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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皇图-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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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心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何俊宏便看到她端了一碗羹汤进来。

何俊宏回想起她昨天给自己亲手烹制的菜肴,可口之极。而现在他的面前又摆上了她亲手做的一碗羹汤。何俊宏昨天见识过她的厨艺,知道这碗不知用什么做成的羹汤一定非常美味,便端起来要喝,她却笑了,止住了他的手。

何俊宏看到她取出了一个柄上雕有朴素的花纹的木勺,她轻轻的用这柄勺子舀起了一勺白如凝脂好似豆腐羹一般的东西,喂到了何俊宏的嘴边。

何俊宏张开嘴,仔细的将羹汤吸进了嘴里,甜甜的、滑滑的、软软的,还有一种别样的芬芳,他瞪大了眼睛,细细的品尝着,象是不忍心马上咽下去。

“好吃!好吃!”何俊宏将口中的美食咽下,情不自禁的连连赞叹起来。

她微笑着,一勺一勺的喂着他,而他也十分惬意地享受着她的喂食,不一会儿,这一大碗羹汤便全被何俊宏吃光了。

看何俊宏吃得香甜,秋玲十分高兴,何俊宏吃完,她便取过细布织成的手帕,为他擦了擦嘴,并示意他躺下,不要起来。然后她便转身将餐具带走了。

何俊宏又躺了一会儿,秋玲回来了,看到何俊宏又躺着了,她微笑着上前,轻轻的扶住他,让他倚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将他扶了起来。

两人沿着屋后的小径走了不多时,便出现了一处悬崖。她拉着他在一块光洁平整的大青石上坐了下来。

两个人紧挨着坐着,相视而笑。

何俊宏和她闲聊起来,她似乎并不太想说话,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崖下翻滚的雾海,享受着和他在一起的片刻宁馨。

阵阵冷风吹来,本来厚重的浓雾渐渐的散去,一望无际的大江就此现了出来。

何俊宏看到江面上不时有插着龙旗的大成水师运输船经过,他知道那是运送粮草军械的船,这些天运输船队经常出现,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说明不久便要有一场大战到来了。

“虎子哥……李将军既然看重你的才能,为什么不把你调离野兵营,去他麾下做亲兵呢?”秋玲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几天来的心事说了出来。

“我知道李将军的心意,但他现在是不可能调我过去的。”何俊宏笑了笑,给她解释道,“得有合适的机会才可以。”

“为什么呢?他不是副将军吗?官位应该很大吧?我们姐妹的营中,一个校尉都威风着呢。”秋玲天真的问道。

“副将的权力是不小,但有些事情,朝廷是有仪规的,断断违反不得。”何俊宏笑着答道,“按朝廷的律令,各级将军的亲兵,人数是有规定的,每一级有多少人,数目是固定的,不得随意增减,否则,会被看作有造反的嫌疑的。”

“啊?这么严重啊?”

“是啊,如果他随便收了我,被言官知道,上本参劾,他很可能会丢了官职的。所以他想要收我,还需要找机会才可以。”

“看来将军也不好当啊!当将军,是要……总打仗的吧?”

“是啊。”

“那……为什么……要打仗?”

何俊宏一时间默然无语。

为什么要打仗?为了土地?为了财富?还是为了个人的野心?何俊宏知道,将军们一般是不会向部下解释这样无聊的事情的,将军们爱说的是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他们指向的地方,士兵们就必须义无返顾地冲过去,杀死敌人,或者被敌人杀死,仅此而已。

“我打仗的话,是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何俊宏思忖良久,回答道。

她沉默了一下,又问:“打仗……是什么?”

“就是杀人吧,”何俊宏苦笑了一声,“许多人混做一团,操家伙对砍,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否会活着。”

她瞪着眼望着他,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失去爱人、亲人的痛苦,是最最难以忍受的。”何俊宏看着她说道,“所以,我想保护你,保护父亲母亲,不让你们从我身边消失。但是,要做到这些,打仗就是避免不了的了。比如说,我要保护你,你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不让蛮子和瀛寇欺负你们,就必须要和他们打仗,而且要把他们彻底打败。”

“虎子哥,你……会……保护我吗?……”秋玲定定地看着他,问道。

“我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保护你。”何俊宏冲她使劲点了点头。

秋玲怔怔地盯了他许久,忽然用力把他抱住了。

“虎子哥,你千万要保重……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她一字一字地说。

“傻丫头……”何俊宏笑着抱紧了她。

和她温存过了之后,何俊宏告别爱妻,回到了军营,刚好看到部队正在集合。

“召集你们的人,成立斥候队,现在出发。”长官发出了命令。

“什么?斥候?怎么又是我们?上个月队长不是刚死在林子里了吗!大家都去吗?”何俊宏低声嘀咕道。

“虎子,你别去了,在家里守着好了。”赫驴子接口道,“你刚新婚未久,等新媳妇怀上了,有了后再说吧!”

“是啊!留着这条命吧,说不定这次大家都回不来了。”王行周看着何俊宏,平静中似乎有些不祥的预感。

何俊宏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摸了摸下巴上层差不齐的胡子茬:“大家的好意何某心领了,何某媳妇到手,以后生死都和大家在一起。”

“你不怕刚娶的媳妇儿守寡?”雷胖子哼了一声,“那可就便宜我们了!”

“哪那么容易便宜你们!”何俊宏笑道。

王行周看了看何俊宏,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家已经都在了,十几个人男人歪七扭八的靠在门洞里,最外面是两个衣着鲜亮的军官,明亮的锁甲在这群衣衫褴褛的士兵中间,显得非常不协调。何俊宏悄悄的捅了下新任队长许鹏。许鹏回过头来,扬了扬眉毛,“怎么了?”

何俊宏指了指那两个军官。他随口回答,“谁他娘的知道,好像都是刚从西京来的,大概是想死了。”

何俊宏明白了,又是那家的公子,想立点儿战功,搞个功牌什么的回去显摆。这帮孙子,出去巡逻一趟回来,马上就滚蛋,回了帝都就是英雄。而他们这些野兵呢,在这里时不时的出生入死,屁都没有一个,说不定哪天就挂了,也没人知道。

领队的军官见人都到齐了,便招呼大家出发。

吊桥吱吱呀呀的放下,干涸的护城壕里,尖利的木桩张牙舞爪斜指天空。不知怎么,一闭上眼,何俊宏就会看到自己四肢扭曲躺在壕底,右手放在胸前,紧紧抓着穿破胸口的木桩,崭新的木茬子上可以看到鲜红的血渍凝结。

忽然一个趔趄,他几乎掉到壕里。恼怒回头,看到赫驴子得意洋洋的笑脸。这家伙总是喜欢这种极其幼稚的玩笑,一旦得手,就会把着那根愚蠢之极的长枪得意的笑。何俊宏始终都不明白,他为什么死都要带着那根长枪,即使去钻林子都一样。他曾说过他的梦想是做禁军金甲枪兵,站在王宫高高的台阶上,穿着金光闪闪的盔甲,握着银色的长枪,所有的王公贵族经过面前的时候都要毕恭毕敬……连梦想都这么愚蠢。

赫驴子不知道何俊宏在想什么,他还在笑。就在他那胡子拉茬的笑脸后面,何俊宏看到那两个军官一脸不屑的样子。

这次出行,有的瞧了。

他们这些斥候出动的正式目的,是为了去林子里看看那些东瀛杂碎们在干什么,有没有积蓄兵力,有没有撤退,有没有都变成青蛙。这些东西,他们根本不关心。他们关心的,只是能不能活着回来。其实对于他们生命威胁最大的是自己的军官。上次巡逻就是安副将带队,队长就被他逼着半夜去找水,一直到天亮都没回来。结果,那个混蛋又不让他们多等,一清早就开拔了。要不是他身边那个高大的头领罩着,估计兄弟们早就把他割碎了喂野狗了。这次是那俩军官,看上去白白净净的,不像有什么本事。看来这回大概能全队返回了——只要东瀛人不捣乱的话。

一进了林子,光线马上暗了下来,四周也静悄悄的,连个鸟叫的声音都没有。都说东瀛人不爱杀生,国内国王和贵族甚至都不吃肉,鬼才知道呢。这样的野地,吃的也不好找,说不定他们每天就射鸟吃呢。雷胖子又在唱歌了,他是害怕。他一害怕就会唱歌,大家都知道。不过在打起仗来的时候他也唱,那时候倒是越唱劲头越足,跟疯了一样。上次给广信军骑兵解围的时候,他一路高歌,杀得满脸是血,何俊宏就在他身后,生怕他以后永远就这么疯下去——如果还有以后的话。赫驴子听得烦了,就用长枪杆子戳他。雷胖子就一路跳着躲闪,嘴里却不停。

幽暗寂静的林中,回荡着他嘶哑破碎的歌声,显得说不出的压抑。

走了约莫三四里路,许鹏示意大家停下来。他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再往前走——多半就要遇到东瀛人的游哨或是忍者了。

游哨还好说,忍者可是极其难缠的家伙。

这一带其实处在战线最前端,西靠石崖,北边是后方一路修来的粮道,南面和东面都是无边无际的森林,那些有如鬼魅的东西们就藏在里面。他们巡逻是出南门进林子,走上一段然后往西拐,再走,再往南拐,最后差不多从东门回来。一路大概要两天时间。不过也说不准,那次安副将带队,一直往南了走十几里,钻到林子深处,何俊宏估摸着差不多都能找到东瀛军前锋了。那一次一直走了五天才回来,连队长一共丢了三个人。说是丢了,大家心里都清楚,一定不会有命在了。

其实何俊宏一直觉得,只要他们一进林子,东瀛军的游哨肯定就发现他们了,敌人一路默默跟踪他们,其实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啥。要只是擦林子边溜个弯,就不理他们,要是想深入,估计就得动真格的了。而他们十几个人,真还不够对方玩的。

看来队长许鹏的意思是要在此打住,就要右拐了。

不过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那两个军官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走到许鹏跟前,黑着脸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许鹏淡淡的回答,“差不多该往东了,再往里就危险了。”

“危险?笑话!怕危险就不要来!”那军官声色俱厉的呵斥。

“大人,这里可不是帝都,不是你们过家家的地方,要掉脑袋的。”许鹏的弟弟许峰斜靠在一棵歪歪扭扭的松树上,他总是懒到说话都不舍得大声。

那军官哼了一声,忽然从腰间解下一把短弓,弓弦响处,利刃破风,所有人都蓦然警觉,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再看许峰那边,三只短箭堪堪钉在他头顶和脖颈两旁,余力未消,尤自嗡嗡作响。许峰此时脑袋几乎被卡死,动弹不得,可是却一点也不慌张,反倒面带微笑,赞许的拍两下巴掌,“好箭法,好箭法。”

那军官看到许峰居然不怕,也有些意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倒是身后另一个军官走上来圆场,“陈校尉是禁军中有名的神箭,春试弓马鹏翼五营的魁首,有他在,大家尽可放心。”

第210章 溪中遇伏

那陈校尉似乎不屑与野兵们多说,只是背过身去,跟那军官说,“谢兄过誉了。”

刘麻子走到许峰身边,把那三只短箭一一拔下来。然后举起来,借着枝叶缝隙间投下的微弱光亮仔细审视,口中不停赞叹,“好箭啊好箭,你们过来看,这箭头三棱倒刺,全是手工打磨,卖上一只,就顶我全身的行头。”说完,往军官哪里偷瞄两眼,便把那箭收到自己怀里。

陈校尉自以为露一手震震场子,结果落得这哭笑不得的局面,脸上愤愤的,有气也发不出来。

最后,一直沉默的许鹏走到中间,挥挥手,“那,再走二里。”说完,迈开步子,自己开路去了。

雷胖子一步跳到他前面,回头一呲牙,“老规矩,我开路。”

队伍又开拔了。

又走了二里,队伍往东拐了。那陈校尉还是黑着脸,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急于送死。难道是被女人甩了?还是粉头上得多了得了“暗疾”……那个姓谢的倒是一脸高深莫测,看不出有什么想法。走了大概不到一个对时,天色渐渐的暗了,赫驴子又开始照例的骂。他的长枪在昏暗的林子里磕磕绊绊,搞得大家都很不爽。何俊宏咬着牙暗暗发誓,这次回去一定把他那破杆子烧了。

大家一路沉默得走着,何俊宏忽然注意到,那个姓谢的校尉时常俯下身去,捏一把泥土,或者在一株参天巨木前站住,仔细扒拉树皮。怪人。许峰好像也注意到了,他在何俊宏身边拖沓得挪着脚步,嘴里嘟嘟囔囔:“真他娘的邪门,好像有人打算在这儿置地……”

赫驴子回头看了一眼,“是买坟地吧。”

刘麻子从旁边伸过头来,“说不定还真挺便宜的。那些高俪人会卖吗?”

那军官扫了野兵们一眼,嘴角似乎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看上去并不生气。

可是陈校尉却已经忍耐到极限,“大胆!没用的野卒子,竟然如此无礼!你们不知道军法吗?”

“军法?哼哼,老子根本没打算活过这个冬天。”许峰冷冷得看着他,那眼神里仿佛有冰霜凝结。许鹏过来拉了他一把,“开路去,轮到你了。”

雷胖子三步两步跳了过来,“许峰快去,该你踩陷阱了,”说着,他瞄了陈校尉一眼,“让我来保护帝都的大老爷。”

陈校尉面若寒冰,一把推开雷胖子,几个箭步走到队伍前头,撂下一句硬邦邦的话:“保护?笑话!”说完,迈开大步,自顾自的走了。姓谢的校尉本来做势要拉,看他态度坚决,于是也没上去,只是对许鹏使了个眼色。

许鹏挥挥手,赫驴子马上几步跟上,紧随陈校尉身后。

大家也都各自打点,依着最简略的搜索队形,继续前行。

何俊宏看看四周昏暗的光线,心中默数路程。看来,明晚之前,他们这些人是够呛能回去了。

想到秋玲望眼欲穿的样子,他的心一阵焦灼。

本来按照规矩,一入夜队伍就要扎营。这林子已经长了千万年,大得漫无边际,也不知道积蓄了多少毒虫猛兽,尸腐瘴气,就算没有那些东瀛忍者,也是危机四伏。可是陈校尉在前面走得急,大家只能紧跟他脚步,却没机会停住。那谢校尉还是表情淡定,一点都没有疲惫的样子。整个队伍中,体力最差的大概是许峰,头上已经热气蒸腾,一直喘着粗气。大概是不愿意示弱吧,他始终也没叫苦,一直咬着牙,紧紧跟在陈校尉的身后,说不定见了陷阱什么的,还想着推一把。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走到后来,何俊宏一直觉得头上不时有点簌簌的响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树枝上悄悄移动。何俊宏看看许鹏,他点点头,看来他也留意到了——那一定就是东瀛军的忍者。赫驴子仿佛浑然不觉,一路哼着小曲,自得其乐,其实完全没在什么调子。何俊宏忍不住停了片刻,等他过来,拉拉他的袖子。可是他却摇摇头,悄悄伸出手指,往头上点点。

看来何俊宏还真的小瞧他了。

一路走着,明月渐渐升了起来。昏暗的林间散落着星星点点的月光,平静中渗着一丝阴森。

不知道走了多久,大概不到一个对时吧。那谢校尉几步走到队伍前头,拉住陈校尉,“该歇了。”他说道。

陈校尉仿佛还没尽兴,回头看看野兵们,特别是看看汗流满面的许峰,嗤笑了一声,“那扎营吧。”

谢校尉好像真的很不简单。野兵们驻足的地点,正在一片林中的空地,大大减少了偷袭的危险;还有一条小溪从中流过,解决了水源的问题。野兵们都是久经战阵的卒子,轻车熟路的扎起一座营地,许鹏吩咐好守夜的人选,大家吃着干粮,喝两口冰冷的溪水,很快的要休息了。

何俊宏走到许鹏身边,悄悄的问:“东瀛忍者一直跟着,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许鹏皱着眉头:“这次咱们钻的不深,人也少,应该不至于危险。不过今天的忍者……”

何俊宏明白他的意思。忍者能被野兵们分辨出来,说明数量真的不少,说不定已经不是忍者这么简单,搞不好他们的前锋已经推进到这里,难道东瀛人要大举进攻柳京城了吗?

草草搭就的棚子并不保暖,何俊宏抱着冰冷的长刀,翻来覆去。许峰就在何俊宏左手边,一动不动,不知道睡着没有。冷一点其实无所谓,况且这林子里毕竟没什么风,比城头上强多了。但是白天里东瀛忍者一直跟着,动静还那么大,何俊宏心里一直有点不安,总觉得四周的树梢上有无数的眼睛在窥视。

冷也罢,不安也罢,到了半夜,何俊宏终究还是迷迷糊糊的半睡了过去。忽然一阵冷风吹倒脸上,何俊宏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右手搭在刀柄上。是许鹏。他正掀开棚子的布帘,伸手要拍打野兵们的身体。看到何俊宏醒来,他侧过身,拍拍许峰的小腿,“起来,起来,马上出发。”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林子里已经没有月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何俊宏看到大家一个个起身,默默收拾兵器,不一会儿便整起了队伍。

何俊宏悄悄问许鹏,“怎么了,不等到天亮么?”

他摇摇头,“这次东瀛人可能有什么动作,我们再睡下去,等不到天亮,怕是都没命了。”

何俊宏往四周看去,幽暗的寂静中,仿佛有一张大网越收越紧。而野兵们现在就要在收网之前,找个缝隙钻出去。

谢校尉走到许鹏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许鹏点点头,随机招呼大家:“往南走,收紧队伍,越快越好。”

这次应该是真的危险了,野兵们走的时候连营地都没收,多余的干粮营具都扔下了,下个天黑之前野兵们一定要走出去。

开拔的时候,何俊宏是后卫。兄弟们一个个在何俊宏身边走过,连陈校尉都一言不发,脸色铁青。最后离开营地的时候,何俊宏回头看了一眼,夜色沉重,高处的树梢好像在轻轻摇晃。何俊宏不敢停留,几步追上队伍的尾巴,匆匆的走了。

走了约一柱香的时间,什么都没发生。大家心里都暗暗松了口气,许鹏也把手里的短弓又挂回肩上。只有那谢校尉还是皱着眉头,不时催促大家,“快,快。”陈校尉昨天看起来勇悍,其实没什么长力,昨晚上大约也没睡好,此时已经有些气喘了。不过他倒也是条汉子,决不肯开口说累,只是咬着牙,闷不做声的跟着。走到后来,他已经落到何俊宏的身边,一身锁子甲笨重不堪,随着他的步子发出哗哗的响声。

不管怎么躲避,危险终归是来了。

正在行进间,忽然队伍左侧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黑黝黝的人影蓦得腾空而起,紧接着就是利刃破风,然后又是一声惨叫,这次惨叫的声音已经在头顶了。大家马上原地站住,亮出兵器,背靠背摆出防御的队形。

许鹏大喝:“别乱,靠右!”

过了半晌,却不再有任何动静。

何俊宏迅速扫视四周,人,少了一个。

等到那位伙伴的尸体从树上解下来时,已经不剩多少热气了。谢校尉蹲在尸体前,伸手扒拉了一下插在尸体胸前的箭,又看看那右腿上的半截藤索,抬头对许鹏说:“没事,很老的机关。”

许鹏问道:“你说不是伏兵,只是意外?”

谢校尉点点头:“是。这机关大概已经埋了两年以上。”

陈校尉在一边有点不耐烦:“快走吧,死个卒子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野兵们都沉默了。

许鹏走到他身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他们都是我的兄弟。”

陈校尉嗤笑一声:“你?你不也是个卒子?”

谢校尉拉了他一把:“不要再说了。”说罢看着许鹏,似乎有歉意的表示。

许鹏疲倦地摇摇头。

队伍又继续前进了。何俊宏回头看了看被树枝简单遮盖的尸体,那是一个新兵,去年秋天来的,从来没打过仗。

林子毕竟是东瀛人的地盘,野兵们提前拔营,最多只算搅乱他们的部署,根本算不上逃离他们的掌握。队伍在默默前进,在簌簌的脚步声和兵器盔甲摩擦的响动中,树林枝叶摇动得比昨天更厉害了。看来那几个忍者,为了跟上野兵们,已经不太顾及隐蔽行藏了。许鹏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即使是何俊宏,也知道这次凶多吉少。赫驴子已经不再哼他那不成调的曲子,许峰在大口喘气,只有雷胖子还是没心没肺的摇晃着刀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天渐渐开始亮了,野兵们一直都安然无恙,很奇怪,那些忍者绝对不会把野兵们礼送出境,可是为什么还不动手?这样走下去,不到中午野兵们就能到柳条溪,过了那三道溪水,林子就稀了,野兵们就越走越安全,野兵们放出讯号,城里的守军也有接应的可能了——当然,关于这点,何俊宏绝对不指望。难道东瀛会眼睁睁的看着野兵们涉过柳条溪,逃回城里吗?不像,不像。再看那个谢校尉,表情也没有一点放松的迹象,许鹏也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的匆匆前行。

林中的正午丝毫没有一点日头当空的意思,阳光透过层层枝桠,照下来的时候已经剩不下多少光亮和热度,若不是晒在脸上,几乎感觉不到。何俊宏已经隐隐听到柳条溪的水声,难道野兵们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很快,野兵们来到溪边。

柳条溪是桑叶河的支流,不知源自哪里,野兵们只能看到它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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