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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科幻选-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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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林很震惊,想问问法赫米兄妹的情况,但没有开口,外交渠道肯定不会送来这些详情。他没有片刻犹予,立即跨进车内,忽然又钻出来:
“小娜你也去,把所有的平衡药物全带上,快!”
他们匆匆忙忙把诊所内的药物都撂在三个大纸箱里,两个官员到巷口随便拦一部工具车,让司机看了证件,工具车司机爽快地答应了。
两辆车在汽车的洪流中穿行着,不时尖啸着闯过红灯,指挥岗上的交通警愤怒地瞪着眼,但他们看到了红旗Ⅲ型轿车的号码,没有再吱声。小娜坐在工具车里,想到情况竟会这样突变,几分钟前,她还绝对想不到能去科威特跑一趟!所以抑制不住激动,不时格格笑着。司机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这一辈子看见交通警就腿肚打颤,何曾想过能风风光光地连闯红灯?他也极为兴奋,在汽车急驰的啸叫声中不停地大笑着,同小娜高声交谈。
当然小娜没有想到,科威特是什么样的惨景在等着她。
一架波音757在机场已等了三个小时,看见两辆车风风火火闯进机场,里面的人才舒开眉头。皇甫林跳下车,交待地勤人员把药品装进货舱,自己则拉着小娜急急爬上舷梯。他们刚一踏进去,舷梯车已渐渐分离,两分钟后飞机就滑进跑道,呼啸升空。
机舱内经过改制,大部分座椅都拆除了,装着复杂的医疗器具和化验设备。头等舱里有外交部西亚司付司长韩去玉,有协和医院流行病学权威陈大中,他是第二批援科专家小组组长,还有其它几位。虽然已等得心焦火燎,但他们都很有教养,再加上皇甫林事先并不知情,不能怪他,所以几位彬彬有礼地同皇甫林握手。
皇甫林偶然向中舱一探头,看见那位工具车司机在角落坐着,他很惊异,正要开口询问,那位司机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地比划个不停。他悄悄来到中舱,司机苦苦央求:
“求你大发善心,我难得碰上这么一回奇遇,多刺激!特过瘾!让我也去科威特跑一趟吧。求求你,行吗?我一看就知道你老是个善心人!”
小娜弄清原委,也帮着他央求:“答应他吧,他碰上咱也算有缘份。”
皇甫林忍住笑,这个不安份的家伙倒挺合自己的脾性,不知道这个鬼灵精是怎么溜上来的。他板着脸说:
“好,小娜你立即教他注射,到病区后也能当个人用。反正飞机中途不会再停了,想撵你走也没办法。你叫什么名字?”
司机眉飞色舞,答道:“我叫兰小龙,回民。我听说回民的老祖宗是唐朝从黑衣大食过来的,早想去看看伊斯兰国家是什么样子!”
皇甫林不再说话,悄悄找一个角落,把几把座椅的扶手拉开,拼成一个沙发,躺下来闭目养神。不过脑子里一点也静不下来,法赫米、穆赫等人的面孔老在眼前打转。还有那位艾米娜。严格说,那是一个冷心冷肺的女子。不过,她的刻薄包在稚拙天真中,不怎么让人反感,反倒使他念念不忘。
他听见前边几个人在低声闲谈,偶尔听见平衡医学、皇甫右山等几个熟悉的音节。于是他尖起耳朵偷听起来,在这方面,他从来不想作一个绅士。
皇甫林初进飞机时,陈大中教授就觉得似曾相识,他竭力回忆,总想不起来,等到介绍了姓名,他才恍然大悟,不,他没有见过这位青年,倒是和他的祖父打过交道。那怪人给他的印象十分深刻,所以四十年后还能忆起来。这个青年人与他祖父长得非常相象,看来皇甫家的遗传基因十分强大而稳固。
他轻声问韩司长:“怎么找了这个活宝当专家?”
韩司长从他的话意中听出轻微的责备,他解释道:
“是科威特点名邀请的,听说他在那儿治好了首相儿子的痼疾。你对他有所了解吗?”
“不,我只见过他的祖父皇甫右山,他和我的一位老师庚天均教授有过一次激烈的冲突。”
“他的什么平衡医学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派胡言。你只用知道两点就能作出评价:皇甫右山说,按平衡医学,所有病症只须用一种药物人体潜能激活剂,这岂不是天方夜谭!还说人类必须有意维持一定的死亡比率,才能保证自然选择的有效,才能逐步增强而不是削弱人体的免疫体制。公平地说,他的观点中不乏一些闪光点,但总的说他走得太极端了。他的观点与希特勒的优等种族理论是一母所生的怪胎,甚至可以说玷污了医学工作者的良心!”
韩司长说:“我好象听过一些传说,说他治好了一些病。”
“我知道,否则皇甫家也维持不了50年。找他看病的多是低层百姓,很容易形成对他的盲从和崇拜,这样他就能利用心理因素来治病。你知道,心理治疗的确能治好不少病症,甚至偶尔也能治好一些顽症,并且最容易在文化素养较低的阶层中奏效。”他苦笑道:“可惜,高度发达的医学对科威特的灾疫基本是无能为力,这种现状帮助了这种江湖医生。”
韩司长关心地说:“趁这个时间你多少介绍一下,你们抵科以后如何工作?”
“对已患病的人基本无能为力,只能作一些辅助治疗,避免继发感染并隔离传染源。然后我将用那儿的天花病毒制出天花疫苗,向健康人群注射很可能要在全世界范围内注射。即使灾疫迅速控制,其花费将超过数亿美元。”
“疫苗制成大约需要多少时间?”
“我将使用最新发展的杂交法,用大肠肝菌快速繁殖的特性,大量生产天花病毒,再由此制造疫苗。这种方法我们已发展得炉火纯青,估计4-5天就可制出疫苗。”
韩司长轻叹道:“5天,按目前传播速度,科威特恐怕已经无人幸免了。”他困惑地说:“我是一个没有进过医学殿堂的外行,常被医学殿堂富丽堂皇的外表所惊服。在我印象中,现代医学没有征服不了的病魔,甚至复制人体都办得到,为什么对常见的病毒却如此无能?”
这番话使陈大中很羞愧,他低声说:
“现代医学正在发展对付病毒的办法,比如用干扰素诱生剂就是一种办法。干扰素基因位于人的‘体细胞’第二和第五个染色体上,当诱生素激活它并产生干扰素时,它再激活抗病毒蛋白基因(位于体细胞第21对染色体中),使病毒侵入的靶细胞内产生抗病毒蛋白(AVP),对各种病毒有广谱的抑制作用。可惜,诱生剂的研究还没有到实用程度。”
他们的心情都很沉重,不再说话,当专机抵达科威特机场,无线电中听到机场飞行调度说:
“中航1248号班机可以降落,请注意,由于疫病,机场只剩下少数工作人员,下降时请格外注意安全。”
飞机已对准跑道,开始降落,忽然一声巨响!一个东西狠狠地撞在舷窗上,在钢化玻璃上留下一团血迹,几根羽毛。皇甫林急从舷窗外向后看,见一群野鸭正迅速向后退去,很快消逝。机长在麦克风中说:
“请乘客放心,刚才是一只野鸭撞上飞机侧面,没有造成损坏,现在仍在正常降落。”
飞机在跑道尽头缓缓停下。舱门打开,两辆丰田REV5轿车飞速开过来,把他们接走。皇甫林对韩司长说:
“兵分两路吧,埃米尔王宫那儿你们去,我先去首相家。我在那儿比较熟。”司长和陈教授看看这个颐指气使的青年,没有表示反对。
十四、医界狂人之二
1992年6月 北京
协和医院实习医生陈大中匆匆走进主治医生办公室,庚教授问:“特护室的李雅兰仍然没有好转?”
陈大中忧心忡忡地说:“没有。”
病人李雅兰78岁,是一位退休政界要人的夫人。庚教授向来怕接这种病人,一则各方干扰太多,再者,这些人大多常服用一些贵重药品,体内有抗药性,再用类似药物时疗效就很不明显。李雅兰不太有希望活下去,她的身体就像一块已经发出磷光的朽木,高血压,肾衰竭,严重的胃窦炎。他叹息道:
“尽人力听天命吧。”
他看见年青医生似乎还有话,便问:“还有什么事吗?”
“病人家属为他请了个江湖医生,是什么平衡医学的创始人皇甫右山。这会儿正在为她诊病。”
庚教授皱起眉头。所谓病急乱投医,绝症病人家属的心情可以理解,一般情况下他常对此装聋作哑。但他碰巧知道这个皇甫医生,他的医学论文和严新的气功传道一样荒诞。庚教授甚至专门请人搞到一些所谓的“人体潜能激活剂”进行严格的药理分析。分析结果,这种药剂在试管里没有丝毫杀菌杀病毒作用,也不含任何对人体有益的成分。鬼知道那些淡黄色的药剂和药膏是什么玩艺儿配出来的!
鉴于李雅兰的特殊身份,他不能放任这个江湖疯子在协和医院的病房里胡闹。他说:
“走,我们得去制止一下。”
他们走进特护病房隔壁的观察室,透过窗户,看见病人躺在床上,处于半昏迷状态,病人的女儿和另外两个人正虔诚地看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他瞑目仰靠在沙发上,长发,满脸胡须,方脸庞。一个年青人很可能是他的徒弟,正在为他念本院的一本病历,这份病历当然是神通广大的病人家属弄出来的。年青人念道:
“1976年4月病历:自诉头晕,血压波动在140…150/100… 110mmhg。诊断为高血压,服用复方降压片。”
那个长发狂人欠欠身子,评点一句:
“76年,那是什么年代?在那个非常政治时期,作为政界要人的妻子,血压波动是很正常的,用什么降压片!”
“1980年6月病历,自诉胸闷,胸骨有压迫感,作运动试验有偶发性早博,运动试验可疑阳性,诊断为冠心病,服用扩冠药物。”
皇甫右山又抬起头,略带刻薄的评点一句:
“这点小病是因为生活太优裕,但服用扩冠药物是饮鸩止渴,须知人的机体也是好逸恶劳的,既然有药物起作用,心脏的自身能力就睡觉了。往下念。”
“85年11月,血脂偏高,胆固醇240mg%,三酸甘油脂5。6毫当量/升,β-脂蛋白504mg%,诊断为高血脂,服降血脂药。”
医生说:“哼,不如少吃点,多走几步路更有效。念。”
“87年8月,胃镜检查为慢性胃窦炎。”
他又评论道:“十药九毒。不断服药,干扰了胃脏内环境,咋个不生病?”
“88年10月,患者咽痛,体温39℃,诊断为上感,青霉素滴注6天,后病愈出院。”
那人刻薄地说:“小病大养之典型例证!由病毒引起的感冒,使用抗生素全无功效。而且发热是人体的保护性反应,不是万不得已,不可肆意中断这个过程。治疗的副作用早已超过疾病本身的危害。”
年青人低声说:“以下就是协和医院的治疗了。89年4月,下肢轻度浮肿,检查结果,血肌肝3。6毫克,尿素氮61mg,血色素11。5克,抗O
200单位之内,类风湿因子(一),蛋白甲泳结果:白蛋白62。3%,阿尔法1-球蛋白2。5%,阿尔法2-球蛋白10。9%,贝塔-球蛋白9。6%,伽玛-球蛋白14。5%,血沉30毫米/小时,胆固醇276,三磷甘油脂96,总蛋白定量76,白蛋白45,球蛋白31%,IgM119mg;IgC831mg;IgA244mg;C384mg;口服复方降压片、速尿、心痛定、心得安、肌苷、降脂宁、叶酸及维生素类药,另服中药汤剂:西洋参4克,何首乌12克……”
“算了,不必念了!”那人从沙发上仰起身,目光鄙夷,“病人已经全部被药物包围,靠大量药物勉强把生命维持在极限值的边缘,完全不给机体自我修复的机会,这种治疗只能促死!”
病人一直在昏迷着,病人女儿胆怯地问:“还有救吗?”
“全部停药,用我的激活剂试试。我不敢说100%的把握。”
庚教授实在忍不住,推开内门走过去。病人家属没想到让主治医生与皇甫右山碰头,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庚教授微笑着问:
“皇甫医生,听你的说法,我们的治疗方案有一些不妥之处?”
那个长发怪人仍端坐在沙发上,傲然说:
“按照西医理论,你们的治疗方法很对,可惜现代医学的基本理论错了。”
庚教授想不到他竟如此狂妄,不禁也动了气,他话中带剌地说:“是吗?请皇甫先生指教。”
“现代医学,尤其西医,是绕过人体直接和病原体作战。他们几乎把这些作战方法发展得尽善尽美。结果,无所事事的人体免疫能力日渐衰弱,经受超强度训练的病原体却日渐强大,你们难道看不出这是多么危险的游戏?这就如解放后治黄河,四十年太平无事的代价是悬河越来越高,不象历史上的堤防溃决和改道常常有疏浚作用。一旦有一个鼠洞蚁穴,现代社会的生死平衡就会在一夜之间崩溃!而这个蚁穴是处处皆有的:外太空致病微生物,地球上新变异的病毒,科学狂人或国家狂人的生物武器,国际恐怖分子的盗窃……”
“那么,依皇甫先生之见呢?”
那怪人没有理会,仍继续侃侃而谈:
“现代人的体质已经逐日下降,这已有统计数字为证:本世纪初,人的白血球正常数值为8000-10000,后来逐步下降,50年代是6000,70年代是4000,90年代已到4000之下了。耐药菌株如洪水一样发展,连大肠杆菌和痢疾杆菌这种普通病菌也有了耐药菌株,连抗生素也奈何不得。治疗败血症的青霉素用量已由几万单位加大到几千万单位,但死亡率仍回升到抗生素问世前的水平。”他刻薄地说:“我不知道全世界医学专家是不是都瞎了?从这些触目惊心的事实难道看不到水面下的冰山?”
庚教授不想反驳,这位狂人说的的确是世纪性的难题,问题是解决一个难题比提出一千个难题更困难,他和颜悦色地说:
“皇甫先生说的很对。不过我们先不要扯远了,仍回到这个病人身上吧。的确,她的肾衰竭已很难治愈了。皇甫先生有什么办法吗?”
“可以用我的人体激活剂试试。”
“这种药有国家批准文号吗?有药理检验报告吗?”
那人不屑一顾:“统统没有。一个牛顿力学的科学院不可能确认量子力学的正确。”
庚教授的忍耐已到了极点,他冷冷地说:“好吧,这些我们都且不提,只问你有把握治好吗?”
那个狂人倒十分坦率:“没有。我的药只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她的潜能,能否战胜病魔,归根结底要看她自身。”
“如果她的潜能不足以取胜呢?”
皇甫右山勃然道:“那就只好让她死去。平衡医学认为,人类必须保持一定的疾病死亡率,才能使自然选择有效地坚持下去。不胜利,毋宁死。你们用高昂代价维持的生存有什么意义?你们能对每一个贫穷百姓花这么多钱吗?对每一个穷人都有这样的耐心吗?用有限的自然资源维持少数特权者的苟活,实际上是对千千万万普通人的谋杀。”
庚教授已经不屑于同他争辨,他冷笑着转向病人家属:“你们是否愿意让这个……”他勉强抑制住,没说出“疯子”两字,“先生为你们治疗?如果愿意,请你们最好办出院手续。”
那位年轻家属已经被皇甫右山最后一席话惹恼,忙说:“不不,这位先生只是来咨询的。”她转过头冷漠地说:“实在对不起,请皇甫先生回去吧,我打电话叫一辆车送先生。”
那位狂人丝毫不感到难堪,嗬嗬地冷笑着,抬脚就走了。
十五、安拉的恩赐
科威特几乎成了一座死城。除了带防毒面具的士兵在街上巡逻,偶尔有一些穿蓝衣的医护坐着救护车经过,几乎看不到人迹。皇甫林以最快速度开到首相官邸。官邸内是同样的景象,除了士兵和蓝衣人员忙碌,见不到一个首相家人甚至佣人。忽然法赫米从房内走出来,他已瘦多了,显得十分疲惫。皇甫林大喜若狂,扑过去抱住他:
“法赫米!”
法赫米十分惊喜,但他忙把朋友推开:“你为什么不带口罩,会传染的!”
皇甫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急急地问:“你没传染上天花吗?”
法赫米迷惑地说:“没有,这真是奇怪,连穆赫医生也病倒了。恐怕我是唯一的幸运者。”
皇甫林喜不自胜:“这我就放心了,这我就更放心了。”他向法赫米解释:“你未得病,就证明我的药激活了免疫系统,对这种已变异的天花病毒仍然有效。快点治疗病人吧。”
首相已经昏迷不醒,全身尽是脓疮,有的已融合成片,不停地说着胡话,有时还发生惊厥。皇甫林怜悯地看着他,轻声问:
“有几天了?”
“从出红疹开始到现在,有三天了,这几天一直说胡话:什么‘新月行动’,‘阴谋’等等。”
皇甫林不再问,匆匆为他进行脊椎部注射,臀肌注射,他说:“恐怕治疗已为时过晚,以后只有看他的体质了。这之后还会有高烧,那是正常反应,一般不要管它。”
几个男病人治好后,他问:“你母亲和妹妹呢?”
法赫米领他到另一间房子,首相夫人和艾米娜在那儿并排睡着。艾米娜的病状稍轻,她睁开眼睛,木然看看皇甫林,不知道是否已认出他。她那曾经十分美貌的脸上如今布满丑陋的红疱疹。皇甫林让她翻过身,要检查背部和进行注射,法赫米稍微迟疑了一下:
“皇甫,按穆斯林风俗,女人的身体不能向丈夫以外的男人展露。”
皇甫林厉声道:“医生眼里只有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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