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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大传-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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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墨林跟在沈月英身后,诚惶诚恐地上了二楼,来到一间卧室。只见屋里布置得美轮美奂,靠墙一张贵妃软榻,更是精致得不得了。

万墨林一时踌躇,不知该怎么称呼沈月英。按说他和杜月笙是姑表兄弟,属于同辈,可他已经和杜月笙堂兄的女儿订了亲。这样,杜月笙又成了他的叔岳父,比他高出了一辈。

“婶娘。”万墨林想了半天,还是给自己降了一辈。以后对杜月笙,也只好称呼“爷叔”。好在以前见面不多,也没正经叫过他表哥,如今喊“爷叔”也还顺口。

见沈月英躺在贵妃软榻上,端起了烟枪,万墨林站在屋子中央,顿时手足无措。他在十六铺学的是铜匠,很少走出那家铺子的大门。虽然也见过人家吸食鸦片,但让他烧烟泡,确实有点拙手笨脚。

正好华巧生有事进来回复,沈月英就叫住了他。

“墨林,你过来好生看着。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巧生。”

万墨林虽然身体高大,但心灵手巧,很快就烧得一手好烟泡,很讨沈月英喜欢。沈月英让万墨林做了贴身佣人,杜月笙心里很不高兴。好在万墨林有眼神,往往服侍完婶娘,又下楼去料理其他事务。接待客人,迎来送往,渐渐地担起了大半个家的杂务。

杜月笙考虑到沈月英懒得管家,就提升万墨林做了杜公馆的总管。万墨林果然不负杜月笙厚望,不仅把杜公馆一切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就连三鑫公司分派俸禄的事,也都按照杜月笙的意思料理得头头是道。

但杜月笙还是觉得有些欠缺,那就是欠缺一位贤内助。他不指望沈月英像桂生姐那么能干,但起码,管管钱柜的事体应该做得来。

为了便于保管财物,杜月笙买了一只保险箱,还有几个大铁柜。一大串钥匙挂在裤腰带上沉甸甸的,很不方便。他想把这串钥匙交给沈月英保管。

“你晓得我们家有多少洋钿吗?”有一天,杜月笙突然问沈月英。

沈月英摇摇头。她只晓得自己的男人很有钱,至于有多少,她想不出。嫁给杜月笙的时候,沈老太太一直担心女婿家底薄,将来会跟着饿肚子。后来见杜月笙生意越做越大,也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了。她教给沈月英的,就是看好杜月笙,别让其他女人抢了去。

杜月笙把沈月英带到保险柜和铁柜前面,打开保险柜,里面有金银元宝、金条、金叶子、珍珠宝石、一叠叠的钞票和银行存折……

“你怎么有这么多钱?”沈月英看呆了。

“这里有公司的钱,也有我们自家的钱。公司的钱是大家信得过我,交给我开销用的。”杜月笙解释说,“光棍财香,四海有份。有的朋友要长期接济,有的朋友要不时送礼。墨林那里有张单子,你看看就晓得了,有许多人按月指着这只保险柜里的铜钿吃饭呢!”

沈月英怔怔地看着杜月笙,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些。

“账目有账房管,分派俸禄有墨林管,这些铜钿我们要自家管。”杜月笙说着,把一大串钥匙交给沈月英。

沈月英接过钥匙,心里一阵高兴。她记得姆妈说过:如果他肯把钱柜的钥匙交给你掌管,就证明他没有外心。男人去堂子里找女人没啥,要紧的是别娶到家来争名分。

沈月英高高兴兴收起钥匙,当时还在想把杜家的洋钿管好。可是过了没多久,她就被这一大串钥匙拖累得心烦意乱了。

本来,在这间宽敞舒适的卧室里,除了杜月笙,没有其他人可以随意进来打扰她。就连侍奉她吸烟的小囝、贴身老妈子和小丫头,没有她的允许也不能随意进来。可自从接了这一串钥匙,自从那个保险柜和铁柜子抬进这间屋子,她就再也不得安宁。一会儿华巧生进来了,要铜钿去买什么物品;一会儿杜月笙的亲随马阿五来了,奉命来给杜月笙取铜钿;一会儿万墨林又跑来,扯着大嗓门哇啦哇啦地喊:“婶娘,要开保险箱,拿铜钿。”

起床,下地,开保险箱,开铁柜,取铜钿,锁保险箱……钥匙又重,保险箱又难开。等再回到床上,端起烟枪,还没吸两口,外面又喊上了……

一天下来,光那张床就不知爬上爬下多少次,她简直快被逼疯了。

“给,钥匙还你。”沈月英下了决心,不再当这个管家婆。

“哦,为啥?”

“一日十来趟,上上下下,我应付不来。”

“我没指望你像桂生姐那么能干,可也没想到,你连管管钥匙的营生都干不来!”杜月笙显然动气了。

“又是桂生姐!就连做梦都想着你的桂生姐!”沈月英也来了气,又把杜月笙醉酒后说的“知我者桂生姐也”的旧事重提,“既然你桂生姐那么好,你何不娶了她做老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如今杜月笙身价大增,桂生姐也是白相人地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两家又是干亲,这种话岂能乱讲?何况在杜月笙心里,对桂生姐的敬重与热爱远远超过了儿女情长。

杜月笙被激怒,几乎想都没想便抡起胳膊,“啪”的一声脆响,给了沈月英一个大耳光。

这是杜月笙第一次打老婆,沈月英被这一个耳光打愣了,仿佛天塌地陷,“哇——”地一声号啕大哭。

杜月笙是极要面子的人,即使是在自己家里,他也不愿让下人看到自己塌台。

“你敢再号一声,我立马休了你!”杜月笙定定地看着沈月英,狠狠地说。

也许是沈月英真的怕被休掉,也许是见杜月笙动了肝火,沈月英的哭声戛然而止。

“我要去讨两房小,给我做起管家婆!”

杜月笙这个话又给了沈月英莫大刺激,但她不敢再嚷,只好嘟哝着:

“当初是哪个追着赶着上门,瞒着骗着把我娶过来,这会儿发达了,要讨小……”

杜月笙不再理她,转身下楼。

“你回来!你要把话说清楚!”沈月英最怕的就是别的女人进门,与她争名分。

“好,既然这样,我再告诉你,你听好!”杜月笙站住,回过身,一板一眼地说,“我要讨的不是姨太太,在我杜月笙的家里,没有尊卑贵贱之分。就算我讨三房五房,同样都是正房夫人!”

杜月笙说完,转身下楼去了。沈月英呆愣半晌,扑到床上便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娶了两房姨太

杜月笙说到做到,第二日就在三鑫公司约张啸林去舞厅跳舞。张啸林当时颇感意外,他晓得杜月笙喜欢平剧,喜欢捧角;喜欢去长三堂子吃花酒,捧花魁,唯独不喜欢跳舞,不喜欢那些个洋玩意,以往每次去舞厅都是他和王晓籁生拉硬拽把他拖去的。

“今天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张啸林看着杜月笙,大为困惑。

“差不多。”杜月笙神秘地一笑说,“你说去不去吧?”

“去,难得你有如此雅兴,为兄的能不陪你去!”

“好!”杜月笙满心欢喜。

杜月笙想去舞厅,并不是对跳舞来了兴趣,而是对舞厅里的舞小姐来了兴趣。他晓得舞厅里除了一些职业舞女外,还有一些家庭困难的女学生晚上到舞厅伴舞。他自家不识字,就想讨个识字的女子做二房,舞厅里的女学生正好是最佳人选。

当晚,两人便去了位于麦特赫司特路306号的丽都花园舞厅。丽都花园舞厅是杜月笙的“小八股党”之一高鑫宝开办的,里面除了舞厅,还有游泳池,以及精舍包厢若干间;酒饭鸦片,莺莺燕燕,无美不备,无丽不臻。

杜月笙和张啸林进舞厅,可谓派头十足,跟班保镖一大队,前呼后拥。老板又是自家弟兄,场子里尽是熟面孔,不等高鑫宝这大老板出来,茶房大班便都围拢过来,挪地方拼台子,先请两位坐下,舞小姐们更是蝶飞燕舞,翩翩而来,都一心盼望着能与杜先生搭两句腔,跳一支舞。

西洋乐队一见杜月笙来了,立即停止正在演奏的舞曲,马上改奏中国调子。因为大家晓得,杜先生除开中国调子以外,其他一概跳不来。

舞曲一换调,写字间里的高鑫宝晓得杜月笙到了,立刻奔了出来。杜月笙到舞场是十分难得的,比不得张啸林常来常往,高鑫宝生怕有所怠慢。

“大帅,月笙哥,你们来了!”高鑫宝见两位同时来到,兴致勃勃,“先下舞池还是……”

高鑫宝的意思是先跳舞还是先吃酒,或者是吸食鸦片。张啸林早已等不及了,早与一位熟悉的舞女眉来眼去了。

“月笙,你自便,我要单独活动了。”张啸林不等杜月笙答应,拉起那位舞女便下了舞池。

“月笙哥,你呢?”高鑫宝凑过来问。

“我是要跳一支曲子,你给我找个好舞伴。”杜月笙压低声音对高鑫宝说。

高鑫宝看看围在身边那一大群舞女,不晓得杜月笙说的“好舞伴”是个什么标准。

“月笙哥,你是不是想找个当红的,挂头牌的?”

“不是。”杜月笙摇摇头。

当时的人们不兴交女朋友,却可以吃花酒,逛堂子,下舞厅,跟妓女、舞女结为相好,或者娶为姨太太。舞女与妓女又所有不同,堂子里的花魁是纯粹的职业妓女,舞女则是以伴舞为生,多数卖身,也有的不卖身,其间不乏有文化的女子。杜月笙下堂子嫖妓是行家里手,但要娶回家,他却不同于当时许多豪门富贾社会名流,那些人纳妾都喜欢独占花魁,以花国总统、当红舞女装点门面,他要的却是雏,他不喜欢吃被人嚼剩的东西。

见高鑫宝疑惑不解,杜月笙微微一笑说:

“找一个念过点书的,识几个字的,没开苞过的,女学生最佳。”

高鑫宝惊异地瞪大眼睛看了杜月笙半晌,心想:月笙哥玩女人换口味了,要玩处女了!想到此情不自禁地“嘿嘿嘿”一阵坏笑。

“你笑啥?”

“没啥,我马上去给你找。”

高鑫宝起身离去,只消一眨眼的工夫,便带着一排五六个女孩走过来,排成一队站在杜月笙面前。原先围在身边的那一群舞女,只好让开地方,气嘟嘟地离去。

杜月笙抬眼看去,这几个女孩倒是水灵清秀,羞答答地确实都是雏,和方才那些风骚张扬的舞女完全不同。其中一位姿容艳丽,令他眼前一亮。他几乎没有比对,便毫不犹豫地站起身,走过去拉起那个女孩的手。

女孩受宠若惊,显得十分紧张和慌乱,这一点足以证明不曾接触许多男人,杜月笙十分满意。

杜月笙拉着女孩下了舞池,舞场的曲子立刻慢了下来,因为乐队都晓得他跳舞的习惯,肩膀耸耸,下巴伸伸,两手和舞小姐轻轻一搭,他睥睨群雄,独步全场。

其他的舞客,不约而同退到舞池边上。倒不是担心撞到了杜月笙或者唯恐躲之不急被撞到,而是为了欣赏杜月笙那独一无二、难得一见的舞姿。

乐队的曲子,为了配合杜月笙的舞步,渐渐变成“声声慢”,慢之再慢。而杜月笙的步法,则兼采平剧老生和旗人八字之所长,加上他一袭罗衫,仙袂飘飘,老布底鞋,稳如泰山,故所以徜徉舞场,倒像极了漫步花丛。

一乐终了,杜月笙挽着舞小姐,回桌落座,于是掌声四起,欢声雷动。等下一曲响起的时候,杜月笙挽着舞小姐去了后边的精舍包厢。

高鑫宝早已吩咐茶房将吃的喝的用的全部准备好,待两人进到里面,便从外面轻轻将房门带上了。舞小姐一看房里只有他们两人,房门紧闭,一下子紧张起来。

“先生,对不起,我只是陪舞,不卖身。”

“哪个叫你卖身了?”

“那……”舞小姐愣住了,疑惑地望着杜月笙,“那,到这里……”

“到这里说话方便。”杜月笙直截了当地说,“晓得我是哪个吗?”

“杜老板。”舞小姐点点头说,

“叫我杜先生。”杜月笙严肃地说。

舞小姐又愣了一下,在她看来,“老板”和“先生”似乎没有太多差别,便嗫嚅地说:

“是,杜先生。”

“你叫什么名字?”

“陈帼英。”

“今年几岁?”

“15岁,上初二。”

陈帼英来自苏州。因为家里穷,晚上到舞厅伴舞,挣些钱养活自己。杜月笙选中陈帼英,倒不是因为她站在那几个女孩中多么出色,而是和沈月英相比,陈帼英不仅容貌出色,而且看上去温良贤淑,更重要的是沈月英那副大风可以刮倒的纤弱身躯,使杜月笙一见陈帼英那既亭亭玉立而又相对结实的身段,便立刻心有所动。

摸清了陈帼英的出身背景,杜月笙很满意,当下问:

“我要把你娶回家,做我的二房太太,你可以愿意?”

当时许多舞女都想找个有钱人家做太太或者做姨太,陈帼英虽说不是职业舞女,却也是想选个好人家嫁了,给杜大亨做姨太也是许多舞女求之不得的。但杜月笙如此直来直去地问,陈帼英一个女孩子怎好直接表态。杜月笙自然能看出她的心思,更有办法得到明确答案。

杜月笙拿起茶几上的香槟,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倒了一杯递给陈帼英。

一杯酒喝下去,陈帼英娇羞的脸上越发红润。杜月笙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陈帼英没有拒绝。当杜月笙一边与她耳鬓厮磨,一边为她宽衣解带的时候,陈帼英已经娇喘吁吁,完全没有了拒绝的力量。

占有了陈帼英,杜月笙高兴极了,吩咐高鑫宝派车将陈帼英送回原住所。

回到钧培里杜公馆后,杜月笙喊来万墨林准备彩礼,第二天便派人上门提亲。陈帼英的父母羡慕杜月笙的财势,当即应允了这门婚事。钧培里的房子住不开了,便另设一座杜公馆,地点在民国路民国里,因为民国里里面也有几家老朋友,顾掌生、松江阿大王阿庆都住在民国里。

一切准备停当,民国里张灯结彩,贺客盈门,杜月笙大摆宴席,大张旗鼓地把陈帼英娶进了门。

婚后,杜月笙与陈帼英如鱼得水,十分恩爱。陈帼英默默地接管了杜月笙身边的琐事,但是决不过问外间事务。杜月笙见陈帼英识大体,渐渐对她倚重起来。凡有重要事体都去钧培里的杜公馆处理,晚上便留宿民国里。

秋天来到的时候,陈帼英怀孕了。杜月笙高兴得不得了,因为到此时他膝下只有一子,沈月英第二胎生下一个女儿,不幸夭折,以后便再也没有生育。

朋友见杜月笙已经开了纳妾之门,又见二太太怀孕,而大太太沈月英的卧房杜月笙已极少光顾,为了帮他排解空虚,又悄悄给他物色了一个孙小姐孙佩豪。

孙佩豪也是15岁,也是来自苏州,也是初中文化。与陈帼英不同的是,孙佩豪在书寓里做“先生”,卖艺不卖身。这一帮朋友觉得孙佩豪配得上杜月笙,可以娶回杜公馆做三房太太,于是大力介绍,极力撮合。

杜月笙一想,反正已经娶了两房了,何妨再接再厉。于是,跟随朋友们来到书寓。一见孙佩豪,小家碧玉,楚楚可人,立马打心底喜欢上这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在陈帼英进门的同一年秋天,杜月笙在民国里再设一座杜公馆,大摆宴席,将孙佩豪娶进了门。二太太陈氏和三太太孙氏同在一条弄堂,中间隔了两家,杜月笙来往非常方便。在二太太怀孕的那段日子,杜月笙便天天留宿在三太太的公馆。

这一年,即1918年,杜月笙30岁。

杜月笙连娶两房太太,将正房夫人沈月英完全晾到了一边。此时的沈月英,可谓叫天天不灵,呼地地不应,整天除了一榻横陈吸食鸦片,便是喋喋不休地念叨当初杜月笙是如何如何上赶着娶她,如今发达了便忘恩负义把她甩到了一边。其实她恰恰不了解,杜月笙有了身家之后,各式各样的女人见得多了,论相貌、论性格、论文化、论理家,在沈月英之上的大有人在。而他对沈月英的敬重,也正是因为沈月英嫁给他的时候,他还不曾如此发达。但沈月英每每以此说事,在他看来未免太托大,是他最最不能容忍的。故她越是如此,杜月笙对她越是厌恶。

从此以后,沈月英沉溺于鸦片烟中再也无法自拔了。

女戏子引爆恶战

杜月笙连娶两房姨太,公馆设了三处。相比之下,倒是黄金荣守着一个结发妻子,看上去“本分”了许多。想不到这个时候,黄金荣却因为一个女人捅了大娄子。

有天晚上,杜月笙留宿孙夫人的公馆,半夜里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赶紧披衣下床,拿起话筒一听,是黄老板打来的。

“月笙,你快过来,出了大事体!”

一听黄老板急切的声音,杜月笙心里“咯噔”一下。如今上海滩是黄、张、杜的天下,有啥事摆不平把老板急成这样?

杜月笙赶到钧培里黄公馆的时候,张啸林已经提前到了。为了不惊动桂生姐,三个人躲进会客室旁边的密室里。

“今晚在共舞台,卢筱嘉给露兰春喝倒彩,我们的人把他打了。”黄金荣垂头丧气地说。

杜月笙和张啸林一听,都倒抽一口凉气。

卢筱嘉是皖系实力派、权倾东南的浙江督军卢永祥的公子,民国十年间有名的四公子之一。第一次直奉战争之后,直系军阀控制了北京政府。皖系段祺瑞、奉系张作霖,与在广州的孙中山暗中联系,结成孙、段、张三角联盟,共同对付直系军阀曹锟、吴佩孚。居间联络的是:孙中山之子孙科、张作霖之子张学良、段祺瑞之子段宏业、卢永祥之子卢筱嘉。时人称此四人为“四公子”。

四公子个个风流倜傥,靠山硬扎,风月场上,有哪个敢与他们叫板?何况上海滩是浙江军阀的天下,三鑫公司的业务也是和浙江督军卢永祥的心腹部下何丰林合作的。得罪了“四公子”之一的卢筱嘉,就是得罪了卢永祥、何丰林,势必会影响到三鑫公司的业务,倘若如此,三鑫公司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岂不前功尽弃!

“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杜月笙大为不解。

“哎,说来话长,还不是为了露兰春……”

露兰春是最早在上海登台的坤伶,自幼被法租界巡捕房的翻译张师领为养女。张师拜黄金荣为老头子,两人又同在法捕房任职,露兰春小时候便常到黄公馆玩。小时候的露兰春皮肤雪白,小脸圆圆,非常讨人喜欢,黄公馆上下都称她为“粢毛团”。

杜月笙进黄公馆当差的时候见到过露兰春,她当时只有六七岁,称黄老板为“公公”,称桂生姐为“奶奶”。

“粢毛团”稍稍大一点的时候,常到黄家公公开设的几爿戏院里去看戏,回家便常常学着哼几句,居然有板有眼。养父见她有唱戏的天分,又相貌脱俗,就专门请了师傅来教她。谁知露兰春一点就透,一学就会。当时正时兴女唱男角,露兰春就学唱生角,练刀马功夫。几年下来,竟然学会十几出老生戏,同时兼工青衣。

张师夫妇想让露兰春登台亮相,就带着她来到钧培里,登门拜访黄老板。

几年不见,那个可爱的“粢毛团”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绝代佳人。当露兰春站在黄金荣面前的时候,黄金荣的眼睛都看直了。

杨柳细腰,樱桃小口,蛾眉弯弯,美目娇羞,幼年时雪白的皮肤如今透出了粉红,细嫩得仿佛一掐出水。特别那一袭藕荷色滚着红边的旗袍,更把一个刚刚长成的娇嫩躯体包裹出迷人的曲线……

“黄家公公好!”

露兰春一声娇滴滴的问候,把黄老板从梦幻中惊醒。从那一刻起,露兰春在黄老板心里扎下了根,再也挥之不去。

黄老板与张师夫妇商议,让露兰春到到开设于郑家木桥南堍的老共舞台粉墨登场,挂头牌,与另外两位坤伶粉菊花、小金铃搭档。张师夫妇求之不得,欣然应允。

于是,黄老板不惜斥重资,聘名师,为露兰春排演连台好戏《宏碧缘》。由于露兰春艺貌俱佳,首场即火,唱得老共舞台场场爆满,上海的有闲阶层简直为露兰春着魔,人人争说露兰春。黄老板又在报纸上为露兰春刊登戏目广告,“露兰春”三个字足有鸭蛋那么大。露兰春最红的时候,声势不在后来的伶王梅兰芳之下。而由露兰春唱红的那部《宏碧缘》,十多年来风行大江南北,经久不衰。

露兰春不但为黄老板赚足了钞票,更让这位54岁的大亨返老还童,春心萌动。黄老板对露兰春的体贴爱护,可谓无微不至。不但给露兰春派了专车、保镖,每日包接包送。他本人无论多忙,更是每晚必去老共舞台,亲自为露兰春捧场、压阵。黄老板为露兰春撑腰,上海白相人地界无人不知,没有人敢动露兰春的念头。

但有一个人不买黄老板的账,这个人就是卢筱嘉。

卢筱嘉年方22岁,风流俊雅,卓荦不羁,尤其喜欢看戏,对上海滩的京剧名伶了如指掌。露兰春一唱红,他便慕名前往观看。

不曾想,这一看便看上了瘾。露兰春不仅戏唱得好,人长得更是出众。虽然唱的是生角,但唱念做打、一板一眼中,无不透着一种诱人的娇媚。从此,卢筱嘉展开了攻势,频频送花、约会。

然而,露兰春晓得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黄老板给的,更晓得黄老板是万万得罪不起的。老共舞台是黄老板自家的戏院,到处都有黄老板的耳目,黄老板本人又每晚必到,她的一举一动都在黄老板的掌控之中。所以,对所有人的追求、献殷勤,她都不予理睬。

而卢筱嘉自恃财势绝伦,他倒要看看,是堂堂的民国“四公子”之一够派,还是那个法租界弹丸之地的黄麻皮厉害!

于是,卢筱嘉一袭青衫,轻车简从,带了两个随从,再次前往老共舞台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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