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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五辑)-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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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封闭室”走去。
  巴顿茫然地拉起背后黑色的杠杆,封闭室的门露出一间小屋。玛丽抬起手,撩开披散在额前的一绺金黄色的秀发,脸庞显得苍白端庄;一双大眼却完全失去了青春的光辉,好象是刚刚熄灭的一盏明灯,暗淡而深邃。
  巴顿没有上前,他让她一个人走进去。他知道此刻任何同情、相助,价值都是等于零。
  她走进“空气封闭室”,回过头朝巴顿望了望,暗淡的眼光里透出无穷的深意,象是致谢,又象是怨恨;象是绝望,又象是圆寂。
  巴顿的心好象触电似的颤抖了一下,猛地把杠杆向前一推,门关上了。控制台上的指示灯闪着各种色彩的灯光,开闸、冲气、弹出……一切都由计算机在操作。
  巴顿呆呆地坐着,神不守舍地凝望着封闭室的铁门。过了不知多少时间,门又开了,里面空荡无人。
  飞艇在前进。巴顿望了望面前蔚蓝色的仪器板上,白色的指针又跳到零位,冷酷的平衡又实现了!他把速率阀开到计算机规定的指标,就颓然地躺倒在卧椅上。
  巴顿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感到过寂寞。他眯着眼在遐想:一个多好的姑娘,偏偏遭到命运捉弄似的上了这条飞艇,匆匆抛掷宝贵的生命,多么令人追惜!
  巴顿想着想着,耳畔仿佛又听到玛丽的呼喊:“哥哥,我爱你!我没有做错事,我是无辜的姑娘,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死呢?”





《梨园学者》作者:'美' 安妮斯·谢泼德

  这是一篇关于艺术和死亡的故事,女作者描写的很残忍。有一种扭曲的恐惧。(《美国历年获奖科幻读物丛书》-南方画报出版社)

  作者简介

  安妮斯·谢泼德,51岁,曾在世界许多地方生活过。她生于印度,一个兄弟在外国武装部队里,另一兄弟从事狩猎,她在澳大利亚呆了很长时间。安妮斯在欧洲许多国家接受过教育,她一直是位多面手教师,既能教特殊教育又能教速成课。目前她是亚利桑那州麦沙的一位五年级教师。她有三个女儿,其中一个获得了“突克森小姐”称号,将继续参加美国小姐竞选。安妮斯16岁时在瑞士开始写作,当时是因为不会讲瑞士语,很孤独。几年后她丈夫使她对科幻小说产生了兴趣。总之,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学者伊太郎正等着拥有他灵魂的人,那人会以老样子准时到的,笑容可掬,充满自信,永远是伊太郎世界的主人。因为那个人清楚,学者也清楚,钱已经买到了一切。
  伊太郎转动着弧形靠背椅,从侧面看,黑色的和服罩在他那苍白的身体上就像个的框架。他看着门口,一边用很高的假声哼着歌。
  门打开时,一瞬间他会看到没有玻璃或石头相隔的外部世界。一个多世纪以来,博物馆一直是他的监狱,他惟一见得到的现实世界。
  他,歌舞伎大师,是国家珍藏的杰作,新亚洲联盟现存艺术的权威作品。至今他还在被展览着。在这所精致堡垒的某间内室里,计算机控制并检查他的健康状况,判断他的感情,监督管理这个被保护的环境。器官银行向他提供必要的替换品,基因更换使他长生不老。
  他,梨园学者,是无价之宝,因为他是独一无二的。是他把古典歌舞伎由古日本戏剧形式变成了人和宝贝昆虫间的一场艺术性战斗。这些昆虫,伊太郎知道他们也在等待着他现在正寻求的解脱。他们的巢是他们的监狱,正像博物馆是他的监狱一样。这些昆虫是他的一部分,甚至现在他们也正等着和他一起在追求享乐的窥淫狂面前表演。
  学者挺直身子,想起了他的合同和那个以财富为交换向他提供长生不老的人。
  “我要请求他,”伊太郎想,“我,伊太郎要求他让我到外面呆上一小时,只要一小时就行,去闻闻空气,摸摸花草,感受一下夏天,只要给我一小时,我再也不会向他请求了。”
  伊太郎每年都提出这个请求,回答也总是一个,你是我们的,我们要保护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他还要请求,因为只要尝试就会有希望。
  伊太郎伸出手,并不注意基因操纵下曲线的那种不自然的美。他的手指在空中有节奏地伸屈着,表达了他的痛苦。自由对他而言是无价的。开门声和权威者坚定的步伐声打破了他的梦幻。伊太郎抬起头时,通向房间的门已经关上了。自由只是一丝光亮,转瞬即逝。他开始有些生气了。即为自己的梦想也为这个此刻正站在他前面玻璃门厅里的人而生气。
  “伊太郎,老朋友,好久不见了。”这位新东京博物馆长微笑着说,他以手示意他们之间无法直接握手,然后坐在了一把那边展览用的独特椅子上。
  “主人,我以感谢问候你。”伊太郎以训练有素的谦恭姿态向来人鞠躬问好。然而又被他们之间截然不同的问候方式逗乐了。他用的是歌舞伎中诗歌式的强调句,而那个人用的是古英国殖民者的含蓄表达法,这种表达法,甚至几个世纪之后,仍为许多高官津津乐道。
  “我听说你要和我谈谈,有急事吗?”山本馆长的语调暗示着他对此很惊讶。
  而学者知道这个人对他一年一次的要求早有准备。歌舞伎大师的技巧和美丽已在纪念日那天被买下了,多年来已把他的艺术当作一件艺术品加以印记,封闭和传播。那时他已经四十岁了,是众多梨园学者中的璀璨明珠,他生来就为那些研究这种古典艺术的前辈而骄傲,他知道正是这种自豪感蒙蔽了他,使他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我想买一小时自由,”伊太郎说,“为了这惟一仅存的欢乐我愿意退还你付给我的几百万元。”
  “但你现在是自由的,”山本朝四周比划着,“看看你四周,你有想要的一切,就像当初你接受合同时我们许诺的那样。你的愿望就是我们的命令,但要合情合理”
  “我只希望获得一小会儿自由,主人,这不合理吗?”伊太郎用他那明显表现出愤怒的手指敲打着秃头顶。
  “当然了,亲爱的朋友,你的要求很合理,但我对这事儿说得不算,你属于联盟,他们为你投了保险,没有他们的允许,别说把你带出去,就是把你关起来也是不可能的,你只不过是一种投资。”
  伊太郎从山本的微笑中明白了他的请求又一次被拒绝了,山本表面上的善意与他眼中的冷淡极不协调。
  “我没签过有这么多限制的合同。”伊太郎压抑着怒火说道。长久以来的愤怒简直都激不起反抗了。
  “过去人们无法知道合同的限制会涉及到哪些方面,”山本用权威的口气说道。“我只做份内的事,就如同你应做你份内的事,政治就是如此,如果你有不满和反抗,联盟本身也会产生混乱,我不能冒这个险。”
  学者起身开始踱步,每一步都那么缓慢那么优雅,像在排练一样,他知道梦想毫无希望了,他以歌舞伎表演中木偶似的动作来表现他希望的破灭。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的主人。”伊太郎故意把假声变成了男低音好像他正在舞台上为诸神表演。“我已把我的生命,甚至我的灵魂都交给了你,请允许我拥有对自己艺术的自主权,如果我要模仿生活,我就必须深入生活。”
  山本移动着笨重的身体,明显地不耐烦了,“你这样说像你是个有潜在力的艺术家,革新者。”他说,“我实在不想打破你的幻想,伊太郎,你不再是个创造者,而是被创造者,一件艺术品,你完全属于你自己。”他停下来,假装样掸身上的灰,然后像父亲抚慰小孩子那样把身子倾向伊太郎,“别再想自由,想你的灵魂了,好像没有了他们你就活不成似的,你的生命属于博物馆,属于联盟,是我们使你的艺术有价值的。”
  “但我是个创造者。”伊太郎愤怒地朝空中挥动着双臂,双膝跪倒地上做了个“mie”形,这是传统歌舞伎表演中表示强调的动作。
  “创造者?”山本站了起来,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我再说一遍,伊太郎,你完全搞错了,你现在不是艺术家了,你只是在做一项工作,你是我们创造出来的,我们要你这样做,明白吗?你有你的规范,我们也有我们的规范,还是遵守你的规范快活地过日子吧,下次我们再谈,好吗?”山本说完朝他鞠了个躬。
  梨园学者的愤怒达到了极限,愤怒驱使他要进行报复,害怕山本看出他的想法,他赶忙把身子背向这个他曾渴望见到的人。
  不是创造者!不是艺术家!学者伊太郎因受侮辱而怒火中烧,发誓要报复。
  一个世纪前,他,歌舞伎大师,被授与演员所能得到的最高舞台荣誉称号。别人称他“Danfuro二十五”。他是第二十五位获得这个荣誉称号的人。他把arogoto超人形象塑造得极其完美以便无愧于此称号。为了给拒绝改变和不受约束的艺术带来新的气息,他和宝贝昆虫一起把他的艺术由过去形式转换成未来形式,同时也买到了长生不老。
  伊太郎在大厅里走着,愤怒地制定着报复计划。
  他对自己的世界艺术搜集品置之不理,他穿过这些设计装潢精美的房间,无视那许许多多新颖、独特、怪异的物品,这些都是买来给他打发寂寞的。无论他周围环境如何富丽堂皇,也不管他如何经常地进行实验或挥霍了多少钱财,这个地方只是个监狱,监狱这个词深深地印在他的脑子里。
  伊太郎快步经过那些因害怕污染了他实验室的家而未曾打开过的窗子,经过能反射出他流线型身材使之具有某种韵味的玻璃,玻璃里照出的影是他惟一真正的陪伴。他已被改变了自我,仅管只是个影子,悄无声息,却是个容得下他的家。当他在许许多多的镜子前舞蹈,他变成了许许多的人,然而没有一个是真实的。
  伊太郎走进化妆室,然后呢?他能感觉到他们——那些宝贝昆虫正看着他。很长时间他才使自己稳定下来,看着倚墙而放的大玻璃巢。他心中充满了混杂着恐惧的骄傲,这些昆虫属于他,歌舞使大师,他们是他的配角,被从遥远的世界偷来又被毫无尊严地买了下来,他们吞食着他的艺术,也许某一天,如果他失控了,他们也会把他吃掉的。
  伊太郎停下来,身体转了180度,然后做了个“mie”动作,就像一位恋人想要拥抱自己爱人那样伸出双臂,听我说,他轻声说道,他知道他们一定在听着,在艺术上他们有一种直觉的默契感。
  伊太郎走近他们,像被梦幻拖拉困扰着,他们渴望解脱的愿望和他一样强吗?如果那样的话,他们的愤怒是不是也如同他一样呢?美丽的生物!
  伊太郎爱抚地把手掌平放在玻璃巢上然而他们的美丽是死气沉沉的,成群长着翅膀的小东西按着彩虹的色彩排列着,甚至如此熟悉他们的伊太郎也感到有种力在推着他去看他们,爱他们。
  伊太郎伸伸腿,然后快速收回,身子向前双膝着地臣服地低下了头。他知道如果有可能,这些昆虫会杀死他,这些色彩绚丽,发着亮光与他性质不同的生物已成了他裸露身体上富丽然而废弃了的戏装。每天当他们和他一起表演这种死亡舞蹈时,每天当他们一起满足那些源源不断来看他表演的人不健康的幻想时,伊太郎感到像是他们威胁下的人质,因为像古阿玛扎尼尔的比拉鱼一样,他们在极度饥饿时会以人肉为食。但你们不敢伤害我,对吧?
  伊太郎抬头看着他爱着的对手们,低吟着他的同情。
  这些昆虫不在乎一会儿来看他们表演的人是谁,只要他们的王后平静地躺在他身上,他们就会很温驯的。然而这些虫后,不管他们跳动的身体如何看似渺小且脆弱,他们却是恐惧的蕴藏地,也正是他所要控制的。但是对于聚在他身边观看的人,他,伊太郎,总是处于危险之中,因为广告小册子怎么能详述到此细节呢?
  伊太郎扫了一眼钟,意识到必须抓紧时间了,装饰全身即需要时间,也需要耐心,他迅速脱下衣服,坐在巨大的镀金镜子前开始化妆。
  这些宝贝昆虫正看着他。他在眼角处精心地放了一粒植物种子,这个几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古老仪式要求动作精练,设计巧妙,激情爆发,如果没有这些,就如同公开的歌舞伎表演而没有观众一样残酷。
  一个小时之内,种子开始刺激眼睛下面敏感的皮肤,使之肿胀成一种连化妆都无法模仿的精致形状。然后,他打开一瓶瓶的植物混合物,这些东西会使他身体各不同部位产生过敏发应。接下来是润饰,这儿一下,那儿一下,刷于轻轻地触碰着身体,画出皮肤刺激部位的形状。
  他知道这种设计本身可以用油彩来创作,但这些肿起部位,会使设计更具立体感。如果没有这种受虐的暗示,他形象的吸引人之处也就不会引起窥淫狂们的想象了。作为一件活的艺术品他不仅要展示身体,体现痛苦,而且还要显示出克服它的能力。接下来还要有更多的幻想,因为他的艺术不允许平庸。每个观众都应该感到变化之处,感到他的舞蹈、他的幻想和对传统角色的发挥。
  伊太郎站起来,走到洗浴室,关上门,打开开关,一种精致的白粉喷射出来覆盖在他无毛的身体上,如同雪人一般。淡淡的香水味掩盖了他皮肤的气味,这种气味必要时可以转移昆虫们的注意力。他微笑着,露出了微脱的牙齿。过敏反应正开始在他身体上形成粉红色的柔软的小旋涡,像河渠一样。很快地这些昆虫将按不同色彩爬上这些小路,为他提供了使艺术达到最高境界的戏装。
  任务完成了,伊太郎重调了一下控制器,暖空气包围了他,把他身上多余的白粉刷到了地上。他已感到创作的兴奋正充盈在他的体内。走出洗浴室,他活动活动脖子,头来回地转了几下,伸伸腰,脉搏开始加速跳动,嘴唇松弛了下来。他是个创造者,他要让他们了解这一点。他转过身,宝贝昆虫正看着他,伊太郎使他们感到更饥饿了。
  “山本”,他用轻轻的假声低语道。“我要为你而创造,你会看到的。”
  接下来,伊太郎抬起生殖器,把它轻轻地推进盆骨腔里,找来一条干净的带子,把它固定在两腿间合适的位置。这是使身体更具流线型的最后一笔。无性的他将在无限的空间内自由发挥他的技术,任观众任意想象。
  这些宝贝昆虫仍在看着他,伊太郎想象着他能预先听见他们饥饿的呻吟——我们要,我们要,给我们!
  意识到至少这些不世故的生物需要他,他倍感愉悦。他们将帮他使艺术达到最高境界。
  两小时后,他才对镜子中的自己感到满意。并再一次为自己的形象及无穷的艺术才能而惊讶。如果四十岁时他已被看作技艺大师,那么现在人们将称他什么呢?几个世纪之后他代表着技巧,但这种技巧不也是真正最终的创造吗?要保留一个,另一个也必须存在。
  伊太郎把饰带缠在头上,这是他惟一使用的传统服饰中的一件。大然色彩,“shogun‘s”是它的古名,在他粉白色的脸上划出一条分界线来,这是财富的象征,它突出了红色化妆的可泊、这种丰富的幻觉和受挫的愿望将激起观众的欲望。
  伊太郎沉浸在梦幻中,身体在镜子前塑造着梦的形式。他自己应该感到满足了,叫他并不满足。这个世界不给他隐私权,不允许他有自由的愿望,甚至永葆青春、长生不老和无尽财富的补偿也满足不了他,他永远不会满足。伊太郎的眼中闪着欲望的光芒。
  宝贝昆虫看着他,他们有着与他同样的欲望。
  观众进来时,伊太郎已经准备就绪了。
  歌舞伎大师把五只温驯的虫后分别放在心脏、肝、后背和左股上,虫后一边跳动着,发着光,一边等着成群的子民加入它的行列。一辈子的技巧训练得他在每次昆虫进入表演场时都能控制自己的恐惧。
  舞台由无形的超音波墙围起来。在这儿,伊太郎将为国家的荣誉而表演。每个歌舞伎表演舞台的后部都没有供演员迅速撤离而特别准备的小门,也没有通向观众便于逃离的“花径”。他呆在自己的巢里向外看着。
  这些昆虫成群地进来了,同一色彩的昆虫聚在一起,靠拢过来保护他们各自的王后伊太郎感到神经紧张,但他极力保持平静。
  红色的一组,颜色由深琥珀色到深红色,像他预想的那样聚集在他心脏周围。
  绿色的一组聚在他的胯部。
  萤光色,紫色和海蓝色的昆虫蜂拥而至他的肝部和背部。
  而亮银色的一组围绕在他大腿的脉线上。
  看到他们的虫后安然无恙虫子们转过头来准备护卫自己的领地。伊太郎转动着头,以便看到他们的队形,然后做着和他们一致的动作。他能感到小虫子的腿正以脉跳似的节奏咬着他的皮肤,好像要与鼓点合拍。
  成千上万滑动的虫子正在他身上来回爬着,搜寻着。成群的虫子沿着由他早已在皮肤上形成的过敏性突起而创造的迷宫似的渠道蛹动着,他们渴望食物,渴望战斗。
  博物馆的门开了,成群的人涌了进来,渴望获得心,头脑和身体下部的强烈地刺激他们来了,这些参观者,急切地要间接参与这一可能是悲剧的演出,渴望看到梨园学者用精心设计的手势和动作展现的恐惧、愤怒、淫荡和想像的折磨。男女老少挤在这小小的娱乐场里,对许多人来说,这种垂死的艺术是他们的文化遗产。
  伊太郎看着他们的眼睛,圆的、斜的、褐色的、灰色的、细长冷静的眼睛、大大的充满热情的眼中有着希望、欲望、失望甚至快乐。这些就是性欲联想的窥淫狂们,想像和技巧的食客们。
  伊太郎听到笛子的缓慢哀号,变成了啪的一声敲击,然后传来拍手声,缓慢且均匀,警告观众舞蹈即将开始。每一次击掌,就像一下轻微的心跳,与虫子的脉跳相一致。
  慢慢地他转过身来,慢得像个木偶,脚下是冰冷的大理石,甚至他都不敢用粗糙的动作打扰这些昆虫。然而正是这种故意的缓慢突出了他可能受着的折磨。他伸展开前额上褐红色的象征着勇气的曲线,嘴周围的蓝色修饰总在他微笑时显示出他的残暴。一扬眉毛,一摆头都使人感到他是英雄与恶棍的化身。
  他的两腿间,两个肩膀上,伊太郎都觉得小脚在钳他的皮肤,震动的翅膀对他皮肤的摩擦,不同的嘴张开准备向他许诺。这就是他训练自己的目的,这也正是他已经出卖了自己的生命的目的。胳膊的每个动作,身体和腿的每一次慢慢转动都创造出一种形像——愤怒郁积胸中,滋生着报复。在他皮肤上爬来爬去的虫子好像在感觉他的愤怒,并与之交换他们自己的愤怒。他们的翅膀狂暴似的扇动着空气,他们的嗡嗡声变成了呜呜声,使耳朵里的耳鼓疼痛起来。在伊太郎每天寻死羊或死牛时他听到的就是这种呜呜声。
  伊太郎从拥挤的脑袋上看过去,直到迷失在奴隶性乱杀的梦中。他从闪烁的眼睛和脸庞上看过去,从另一时间,另一地点所创造出来的艺术杰作看过去,寻找人的踪影,他知道这一定会有的。山本现在正以同样的自信,那是以前他所显示出的自信,看着伊太郎。看见了吗?山本的微笑是对伊太郎的嘲笑。看,你真是艺术,而不是艺术家。艺术家已死了。这些人吗?他们把你看做一幅画,一幅展示本无生命的木偶画。
  在伊太郎看来这屋子好像很黑,光线就像他的愤怒一样照亮。即使他的艺术目的是寻求意义,他也必须成为创造者。他不得不控制,还有自由。伊太郎手里捻着眼镜蝇图案服装,又小声地说:“山本!我为你而创造。走着瞧吧!”
  丹尼一世,即伊太郎,是一流舞伎大师。他知道他的艺术就是想像,谁见过他谁就会产生想像力,这是个礼物,真正的作品只有一次机会得到这一礼物,不会有第二次。
  伊太郎摇着头,视线集中到山本的脸上。凭借着强大的控制力,伊太郎用张开的手指像征着一把扇子。他的手指说月亮像落叶一样下坠,观众坚定地喊着他的名字。“丹尼!”
  他听到后很高兴。先辈们的荣誉就是他的名誉。慢慢地,掌声越来越紧,他斜视了一下,强调此时的感情。这个人应当知道他的请求是真诚的。
  伊太郎,这位梨园的最后一位学者,舞伎大师伸出手来把那位在他的心中颤抖的女王压得粉碎。
  红色的昆虫蜂拥而至,像红色的雨点闪闪发光,翅膀在拼命地扇动。
  他们会否认他的技艺吗?伊太郎对心中的痛苦做出反应:弓身,双臂前伸请求梦神接受他的感情。他一手抓住胸部,一手上擎流血的手,头上围着一圈昆虫。远处墙上的圣塞巴斯蒂安画像就是他的镜子,激励他为荣誉而努力。
  伊太郎又猛击一下,把腰上的昆虫都弄掉,以便寻找蓝色王后。在这里,他发现王后,又压死王后。
  蓝色的火焰呼呼向上蹿,绕着他的头在转,只是冲向他们的猎物。
  伊太郎用假声在呻吟看,用笛子不断地恸哭。昆虫在吃东西。他能够听到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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