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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尚的代价-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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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没反对,易慈只是哂笑着撂了一句:
“拐人去卖?就冲你那个猪脑壳,不定咱俩谁卖谁呢。”
然后顺从地随我进到机舱,仍然像前次那样,两人头前脚后,平躺下来。我不满地说:
“华子你这小子太自私,设计机器时只考虑你们小两口儿的身高,你看我躺下来连腿都伸不直。你别忘了,我还掏了三个亿呢。”
华子脸红了,小声反驳:“时间机器的尺寸越小越好,因为穿越时空所需能量与重量成指数关系,我这样设计还不是为你省钱。再说,连普通歼击机都对驾驶员有身高限制,何况是时间机器?谁让你长这么个熊个子。”
舱位也很窄,我和易慈的身体紧紧地挨在一起——对这一点我倒是没啥抱怨的。我用手拍拍身下的舱位,叹息着说:
“唉,咱俩身下假如是一张婚床,我死也甘心了。”
易慈半支起身子,恼火地说:“陈虎刚我真佩服你耶,现在是多么伟大的时刻——是把人类文明再度提升五十万年的前夜,你竟然还念念不忘一个‘色’字!”
我涎着脸说:“宽容点嘛,我现在只剩下嘴巴痛快痛快的福分了。喂,躺下躺下,咱们开始吧。华子再见,我保证让易慈完璧归赵,你尽可把狼心放到狗肚里。”
时间机器一开动,我就乖乖地不敢耍贫嘴了。虽说丝毫看不出它在移动,但外界突然被黑暗所笼罩,就像掉进了宇宙最深处的黑洞,让人胆战心惊。易慈熟练地操控着一个类似游戏机控制柄那样的玩意儿,说:
“既然要你亲眼验证,我就在途中多停留几次,尽量让你多一些感性生体验。第一站,咱们先降落到侏罗纪的恐龙时代吧。”
舱外的黑暗忽然退去,景物变得清晰,在草木森森的丘陵地带,十几个半猿半人的家伙在和一只华南虎拼命。我惊奇地喊:“猿人!按地理方位看,一定是咱中国的南召猿人。”已经经历过一次时间旅行的易慈一点也不好奇,咕哝了一句:“我把时间调错了。”她把手柄那么一推,猿人“刷”地消失在黑洞中,等黑暗再度变成晴空,外面出现一只凶恶的霸王龙,它惊怒地盯着从天而降的时间机器,准备向我们发起进攻。我惊慌地喊:
“快,快离开这个时空,别让这家伙把机器弄坏了!”
就在霸王龙向我们冲来时,时间机器倏然飞走了。我们就这样一站一站地往前溯,舱外的景观越来越荒凉,繁茂的被子植物变成裸子植物,变成蕨类,变成苔藓,变成海中的蓝藻,然后连蓝藻也消失了。易慈告诉我,时间机器已经越过显生宙、元古宙、太古宙,现在到了太古宙与冥古宙的交界时刻。即大约三十八亿年前。往舱外看时,我的脑海里立即浮出一个辞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蓝天白云倒是我熟悉的景象,但太阳却比较小(太阳在几十亿年中是逐渐膨胀的);地上的景观则完全陌生——没有一丝绿色,更不必说动物了。没有常见的土壤,没有风化后变圆的山顶。只有棱角尖锐的蘑菇状岩石,或者是刚刚凝结、流痕清晰的火山岩流。清亮的水在火山岩上漫流,但极目所及看不到一条河床,这是因为,水力切割和风化效应必须有“时间”做同盟军才能显出威力,而此时“时间之神”还没有深度介入。易慈警告我:这会儿可不敢打开舱盖,因为外边是甲烷和氨所形成的大气,氧气极少,而紫外线又极强。
望着这蛮荒景象,我被深深震撼了。
易慈驾着时间机器进行地理上的平移,来到大洋之中。按照电脑中记录的时空四维坐标,探视头很快发现了上次放在这儿的“生物元祖”,那是一个在放大镜下才能看见的团聚体,有一个透明的外膜,说它是一个水泡似乎更合适些。我在屏幕上仔细观察着它,实在难以相信这么个小不点儿竟是所有生物——包括美洲红杉、非洲猎豹、恐龙、座头鲸以及人类的源头。易慈操纵一只机械手捞上了它,笑着说:
“再把它提前多长时间?还是五十万年吧。不能再提前了,否则原始海洋温度过高,不适宜它的存活。”
她拉了一下操作手柄,时间机器又“刷”地坠人黑暗。我俩盯着仪表盘,看着时间刻度往前一格一格地走,回溯五十万年后,她把时间机器停下来。外面的景象与五十万年后没有任何区别,除了唯一一点:这时的海水中绝对没有一个团聚体。易慈让我依靠探视头进行了仔细探查,确认这一点后,又教我操纵着机械手,把那粒“生物元祖”小心地倒人海水中。然后她微调着时间手柄,从这一刻缓缓向后退,五年,十年,一百年。屏幕上显示,海水中的团聚体果然在一代一代繁衍,一代一代增多。易慈笑眯眯地看着我:
“时空大平移成功完成。看,你亲手把人类文明史又提前了五十万年。这回你该满意了吧?”
我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信了,绝对信了。请开始回程吧。华子恐怕已经等急了。”
我这句话仍是十足的外行话,叶禾华绝对不会着急,因为不管我们在“过去”逗留多长时间,仍然是在“原时”返回的——是相对于人类社会的原时,而从地质年代来说,已经提前两个五十万年了。叶禾华笑眯眯地迎接我,作为过来人,他当然知道这趟时间之旅对我的震撼。没等他问,我主动说:
“信了,我信了。我没法用语言来恰当描述我看到的一切,拍个马屁吧,我确信你俩是人类文明史上最伟大的人。”
“怎么是俩人?是我们仨嘛。没有你的三个亿,我们怎么能成功?”
这话让我心里再熨帖不过。我问:“什么时候公布?”
“公布什么?”
“向新闻界公布啊!这样伟大的进展能不让世界知道吗?你们别担心大伙儿不信,我会用亲身经历来说服他们。再不行,拉上联合国秘书长和五大国的总统主席们去旅行一趟,不就得了?保管把他们震得一愣一旺的。”
那两人相视而笑:“不,不发布任何消息,你也不许对任何人泄露。咱们说过,时间旅行者最严格的道德准则是:不准做任何影响历史进程的事。一旦对外公布,就有可能影响历史进程。你想嘛,那时会有多少人想回到过去旅游?谁又能保证一百万个旅游者中没有一个道德沦丧的家伙?不,这件事只限于我们仨知道,连你老婆——将来的老婆——都不能说。”
这么说,我投了三个亿,不但得不到物质上的回报,连我曾寄予期望的“名声”也无影无踪。我懊恼地说:
“咱们甘当无名英雄?要知道这可是空前绝后、顶天立地的超级大英雄啊!”
“对。无名英雄,永远的、千秋万代的、地老天荒的。”
“你们就一点儿也不受诱惑?干了这样的历史伟业却默默无闻。”
两人相视一笑:“说一点儿不受诱惑是假的,不过我们有力量拒绝它。”
“那我呢,我那三个亿就这么扔到三十八亿年前的海水里,连个扑通声都听不见?”
易慈故意气我,眉开眼笑地说:“心疼了?后悔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强辩道:“咱陈虎刚干过的事绝不会后悔,不就是三个亿嘛,身外之物,不值一提。我只是觉得,这么着把文明史提前一百万年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你看咱们周围啥也没变……”
“但是等到太阳系毁灭之时——任何星系都会毁灭,它的寿命用时间机器也改变不了——人类就会多出一百万年的时间来做准备。一百万年!足够我们向类星体移民了。”叶禾华说。
这种高瞻远瞩的目光和上帝般的胸怀,我是自愧不如。我叹息一声:
“难怪你妈给你起了个那么伟大的名字,我看连那尊耶和华真神也比不上你的胸怀。赶明儿坐上时间机器,去太初时代找到他,让他把那个位置禅让给你吧。”
自那之后我们都恢复了旧日的生活,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我还在当我的总经理,叶禾华继续办他们那个不死不活的小公司,易慈这一段不怎么工作,忙着准备结婚的东西。社会上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们是干过乾坤大挪移的英雄,连丝涟漪都没有,让我难免生出一点锦衣夜行的遗憾。当然细微的变化还是有的,那两口子干了这件事后,似乎毕生的心愿已毕,今后可以放开来当普通人了,所以连他们的宝贝机器也抛在一边,不再研究改进。这种心情我完全理解,想想他们干出了什么成就!凭两个人——应该是三个人——之力,硬生生把人类文明史往前拔了一百万年!干了这样空前绝后的历史伟业后,如果还不满足,那就太贪得无厌了。
唯有我心里总是不甘心。为啥不甘心,不甘心又能怎么着,我不知道,反正心里觉得窝憋,连我曾干得有滋有味的总经理也没心干了。半个月后,我找到叶禾华:
“华子你别担心,你说咱们的功劳不对外公布,这事我已经想通了。就是想不通我也不会纠缠你。”我先让他吃定心丸,“我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你一定要满足我。”
华子多少带点警惕地问:“什么心愿?只要它不过分。”
“不过分的,不过分的。我来问你,这个时间机器既然能回到过去,当然也能去到未来,对不对?”
“那是自然。”
“咱们已经把人类文明往前提了一百万年,对不?假如咱们还能生活在原来的时刻,那时的社会应该比未做乾坤大挪移前额外进步了一百万年,对不对?”
“对。”
“那我就是这一个希望——到那一个‘原来的时刻’,也就是现在的一百万年后去看看,看看社会能进步到什么程度。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他有点犹豫,我忙保证,“我只是看看,绝不做任何影响历史进程的事,连机舱门都不踏出去一步,只待在机舱里朝外看。等于是我掏了三个亿看了场无声电影,华子你就答应吧。”
叶禾华考虑一会儿,答应了,说:“可以。不过我和易慈先去一趟吧,一百万年后谁知道是什么情况?也许地球人已经全都移民外星了呢。等我们看完,再让你这个外行去,这样比较保险。”
他说我外行,其实我已经很内行了,我知道让他们先去一趟耽误不了我一秒钟——时间机器都是原时返回嘛,便大度地说:
“行,你俩先去。”
叶禾华想给易慈打电话,临时又变了,说:“她正忙着筹备结婚,我一个人去就行。”
我们来到停放机器的地方,他预热了机器,坐进去,同我说了再见。舱盖合上,旋即就缓缓打开了——我知道,他已经经历了一次未来之旅,看到了灿烂的未来,可能也有惊心动魄的经历,然后在原时返回了。我问:
“已经去过了?是什么样子?有危险吗?”
他的表情非常奇怪,与上次返回时大不相同。他坐在舱位上,很久一动不动,眼睛中是冰封湖面般的平静。虽然我总的来说算个粗人,也能看出他肯定经历了一次极为剧烈的感情激荡。现在仿佛是大火烧过后,只留下满地灰烬。我担心地问:
“华子,你这趟旅行——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他从忧郁中挣扎出来,勉强笑笑:“没什么。”
“一定有,华子,你要当我是朋友,就别瞒我。”
他苦涩地看看我:“我不瞒你。虎刚,我没有回到一百万年后,因为我在八万年后就停住了,我偶然注意到那个时代出了一个姓陈的伟人,是带领人类向外星系移民的先驱。我查了一下,知道吗?那人是你的直系后代。”
我十分高兴。“真的?你说的可靠吗?”
“当然可靠。那会儿我为你高兴,也很好奇,就从那个时刻溯着他的家族之河往回走,把这条谱系全部查清了,最后确实是归结到你这儿,没错。”
我乐得直咧嘴:“那应当是好消息嘛。说说,查出我的老婆是谁?她的肚子这么争气,为我传下来一个这么伟大的玄玄玄孙。”
他又看看我——我真无法形容他的眼神!那是悲凄,是无奈,但似乎经历了千年的沉淀,已经结冰了,变成余灰了。他说:
“我也查清了,是易慈。你和易慈两年后将生下一个儿子,传下这个谱系。”
“你你……你他妈胡说八道!”我又惊又怒,顿时失态了,“你把我陈虎刚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会抢你的老婆?过去咱们争过,那不假,但自从你们确定了婚姻关系后,我一直把她当弟妹看待,这你是知道的!”
“不是你主动抢的,但世上很多事并非人力所能为。”
“那你死到哪儿去了?你怎么肯把易慈让给我?”
他的眼神猛一颤抖,看来我失口说出的这个“死”字戳到了他的痛处。他满面痛楚地说:
“你说得不错,那时——我已经死了,是在去未来的第二次航行中,时间机器失事了。” ,
我在脑子里猛一转悠,想通了这件事的脉络,不由轻松得哈哈大笑起来:
“华子呀华子,别难过了,你虎刚可以保你死不了,你的易慈也跑不了。你刚才说,你是去未来的第二次航行中时间机器失事一一咱不去第二次不就结了?听我说,赶紧从机器里爬出来,找到易慈,今晚就结婚,明年就生儿女。这就把你说的那场灾难禳解了。就这么干!你赶快出来。”
我虽然在大笑,故作轻松,实际上内心深处还埋着恐惧,我觉得虽然我说的办法简单易行,但冥冥中的命运恐怕是无法阻挡的。这会儿我火烧火燎地催他,实际是在掩饰我内心深处的焦躁。叶禾华摇摇头,平静地笑着说:
“我不会做任何改变历史进程的事。”
这个平静的决定让我心中猛然颤抖——这正是我潜意识中担心的事。我破口骂他:
“混蛋混蛋,你这个混蛋!要是明知道死神在前边守着还巴巴赶去,那你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别迂了,听我的话,咱们找易慈去,今晚就给你们举行婚礼。”
叶禾华似乎已从灰暗隋绪中走出来了,只见他轻快地跳出机舱,笑着说:
“好吧,我这就去找易慈。不过,不要你陪,我一个人去就行。”
他步履轻快地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机器旁。我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我知道他刚才的表态是假的,轻松也是假的。关键是这人太高尚!他不会违背自己的道德准则,为了保持“原来的历史进程”,他一定会巴巴地赶去送死。我该怎么办?找易慈劝他?恐怕不行,那女子虽然开朗活泼,在道德方面的洁癖也不亚于华子。
忽然我茅塞顿开,怎么这样傻!我把眼前这个机器毁了不就万事大吉?他们目前就造了这么一台,即使再赶造第二台,我不给钱,到哪儿去找三个亿的经费?再说,就是把资金弄到,造出机器也至少是一年之后了,一年中我肯定能想出更妥帖的办法来改变这个“宿命”——说不定逼着他俩把儿子都生出来了。说干就干,我向四周扫视一遍,找到一个大扳手,拎过来,朝着舱位侧边的仪表盘狠狠地砸过去。刚砸了一下,忽然有人高喊:
“住手!”是易慈,手里托着洁白的结婚礼服,正惊怒莫名地狠狠瞪着我, “陈虎刚,你在干啥?你是变态狂?嫉妒我俩——咱仨——的成功?”这话说得颇不合逻辑,但这位才女在盛怒下完全没有意识到,“陈虎刚,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卑鄙小人!”
她扔下结婚礼服,哭着就朝外跑,我赶紧追过去,把她死命抱住:
“易慈你听我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我颠三倒四地说明了情况,我怀里的易慈不再挣扎了,没有力气了,软软地跌坐在地上,泪眼模糊地望着我。我陪她坐下,看着她悲伤的样子,锥心地疼。我说:“易慈,咱们绝不能让他赶着去送死,一定得制止他!”但让我心惊肉跳的是——她并没有像我那样,紧赶着去设法改变这个结局。她的态度让我心凉,也许这真是不可改变的宿命?也许她像华子一样,把坚守“不改变任何历史进程”的道德律条看得比一个人的生命更重要?可那个要去送死的人是她的至爱呀!
我们凄然相对,默默无语。等我发现华子绕过我俩偷偷钻到机舱里时,已经晚了。华子在通话器里喊:
“易慈,虎刚,我要出发了。”
我们大惊失色,连忙扑过去。舱盖已经锁闭,我用手捶着舱盖:
“停下,快停下,这事得容咱们长远计议!”
易慈放声痛哭,但让我焦怒的是,尽管她悲痛欲绝,但她只是哭,并没开口求华子改变主意。我知道根子在哪里——他俩在研制时间机器时,把时间旅行者的道德律条也当成基石,嵌在物理大厦的墙基内,如果硬要抽出它,他们建立的科学体系就要整体崩塌。这样做的残酷不亚于让华子去送死。舱内的华子笑着说:
“我要走了。虎刚,我还得告诉你一句话:青史上的毁誉并不全都符合历史真实,对它不要太看重。古人还说过:‘周公畏瞑流言日,王莽礼贤下士时。向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只要咱们于心无愧,也就够了。”他往下说时相当犹豫,但最终还是把那句话说出来了,“据我见到的未来的历史记载,我第二次时间旅行的失事,是因为你想害我而破坏了机器。我和易慈当然知道这不符合真实。”
这么说,当我被盖棺论定时,我成了一个卑鄙小人,为夺人之妻而对朋友暗下毒手。但我那会儿无暇顾及本人的毁誉,嘶声喊:
“华子,我确实破坏了时间机器,刚才我已经砸坏了仪表盘,你千万别开机!”
他笑着向我们扬扬手,然后——我和易慈一个前仆,几乎跌倒,因为我们扶着的时间机器突然凭空消失了,没有像前两次那样在同一瞬间返回。操作系统受损的时间机器虽然勉强出发了,但它肯定无法正常旅行和返回。我和华子以阴差阳错的接力棒方式,最终实现了华子的宿命:
——华子告诉了我他的宿命。
——我砸坏时间机器以改变它。
——华子乘着被我部分毁坏的时间机器出发,但不能再返回。
时间机器这会儿在哪儿?它可能落在遥远的未来,那时地球上的人类已全部移民而寂无一人;也可能是落在久远的冥古宙,那是没有任何生命的蛮荒之地。那么,待在不能重新启动的时间机器内,孤独地熬完最后的岁月,我的朋友该是怎样的心情?单单想到这点,就让人肝肠寸断。
易慈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晃了晃,蓦地晕倒在我的怀里。
从时间机器未能原时返回的那一刻起,我俩就知道叶禾华肯定回不来了。即使在那个与我们不同相的时空里,华子改变主意要回来,并能够修好时间机器,那他也只会选择仍在“原时返回”。所以,他肯定不会回来了。但我们仍在这里守了几天,一直到心中的希望一点点飘散。
易慈经受不住这个打击,精神有点不正常,这几天她常常捧着结婚礼服,喃喃地说:
“华子,咱们不后悔,是不?咱们不后悔。”
或者苦涩地对我说:
“虎刚,对不起,让你在未来落了个恶名。不过咱们不后悔,是不?咱们于心无愧。”
我只有苦笑了一番,既怜悯又感动——照华子所说,易慈要成为我的妻子。那么,作为一个卑鄙小人的妻子,她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吧,可她这会儿只知道为我叫屈,没想到自己。我装作大大咧咧的样子,说:“没事!那都是八万年后的事了,誉之何喜谤之何悲,只要咱们于心无愧就行。”
一年之后,我俩结婚了。按易慈的心结,她宁可为未婚夫守节终生,但我们不能“改变历史的任何进程”。这样做也是为华子赎罪,因为我俩后来不约而同地想到,叶禾华在决意赴死前的情绪激荡中犯了一个大错——不该把未来的情况告诉我俩。一旦我俩因感情冲动而做出任何改变历史进程的事(比如彻底砸坏时间机器,而让他的第二次时间旅行根本无法成行;或者我和易慈为了避免历史的恶名而执意不结婚),对华子的道德操守都是一种玷污。所以,说句不中听的话吧,哪怕只是为了让华子不白死,我们也只能按他所说的历史原貌走下去。
我爱易慈,爱到骨头缝里,只要能同她偕老百年,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会皱眉。但干不该万不该,叶禾华不该让我“预知未来”,把我翘首以盼的“幸运”,变成“不得不做”的义务,尤其是,把我俩的婚姻建立在他横死的基石上!结果,这场婚姻变成了我和易慈的原罪,它将伴随我们终生。
我想易慈也是同样的心结,看着她在夫妻生活中强颜欢笑,比杀了我都难受。
再两年后,就在易慈为我生的儿子过周岁的那天晚上,我撇开他们娘儿俩,独自来到叶禾华的衣冠冢前。我带了两瓶五粮液,一边向坟上祭奠,一边自己喝,喋喋不休地诉说着。我说华子呀,我和易慈的儿子已经诞生了,那条历史上应该有的宗族谱系不会断裂了。我,未来历史书上盖棺论定的卑鄙小人,到此为止已经尽了自己的本分。我涕泪交加地说,华子呀,你害苦了所有人,害了你自己,害了易慈,也害了我。你把一切都搞得乱七八糟。事情弄成这个样子,不是因为你的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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