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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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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我给二位介绍一下”骆帮主一手拉过陈叫山,一手拉过成老板,“成老板,陈叫山,都是江湖兄弟,不打不相识啊……”

“成老板,多有得罪,万望海涵!”

“陈兄,惭愧惭愧,成某实在惭愧得很……”

陈叫山、成老板、骆帮主一番寒暄,起先龙峡山庄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瞬间便化散了去,所有人都明白了,今儿这一出,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哎哟,原来是骆帮主,陈大哥,我就说嘛……”小七娘扭腰走了过来,冲着身后一招手绢,“还不快去准备酒菜……”

“陈大哥,骆帮主,今儿我这……”小七娘的话未说全,成老板一个耳光便扇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小七娘脸上,鼻子顿时被打出了血,两条红红的细蚯蚓,蜿蜒着从鼻孔爬了出来,爬到嘴角,顺着下巴朝下爬……

小七娘不急不恼,只觉着鼻子湿湿的,嘴角咸咸的,莞尔一笑,用手绢在鼻子上一抹,“让陈大哥和骆帮主见笑了,我家男人就是这脾气,你们多多担待哈……”

成老板打了这一巴掌,气就消了一半,见小七娘的鼻血流个不停,手绢根本就捂不住,便说,“到后院井上洗洗去,用凉水多冰一冰……”

那帮食客混子,以及大金牙一伙人,见今儿这一出戏唱得:事儿没干成,却还得罪了人,于成老板跟前不讨好,于陈叫山这一头,谁又晓得会是什么后果?更跌份的是,他们一直买小七娘的面子,跟着小七娘混,今儿当着众人面,成老板却结结实实一耳光,打了小七娘的脸,更是打了他们的脸……

大金牙不希望自己跌份,更不希望得罪人,便厚着脸皮,挤出花一般的笑来,朝这边走来,边走边说,“原来都是好兄弟,真是大水淹了……”

“滚”

成老板一声大吼,头发一甩,发丝后面的眼睛,投射着冷冷的光,令人不寒而栗……

食客混子和大金牙的人,自知没趣,悻悻出了门,大金牙走前还不忘回头,陪个笑脸,“几位好汉,后会有期,后会有期哈……”

偌大的龙峡山庄大堂,此际只剩下了七个人,愈发显得空荡了。

成老板陪着陈叫山他们坐着喝茶,不多时,那位戴黑布帽的伙计,端着一盘红烧猪蹄进了大堂,走到桌前,刚要放,成老板一拍桌子,吓得伙计差点失手将菜扣翻了,“撤了换炖熊掌来!不长眼睛,端这些粗菜来招呼人啊?”

陈叫山本就肚子饿得咕咕叫,方才鼻子嗅到红烧猪蹄的味儿,本能地咽了下唾沫,成老板这一吼,傻眼了:我的个天,热情归热情,好客归好客,这一个炖熊掌,谁晓得又弄多久?

七庆倒是不客气,他晓得兄弟们都已经一天没吃饭了,骆帮主年纪大了,又受了风寒,着凉了,肚子自然不很饿,可他们五人,现在恨不得把茶杯当点心,两口吞到了肚里……自己队长是顾大局,识大体的人,怎好开口说饿?成,那我就来当这个厚脸皮的人“成老板,你看……我们今儿早上出门,这一天都没吃饭了,是不是……先随便弄点儿菜,垫吧垫吧?”

成老板哈哈大笑,“唉呀,招呼不周,让兄弟们挨饿了,罪过罪过……”便对后堂喊,“红烧猪蹄先上来”

黑布帽伙计战战兢兢端着红烧猪蹄,朝这边走来,心说:一会儿不上,一会儿又上,这是闹哪样?这六个人,怎地这么大面子,从没见过成老板待人这般热情的……

慢说是跑堂伙计不晓得成老板这般热情,所为何故,陈叫山他们,亦自不知

两年前,成老板到金安一带去收购干麂腿。过凌江时,被假扮成艄公的江匪骗上了船,至江心,江匪掀开斗笠,亮出匕首,要成老板将身上所有钱都交出来!成老板虽然武功不俗,尤以腿法而显赫于江湖,但却是旱鸭子,此际身处船上,又是凌江之心,怎是江匪的对手?成老板怒喝一声,伸腿便朝江匪踢去,江匪借势一闪,竹篙在江中一点,船身便朝一侧倾斜,复又一点,船身朝另一侧倾斜……成老板站立不稳,只感地动山晃,“噗通”一声,栽进了凌江里……

江匪遂即也跃入江中,在水下将成老板身上的钱,掏光掏净,又朝成老板肚子上捅了一刀,立时鲜血将江水染红一片……

此时骆帮主正率着卢家大船帮,自汉口逆流回乐州,在金安江面处,见江水中顺水飘来一人,便让水手兜网捕捞,将成老板救上船……

“骆帮主,救命之恩,一世难忘!”成老板甩甩头发,笑着说,“可奈骆帮主几年也来不了一回佛亭,今个来了,却还闹了这么一出,唉……”

成老板说,他与小七娘原本青梅竹马,后因家道变故,诸多原因,他另娶妻成家,小七娘却置身江湖,一直单身。年初时候,小七娘领着一伙人,在山中伏击一伙从中原过来的伤兵,反遭重创,身中两枪,幸被龙峡山庄的伙计进山遇见……

小七娘在龙峡山庄休养半月,与成老板旧情复发,一天夜里,两人在房中刚搂抱亲吻,却被成老板的原配推门撞见,一通大闹,后,原配气不过,竟服药自尽了!

这时,小七娘从后院走了过来,抱了一坛酒,挨个为陈叫山一行六人倒上,自己抓过大碗,“七娘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天高地厚,得罪冒犯了陈大哥和骆帮主,我自罚一碗,还望兄弟们见谅……以后来佛亭,龙峡山庄便是自个儿的家,在佛亭有大小事情,七娘我一应摆平……”

小七娘将一大碗酒一口气喝干了,将碗一倒扣,点滴不洒,满仓眼睛睁圆了嚯,真乃女中豪杰啊!

第249章 牢骚

饭饱酒亦足,这一夜,陈叫山一行六人,睡得安逸、踏实……

深夜灯火下,小七娘却一针一线地,为陈叫山他们缝制着马鞍垫子。

小七娘将针在头发上划了一下,禁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初见他们一伙人,原以为是歹人奸商,或是流寇棒客,想着要砍他们的柴。怎能料,他们竟是自己男人的恩人哩……

唉,一个女人,在江湖上立足,没有硬柴,个中难处,又有几人能解?

成老板亦未睡,特地嘱咐伙房,煮了些豆渣,自己亲自端着豆渣,来到马厩,将六匹马挨个喂了,以保它们更有腿力!

回到屋里,成老板看着七娘坐在灯下的投影,随风摆晃着,摇动着诸般往事……

“七娘……”成老板从身后抱住七娘,“今儿我打你不对,让你受疼了……”

七娘转过身来,将头埋进男人的怀里,“没啥不对,我男人永远都是对的!是我一时鬼迷心窍,犯了糊涂嘛……”

“七娘,我晓得你想弄些枪……”成老板抚着七娘的头发,喃喃着,“乱世江湖,有枪便是爷……以后就算要砍柴,咱也要擦亮眼睛,宁受一世困,咱也不能随意祸害好人啊!”

七娘眼泪便下来了,不停地点着头,吸着鼻子,怕男人看见了泪,又将马鞍垫子抓了起来……

第二日清晨,成老板亲自将羊肉泡馍,送到客房,看着陈叫山他们吃完,又将备好的牛肉干、松子等等干粮奉上……

待陈叫山他们准备翻身上马,拱手告别时,小七娘带着六副马鞍垫子过来了,眼睛中布满了血丝,“陈大哥,骆帮主,这山高路远的,你们骑马辛苦,我做了几副马鞍垫子,你们垫着也舒服些……这针脚别扭,别笑话啊!”

陈叫山鼻子一热,忽地便想起了《水浒传》中,武松与孙二娘、张青的故事来了,武松与孙二娘一番缠斗,差点被做了人肉包子……而后来,孙二娘和张青,待武松胜似亲兄弟,生死相牵,犹一家人!

“谢谢七娘……”陈叫山接过马鞍垫子,铺好,用手拍了拍,“嗯,七娘想得周到,确实软乎多了……”

陈叫山一行六人,离了佛亭城,继续向东进发。

佛亭城以东,便是秦岭腹地,山大林深,莽莽苍苍,六个人,六匹马,在蜿蜒山道上,疾驰而进……

三千里秦岭,巍峨雄苍,自东而西,横贯中华大地。

此际里,陈叫山一行六人,在秦岭中骑马前行,常海明、面瓜、大头、二虎四人,亦在秦岭中骑马前行只不过,一行人在秦岭东段,一行人在秦岭中段的太极湾……

过了九岭十八坡,便到泥瓦岭。行至这一片熟悉的山水之间,面瓜不禁感慨道,“真是人老山长青,几度水长流啊……”大头便打趣说,“瓜,难怪你说书说得好,这见啥都有词儿啊!我们咋看不出个啥,山还是山,水还是水么……”

昨夜里,面瓜他们一行四人,住在了高家堡,高雄彪杀鸡宰羊,热情招待,令他们四人颇感意外印象里,小山王从来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爱咋咋,随你来随你去的感觉,怎地这回这般热情?

面瓜一琢磨:这都是源于高雄彪和陈叫山的交情不浅,二人惺惺相惜,投缘交心所致!

说起了小山王,扯起了高家堡的话题,二虎便说,“咱队长也怪,怎就想到把张铁拳和刘神腿,留在了高家堡?不过,这俩愣货,到了小山王跟前,还真就是耗子进了猫窝窝……”

常海明也接话说,“昨个晚上喝酒,你说那姓张的和姓刘的,端起碗来,就那么一口一口地舔,舔个啥嘛,老太婆舔浆糊啊?”

大头便说,“你看不出来么:他们两个,在小山王跟前,压根就不敢喝酒!瞧那别扭劲儿,你说他们不敢喝酒,坐桌子干吗哩嘛?”

“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面瓜仰望着青山松林,长吁一口气,“哥几个,都别忘了咱这回是来干啥的!海明哥,尤其是你,说啥话都别说满,说半句要留半句,或者,索性不说!”

原来,昨个夜里,在高家堡时,高雄彪探问他们兄弟四人,前去太极湾所为何事时,面瓜抢先说,我们是去看看北山的红椿木……高雄彪心里明得镜儿似的,晓得他们是受陈叫山之命,前往太极湾打探棒客情况的,便故意说,“高家堡五十多方红椿木,都弄过去了,还缺?”常海明便接了话,“其实,我们是去看看姚团长他们……”面瓜便用脚踩了踩常海明的脚,常海明一怔,这才闭了口……

“其实,我看小山王那口气,知道咱这一趟为啥哩,不提说罢了,棒客闹了田家庄,小山王岂能不知?”面瓜回头看着常海明,“海明哥,在高家堡说了也就说了,到了这儿,咱可要注意哩,记住咱是来看红椿木的!”

常海明连连点头,“晓得了,晓得了,一路上说多少遍,我这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四人骑马到了吊桥前,不待他们喊话,守桥的兄弟们便大喊,“海明老哥,今儿怎么想着回娘家?咋怀里没抱娃娃呀?”

从城门进入,才行不远,四人便看见一伙人手里拿着大锤、錾子,在砸解大石,天很冷,个别人却将袖子挽得高高,面瓜细一瞅,个别人的胳膊上,竟有一道道的伤印,青一道,红一道……

面瓜眉头紧皱着……忽一想,又觉着不对姚秉儒和陈叫山乃结拜的生死兄弟,我们这一行来到太极湾,理应是高高兴兴的,皱着个眉头,算个怎么回事儿呢?

想到了这一层,面瓜便又一笑,用手拍拍后腰,翻身下了马,招呼着常海明和大头、二虎,“骑着一路,屁股都成三瓣花了,下来下来,咱走走路……”

这个说辞,合情合理,天衣无缝,下马走路,既能舒活一下腰和屁股,又能慢慢地观察,看看太极湾里的一切蛛丝马迹……

主城里几处曾经被烧毁的房子,如今索性连根基也掏挖了,平整了,种上了小菜。一畦一畦小菜,整齐溜溜,葱葱绿绿,周围以荆棘围成了篱笆,冬日天冷,荆棘刺皆黑枯衰朽,与菜畦的葱绿欣欣,形成了反差,使人侧目而去,颇感舒目惬意。

再看北城墙上,每隔一丈左右,垛口上便摆着一盆花草,品类不一,高矮不同,加之季节所限,多有绿叶,未见花朵,但整齐划一地形成了规模摆放,使人站在城墙下,仰视而去,也觉着好看极了!

北城门的兵勇,见四人走了过来,弯腰点头,打着招呼,常海明笑着回应,正牵马朝北城里走,兵勇却说,“海明老哥,来来……”四人皆一愣莫非还要搜身检查?

果然是搜身检查,四个兵勇,一对一地对面瓜他们四人,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而后说,“老大交代过,任何人进北城,都要检查,实在对不住啊!这枪……”

怎么,连枪也不让带进去了?

面瓜见大头心里不悦,板着个脸,便陪着笑,“唉呀,都是自家地方,背枪干啥,累赘得慌……”说着,先将长枪交给了一位兵勇,“有劳兄弟了……”

进了北城,大头骂骂咧咧,二虎噘着个嘴。

大头说,“这才几天,都认不得兄弟了?人咋都这样呢?队长要是亲自来,以他那脾气,几个耳刮子就上去了,检查,检你娘的个腿……”二虎也抱怨着,“他姚秉儒也不想想,谁帮他打下的太极湾,噢,这太极湾刚消停没几天,谱就摆起来了?再长些日子来,怕连咱姓啥叫啥都不记得了……”

“我说大头、二虎,话不能这么说嘛……”常海明倒是想得通得很,“太极湾以前啥样,现在啥样,姚团长这么做,也是为了太极湾安安宁宁,别再闹腾嘛!”

“人家现在都成姚老大了,你还姚团长姚团长地叫……”二虎歪着个头,一脸不屑地看着碉堡四周的荒地,如今也被平整了出来,边走边转头说,“海明老哥,你再一口一个姚团长地叫,人家心里不痛快哩……”

面瓜见大头和二虎情绪这般大,如何能成?便停住脚步,一脸严肃地说,“交个枪咋啦?交个枪就割了肉了?咱都是大老爷们儿,肚子里咋就装不了一点货呢?姚秉儒跟咱熟,守城的兄弟跟咱熟么?有交情么?再说了,他姚秉儒就是当了皇帝老子,也还是咱队长的兄弟,他敢把咱咋地?”

曾经的信鸽房,如今已经被改为了学堂,四人经过时,听见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几位年轻女子,用轮椅推着瘫婆在外面晒太阳,面瓜便几步走上前去,喊了一声,“娘,你近来可好啊?”

第250章 缺钱

瘫婆听见有人喊娘,急忙朝这边转头,要人将轮椅推过来……

“是叫山……是叫山吗?”瘫婆自己用手开始拨动着轮子,一脸的皱纹随着笑容,愈加挤皱在一起,细细密密,充满欣喜!

“娘,是我……我们是叫山的兄弟,我是面瓜!”

“噢……叫山呢?叫山没来?”瘫婆扬起的手臂,停顿了一下……

“我们队长有事去省城了……”面瓜走到瘫婆跟前,仿佛怕瘫婆听不见似的,用很大的声音说,“我们队长很想你哩,说过段时间就来看你!”

瘫婆听见面瓜说话这般大声,有些不悦,心说:我眼睛看不见,可这耳朵你们还灵呢!晓得陈叫山没来,瘫婆显然有些失望,深深地吸了口气,“多不容易哩,老天爷也下雨了,我只说叫山这下该消停些了……这还又到省城去忙……”

“娘,我们都想你哩,所以过来看看你,看看秉儒大哥!”面瓜四下看了看,“秉儒大哥今儿忙啥呢?”

“今儿一早,说是到后山去了,也不晓得弄啥!”

到后山去了?面瓜与常海明、大头、二虎对望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

这时,罗明宽赶了过来,远远便招呼着,“海明老哥,面瓜兄弟,大头二虎,你们怎么今个来了?可是巧了,头几天夜里,大哥说做梦还梦见陈大哥呢……陈大哥没来么?”

“队长去省城办事了……”面瓜说,“前阵子不是弄红椿木嘛,我们就过来看看……明宽大哥,太极湾这边的红椿木都还好着了吧?”

面瓜一行四人,跟罗明宽朝公馆走去,罗明宽边走边将胸脯拍得“啪啪”响,“陈大哥给交代了的事儿,咱能不办好么?”

罗明宽说,他从乐州城回来,便立刻派人将摩天岭、泥瓦岭、耳虚关等各到处的红椿木,挨个查看了一遍。摩天岭背后的观音台,有一片林子的红椿木很多,圆口也大,便在那跟前搭了个房子,派几位兄弟把枪值守着!起初,有人还不理解,认为他们劳师动众,煞有介事,罗明宽便对人家说,那都是陈叫山要留的。人们一听说陈叫山,便立刻来精神了,连连说,“哎呀,陈队长的事情,那重要哩!我们一定好好看着,放心,绝对不让人随便动一根树枝枝……”

有了乡亲们也参与看护红椿木,那些暗中想偷砍偷伐的人,就更是老虎吃天,无处下爪了!

来到公馆坐定,罗明宽让人为面瓜他们端来了热茶,便问,“前阵子听赶场的人说,你们现在不收红椿木了嘛,咋,现在还是缺?”

大头便接了话,“缺倒是不缺了,但现在不缺,难保将来不缺,所以我们过来看看,心里有个数,来年跑船,心里也就有底了么……”

面瓜听大头说的这话,很漂亮,没有什么漏洞,但怕大头言多必失,便抢过了话头,“明宽大哥,照你这么说,北山这一片的红椿木,那就没麻达了?”

“能有啥麻达么?”罗明宽笑着说,“兄弟,你也不看看,现在北山一带,谁敢再惹咱太极湾?”

面瓜原本端着茶杯喝茶,听到这里,一顿,一片茶叶含在嘴里,轻轻嚼着,便转头看了看罗明宽。面瓜晓得:现在姚秉儒成了太极湾的老大,罗明宽便成了太极湾民团的团长,正是志得意满之时!

“兄弟,你们大老远来了,这回多住些日子,咱好好喝上几醉……”罗明宽说,“等稍微闲一些,我跟大哥也去趟乐州城,大哥跟陈大哥,这也有好阵子没见了……”

面瓜脑海中忽然想起,刚才进主城时,那些拿着大锤、錾子解砸石头的人,他们胳膊上显露的道道伤痕……原本想问罗明宽,话到嘴边了,却又咽了回去,觉得正面去问,人家很好回答,随便编一个理由,也就回答了。略一思忖,面瓜便说,“混天王没了,邱疯子也没了,现在北山一带,应该消停得很吧?”

罗明宽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茶杯,悠悠地吹着茶水,“能不消停么?谁要是敢胡骚轻,那就朝咱枪口上撞哩嘛!”

面瓜见罗明宽一副志得意满,春风得意的样子,倒并未有什么疑虑和警惕之色,便又问,“对了,姚大哥今个去后山干啥了?”

“大哥想着要建布坊、酒坊、纸坊、窑厂,一大堆的事儿……以前后山湾几家人,弄过酿酒小作坊,酿出来的苞谷酒也还行,大哥过去看看,想请那些老把式们,给支支招啥的!”

“噢!”面瓜点点头,显出极为惊讶的神色来,“一下子弄这么多事儿,姚大哥忙得过来么?布坊、酒坊这些事儿,都得不少钱,才能弄得起来吧?”

常海明和大头、二虎,见面瓜说话步步深入,问得极为隐蔽,但他们三人同时又觉得:面瓜这人说话,实在太能绕了,绕山又饶水,听着把人急得慌,还不如直接来一句,“最近山里有一股子棒客,是不是你们太极湾的人?”但面瓜嘴皮子厉害,不怕绕,那就任他绕去……

于是,常海明站起身来,便说,“你们慢慢先聊着,我跟大头、二虎到处转转……”

客厅只剩下面瓜和罗明宽两个人,罗明宽喝了口茶,将茶杯放下,两手抱在了胸前,“要我说,弄点啥事儿,倒也好,可不一定非要弄那么多!你说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咱弄这坊那厂的,万一出个啥事儿,可不就鸡飞蛋打了么?再说,一下子弄那么多,钱也是个紧头货啊!唉……有些话,我是没法跟大哥说的,我要说多了,大哥就瞪我,要是陈大哥跟他说说,兴许能成……”

“那姚大哥现在钱咋弄?”面瓜低着头,轻轻地扣着手指甲,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钱是硬头货,总不能把山上的石头拣几块吧?”

罗明宽说,混天王以前主要靠鸦片赚钱,如今姚秉儒坚决不让再碰鸦片,南城外的荒地,摩天岭以西的地,北城后面的坡坡地,原先都是种鸦片的,现在全部被圈了,种菜的种菜,长草的长草,待到来年开春,姚秉儒说是要种上桑树、天麻、杜仲、元胡等等。

“嘿,兄弟,你不知道,有些人胆子忒大呢!”罗明宽拧过身子,看着面瓜说,“南城有几个愣头货,家里头藏了些大烟果果,自己偷偷地在家熬鸦片。鸦片那东西,味儿可是香哩,一家一弄,跟前好多家都能闻得到,跟前邻居就给大哥报告了……好嘛,让你的胆子大,大哥三番五次强调,不让碰鸦片,不让碰鸦片,的还不听!大哥就找人用鞭子抽,抽得的些一身伤,完了还到山里搬石头,砸石头……你说这些人是不是活该?”

面瓜连连点着头,总算明白了:原来,起先看到的那一伙胳膊上有伤的人,居然是因为偷偷弄鸦片所致啊!

跟罗明宽聊了这一气,在面瓜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了:太极湾现在在姚秉儒的带领下,正热火朝天地准备着大干一场呢!

“面瓜兄弟,有个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都是自家兄弟,有啥当问不当问的……”面瓜“哧”地一笑,“啥事儿,说嘛!”

“你说……”罗明宽迟疑了一下,“你说找陈大哥帮帮忙,让陈大哥给弄些钱,这事儿能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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