慢沉入梦乡。
一声锐响打破沉寂,再次惊破他的好梦。他一个翻身滚下床,嗖地一声拔刀出鞘,然后摸摸索索找到火绒箱,点燃蜡烛。房间门关得好好的。虽然老鼠不可能发出这么大的响动,他还是查看了床底下。什么都没有。他坐在床沿上,揉揉眼睛驱赶睡意。又是一声,他猛地惊跳起来。
这声音从哪里发出来?不可能是地板或墙壁,它们都是坚固的实木,床架也一样。如果有什么东西晚上偷偷钻进铺床的稻草里,他一定早就发现了。看到那块蓝色石头,他随手从架子上拿起来,茫然地抱着它,继续四处打量房间。同样的声音再次传进耳中,这次是透过他的手指缝传出来。是那块石头发出的。
这石头除了失望和生气,什么都没能带给他,现在还不让他睡觉!然而它对伊拉龙的怒眼无动于衷,稳稳地躺着,偶尔轻轻吱一声。然后它突然又尖利急促地响了一下,接着便是悄然无声了。伊拉龙小心地把它拿开,钻回被窝里。不管这石头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都得等到明天早上睡醒了再说。
他再次惊醒的时候,月亮正透过窗户,照得满室生辉。石头在架子上剧烈摇摆,敲打着墙壁。它沐浴在月光中,就像罩上了一层白纱。伊拉龙跳下床,刀握在手里。石头停了下来,但他还是浑身紧绷。然后石头又开始吱吱响,晃得比刚才更厉害。
一声咒骂,伊拉龙开始穿衣服。他才不管这石头有多值钱,一定要把它远远地埋到地底下去。摇摆停止了,石头再次平静下来。然而接着它又开始震动,往前一滚,砰地一声重重掉在地上,慢慢向他移过来。伊拉龙惊惶不已,一点一点向门口挪去。
突然,石头上出现了一道裂纹,接着再一道,又是一道。伊拉龙僵立当场,向前探着身子,手里还是抓着刀不放。在石头表面上,所有裂缝相汇合的地方,有一小块碎片在震动,好像下面有东西在顶。然后它向上掀开,掉在地上。又一阵吱吱声之后,一个小小的深色脑袋从洞里钻出来,紧接着是古怪而有棱有角的身体。伊拉龙把刀握得更紧,连一丝头发都不曾动弹。很快这个小东西全身钻出了石头,发了一阵子呆,然后在月光下开始活动。
伊拉龙心头大震,直往后缩。站在他面前,正舔拭身上胎膜的小生灵,是一条龙。
这条龙不比伊拉龙的前臂长,但气度却高贵威严。它的鳞甲呈深蓝色,和那块石头一般无二。不是石头,伊拉龙意识到,那是一只蛋。龙展开翅膀,正是这对翅膀让它一开始显得那么古怪。它们有它身体的几倍长,细长条的骨头从翅膀前缘伸展开来,像肋条一样撑开它,构成宛如巨爪贲张的线条。龙的头近乎三角形,两只小小的弧形獠牙从上颚朝下伸,看起来十分锋利。它的脚爪也是白色,像用象牙雕成,内缘有微微的尖刺。一线细小的锯齿排列在这个小东西的脊梁上,从脑袋一直到尾巴尖,但颈与肩的接合处有一个浅凹,使这儿两枚锯齿之间的空隙比其他地方要大。
伊拉龙轻轻地移动脚步。幼龙转动脑瓜,嘴一开一合,一双威严的冰蓝色眼睛盯在他身上。他一直保持着安静,如果这条龙发起进攻,一定会是个可怕的敌人。
幼龙对伊拉龙失去了兴趣,吃力地在房间里打探情况,不时地磕到家具上、墙壁上,发出吱吱尖叫。翅膀扑扇了几下之后,它跳上床,拱到伊拉龙的枕头上,啼叫不已。它的嘴可怜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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