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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五辑)-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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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我想让你作她的帕德里诺——你介意吗?你懂我的意思吗?”
“当然懂。”他答道,“帕德里诺是教父的意思。我不介意,当然,我很愿意。”
……
夜里起风了,那风声恍如一只野兽在旷野里咆哮,它的呼吸炽热如铁。风不平息,爸爸不让他出门。“你的防护服被石块刮破怎么办,”爸爸说,“万一你被野火困住怎么办?”
诺伊察觉到罗杰总想偷偷溜出门外,第二天早上她就告诉了爸爸。
“你要是再想那么做,”爸爸警告道,“我就再也不许你出去了,永远不许。”
生活死一般寂静,死亡中孕育着生命。
爸爸无聊地把指关节按得噼啪作响,妈妈在梦中含糊呓语,诺伊哼唱着歌,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罗杰在画最后一张草图,望着这张复杂的内部结构斜线透视图,他不禁想道:如果永远没有机会看它变成现实,画这些图又有什么意义呢?罗杰泄气地扔下画笔……
生活死一般寂静,死亡中孕育着生命。
外面,罗西塔正在挨饿。也许更糟。
第三天早上,风终于停了。从防护所到山谷有一英里半的路,他急匆匆地向山下走去,身后的干草上留下一行足迹。
峡谷空无一人,还离很远他就看到岩石上只有一个白色的东西,那上面染了些红色。那是她的白头巾被血浸透了。旁边的岩石也染成了铁锈色。看来她在那儿生下了孩子。
她在溪谷,那儿有水,她肯定会在那儿。
但是他并没有在溪谷边看到她的身影,倒是在水边的泥泞里发现了野狗的足迹。还有一只野兔的尸体,美丽的毛皮上溅着血。他怀疑那就是前几天自己看见的那只兔子。
又起风了。突然,一声枪响传来,山鸣谷应。声音来自南面,来自防护所,还能是别的地方吗?
他拼命从峡谷往回跑,穿着防护服使他跑起来笨手笨脚,来福枪不时拍打着后背。他累得气喘吁吁,面罩上很快结满了一层雾气。他刚刚跑出山谷时,注意到天空中有什么东西在动,那是些黑色的翅膀在天上盘旋。
他加快了脚步,还有一英里就到防护所了,只有一英里了。然而就在这时他发现了罗西塔。
她就在下面干涸的河床上,谷口处的碎石坡下。罗杰在坡上跑过时,起先并未往下看,因此没看见罗西塔,但他听见了狗叫声,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打架。罗杰向下一看,心怵地一惊,几乎停止了跳动。野狗正在一个人的尸体上撕咬着,那人身穿一件粘满尘土的蓝裙子。
时间仿佛凝固了。罗杰呆呆地望着那群狗,每个细微之处都那么清晰可见;畜生身上流脓的癞疥、棕色的皮毛、粉红色的长舌头,残忍而饥饿的狗脸,还有支出来的长长的獠牙。
而在狗群下面,一只棕色的人手紧紧抓着地面。
仿佛用了整整一个世纪的时间,他举起枪,颤抖着勾住扳机。开了一枪,没打中。又一枪,打中了一只杂种狗,最大的目标,子弹打在狗肩上。
狗群惊散,纷纷后退。罗杰又开了一枪,这次打中了那只杂狗的腿。野狗眨眼间跑得无影无踪。
时间似乎又恢复了流转,他不顾一切地冲下山坡,穿过布满荆棘的灌木丛,脚下的碎石和露出地面的树根几次险些将他绊倒。他也真的摔倒了一次。他拼命地跑着,枪拖在身后,淹没在扬起的滚滚尘土之中。
她趴在地上,一只手伸了出来,另一只手被压在身下。身上的衣服已被野狗撕破,后背上的肉被咬掉了一大块。罗杰蹲下来,把她翻了个个儿。她死了。双眼瞪得很大,面容枯槁,瘦得吓人。他以前可曾真正看清她有这么瘦吗?
她的胸襟被撕破了,露出一只光滑的棕色乳房,乳头上凝着白色的乳汁。那只曾被压在身下的手臂依然护着一个襁褓,罗杰一眼看出那是妈妈的那件红色上装。婴儿被裹在里面,头顶露出毛领外,不哭也不叫。难道死了?
死了,像罗西塔一样。
“为什么你不呆在岩石那儿?”他对罗西塔的尸体说着话,仿佛她还能听到似的,“我会回来的,你该相信我!”
不知何时一只小手伸出毛领向他挥舞,那襁褓松了,他一眼瞥见婴儿的脸。那半透明的小脸很是潮湿,是棕色的。皮肤下的静脉隐约可见,嘴唇是靛青色的,比罗西塔嘴唇颜色还要暗。
然而,最奇怪的还要算是婴儿的眼睛。
那双眼睛没有眼白。巨大的眼仁几乎填满整个眼窝。那是动物才有的眼仁,像牛或是鹿的眼仁,泛着乳青色的光。
罗杰极力抑制住心中一丝异样的感觉。这是她的孩子,罗西塔的孩子。为了这孩子她把命都搭进去了。
他怎么能就这样扔下孩子不管?可要想保证婴儿的安全,就得把婴儿弄到岩石那儿,那就意味着他得碰着婴儿;想喂这婴儿就……接着他想起刚才想都没想就给罗西塔翻个儿的时候,实际已经碰了她了。已经碰过罗西塔了,这和碰她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他抱起那婴儿时无意间带动了罗西塔衣服的下摆,露出了腰际一个血肉模糊的洞——一个弹孔!他怎么把那枪声忘了,正是那枪声把他引到这儿来的呀!她一定是去了防护所,去为她和孩子要点吃的。而爸爸向她开了枪。她实际上在野狗到来之前就已经奄奄一息了!
混蛋!他咒骂着自己的父亲:你这个混蛋!混蛋!他抱着婴儿向坡上走去。
在半山腰他遇到了爸爸。爸爸身上干净防护服反射着耀眼的光,他手里拿着枪。他伸出一只手仿佛在警告罗杰,另一只手端起了枪。“别靠前!”
“是你杀了她,”罗杰说,“一个带着婴儿的女人。她没有一件武器,就算有也闯不进门去。”
“她知道我们住哪儿。”
“她孤身一人,带着个婴儿,靠我给她带吃的。她只是来请求帮助。”
“原来如此,”爸爸说,“哦!你可不该那么做,罗杰。食物得留给我们自己。”
“没必要那么长时间,发电机会在食物吃光之前报废的。她本来可以修好的,她就干修理这一行。但是你问都没问就把她打死了,不是吗?”
爸爸的面具反射着阳光,让人看不见他的眼睛,“你抱着她的孩子。”他说。
“你想让我把孩子放在那儿不管吗,爸爸?就让那孩子去死?你能做出那样的事?”
“罗杰,那才是明智的做法。罗杰,低头看看。”
罗杰顺着爸爸的视线看下去。
天哪!他刚才怎么没发现?怎么没感觉到呢?他防护服的膝盖处破了个洞。一个洞。
透过这破洞看去,他的皮肤已被擦破了,正在流血。什么时候弄成这样的?是刚才冲下山坡的时候?也许是树根或者石块划的?要不要紧?
“我自己会消毒,”他说,“婴儿没靠近过伤口,什么东西也靠近过。”
“罗杰,你的防护服已经破了,你还碰了那女人和孩子。”
“我很抱歉,罗杰。”
面罩之下,爸爸的脸没有流露出一丝幽默或是怜悯,向罗西塔开枪时,他大概看起来就是这种表情。
“要是我没染上这病呢,爸爸?你会让我回去吗?”
“我不知道,孩子,我不知道。”
……
爸爸带给他一些净水用来清洗伤口,无菌布用来修补防护服,还有足够几天的食物、饮用水,一套换洗衣服,鞋,一块毯子,阿司匹林,奶粉,一张用作婴儿尿片的毛巾。
衣服是在他受病毒感染,不再需要防护服的时候穿,阿司匹林可以镇痛。
妈妈也穿起防护服,几年来第一次走出防护所的门,身边是背着枪的爸爸。当她向罗杰挥手告别时,忍不住哭了。
那天下午,他尽自己最大所能埋葬了罗西塔。他用一块石片挖了个很浅的坑,用土和石块掩埋了她。坟墓不够深,野狗还是能挖出来的。但罗杰没有别的办法。
晚上,罗杰走回大岩石那儿,罗西塔的岩石,他所知道的惟一一个安全所在。在那儿,他和婴儿可以安安稳稳地睡觉,没有被袭击的危险。
对于一个新生儿来说,那孩子的食量惊人。罗杰没有奶瓶,只好将奶粉和水倒在一只小金属杯里搅成糊儿,婴儿就像猫一样舔食。她又足足喝了半盒牛奶,一直喝到罗杰托着她的手都累了。他想起罗西塔说过的话:那些婴儿长得很快。他给婴儿起名叫玛丽亚,再没有别人给她起名字了。他往玛丽亚头上淋了几滴水,然后默默祈祷,觉得这事儿并不象他想的那样傻里傻气。玛丽亚不哭,只是用那双兽类才有的眼睛望着他那双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绿光。他琢磨着她是否会用心灵感应的能力对他讲话?会不会因为他听不见而备感失望?她觉得孤独吗?
玛丽亚,他的教女,不属于人类,然而那是他所拥有的一切。
早晨,婴儿似乎变大了很多。
她的眼睛是棕绿色的,“那些婴儿长得很快。”他睡得糟透了,因为岩石硬得要命,上面又坑坑洼洼的。他觉得头很疼,嘴很干,不住地打着寒颤。
求求你,上帝!别让我得病,别让我感染病毒。
他又睡了过去,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了,头胀得厉害,脑壳里仿佛有只气球,正一点点地膨胀变大。大腿根一跳一跳地痛,嘴很干,嗓子痛得要命,他勉强吞下四片阿司匹林,结果一点没起作用。
罗杰知道那种病的一系列症状,是从广播里听来的。他已经感染了病毒。
奇怪的是,他一点都没有因此而感到恐惧。
他从岩石上站起身来,脱掉防护服,全身赤裸在温暖的阳光下,慢慢晒干身上的汗水。他大声喊叫着,然后倾听山谷里悠扬连绵的回声,没有被捂住的声音。啊,他自由了。
他抬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不戴面具,直视着太阳,虽然这加剧了他的头痛,但他终于自由了。
突然,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于是赶紧穿上裤子、袜子、衬衫、鞋。对折了毯子围住自己,但还是觉得冷。
再过多久他才会出现幻觉?多久发作一次?间歇性清醒是否是由于疼痛的作用?
他爬回岩石,躺下来等待着。
疼痛的程度超乎想象,然而噩梦更为糟糕;他躺在滚烫的沙漠里,太阳慢慢烤熟了他的肉。成群的蚂蚁贪婪地吞噬着他焦黑的皮肉,而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头一点点变成了碎末……
他躺在粘满鲜血的草地上,马群轰隆隆地从腿间驰过。一只巨大的马蹄向他脸上踏来,他觉得自己的脑壳像瓷器一样被踩得粉碎……
他在一片布满碎石的山坡上迷了路,他走投无路,心里充满了恐惧。山坡上一扇封死的门后是他的爸爸妈妈妹妹。他无力地倚在门上,用青肿的拳头砸着那扇钢门。他对他们倾诉他的痛苦,告诉他们他已奄奄一息了。
没人出来,没人听到他的声音。
他依然形只影单。
他滑倒了,滚下了山坡。碎石雨点般落下。而他则在尘土和石块中一直滚下来,意外地碰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微弱的光线之中那东西看起来像只被割断的人手。
疼痛难忍,但噩梦更糟。
夜里他会不时看见一个被剥光皮的鬼魂在他周围盘旋,眼睛像团火焰,呼吸如一股热风,低沉的咆哮声像远处传来的惊雷。他恐惧地喘息着,提醒自己这是梦,只不过是一场梦。
梦中之虎,如此具体、如此逼真,甚至能看清老虎每个眼皮上的三道褶痕;甚至老虎下巴上的白色条纹,还有那月光映照下精致的胡须都近在眼前。
而在虎之上,那天空与山的交界处,有一个犬类的剪影,映衬着半个月亮,颈毛竦动,看不出是狼是犬。那东西向后甩甩头,发出难听的嗥叫声。另一个影子在它的身边一闪就消失了。接着碎石滚动,重影逼近。一个梦,只是一个梦,没有狗,没有虎。
多么逼真的老虎,它停下脚步,一声低沉的虎啸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多么逼真的野狗,现在就近在咫尺,凸出的口鼻,白色的牙齿,眼露凶光。
多么真实啊,这种患病的感觉。他虚弱得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站起来跑了。
老虎向野狗猛冲过去……
梦变得一团混乱,满是咆哮、尖叫、撕咬。
接着是一片静寂。
过了一会,夜色仍浓,另一个梦开始了。这是个好梦:他的头被晃动了一下,两唇间被塞进了些药片,接着流进一股清冽的水。
一个声音响起:“咽下去。”是妈妈的声音。“试着咽下去,罗杰。止疼片会帮助你的。”
他咽了下去,过了一会疼痛减轻了些,他试着讲话:“怎么……”
“你回来的路上,我一直跟着你。你摔跤了,宝贝儿。现在正在水沟里呢!”
“可……”
“嘘!别出声,再喝点,你脱水了,休息一下。”
他闭上双眼安然睡去。
黎明。最糟糕的梦来了:爸爸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枪,“你妈妈昨晚出来了。我在消毒柜里发现了她的防护服。我可不想让她再拿自己的生命冒险,你必须滚蛋!”
“爸爸,”他急得喊出声,“爸爸!”
“是你自作自受,罗杰。如果你能活下来,那你就是那幸运的15%,祝你好运!”
“爸爸!”
“我要你在天黑前就走,我给你留够了水和食物。如果你还活着,你就再不需要为病毒担心了。从现在起你可以云游四方了。”
他感觉出烧已经退了,疼痛也不如先前那般剧烈。他正仰卧着,身边是又长又干的枯草。从附近的什么地方传来渡鸦的呱呱叫声。他在这儿干什么?
他所记住的细节中有多少是梦,又有多少是现实呢?
罗杰坐了起来,这种努力使他感到一阵眩晕。脖子僵硬,胳膊酸痛。他四下里张望,接着想起那婴儿。她应该是在岩石那儿。
他挣扎着站起来。从这儿到岩石大约有半英里的路。不远,可是他的双脚好象是别人的,不听使唤。
他只走了一小段路就发现了脚印、狗的脚印。至少是一大一小两只狗留下的。大狗的脚印很特别,有一只爪缺了一块儿,有些脚印上还有血迹。
梦里的那些狗至少是真的。
尽管只有不到半英里的路程,他还是用了一个小时才回到岩石下。他闭着双眼走进山谷,有点不敢看那也许会出现在眼前的悲剧。然而他睁开眼睛,如释重负地大笑起来。婴儿还在,而且活得好好的。
她躺在那件上衣里,用那双动物才有的眼睛向外张望着,等待着,小手挥动着好象在向他招手。
她已经脱水了,皮肤被阳光灼晒得又干又热。但食物和水都还在,还放在那件已经弃之不用的防护服下,没有被动过。旁边就是他那把很快就要变成一堆废铁的步枪。罗杰喂玛丽亚吃东西时自己也喝了些水。他足足用了好几杯奶粉冲的水才喂饱她。
他们需要更多的水。这里离小溪有一英里远,他必须尽早出发,因为他现在体力不支,走得很慢,他想在天黑前赶回来。
他们俩现在都是臭气熏天,玛丽亚的尿片需要洗一下,他的裤子也需要洗。罗杰解开襁褓,把她包在自己的防护服里,然后背起来福枪、两个空罐子和肮脏的襁褓,转身要走。他身后的婴儿突然发出微弱的哭声,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等他转过身来才看见她圆嘟嘟的小嘴一张一合地发出一声声短促刺耳的哭声,像老鼠的叫声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哭。
他想起昨夜只有她一个人,她明不明白,他从没想过故意抛下她不管?她知不知道,他现在并不是要抛弃她?
他转身走向婴儿,肩上的枪压得他不禁有些摇晃,他真的很累。“乖,玛丽亚,”他说,“我想你能心灵感应,你看不出来吗,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岩石上,抱起她,安抚着。他的胳膊被玛丽亚的重量压得很疼,她这么小怎么可能这么重?“我必须走,玛丽亚,”他说,“我们需要水,没有水我们都得完蛋。我会回来的。”
她停止了哭叫,好象在看着他。她不想让他走,他能感觉到这一点,就像他能感觉到胸中的心跳不规则,就像他能感觉到眩晕向他袭来那样。
这感觉会过去的。他放下玛丽亚,又拿起那堆东西,“我必须走了。”
他站了起来,接着就觉得天旋地转,他倒下了。恍惚中他感到枪从肩头滑落,然后就失去了知觉。等他睁开眼睛时,山谷已陷入一片阴暗之中,山那边一抹金色的晚霞,天色已晚。
在他头顶的岩石上躺着婴儿,她呼吸异常,微弱而艰难。接着另外已个声音:一声低沉的咆哮。闪亮的利爪,有利的步伐,呼吸像一股热风,眼睛像两团火焰。是那双在梦里出现过的眼睛,又大又亮像一团篝火一样在阴影中闪亮:万兽之王,虎中之王。老虎、老虎,目光如炬,在深沉的夜幕中……
他直挺挺地躺着,不敢动一下,竭力想把这一切弄明白。老虎甩着尾巴,从容地踱步。尽管利爪只离他的脸经寸之远,却似乎没有发现他。从某个特定的角度看老虎是半透明的。他的目光越过老虎的喉咙,腿上的肌肉,看了看两边的岩壁。
在他上方传来婴儿的呼吸声,她似乎轻叹了一声。老虎的影象就像风中残蜡一样闪烁不定。
老虎会是一种幻象吗?或者是另一种现实?是玛丽亚弄到这儿来的?是她创造的?为什么?
也许他第一次看到老虎时,并不是在作梦。也许正是这只虎在他生病时守护在他身边,救了他的命,赶走了野狗,吃腐肉的动物。
“我现在不需要你了。”他默默地想,我醒了,会很快好起来的。
他看着看着老虎就消失不见了。
罗杰忍痛艰难地站起来,拾起东西爬回了岩石,把臭呼呼的襁褓留在下面的平地上。现在太晚了,不能去找水。他准备明天去。
玛丽亚闭上了眼睛。罗杰在旁边躺下,用手臂护住她,好让她暖和些。老虎已经离开了,可他仍很难使自己相信眼前的一切。真使她创造了这一切,真是她救了自己吗?
“他们”在夜幕降临后来了。他开始并没看见,只是听见了他们来的声音,是马群,那杂沓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夜空一片晴朗,空中挂着半轮皎洁的月亮。他看到玛丽亚的眼睛睁着,发出乳色的光晕。她醒了,但只是静静地躺着。
他想要动一动——但动不了。他的身体软弱无力,不听使唤。手、胳膊、腿都失去了知觉。他只有眼睛能动,但脖颈之上的脑袋却死沉沉的,连伸出舌头舔一下干裂的嘴唇都办不到。他感到一阵惊恐。这难道是一种未被预料到的病毒反应?
马的鼻息越来越近。他拼命转动眼珠,向山谷外看去,看见了马队。
他们排成一列,进入山谷。共有四匹马:灰的、黑的、白的、棕色的。马背上的骑士都很矮小,全身都裹在黑色紧身衣里。
一个骑士在岩石边停下来。面纱之上露出一双兽类才有的眼睛,没有眼白。骑马者爬上岩石,从罗杰臂弯里取走了玛丽亚。没有一丝顾忌,毫不担心会遇到罗杰的任何抵抗,仿佛早就知道他不会做出任何回击一样。
“你想把她怎么样?”罗杰无声地问。
你会像罗西塔那样照顾她吗?会像我那样照顾她吗?
没有回答。
马匹嘶鸣,接着马队如幽灵般驰过山谷。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的思绪早已飞到了山谷之外,追随着玛丽亚:我会去找你的,如果你需要我的话。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你,但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别忘了我。
他不奢望玛丽亚能听到他的话。
似乎过了好几个小时,麻痹的感觉才渐渐消失。先是手和脚趾感到一阵疼痛,然后是喉咙恢复了吞咽能力。随之而来的又是那无止境的疼痛,蔓延全身,过了一会又没事了。他的头可以动了。看来麻痹并不是永久性的,不是由病毒引起的,而是他们在他身上安排的。好让他们能更容易地带走玛丽亚。本来他可能会因失去玛丽亚而伤心呜咽,也会因为深感宽慰而泣不成声,而此刻他却欲哭不能。
他转过头,向谷口开阔处望去。那边光芒四射,月色明亮,亮得足以让人在这光下,沿着脚印一路追踪过去。
又过了很久,他的手脚才完全恢复知觉。他忙爬下大岩石,三步并做两步赶到谷口处。
到了那儿,他却停住了。啊,玛丽亚一定听到他的话了,她做出了回答。
宛如雨后的沙漠里绽放的初蕾,一幢幢建筑在黑暗的群山间拔地而起,静谧中流光溢彩,美丽非凡。远处的山峰之侧是一座闪着银色光彩的城堡,高耸入云,精巧别致。在山那边的摩天楼造型像飞机的操纵杆,气势雄伟,闪着绿宝石一般的迷人光芒。而在罗杰身边的山上则有螺旋形向上、下延伸的楼梯。他就站在他那幢没设计完的别墅里。窗户敞开着,窗外就是那波光粼粼的深紫色的大海。
大海中央的小岛上,就是那座城市。那座高楼林立,灯火辉煌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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