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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第2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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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伯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会儿仰头望月,唉声叹气,一会儿又低头孰视自己的影子,摇头苦笑不已,甚至没发觉赵无恤的到来。
赵无恤心有所动,他喊来一个亲信,在他耳边说了如此这般,不一会亲信便举着一个漆盘,端着酒菜过来了。
“伯兄?”
伯鲁一回头,只见赵无恤笑容灿烂,从院中石案上举起近年来在晋鲁贵族中颇为流行的瓷酒壶,对伯鲁邀请道:
“伯兄,你我兄弟多年未见,来共饮一盏何如?”
伯鲁愣了片刻,嘴唇微动,欲言又止,反复几次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唯,是该痛饮一次,为兄正好有些心里话要与你说……”
第611章 我的兄弟姐妹(中)
酒是好东西。
相传大禹治水,天帝遣仪狄造酒,将这种少饮能提神解乏的饮品贡献给大禹。大禹喝了一口酒,感到十分美妙,却忧心地预言:“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
果然,到了大邑商灭亡时,周公旦便认为,殷商之所以崩溃,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贵族们“沉酗于酒”,既浪费了粮食,也令政令混乱无序,以至国破家亡。他颁布《酒诰》,谆谆告戒继承的子孙们,不许酗酒荒淫,并对群聚饮酒规定了严厉禁令。
虽殷鉴定未远,可禁酒时代没维持多久,《诗·幽风·七月》有言:“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不单贵族,人民在收获后也有闲暇饮酒作乐的情况。至春秋,酿酒的作坊,卖酒的酒肆已在各地普遍出现,饮酒之风日益盛行,孔子也曾忧心忡忡地劝乡人适当饮酒,说:“惟酒无量,不及乱”。
善饮者无赫赫之言,喝过后世的高浓度白酒后,再喝这种古时低度数的酒浆,赵无恤便觉得没什么,常常越喝越清醒。
但他对面的伯鲁却是个不胜酒力的。
或许是心中有事,以至于酒不醉人人自醉,才三盏清酒下肚,伯鲁就有些语无伦次了。
“了不起,无恤你出国数年,打拼下一片基业后衣锦还乡,实在是了不起,父亲一定会高兴的。”
血液里的酒精让他忘了先前的生分和木讷,拍着赵无恤的肩膀不住地重复这句话。
“也难怪董子在我临行前曾私下找找我,和我说了一些话。”
“噢?董子说了些什么话?”赵无恤明知故问。
伯鲁神情有些暗淡,他叹息着说道:“董子他对我讲了两个故事,一个是赵成子与赵伯姬立赵宣子为嗣;另一个是韩无忌称疾,请辞韩氏嗣君……”
……
对于董安于会找伯鲁谈话,赵无恤早有预料。
赵鞅早已经向赵无恤许诺过要让他当赵氏世子,但二子、三子虽不肖,长子却没犯什么过错,作为宗主,他可以狠下心做出抉择,但作为父亲,却没法当着伯鲁的面说出口。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于是这个恶人,便只能由董安于来做了。
董安于却欣然应诺,表示乐意为之。
自从那次赵鞅中风昏迷数日,赵无恤和赵伯鲁两人的表现高下分明后,董安于便在择嗣上偏向于废长立贤,赵无恤出国为赵氏开了个大大的分店后,他更坚定了这种心思。
所以董安于对伯鲁说的两个故事,都是意有所指的。
当年,晋文公结束流亡归国继位后,赵氏迎来了第一个春天,赵成子娶了文公的女儿为正妻,这位赵姬出名的贤惠,不但力劝赵衰把在白狄娶得前妻叔隗和儿子赵盾接到晋国,还把正妻(内子)的位置让给了叔隗,自己做偏房。时隔数年后,还因为赵盾有贤能,便再次提议,让他做嫡子,继承赵氏家业,而让自己生的三个儿子当了庶子。
赵氏果然在赵宣子的发扬下,进入了璀璨的盛夏。
这意思明摆着,董安于等于是直接明了地对伯鲁说:“主君想让最贤的儿子继承宗族祖庙……”
得知此事后,赵伯鲁可以说是感觉到天旋地转,虽然早有预料,但希望彻底破灭却是另一回事。
他离开晋阳后便一路失魂落魄,心里苦涩地想道,这件事情要是被妻子韩姬知晓,一定会满眼失望,叹着气说:“同是赵氏之子,为何有成就,得到好处的都是赵无恤,你却被弃如草芥呢?”
伯鲁心里一直没迈过那个坎,那个以后要对幼弟俯首称臣的坎。
直到白天在岸边见到赵无恤不露自威的权势后,他终于有所领悟。
当他还在国内庸庸碌碌时,无恤已经强大如斯!
但他还是有点不死心,妻子韩姬的话仿佛就在耳旁:“他既已在国外有那么大的成就,与赵氏本土并称‘东西二赵’,自立一族,让儿孙享受在鲁国的世卿世禄就是了,何必要回来与你相争,夺走本属于嫡长子的东西?”
于是乘着酒劲,伯鲁殷切地拉着赵无恤的手问道:“无恤,对此,你是怎么想的?”
“我?”赵无恤无愧于心地笑了:“伯兄问错了,其实我有什么想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伯兄你的想法。”
……
“我的想法?”伯鲁愣住了。
“没错,这是父亲的决意,他的脾气伯兄清楚,言必有信,行必有果,只要是做出了决定的事,无论是家臣还是子嗣,无人能让他改变主意。想想董子说的第二个故事吧……”
无恤说道:“当年韩献子告老,本来想立嫡子韩无忌为继承人,韩无忌却拒绝了。他说,无功的庸者不敢居高位。如今无忌我智不能匡君之失,才不能救国之患,勇不能死君之难,怎么敢再玷污国君的朝堂,有辱韩氏的先人?请允许我退避吧。他接着又力荐幼弟,曰:我无忌虽然不才,让贤,还是做得到的,请父亲立阿起为世子,他有才干,一定能光大韩氏!”
“于是韩氏便向国君宣称韩无忌有疾病,恐不能胜任卿位和韩氏宗主之职,让韩起代替他当了韩氏的继承人。果然,韩宣子时韩氏大兴,韩赋七邑,皆成县也,各能出赋百乘,韩氏蔚然成为六强卿之一。”
“伯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董子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么?”
月光下,赵伯鲁脸色发青:“我明白,父亲和董子是希望我主动让贤……”他抬起眼盯着赵无恤:“让给你!”
“伯兄是否有些不甘心,有些不情愿,觉得这本是属于你的东西,却被我生生夺走了?”
“我……”伯鲁说不出话来,纵然他生性淳朴,但无过而被剥夺了继承权,换了谁也不会高兴。
伯鲁是个好人不假,但赵无恤心里却没有丝毫同情,更不想退让。且不说赵氏一贯有废嫡立贤的传统,赵宣子之立,赵景子之立,乃至赵鞅之立都是如此。在晋国六卿火并在即的时刻,还讲究嫡长子继承是取死之道。
未来的家主,当然是他这个兵强马壮者居之了!
不过,眼前的人还是可以规劝的,有他为佐的话,也在赵鞅和家臣面前展现自己的孝悌,同时让韩氏更合作点。
无恤语重心长地说道:“伯兄,世子之位,意味着的可不止是荣耀与权势,更多是责任与担当。晋国如今的形势你应当有所察觉,我赵氏与范、中行势如水火,知氏的态度也暧昧不明,战事一触即发。《诗》曰,岂不夙夜,谓行多露(岂是不想走夜路,只是害怕露水多);又曰,弗躬弗亲,庶民弗信(办事不能躬亲,百姓不会信任)。我就问一句,伯兄你若为宗主,有信心让赵氏避免又一次下宫之难?有信心在战争中带赵氏走向胜利么?”
“我……不能。”伯鲁张了张嘴,苦笑着说道:“我连一座万户县都没把握治理好,也不懂军事,家臣们也不支持我……”
无恤一点不与他客气,阴阴地说道:“那你还想争什么?争一个赵氏的末代家主,争一个死后被赵氏列祖列宗指着鼻子唾骂的覆家亡族罪人?让出权力的同时,也让出了责任,让出了危险。韩无忌都能明白的事情,你就不明白?”
“所以这是父亲给你的选择,这决定了伯兄你日后的地位,是百世后仍受敬仰祭祀的宗正、大夫,还是和仲兄、叔兄一样被赶到边邑,排斥在赵氏核心之外,全在你一念之间!”
赵伯鲁如同当头棒喝,心里那道坎一下子通透了,他沉默半晌后,朝无恤举袂道:“董子说的没错,韩无忌有疾,我亦有三疾,一疾为无才,二疾为懦弱,三疾为不能当大任……等回到温县,我会主动向父亲推荐你为世子的……”
赵无恤见他态度诚恳,知道已被自己说动,也不多言,举盏连敬了伯鲁三次。
是夜,伯鲁在去掉心结后,喝的酩酊大醉,越发收不住嘴,拉着赵无恤,从小时候的事情一直说到他那有些悲剧的婚姻,甚至是私下与韩姬的争吵。
赵无恤不住颔首,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
这次归国,是公开宣布他将继承东西二赵的好时机么?
不见得,这会刺激晋国诸卿,让本已激化的局势越发危险。
但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或许,可先在赵氏内部达成一种共识,赵鞅特地在温县为赵无恤和乐灵子举办规格远远高于其他三子的婚礼,正有此意。
“等……等到了温县,无恤你便能见到你嫂嫂和侄子了……”
不知不觉,絮絮叨叨的伯鲁不说话了,偏在石案上酣睡不已。时值三月,大河以北的天气仍有些微凉,赵无恤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外衫,给这个老好人披上,轻声说道:“我在此向你保证,你未来在赵氏之中的地位,绝不会逊于韩无忌之于韩氏!”
韩无忌让嗣后,晋悼公认为无忌有德,命其为公族大夫之长,死后谥号公族穆子,其言行至今被韩氏称颂,在宗庙内与韩宣子并列祭祀,地位、富贵、死后名,该得到的什么都不少。
只要伯鲁知进退,不自己作死,赵无恤便不吝啬于允诺他一个好下场。当然,肯定不可能是历史上赵襄子似的,放着五个儿子不传,却让伯鲁的孙子为君了,那件事埋下了赵国内乱,失去在战国前期崛起的良机……赵襄子精明了一辈子,却在死前犯糊涂,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难道是真觉得愧对伯鲁?
或者,有什么连史官都没搞清楚的隐秘……
他摇了摇头懒得去想,自言自语道:“韩姬和我那便宜侄子都在温县,阿姊应该也在罢……”
“无……无恤……季嬴也在温县。”
伯鲁似是听见了这段被风吹走的话,突然迷迷糊糊地就要起身,还冲着没人的地方,从嘴里又嘟囔出了几个字。
“那时候……那时候汝等还年纪小不记事,但,但我却是记得的,那年也是这个月份,季嬴随她母亲来了下宫,父亲称她是自己遗留在外的子嗣,要我把她当亲妹对待……”
“什么?”赵无恤没听清楚,只闻“季嬴”二字,不由耳朵一竖,拉着伯鲁就要追问。
然而,伯鲁却已倒头在花苑里沉沉睡去了,怎么喊都唤不醒……
第612章 我的兄弟姐妹(下)
第二天醒来后,伯鲁头还有点疼,对昨晚的事情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承诺说愿意奉赵无恤为嗣子。一言既出,就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伯鲁也没有懊悔,只是再见赵无恤时有些微微的尴尬。
不过他一出门,就遇上了笑容可掬的无恤站在院子里,他身边还有两匹毛色光鲜亮丽的骏马。
“这是……”
无恤道:“伯兄来的正好,来瞧瞧这两匹马如何?”
赵氏是世代玩马的行家,从伯益开始到现在,大概有一两千年之久了,族中之人莫不爱马,或多或少都懂一点相马之术,伯鲁也不例外。他放眼一瞧,见那两匹马皆龙颅、突目,碧眼青鬃,毛卷红纹,肩高有六尺,平脊大腹,肌腱强壮。靠近掰开口齿一看,牙似剑锋。
伯鲁不由赞道:“好马!纵然不是传说中的千里马,至少也是五百里好马,就算在晋国内也不多见,无恤是从何处寻来的?”
天下的产马地无非是以下几处:代国、鲜虞、晋国、燕国和秦国,其中代马是从代北草原处引进的,最为善跑,而晋马耐力惊人,秦马坚韧,燕马高大,鲜虞马长于在山地间行进。
除了这几国外,其余诸侯的马要么矮小无力,要么就得靠从外国购买,不值一提。
不过也有例外。
无恤拍了拍两马的背,笑道:“这是我从唐国的亡国公子处买的。”
伯鲁变色:“莫非是楚国令尹子常扣留唐成侯,想要所求的唐国之宝?”
“然,正是唐国骕骦马,和随侯珠齐名的南方瑰宝,虽然生长于江汉宛叶,却不逊色于北方好马,我一共弄了四匹来,一匹给了广德,一匹想留着献给父亲,还剩下两匹,伯兄,你我各挑一匹罢?”
“这……如此贵重,我……”
赵无恤也不客气,脸色微微严肃:“伯兄,你我之间需要如此客气?”
伯鲁一下便不敢再推辞了,他最后选了那匹额上有白色斑点母马,装上了马鞍和马镫——赵无恤单骑走马的习惯虽还未被多数晋人贵族接受,但在赵鞅的身体力行下,赵氏子弟和家臣却已经视骑马为常态了。
之后,车队才再度起程,向西缓缓行驶,前往温县。
……
这是一条似曾相识的路,数年前赵无恤在羊肠坂的血案后,踏着晚冬的雪,从太行上一步步走下来。
如今,他已经走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但回程依旧漫长,晋国很大,这片“南阳之地”也很广阔,且被晋卿们分割得星星点点,一行人在这条路还要走上三天,其中两天是在范氏的领地上行进……
说来也好笑,在泗上诸侯实现了取消关税后,鲁都曲阜的工商产品疯狂涌入邾、滕、薛,鲁、曹商贾们再也不必被堵在关卡之外,至少在交通方便上,泗上诸国如同一国。
可名义上统一的晋国,内部却赫然分出了六个货币区域,六种大小不一的亩制,各卿族领地间也如同国界般此疆彼界分明,越境的行商和游士将遭到严格盘查,简直是分裂的六国。
不过晋虽六分,就算是最弱小的韩氏,也有九县之地,能征发“九百乘”的兵力,和三桓时代的鲁国相差无几。
其余五卿,无不是千乘、千五百乘级别的!能征发徒卒三四万。
强敌在侧,所以赵无恤对此小心翼翼,加上赵鞅派来接应的人,亲迎队伍已经接近一师之众,骑兵强弩在外,被保护在内的车队也走的十分紧密,随时预防可能会发起突袭的敌人。而且在路径上,刻意绕开了悬挂范氏御龙旗的共、凡等邑。
不过,和赵无恤对卫国太子说的一样,现在的他,远不是一个赵氏庶子那么简单,袭击他,是要上升到袭击外国领导人的程度的!除非范、中行疯了,否则绝不愿承担破坏晋鲁联盟的罪责。
所以一路上无惊无险,但赵无恤也一路心惊。
数年前途经此地,他一心想要南渡大河前往宋国完成使命,故没有多观察,可如今他眼界和见识远超从前,这一路走回来,将范氏的强大尽收眼底。
凡、共、雍三县的土地极其膏腴,人民众多,城邑一座连着一座,更别说再往北的朝歌、淇澳,全都是从殷商时代起就开发的熟地!
经过齐夺夷仪,鲜虞反击,范鞅提前一年身死,以及威信丧失等事件,范、中行已远不如历史上那么强大了,但就控制的人口和能征发的徒卒数量,仍然居六卿之首!
若将晋国诸卿综合实力排个次序的话,依然是中行第一、范氏第二,若加上邯郸,西赵可以和两家平分秋色,若无邯郸,却只能屈居第三。再次则是知氏,但因为控制着执政之权,占了大义和礼法名分,这一家的实力也不容小觑。魏氏、韩氏作为后起之秀,自然只能垫底。
也难怪历史上,范、中行在前期能吊打赵氏,顺便将知、魏、韩虐回太行以西。直到两家一时上头攻击了新田晋侯,才惹得国人反扑,这才丢掉了优势。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因为赵无恤的“狡兔三窟”之计,赵氏多了一个比本家还强大的分基地……
东赵牢牢把持的鲁国,联合宋、曹,便能压倒范、中行二卿!
何况赵无恤已经从卫国太子蒯聩获知了那个隐秘的消息,范、中行与齐、卫的眉来眼去已非一日……
若赵氏操作得当,或可以将范、中行的作为说成叛国投齐,若是说动晋侯让赵魏韩伐之,宋鲁击其外,届时,形势将彻底倒向东西二赵!
现在邯郸氏比历史上老实多了,这次婚礼邯郸午也会来参加。而韩氏被牢牢拉在赵氏的阵营里,路过韩氏的州县时,县大夫出城数里相迎,把赵无恤当成了自家君子一般。而魏氏的世子魏驹也和赵无恤眉来眼去,过去几年一直有大宗的食盐贸易进行,唯独知氏……
老狐狸知跞,大概是目前最大的变数了。
说到知氏,赵无恤不由想起了历史上他最大的命中克星。
知瑶……
他已经从伯鲁处得知了消息,此子已灭了仇由,隐隐包围了赵氏晋阳的东侧。
从韩虎、赵伯鲁的口述中,无恤大致可以勾勒出那个天纵奇才的骄傲青年形象。
没错,这位知瑶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天才,历史上完全是吊打赵襄子,让赵襄子恨得在他死后还将其头颅制成了酒器泄愤。
如今的赵无恤也不是天才,他前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但两千年的见闻,洞穿历史轨迹的眼睛,却让他有了与这时代天才角逐的实力!
且看,鹿死谁手吧!
不知不觉间,三天转瞬即逝,温县到了。
……
三月六日这天一大早,季嬴就在城阙上等待。
等待对她来说毫不陌生,早些年,父亲就总是让她等待。
“与你母亲一起,等我归来。”每次父亲赵鞅上朝、狩猎或远赴沙场,总是这么对她说。她也乖乖听话,耐心地拉着母亲的手,站在下宫的城垛上,看着汾水和浍水奔涌流过。
赵鞅言必有信,不过沙场经年累月,他每每不能准时归来,于是季嬴也和母亲在城墙上终日守望,透过雉堞和箭孔向外眺望,直到终于瞥见赵卿驾着驷马戎车,沿着浍水河岸,快步朝下宫奔来。
“可是等的乏了?”当赵鞅揽着她母亲,低头摸着季嬴头,看她长了多高时,一定会这么问。
那是她幼年时最快乐的时候了。
可最后一次,季嬴的母亲却没能等到赵鞅归来,便撒手而去……
这之后,父亲忙于政务,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她等待的对象便渐渐成了赵无恤。她没了母亲,他也一样,季嬴在不知不觉间,扮演了等待他长大的角色。
长姊的角色,同时也是“母亲”的角色。
当他那次病入膏肓时,季嬴哭得快都快一同死去了。
她进不了赵氏祖庙,便只能在畴祠祈求昊天上帝,祈求山川鬼神!
她祈求哪怕将自己的性命收走,也要让无恤逃过此劫难,让他活过十六岁、二十岁、五十岁,让他变得和父亲赵鞅一样高大,让他有机会把儿子抱在怀中……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她的祈求应验了。
成年礼那天,和之前似有不同的无恤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对她说:“阿姊,我今日之后,便成年了。”
“无恤在此立誓,必将誓死保护阿姊,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女绝!”
季嬴欣慰地笑了,却闪过了他的臂膀,踮起脚尖,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耳朵,说再怎么长,你还是我的阿弟。
但很快,他便又离开了。
无恤离开的时候说道:“阿姊,我此行不会太长。”他曾郑重发誓,“早则数月,迟则半年,等我归来。”
和父亲说过的话一模一样喲……
然而……
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
他一走就是五载!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
季嬴曾为《氓》里的那位妇人不值,可现如今,她却恍然明白了诗中的心境。
果然是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上几个月,她会不会像涂山氏一样化为石人。
不过现在好了,他历尽千难万苦,总算是回来了!
……
风卷着深衣,让她像一面立在城头的锦旗,让赵无恤老远就能见到。
虽然他已为人父,虽然他此次是带着新娘和媵归来完婚,虽然在途径城下,双目远远对视时,两人都惊异于对对方的样貌大变。
昔日在下宫里手牵着手,两小无猜的少女和少年早已长大。
虽然依旧是红衣翩翩,但她的眉眼早已长开,丰腴的身体因为相思而消瘦了几分,却越发俏丽成熟。
像一朵灿烂的花,变成了熟透的果儿。
喜欢素颜的她细长的眼角化了点淡淡的妆——只为他一人而画。
而季嬴看着面前这个留了新胡子,骑着一匹肥健骏马,剑眉飞扬的高大青年,眼中所见却是那个傻呵呵跟着她满下宫跑的小阿弟。望着朝思暮想的阿弟愈来愈近,她鼻息竟渐渐沉重了起来,红酥手扶着墙垣,竟有一跃而下的冲动……
不过终究,她却只是以长姊的姿态,俯视城下的他,露出了淡淡的一笑。
无恤一直骑在马上,一直仰着头,她就是指明他归途,让他在这个时代不至于迷路的灯塔。
但……
温县正值阳春三月,满城荡漾着春天的景色,为何她却像宫墙中的绿柳那般遥不可及?
“无恤,回来了?”她问。
“嗯,阿姊,我回来了。”赵无恤答。
声音一个恬静,一个镇定,似乎一切都平平淡淡,似乎他没有走五年,她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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