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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在爱的边缘:从白天到夜晚-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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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一旁不吭声,让我向一个口臭的人赔礼道歉,就等于让我向粪坑致敬,我绝不屑于这样做。
  老师见我无动于衷,就又说了一遍。我不回答显然是不行了,于是我看了一眼毛桂花,说:“让我向她赔礼道歉可以,但她必须保证嘴不臭,必须天天刷牙。”
  老师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没有方才威严。我心里深重的石头忽地落了地,我等待着毛桂花的保证,只要她保证刷牙,我就保证向她赔礼道歉。可毛桂花就是不吭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注视着墙壁,墙壁已经发灰,上面有蛛网、苍蝇屎、蚊子血、还有人的鼻屎,我突然想呕。就在这时,毛桂花说话了,毛桂花说:“老师,我不能刷牙,我一刷牙,牙龈就出血,止都止不住。”说着上下唇使劲一咂,真咂出一口血来。她随口吐在地上,又用脚搓了一下,只见老师的眉头使劲皱了起来。
  因为老师的眉头一皱,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我心里很得意。但我的得意是瞬间的自尊,我仍然要受毛桂花臭炮的袭击。久而久之,这种臭炮我似乎也习惯了,所谓“久蹲茅坑,不知其臭”吧。
  我对毛桂花亲近起来是在一个绿树红花的季节,身上的衣服越穿越少了,我胸前的小酒杯在薄薄的衣服里颤动,像是要滴出酒来,特别是体育课跑动的时候,这两只小酒杯简直就是男生盯视的目标,那目光仿佛要把它拿在手里尽情地把玩。女生们大多都有了酒杯的颤动,唯独毛桂花没有,毛桂花的胸前虽也鼓鼓的,但并不颤动,任凭她怎样玩耍摇晃,那个地方都没有令男生注目的诱惑。
  我羡慕毛桂花,暗暗观察她里面穿了什么衣服。我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几乎无孔不入,我就像一个克格勃无时无刻不在追逐着她的行踪。一天,毛桂花下课后到厕所去,我随之也跟了进去,她解裤带的时候,往上撩了撩衣服,我一眼就发现了秘密,毛桂花的衣服里穿了一件紧身衣,衣服很小,只遮住她的乳防,那乳防又肥又大地裹在小紧身衣里。那一刻,这小小的紧身衣胜过世上所有华丽的服装,它那么令我渴望地穿在身上。其实,这小小的紧身衣就是现在专卖店的乳罩,但这乳罩那个年代是不生产的。
  我突然对毛桂花说:“你身上的衣服是在哪儿买的?”
  毛桂花见我发现了她的小衣服,慌忙拽下衣衫说:“不是买的,是我妈妈做的。”说着就往厕所外边走。
  我紧跟在她的身后,右手攀住她的肩膀,友好地说:“让你妈也帮我做一件好吗?”
  毛桂花想也没想就说:“那你跟我妈说去吧。”
  我说:“好,我跟你妈妈说去。”
  放学后,我跟毛桂花到了她家。这是两间低矮的平房,屋里泛着一股腥臭的霉味。毛桂花的妈妈正在刮肉皮上的肥肉,肥肉又脏又黄,显然是变质了,已经剥了小半盆。毛桂花见我不住地打量这堆皮肉,就说:“别看这肥肉又脏又黄,炼出油来却雪白干净,炒菜照样香。”
  我问:“这肉皮是哪里来的?”
  毛桂花说:“皮毛厂啊。我妈妈在皮毛厂上班,肉皮刮干净了做鞋子,是一道工序。”
  这时毛桂花的妈妈抬头看看我说:“找我们毛桂花玩啊?”
  我微笑着点点头。
  毛桂花的妈妈扔下肉皮,扯起身上的围裙擦着手说:“我们毛桂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是没有同学跟她玩。”
  我心里说:她嘴臭,人家怕传染。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想只要流露一点讨厌毛桂花的意识,那件小衣服也就彻底与我无缘了。
  毛桂花示意我到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堆满了衣服和布料,毛桂花的妈妈是个裁缝,工作之余给人家做衣服,一件衣服手工费是3元,毛桂花一家因为妈妈的巧手而使日子过得还滋润。我仰头看着吊在半空中的衣服,有大衣、中山装、夹袄、马夹……千针万线,一个女人的手使一块无形的布料变得有形。我想起我的妈妈,劳碌的妈妈,她的身影永远和琐碎的生活相牵连。世上一天又一天的日子啊,实际上是女人的手在迎送。不知怎的,我的心忽然有了一种愧疚感,好像从前对毛桂花的嫌弃和厌恶都是不应该的,于是我讪讪地对毛桂花说:“毛桂花,你还记恨我吗?以前是我错了。”
  或许由于我的诚恳,毛桂花感动起来,她的脸像火炭一样红。过了一会儿,毛桂花不好意思地说:“我的嘴是有味,我自己也能闻到。”
  她看看我,我看看她,相互笑起来。
  第二天,毛桂花带给我一件紧身小衣服,说是她妈妈连夜做的。我穿在身上,紧绷绷的,那两个小酒杯再也不颤动了。从此我挺胸走路,就像男孩。
  我和毛桂花就这样由相互讨厌到相互亲近,但我们热火朝天的友谊只保持了一段时间,很快就淡化下去,除了那件紧身小衣服,她再也没有什么特别吸引我的地方,而她的口臭成了与人隔绝的天然屏障。
  我又陷入了孤独之中。
  我在悄悄成长。
  我听见了我骨骼的拔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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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别一种生活(1)
整个夏天,大自然充满了一种燥热的不安。我的感觉却是迟钝的,麻木的,我每天穿着一件工作服到工厂去当小工,工作服用大人穿旧的衣服翻新,认识我的人都喊我小工人。那年我16岁,正是花季的开始,我应该像鸟儿翱翔在空中一般享受着我的青春,然而我却不知道青春是何等美好。
  杜小兰在蓉儿放暑假的第三天,就把她领进了一座工厂。工厂在县郊,蓉儿早去晚归,中午自带一顿饭菜。杜小兰在送蓉儿去工厂的路上说:“到那里以后,人家问你多大,你就说18岁,千万别说16岁,年龄太小人家就不要了。你在这儿挣上一个月的钱,妈给你做身新衣服穿。”杜小兰沉浸在挣钱的幻想里。
  蓉儿不吭声,扮演这样的角色,不知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杜小兰又说:“县城里有多少人想把孩子塞到工厂里挣钱啊,他们都因没关系办不成,唯有妈办成了。这个厂的厂长前几天带个女的找妈化验,我一看怀孕了,厂长又求我帮忙找妇科大夫,我又带了那个女的去吸宫。这下好了,我也有资格求他了。……”杜小兰一路走一路跟蓉儿炫耀。
  蓉儿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心里就像爬了毛毛虫,要呕。蓉儿总觉得妈妈有些话不该当着她面讲,可杜小兰从来不知节制语言,这或许也是她缺乏魅力的所在。
  工厂在一片高坡上,确切地说是建在一片良田之上。红色的厂房,高耸的烟囱,机器的轰鸣和黑色的浓烟证明了它的价值所在。杜小兰跟门卫嘀咕了两句,就带蓉儿奔了厂长办公室。到了门口,杜小兰对蓉儿说:“你在外边等着,我一会儿出来叫你。”
  蓉儿就站在了一片阳光之下,阳光如同火苗一样舔着她的皮肤,一会儿就把她的额上烤出了水珠。蓉儿机械地挪动了脚步,她的身后是一棵榆树,树下是阴凉的绿伞。蓉儿望着如伞的绿树,她想望出一些别致的风景,望来望去也只是天然的绿伞而已。蓉儿失意地想:这大脑真是木讷,一点想象力都没有了。蓉儿就想起父亲黄启蒙讲过的一则小常识:吃海鱼聪明。蓉儿不知道有多少种海鱼,她只吃过带鱼,是父亲过年时买回家的,那顿红烧带鱼吃饱了蓉儿的肚子,至今美好的滋味仍在嘴边萦绕。也不知滋生了多少脑细胞,可蓉儿仍是缺乏想象力。蓉儿暗想:一顿带鱼是不能使干瘪的想象力丰盈的,要天天吃鱼,才能达到丰盈的效果。蓉儿就决心把自己挣来的钱都买鱼吃,让瘪巴巴的大脑丰满起来。正想着,杜小兰满面春风地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蓉儿不用猜就知是厂长。果然,杜小兰喊蓉儿过去跟厂长打招呼,厂长瞥了一眼蓉儿说:“都……都18啦……还那么大……大点小个。”
  蓉儿发现厂长说话结巴,同时也发现了厂长的心计,他说蓉儿个子小是有意的,因为蓉儿不够18岁。
  蓉儿很快跟结巴厂长到了一个车间,车间是翻砂车间,几个男工和几个女工正一边说笑一边干活。见了厂长,都双手垂直立在原地,结巴厂长跟一个圆脸师傅打了个招呼,就把蓉儿推到他们中间。厂长走后,圆脸师傅将一柄铁锹竖在蓉儿跟前说:“还没有铁锹把高,能干啥呢?”
  几位女工说:“你管她能干啥呢?厂长安排进来了,能干啥就干啥呗。又不是你给开工资,你操哪门子闲心!”
第二十八章 别一种生活(2)
蓉儿就被圆脸师傅安排去铲黄土。这一天,蓉儿跟铁锹和镐头在一起,她的四肢和腰板就像置换了一样疼痛难忍。
  我真正置身在工人中间,就是从这个暑期开始的。翻砂车间有10位工人,3位男士4位女士。3位男士中有一位是小伙子,个头挺拔,皮肤白皙,姓杨,我叫他杨师傅。杨师傅没事就叹长气,嘴上不停地重复一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我感到纳闷,也觉得他挺精神。没几天,我就从女工们嘴里知道了杨师傅和大唤的故事。大唤原是这个车间的工人,丈夫在四川某矿区当司机,一年才回一趟家。大唤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杨师傅经常帮大唤干一些力气活儿,两人一来二去就好上了。
  杨师傅被女工们称为“互助组”,大唤被女工们喊为“一对红”。两人吃饭在一块,休息在一块,干活在一块,就像强力胶一样死死在一起粘着,杨师傅对“互助组”的称呼已经默认,大唤也不在乎女工们喊她“一对红”。不知他们的事被谁捅给了大唤的丈夫,有一天,大唤的丈夫突然闯进家门,正好杨师傅在炕上和他的大唤搞“一对红”呢。他不由分说,上去揪住杨师傅就打,打完了又闹到工厂。
  工厂领导很快做出决定,开除杨师傅。大唤听说以后,跑到厂长办公室就给厂长跪下了,大唤说她是真心爱杨师傅,杨师傅也真心爱她,他们两厢情愿,要罚就罚他们俩。大唤热泪涌流甘肠寸断,却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厂长窘了半晌,不知怎么办。过了一会儿,见大唤哭声小了,厂长说:“不处理小杨,你丈夫就不会饶你,厂里也通不过去。你说咋办吧?”
  大唤捏住鼻子想了想说:“我跟我丈夫离婚,如果杨师傅愿意,我就嫁给他。厂里怎么处理我都行,可千万别处分杨师傅。”
  厂长吃惊地睁大眼睛,厂长再也想不到大唤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为了一个翻砂车间的小杨,她居然舍弃自己完整的家庭,她有两个孩子啊,一个3岁的女儿,一个4岁的儿子。厂长在那一刻忽然发现,女人一旦变了心,九牛二虎都拉不回啊。
  接下来就是大唤和丈夫的斗争了。起初,大唤的丈夫只是想整治那个姓杨的野小子一下,让他以后别再勾引他的老婆。他没动手打大唤,他知道他的老婆长年累月一人带两孩子生活不容易,他在四川想了不少办法要把她调过去,冬天穿的皮大衣都扒下来送人了,可什么问题都没有解决。他很对不住老婆,这么年轻的老婆长年为他守活寡,他内心有愧。但他发现,老婆这回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大唤再也不想跟他过下去了,她提出了离婚,女儿归丈夫,儿子归大唤。
  这一招就像杀手锏,令大唤的丈夫没有防备,他被击得找不到了方位。他不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女人,第一次发现她有这么大的可塑性,而这以前,他怎么没有看透她呢?他野马似地骑到了她的身上,他要治服她,让她收回“离婚”二字,然后他带她到四川,去那里做临时工,她就是没工作干,他也养着她。
  大唤一声不吭,这是一个红色和黑色混合的长夜,大唤咬着牙齿忍着肉体的疼痛,她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她驮着这个男人,这个令她永远忘却的男人,就像驮着一头猪一条狗,她豁出去了,什么都豁出去了,只要她的心跳动,她就会永远拥有杨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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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别一种生活(3)
这一夜对大唤的丈夫来说,犹如一场男人的决斗。尽管面对的是一个柔软无力的女人的肉体,可这肉体并不亚于一座难以征服的高山。有一段时间,他安静极了,他喘着气,对着窗外的明月出神。他想起大唤的忌讳,初一和十五夫妻不同床,这两个日子是洁日。一轮圆月高悬天空,真是农历十五吗?他想歇下来,就此歇下来。当他侧过脸,看到面无表情的大唤时,他又跃马扬鞭冲上战场,他要把这个冷漠的战场扫荡得一干二净……天悄悄明了,他终于下了战场。他看到大唤的眼睛一动不动望着屋顶,眼角悬挂着两颗晶莹的泪滴。
  这是伤感的泪,痛下决心的泪,大唤带着这两滴泪毅然诀别了丈夫,迈向另一种生活。
  大唤离婚后,工厂没有处分杨师傅,把大唤遣到乡下劳动改造一年。大唤走那天,哭着跟杨师傅说:“你要等我回来啊,你如果变了心,铁人我也让他掉眼泪。”
  杨师傅不住地点头说:“我要是变了心,天打五雷轰。”
  大唤夹着小包裹被厂领导遣送到乡下的生产队,生产队长听说是作风问题下放的,就不拿好眼看她,随即打发一乡民把大唤带到一户农民的院落,院里三间土坏房,窗户纸被风吹得呼啦啦响。乡民对着屋里喊:“李凿子,出来一下。”
  不一会儿,一个满脸皱纹的男人就走了出来,往大唤跟前一站,跟大唤一般高。
  乡民对李凿子说:“给你安排个住房的,免得你一个人冷清。”
  李凿子斜眼看了大唤一眼,一个好周正的俊媳妇。他惊慌地说:“我家条件差,怕是安排不下吧。”
  乡民说:“她是来接受改造的,不讲条件。”说罢,乡民就走了。
  李凿子看着眼前的女人,嗫嚅着不敢说话,半晌挥挥手说:“屋里去吧,炕上歇着。”
  大唤就跟这个矮巴巴的男人进了屋,一个黑屋。
  大唤与李凿子住对面屋,中间隔着锅灶,两个屋都没有门,只有两帷粗布门帘。李凿子在那屋大声放个屁,大唤在这屋听得一清二楚;大唤在这屋咳嗽一声,李凿子在那屋也听得一清二楚。大唤知道李凿子是个光棍,内心又惧又怕,但她不敢去生产队找干部,她的身份是接受改造,人家让她干啥她就得干啥。
  大唤蜷缩在屋角,委屈地哭了一个晚上。想想自己破败的家庭,想想两个儿女,又想想杨师傅……此刻,她最想的还是杨师傅,杨师傅给了她一切,又破坏了她的一切,她对这个年龄不大的男人有了异样的情感,她为这情感付出了自己的所有,而他会跟她生活一辈子吗?大唤不敢深入去思想,未来在她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和未知。她必须先打发眼下的日子,然后回到城里与杨师傅团聚。
  大唤烧饭没有粮食就跟李凿子借,没有柴禾也跟李凿子借。大唤说:“要等秋后的工分算下来,才能有钱还你李凿子。还有房租钱,还有油灯钱(乡下没电),还有水钱(大唤每天用李凿子从水井里担来的水)……”
  李凿子笑眯眯看着大唤说:“算了算了,我一个大男人怎好跟你一个娘儿们儿家斤斤计较呢。”随后,李凿子就给大唤讲了一个荤笑话:“有一个光棍老汉,想女人想得红了眼,有天就在集市上对一群娘们喊:‘俺老汉,77,从来没见过老娘儿们儿……谁要让我看,7匹绸子7匹缎。’一群娘儿们儿吓得四散而逃,只有一个娘儿们儿大胆地留下来,她对老汉说:‘你站在桥上头,我蹲在桥下头,你看好啊,说话要算话。不一会儿,这个娘儿们儿就跑到了桥下。老汉猫腰看了一会儿,说:‘榆树林,红大门,里面住着个小红人,下点蒙蒙雨,打个小霹雷。’……”
  大唤的脸忽然红起来。
  李凿子斜眼打量着大唤的脸说:“女人嘛,就那块肉让人馋。”
  大唤的脸更红了。她跑出屋外,在野地里转了半个晚上。她不敢回屋里去,她知道李凿子的用意,让她害怕的用意,一旦在她的身上实现,她将对不起杨师傅。她走啊走啊,哪里黑她往哪里走,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李凿子带两名生产队的民兵追了上来,他们将大唤押回到李凿子的院里,厉声斥责大唤:“你这个坏分子,不好好接受贫下中农的改造,就甭想返城。你以为李凿子是什么人?李凿子是我们的老贫协。”转而又对李凿子说:“她再跑,我们可不管追了啊,一个大男人看不住一个老娘儿们儿。”
  这晚,李凿子没睡觉,一直听大唤屋里的动静。后半夜,大唤的屋里传出了酣声,李凿子撩开门帘悄悄钻了进去,待大唤醒来,李凿子已经趴在她的身上了。大唤又叫又喊,李凿子死死抱住她说:“你归我管,我想把你怎么办就怎么办。”
  大唤“哇”地放出哭声,哭声在夜空回荡。
  一年以后,大唤返城的时候,给李凿子生下一个女孩。大唤一眼也没看那孩子,她只想快些见到杨师傅。
  大唤心中的杨师傅,对大唤已不如从前那般亲切,他知道了大唤在乡下的一切,大唤伤心地说:“我是为了你才到了乡下,为了你才遭受这一切羞辱。”
  当大唤意识到杨师傅要甩掉自己,就哭闹着来到结巴厂长那里,结巴厂长说:“他姓杨的敢……敢不要你,我就敢……敢开除他。”话音掷地有声。
  杨师傅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稀里糊涂就和大唤成了一家人。每逢安静下来,杨师傅想起当初那件恶心人的事情,就不由长叹:“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大唤比杨师傅大8岁,认识她的时候,杨师傅还是个孩子。
  ……
  一个月的暑期很快就过去了,蓉儿在工厂混了十几元钞票,又听了一肚子故事。她眼前的人生忽然变得混乱而不可思议,生活不是老师教给的样子,也不是爸妈指点的样子,生活永远以难以预料的面孔在前边诱惑着你,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得走进生活接受它五彩缤纷的现实。
  蓉儿把工资交给杜小兰的时候,杜小兰将钱举起来在太阳底下晃了晃,兴奋地对蓉儿说:“妈要用这钱给你做身新衣服。”
  蓉儿说:“我想吃鱼。”
  杜小兰说:“吃啥鱼呀?”
  蓉儿说:“吃海鱼。”
  杜小兰犯难地说:“咱这鬼地方哪有卖海鱼的,过年才供应几斤,等着吧,等着过年吧。”杜小兰说着把钱揣进了衣服口袋。
  蓉儿看她装钱的动作很可笑,蓉儿突然对母亲这动作厌恶起来。
  
第二十九章 解不开的结(1)
黄启蒙的眼前是一片眩色的世界,他被这眩色的世界诱惑着吸引着不知所措。在这眩色的世界里,他感觉到许多东西,使他情绪激动而又心烦意乱的东西。他知道这情绪来自那天上午宣传部长与他的一次谈话,自从剧本《赤脚红医》获得成功,黄启蒙已经作为县城的笔杆子被县委重视和培养,黄启蒙自然而然成了写作工具。
  宣传部长在县委的一间会议室里接待了黄启蒙。黄启蒙有点受宠若惊,虽然在这不大的县城空间里,黄启蒙认识县委的所有领导,领导们也知道医院里有一位医术不凡的主刀医生,但那毕竟是彼此的相知相熟、见面打招呼点头而已,一切都随便随意。现在,他被宣传部长正儿八经找来谈话,谈一个重大题材,一个令黄启蒙兴奋的题材,他不能说自己驾驭不了,即使驾驭不了他也要全身心投入。宣传部长显然满意黄启蒙的爽快,第二天,县委派了一辆吉普,宣传部长带着一位宣传干事和黄启蒙一道去实地采访。
  榆树乡位于县城的北部,解放前曾是盗匪出没的地方,也是战略要地。日本鬼子攻打热河的第一枪,就从这里鸣响。三四十年代,从延安来了一男一女两位共产党员,到榆树乡搞地下工作,这两位党员风华正茂,是一对夫妻,毕业于延安抗大。榆树乡反动组织猖獗,“红枪会”是一支由土匪恶霸组成的恶势力,这伙土匪无恶不做,敢杀敢抢,刀枪不入。两位党员深入榆树乡后,广泛发动群众,试图瓦解“红枪会”。不知谁走露了风声,一天深夜,“红枪会”将两位党员包围,残酷地杀害了这一男一女。
  宣传部长要求黄启蒙将这两位烈士的事迹编成剧本,要突出女的,这对夫妻都是英雄人物,但女的是主要英雄人物。
  追踪寻访,凡是60岁以上的老人都成为黄启蒙重点采访的对像,一天采访下来,黄启蒙收集了不少烈士的悲壮场面,他为这场面激动着亢奋着。但有一个细节,让他不知怎么处理合适。有位目睹当时场面的老人说:“那个男共产党已经从窗子里跳出来逃走了,女共产党仍被困在屋里。男共产党一路打枪一路冲锋,女共产党跃上窗子喊:‘快来救我!’这时那位男共产党又返回去救那位女共产党,两人最后都被‘红枪会’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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