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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科幻选-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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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既然他知道我是他的母亲,为什么还要和我相爱呢?”我实在是想不通,“或者他与欠人类的观念不同,但是院长你不是和我一样的‘人’么?你为什么纵容他这么做,甚至在幕后指使他?”
“对不起,梅拉妮,我早料到你不喜欢这样,但这是我唯一的选择。你不了解弗尔,或者说,你不了解以前的弗尔,他其实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说他可怕并不是指他待人处世的态度恶劣,恰恰相反,他是一个最讨人喜欢的小伙子,智慧超群,相貌英俊、谈吐大方、对每一个人都那么和蔼、礼貌。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却异常孤独,找不到归属感。他从小就意识到自己与正常人的差异怀疑自己是一个怪物,不是‘人’。虽然在他成年后,我把他安排在研究所工作,开始让他接触人类社会,但他在这个大千世界里仍然充满了‘异己’感。是的,他待每个人都很亲切,但他却谁都不爱,他对他生存着的这个人类的社会没有半点留恋之情。如果哪一天感到厌烦了,他会毫不犹豫地毁灭他自己,同时像推倒积木一样把这个无聊的‘玩具世界’一同葬送。我从不小瞧弗尔的能力,他是一个空前绝后的天才,按他现在水平,只愿意,确实可以造成世界性的大灾难。”
“那么说,院长你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而牺牲我的喽?”我听着加里院长的话,强作镇定地冷冷微笑,心头却掠过一丝寒意。
“很久以来,这种恐惧一直压在我的心头:我怕自己会像弗兰肯斯坦一样最终自食其果。如果我能除掉他——那将像杀害我的亲孙子一样痛苦——我会这么干的,可是我觉悟太晚,虽然我处理了全部保留的史前人活体细胞,但弗尔·欧辛已经成人了,而且他的智慧就如同最厉害的武器,简直无坚不摧,我斗不过他。终于有一天,他找到他出生的秘密。我在电脑里储存了一份你怀孕时的身体情况记录,并没有具体的说明,但他却马上看懂了。他问我:‘我到底是谁?那个孕育我的女人现在在哪里?’我忽然醒悟到:梅拉妮,你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只要有你,只要他爱你,不管是什么样的爱,他就会对这个人世有所留恋,我就不必担心他会做出疯狂的事情了。”
“你把史前人类的事告诉他了?”
“除非不说,要说只能说真话,弗尔·欧辛不是会受骗上当的人。”“他的反应如何?”
“从那一刻起,弗尔就不再是一个可怕的危险人物了。因为从知道真相的第一秒钟,他就全心全意地爱上了尚未谋面的你。这种爱不同与母子这爱,但它高于一切,因为对他来说,你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实际上,你也并非他的真正意义上的母亲。”
“不……”我的抗议是这样软弱无力。
“梅拉妮,这是真话。”我听到这个低沉悦耳的声音不由浑身一震。弗尔·欧辛推开虚掩的门,从内室走了出来。
加里把他单独留在屋里。
“你是……我的孩子?”我难以置信地轻轻地抚摸他靠在我胸前的头颅,却找不到一个母亲的感觉,“为什么要和我相爱呢?”
“不,我的父母在五万年前就死去了,你不是我的母亲,梅拉妮,但你给了我全部。”弗尔用他那双深遂的黑眼睛罩定了我,无比深情地倾诉心声,“梅拉妮,我的出生是一个悲剧。克隆技术只能克隆本体的躯壳,却无法承继本体的思想和记忆。我不属于现世,但我同样不属于一万年前的世界,那我是个什么人呢?梅拉妮,我找不到我生存的意义!”
“噢,弗尔……”我的脸已被泪水浸泡得又痒又胀了,也许我和加里院长确实犯了一个错误,不该把这样一个璀璨的生命带到世上却又给了他一段悲惨的人生。
“梅拉妮,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你是我和这个世界这间人仅有的联系,你就是我的出生地春色的身体是我永远的家乡。噢,费尔……”我完全被他打动了,我该怎么办?”
“我爱你,梅拉妮,我要永远和在一起。我们结婚吧。”
“噢,弗尔!”我惊呼出声,“可你是……”
“别再说我是你的儿子!我听腻了这一套!”弗尔生气了,我从来没有见他发过火的,“人类社会禁止近亲通婚是为了防止血族劣变,人口素质下降,可我们两人在跗遗传上毫无关系,我们的结合并不违背生命的真理。”
“但是违反人类社会的伦理道德……”我幽幽的说。
“现在的清规戒律与我何干?至于你,梅拉妮,是你把一个五万年前的幽魂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你应该对我负责。”
“可你才……八岁呀。”
“不对!我是生长了八年,但我的生理状况已相当于一个二十人类。我的身份证明上则是二十五岁,我们当然可以结婚。”
呵,上帝,耶稣,真主,这世界上所有的神呀,饶恕我的罪过。我爱这个人胜过这世间的一切!他是我的睡王子,在海底长眠了五万年,只为了等待与我相逢。是我,用我的心,用我的爱,用我的身体唤醒了他。他曾是我腹中一团蠕运的血肉,现在却是一位无与伦比的美男子,一位惊世骇俗的天才。在他神秘的目光后面,隐藏着一个消逝的时代,一片沉没的大陆,一段灿烂的文明,他就是科学本身!和他结婚,就像是与严特壮蒂斯的传说结合,我无法抗拒他就像我无法抗拒科学的终极诱惑。
我和弗尔·欧辛婚后的第二年,加里院长去世了,几乎是同时,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那是我弗尔爱情的结晶,是伊俄卡斯达之子,为纪念那片沉没的大陆,我们给他起名“亚特”。
在我怀上亚特的时候,生活突然变成了一场噩梦亚恶特在我的腹中踢动小脚,我两次怀孕的记忆便发生了重叠,仿佛我怀着的是弗尔——而他却是与我同床共枕的丈夫!可怕的噩梦似乎在亚特出生的那一天结束了,可是伊俄卡斯特式的“乱伦”罪恶感如同一副沉重的枷锁,缠绕在我的心头。我总是很恐惧,害怕某种巨大的不幸会降临到我们头上——我们会像俄狄浦斯夫妇一样遭到命运无情的惩罚。深重的危机感如达摩克里斯之剑,高悬在我的头顶,让我负罪的灵魂即使在幸福的家庭生活中也得不到片刻喘息的机会,弗尔发现了这一点,他痛苦极了,但又不愿意离开我——难道我就能离开他么?不!不!
八年后,不幸真的降临了——弗尔得了一种怪病。他当然不能去医院检查,那会泄漏他身体的秘密。便我是医生,他自己在医学上的造诣也是惊人的,我们俩的诊断不会错:他患的疾病虽然不会传染可是也无法治愈。那不是现代医学所知的任何一种病症,破坏力极强。在我们到海滨旅馆疗养的一个月里,费尔的病情急转直下,他每日都痛苦的死去活来,要知道,他身上的皮肤像石灰壁一样,轻轻一抓就一块块的往下掉呀!
我和加里院长十六年前犯了一个大错误,我们在史隆史前人的过程中一直没有问过自己这个个问题:这个人为什么会住进“冬眠基地”?在我们的世界里,也有极少数人把自己用特殊方式冷冻起来,在“冬眠”中度过未来五十年的时光。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身患绝症,希望在未来能得到救治的人啊!
我不想再描述弗尔的病状了,疾病加在他身上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我全部感同身受。后来发生的事你们是知道的,但那全然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既使明知道自己将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宁可牺牲性命来缩短弗尔的痛苦。
以后,也许会有别的办法,但是弗尔已承受不住了。而看着他受折磨的惨状,我也快发疯了。弗尔说:“我不能害你。”可是,他早就害苦我了,那段婚姻使我成了人类社会的罪人。究其本源,却又是我和加里院长一手造成了这段悲剧——那么,就让我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吧。
弗尔离开人世之后,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等待应有的惩罚。我犯了伊俄卡斯达之罪,弗尔活着的时候,他的爱还能给我一些支持,现在他死了,我也没办法再活下去了——在内心深处,自始至终我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从来没有。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听了梅拉妮的故事,我和肖苇久久说不出话来。
肖苇摘下眼镜假装擦拭,漫不经心地找去眼角的泪痕,这个“铁娘子”也会掉泪的么?而后她清了清嗓子,说:“梅拉妮,你别灰心,只要谋杀罪名不成立……”
“肖苇,别说了!”我焦急地打断她的话。她难道不明白么,只有公开梅拉妮的秘密才有可能推翻谋杀的罪名,但若公开秘密,不仅梅拉妮无法再在人类社会中存身,连亚特也会被社会抛弃。
“肖律师,”梅拉妮的脸煞白煞白,憔悴得怕人,她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点儿……疯狂,“我早就被定了罪,在这里,”她用手指指心口,“即使这世上没有别人知道我的事,我仍然被定了罪。请你不要把我的故事说出去,那救不了我却会害了亚特。活下去的代价是这么大……不,我的生命值不了这么多。”
“别激动,梅拉妮,你的秘密是安全的。”我心不迭地宽慰她,“你可以完全放心。还有,我会尽快联系好,送亚特去中国。我会关照他的。”
梅拉妮默默点头,脸上浮现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笑容的意义:她终于可以结束这罪恶的生命。
我和肖苇两个人一起散步的时候,她向我道了歉,说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让我揽上了这么一桩麻烦事。不过她仍然没有忘记指出,我自己应对此负主要责任:“你呀你,让你别感情用事,结果呢?你一时头脑发热,居然答应帮养孩子!”
“怎么了?刚才你也不是很受感动么?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也不会有别的选择。”我拍拍肖苇的背,笑了一笑,“好啦,好啦,事情没那么严重。亚特自理能力很强,不是个让人操心的孩子。经济上又有他提供生活费,不会有问题的。只是,把他送到中国去生活的话,我就没法自己照顾他了……我父母那里,不知道可不可以……”
“天哪,”肖苇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爸妈若知道这事和我有关会恨死的。天下居然有你这样不怕给父母添乱的女儿。”
“不,话应该反过来说,世上居然有这样无私的父母。”我语调里混了骄傲与歉意这两种不同的感情。
我实现了自己对梅拉妮的许诺:在她的案子正式开庭前,把亚特送到了中国——住在我北京的父母家中。
临走前,亚特修改了出生证明,把他的出生年份提前了九年,一则为避免他外观与真实年龄的巨大反差引起别人怀疑:二则为以后的迅速生长留下余地。他现在的样了可以冒充发育不良的14岁少年,弗尔·欧辛生前做过测算,亚特五年后的生理状况大约相当于20岁的正常青年,而在那之后,生长速度就将大大放慢,接近于常人了。
刚到北京的第二天早晨,我接到肖苇的电话:梅拉妮于当天凌晨在看守所自杀身亡。
梅拉妮踏碎了自己的金丝眼镜,用碎镜片割破了她自己的血管。使用这种工具自杀是很难的,自杀者必须下很大的决心,忍受痛楚的折磨,才能用那样的碎破玻璃片切开自己的动脉。她是一心求死啊,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最好的解脱。
然而,我不能不想到,在她的自杀背后也许还有着别的原因。在法院开庭之前自杀,这个案子就会不了了之,或者不会像败诉那样对肖的造的极大的危害,这是她对我们的报答。又或者,她还不能完全相信肖苇,怕肖苇作为律师不愿坐视自己败诉,而把她的秘密在法庭上抛现来。她为了保护亚特,便以自杀的代价作交换,使肖苇保守秘密。
无论是一种交换还是一种报答,这都是她作为母亲能为亚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两个月后的一个清晨。
“叮呤呤……”订头的电视电话铃声把我吵醒了。“喂,我是陈平。”我没好气地打开声频接收器,这种一大早不让人睡觉的电话最烦人了。我心中充满了歉意:这孩子最近怎么样了呢?我对他的关心太少了,他母亲自杀已经两个多月了,他只怕还没能振作起来吧?我用手指在视频钮上轻轻一点,亚特的身影便投身在不远处的墙壁上,他的表情你像两月前听到噩耗时那样肃穆悲哀。
“你好么,亚特。这两个月来,我一直没有过问人的情况,实在对不起。”
“没有什么可道歉的,你的工作这么心,不用为我操心。我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没事了,中国的生活很适合我,真的……”
“真的没事么?不可逞强。”我强忍着悲伤,凝视着这双坚定、悲伤而勇敢的眼睛。我面前的这个孩子是梅拉妮和弗尔·欧辛唯一的后代,是一段不容于世的恋情的结晶,是史前文明唯一的活证据。他的身上继承了使弗尔·欧辛致病的基雷达,可能是显性的,也可能是隐性的,若是前者,要不了多少年,他也会像强尔·欧辛辛一样悲惨地死去。
“陈,别哭呀,我都没哭,你怎么倒哭起来了。”
我闻言一摸脸颊,这才发觉眼泪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偷跑出来了。“什么呀,我才没哭呢,是刚刚点的眼药水……眼药水!”
“真是的,”亚特阴郁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恍若乌去中射出的一线阳光,“你就是这么好强,才找不到男朋友。这样吧,如果过几年你不嫁不,就让我来娶你好了。”
“你这个小鬼……”我破涕为笑,忘了是在通电视电话,举起手来要敲他的脑袋。我立刻省悟到自己的错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正想说点儿解嘲的话,而前的孩子却忽然呆呆地望着我说:“可是,陈,我真有可能像我父亲那样的结局么?”
原来他早已想到了弗尔·欧辛的悲剧的重演!
“陈,我还有多少个明天可活呢?”
大惊失色的我颓然跌坐在床上,一时间心如刀饺,不知说什么才好。
※ ※ ※
后记:几乎是刚写完《伊俄卡斯达》的二稿,我便读到了王晋康的《豹》(下篇),意外地发现《伊》的部分情节与《豹》颇有几分相近,而前辈深厚的文学功底,超前的科技意识与老辣的笔法顿时让我自惭形秽。
但是无论如何《伊》是我一次崭新的尝试。如果《豹》表现了基因工程对整个人类社会精神世界的强劲冲击,那么《伊》则力图体现克隆技术带来的伦理观上的混乱对人人类个体精神世界的影响。当然,《豹》是一篇气势磅礴的硬科幻作品,而我却只有写软科幻的本事。构思《伊》时并没有把握它会是一篇成功的小说,但至少我确信它会理一篇特别的作品。读者朋友,你说呢?
笑吧,朋友
作者:唐风
机器人三大定律——第一定律:机器人不得伤害人,也不得见人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
第二定律:机器人应服从人的一切命令,但不得违反第一定律。
第三定律:机器人应保护自身的安全,但不得违反第一、第二定律。
——艾萨克·阿西莫夫《我,机器人》
上篇
我没能亲眼看见正电子脑是个什么样子。
这不太公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调集资金,写了几十页的可行性报告,想方设法瞒住北京城里的其它竞争对手,撒了不知多少谎。现在项目启动了,主角上场了,我却只看到它拆下来的包装。
十台美国产的k型正电子脑,价值连城,正在装配线上与十个机器躯壳合体。洋河董事长亲自上阵,连他本人一共九个装配岗位。我们这些下属都给轰了出来。车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是保险公司派的人。正电子脑的包装是个低温液氮容器,外面配一个八十小时时效的脉冲电池。壳上贴着水晶铭牌,其中有些文字让我咋舌不止。那蓄电池的功率够让一辆电力汽车跑到国境外去,而k型正电子脑呢,有100亿个单电子元件。这已经跟人脑神经元的数量差不多了。
人群已经散去,我还在门口等待。忽然想起董事长当初说的话,那是他跟我在电话上的一场争吵,我给录了下来:
“这不是电子鸡!你怎么会叫它们电子鸡?我只是要求美国机器人公司提供一批尚未输入信息的正电子脑,里头只有机器人三定律和基本的语言、思维功能,我们可以把它们叫做‘婴儿机器人’。然后我们慢慢训练它们,一点一点儿地喂。等它们成熟了,嘿嘿,那将是个奇迹!你怎么不明白?平时挺聪明的姑娘一到这时简直笨得要命!你看着我,哦,洋河董事长,33岁的纯种中国人,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者,抽烟喝酒,缺乏教养,一流的工程技师,又大又圆的一个混蛋。这是你眼中的洋河,对吧?全是细节。其实呢?洋河是个人,是个高级生物个体。生物呢?
是自动复制的机器,是物质组合的高级形式,懂了没有?人是一种高级机器。那么高级机器呢?某种高级机器会不会也可以……不不不这可不是诡辩,我强调‘高级’二字。老天爷,我自己搅糊涂了,这跟什么人口问题一点儿关系没有。好好,我现在不跟你争,等我做出来再说,行不行?我现在去跟门槛争!”砰!
我静悄悄地站在那儿笑了。董事长是这种人:他思维清晰的时候有意思,思维乱套的时候尤其有意思。
车间大门咣的一声打开,洋河一身油污,走了出来,手里端了杯水。
“你还在这儿?回家去。这儿得到半夜才能完事。”
“好吧。”
“明天直接到实验室去。”
“好的。”
“就你一个。”
“行。”
我转身走开,洋河叫住我。
“你也不问问里面究竟怎么样?”
“明天我就会看见的。”
他乐了。
“瞧我,”他说,“总以为漂亮女孩都是沉不住气的家伙。”
“好吧,”我说,“里面是怎么回事?”
他正在喝水,给呛着了。我在他的咳嗽声中走出公司大门。
第二天我迟到了几分钟,洋河已经开始了。在实验室里坐定我才发现,给正电子脑配的只是“家庭保姆”型机器人身躯。唯一不同的是这帮机器人穿着人类的外衣,五颜六色,在房间中央站成一排。它们已经充电,光电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我们。洋河在刷刷地翻他的小笔记本,对我的迟到一声不吭,只抬脚踢了把椅子过来让我坐。然后他合上本子,清清嗓子走到机器人面前。
“我要求你们跟我学一个面部动作,”他对机器人说,“当你们大脑中各分区的电势处于完全均衡状态,或人们对你们的工作表示赞扬和感谢时,你们就做这个动作。”
于是他笑了。三秒钟后,十个机器人同时咧开嘴也笑了。它们的面部控制远不如人类复杂,结果就成了一种非常简化的笑容。但那是洋河式的笑容,关键的特征都有——包括嘴咧开的角度,鼻子如何上翘等等。过了一会儿洋河止住了笑,表情严肃,五秒钟后十个机器人同时绷住脸。我受不了这种滑稽的景象,就捂住肚子扶着桌子腿儿,把眼泪也笑了出来。洋河只是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
“这个动作的名称叫笑。”等我站起来,洋河继续给机器人上课,“下面是另一个面部动作,当你脑中的电势极不均衡,某件事情迫使你临时增大能耗进行复杂的计算和权衡时,或者人类对你的工作表示不满意时,你就做这个动作。”他皱眉,拉长了脸,“这叫焦虑。”
这一回我没有笑,因为我发现有点不对劲。实验结束后我对董事长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这样不行。你只是教给它们两个死板的动作,它们依然毫无个性。这没有意义。”
他乐呵呵地看着我:“真的吗?你注意到没有,中间那两个机器人笑时嘴咧得最大,靠边的就稍微小一些。这是因为它们站成一排看我,视线的角度有细微差别所致。你当时蹲在地上呢……它们的知识储备是个空白,只能后天学习,这就从根本上杜绝了缺乏个性的可能。懂吗?它们不可能完全相同,越到后来差别越大,看着吧,它们很快就会有鲜明的自我意识,我会让它们成为这个样子,我保证!”
他就这么开始干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量知识被灌入机器人的脑袋。教师班子非常杂——有他自己,有公司的技术人员,还有一部大型的集成光路计算机,最后又有一个日本“和气道”高手加入进来。正电子脑发挥出相当厉害的潜力,许多过去谁也不敢尝试的概念被输入,多次造成局部故障,经过它们自己的调整又恢复正常。有一次洋河在我的建议下给了它们一次猛烈的冲击,十个机器人中有九个发生短路,但有一个保持了僵直的站立姿态和焦虑的表情。我们等待了九个小时它才计算完毕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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