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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第2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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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8000人可比不上职业武卒和右军老兵,他们行军缓慢,赵无恤索性让盗跖和羊舌戎带着这些人大张旗鼓地从大道缓缓而行,让齐、卫和二卿都以为自己才刚出鲁国。
如今既然引蛇出洞成功,他自然要拎着棍子上去狠狠打几下了!
赵无恤还怕来敌跑了呢!棘津是一处在大河北岸孤悬的飞地,他算是在敌境内作战,能野战歼灭就野战歼灭之,一旦让敌人全须全尾地走脱,就要陷入漫长的攻坚了。
他很清楚,一旦陷入经年累月的久战,对赵氏不利。
……
朝歌之南六十五里有牧邑,牧邑东南三十五里有棘津。
这时代封建领主的军队标准行军速度是日行三十里,范、邯郸的突袭部队走的已经算快了,但等他们从牧邑携带简单的攻城器械出发时,也已到第三日清晨。
“赵氏在温县打造了不少船只,还招募了不少大河上的水盗,截断航运,齐国因为不方便逆流而上,也无可奈何。届时吾等也不必管南岸,只要将北岸的城邑占领,将船只一把火烧尽即可。”
范禾和邯郸午还在商议着攻城事项,靠近城邑后全军围上去,花上半天时间强攻,想来应该很简单便能拿下,完成父亲交给他的任务。
随后他们便能等中行氏大军抵达,西进沁水,寻找赵氏进行决战了。
不过当这一天正午,他们抵达离棘津十余里,范氏与赵氏分疆处时,朝歌司马刘香却感到一丝不对劲。
他望着原野上黄灿灿的冬麦田,皱眉道:“这几日正值四月中旬,麦熟时节,按理说附近的乡里应该有人来忙着收割才对,如今却了无一人……”
勤奋的范氏领民是不会耽误农时的,何况自打面粉在晋国流行开后,麦价涨了一倍,成了市肆中最紧俏的谷物,究竟是什么让民众忘了来田地里刨食?
他很快就来不及想了,因为分布在主军周围,负责警戒的分卒纷纷传来消息,说是窥见身份不明的单骑走马者。
“单骑走马者?”刘香不由头皮一紧,范禾和邯郸稷也对视一眼,眼中有一些讶然。
这是那个人的成名兵种,他们又怎会不知道呢?
赵氏凭骑兵大败齐人,虽然晋国人一向轻齐,但诸卿也渐渐开始重视这一兵种,一如当年魏与中行毁车为行后,其余四卿纷纷效仿一样。只可惜骑兵不是一日建成的,他们顶多招募戎狄之民善骑马者,组建百人以下的斥候小队,且那些新颖的马具尚未传入晋国,所以依旧是鸡肋般的存在。
总之,见骑兵者,如见赵氏之师,这依然是不变的共识。
既然这里有赵氏的轻骑,那就意味着……
不用去猜测了,很快,前方八九里开外,在棘津的模糊背影前,便出现了尘土飞扬,遮天蔽日的景象,待烟尘稍散后,一支整齐有序的大军出现了。
这大河北岸一马平川,连座遮挡视线的土丘都没有,更没有森林,千余年的开发和砍伐已经将这一带变成了秃地。所以隔着很远就能望见来敌,根本无从设伏。
眼见对面开来了一支人数不亚于己方的军队,范、邯郸联军从将帅到小卒,无不震惊。从棘津出来的自然不可能是友军,他们本来预想着去围攻兵少将寡的孤城,孰料却一头撞在铁板上,有些晕头转向。
对面的人也发现了来者,一时间战鼓、号角不断,他们开始向前迈步,天上的几朵云彩似都被这近万人前进的杀气给冲散了。
“似是赵氏的旗号,莫不是赵无恤?”邯郸稷虽然公开宣称赵氏父子对邯郸的苛刻,一副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样子,可实际上,他亦有畏惧之心。
对面,可是一个号称战无不胜的人,许久以前打在他身上的木剑,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就是他!”比起邯郸稷,范禾更加冲动一些,望见炎日玄鸟旗,他眼前顿时出现了兄长惨死河中的景象,忍不住便要让御者带他冲过去致师,用手中的长剑獬豸斩下赵无恤的头颅。
但这次出征的实际指挥者,朝歌司马刘香却下了一个让他暴跳如雷的命令。
“敌尚在数里外,撤退还来得及!”
范禾一惊,随即破口骂道:“刘司马,你这是作甚!”
刘香并不是一个悍不畏死的人,他其实还曾庆幸,自己不用跟着主君去沁水边面对强悍的赵鞅,只需陪着少主捡捡便宜,就能捞到一份大功劳。
谁料还是碰上了硬茬。
他头皮发麻,对手可是击败了郑国名将游速,横扫东方无敌手的赵无恤啊,非得有两倍甚至于三倍的兵力,他才敢在野战中掠其锋芒,可现如今……
他目测了一下对面的人数,双方相差无几,这还怎么打?
所以刘香极力劝道:“赵氏子狡猾,恐有埋伏,不如先退。”
“范氏的男儿,岂有遇敌避战之理?”
范禾骂声不止,想寻求邯郸稷的支持,谁想在甲胄外披麻戴孝的邯郸小家主,居然也露出了畏惧的神情。
“还是先退为好,暂退半舍,回牧邑背靠城邑与之对敌,这样能多些胜算……”邯郸稷气势一泄,他身后的邯郸哀兵们也从悲愤变成了惶恐。
邯郸稷起兵报父仇?在这一刻成了个笑话。
军队的虎符在这位刘司马手中,范禾无奈,只能允之。范、邯郸联军也算精锐,这时候前军变后军,在大平原上也没什么阻碍,就这样开始小跑回撤。
于是一场气势汹汹的突袭,就这么变成了追歼战,攻击者被人反过来追得狼狈不堪,好在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行军,轻车熟路,也不至于一下子崩溃。
但范、中行联军并没有和预想中的一样成功跑回牧邑。
打了绑腿和不知绑腿为何物,有骑兵骚扰和没骑兵掩护,带着必胜信念前进和带着避战心思逃跑,日行四十里和日行五十里的区别顿时显现了出来。
他们在一处离牧邑仅有十里的地方被敌人展开的前锋追上,又被两支骑兵队阻了去路,只得再度匆匆掉头,列阵对敌。
一回头,邯郸的兵卒们惊恐地发现,对面的兵卒步伐也缓了下来,那些两里开外,尚看不清脸的敌方军吏们大声喝道:“六步、七步,乃止齐焉!”
而那名身披玄甲,戴长羽胄的敌方主将则带着擎玄鸟旗的侍卫于阵前纵马掠过。
“这是什么地方?”
望着近处马蹄践踏下的农田阡陌,远处惊恐地四散逃跑的农夫,还有地平线上的亩亩桑林,赵无恤心中突然一动,问身边的斥候道。
那名年轻的斥候手上持有简略的地图,他扫了一眼后抬头应道:“主君,此地名为牧野!”
第632章 牧野洋洋(上)
牧野,在殷周之际,这是个具有特殊含义的地方。
“殷商之旅,其会如林。矢于牧野,维予侯兴……”
身临其境,赵无恤脑中不由响起《大雅·大明》那昂扬的曲调,牧野之战在周人的颂歌和铭刻中朦胧不清,在恢宏诗意背后,却是“血之流杵”的厮杀。
在赵氏流传的故事里,刑徒、仆隶、百工……短短三日内,帝辛从朝歌王畿凑集整整十七万人!赵无恤仿佛能看到,殷商那全然是乌合之众的白色方阵在牧野肃立,与旗帜火红的周人对阵。
当时战况剧烈,仿佛天地间幻出如金的电光,划过殷商的俥马;又似化出如火的赤乌,盘缘在姬周的车驾……震耳欲聋的嘶喊和铿鸣交响而起。
结果自然是殷商惨败,赵无恤祖先季胜的兄长恶来作为指挥官,就死在这片原野上。
今时今日,昔日布满原野的鲜血和尸体让土地变得更加肥沃,范氏的民众在其间开辟经营,将战场变成桑田,一副田园诗歌的景象,只有农民从田间地头拾得的残缺戈矛、残缺骸骨诉说着曾发生的战事。
在这片土地平静了整整六百年后,再度有一场大战发生。
牧野旁无丘陵,又无险阻,这一日傍晚,范、邯郸的军队被赵氏数千之兵尾随至此。那些赵兵看上去既众且武,骑兵翼范、邯郸两军两旁,依靠速度骚扰阻挠,小队持短矛和钩镶的分卒猎其前后。
在被敌军步骑追到两三里开外后,刘香被迫调头接战。
“若能撑到天黑,或许有机会突围而走……”刘香看了看即将西沉的落日,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履行责任,指挥布置。
他硬着头皮让邯郸兵卒各出两千人,分为左右两翼,而范氏的车阵部署在中间。范氏带的战车不多,他们毕竟本是带着攻击孤城棘津的心思去的,谁能想到赵无恤却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大河北岸。
所以刘香也不敢让人去主动冲阵送死,而是设了防御的四武冲阵。
时间有限,战车虽然被当成营垒,却排得一点不有序,而是歪七八糟,看得出部署匆忙。
联军的阵线是内凹的偃月型,中间凹,两翼凸。以善射闻名晋国的范氏弓兵配置在车后,披甲的邯郸兵卒则被匆匆拉了出来,毫无建制地挤在车前。刘香打算让弓手躲在车后轮流放箭,压制对面的赵兵全线,而两翼的邯郸族兵则持长兵架起戈矛来,阻止住那可怕的赵氏骑兵突击。
好歹要拖到晚上,天一黑,就有突围的机会。
然而刘香想法虽好,一旦开始接战,战局便开始急转而下。
那些车后的近千范氏弓手惊恐地发现,对面的赵兵一点不怂,尤其是排在靠前的精兵武卒,追到一里开外,稍作停顿,列开阵型后抬着长矛就冲杀过来了,其势看似不可阻挡。
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他们顾不得等待军吏下达命令,对方还在两百步外,就匆忙从车后站起身来,拉开弓将轻箭射出。
这些范氏征召来的弓手都是在朝歌周围通过乡射选拔出来的善射者,惊慌之下他们反而射速大增,密密麻麻的箭支持续射出,抛向对面赵军阵线,一时间空中出现了飞蝗般的箭支。
可惜,这使得箭的准度和力度大减。
赵兵很快进入百步之内,中箭者不少,死者却不多,赵氏武卒人人披甲,不少人还戴着胄,尖头的轻箭对他们有威胁,但要射死是不容易的。不断有前排迈步的矛兵倒下,但很快就被拖到后方,自有随军而行的灵鹊医者治疗保命。
赵兵数百骑兵或聚或散,他们抛射一轮后奔腾去了右翼整队,避开敌军箭雨。
武卒则以百人为单位组成方阵,二十个方阵排成两行从正面强行压上。进入射程后,靠前持盾的那排甲士蹲下,盾后一千把弩机对准了依仗着战车壁垒,以为自己可以高枕无忧的敌人。
下一瞬,随着弩机机括的沉闷响动,邯郸甲士组成的阵线上惨叫声已经响成一片,两千邯郸徒卒已经损失近两百人,第一排举着的盾牌竟然被射得四分五裂!躲在后面的人,穿甲的在地上打滚,无甲的则几乎被一扫而空,阵线如同被瞬间打薄了一层。
邯郸徒卒扛不住,留下一地尸体后撤回车阵处,但随即,联军的车阵防线也被箭雨覆盖。
弩矢射中车身,响起雨点般的叮当声,散乱飞舞的箭支转眼便插满了脚周围的地面,如同田地里长出了一堆翎羽杂草,同时响起的还有一片片哀鸣声。
躲在靠后位置的刘香看得胆寒,自己这回算是撞到铁板上了,在远程火力上,范氏引以为豪的弓手们竟被对面密集的弩机和弓箭射得抬不起头来,只能靠盲目的抛射来进行还击,这就是赵氏三段射、五段射的可怕之处么?
看着那密密麻麻压上来的赵氏武卒,刘香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们还能挡住随后的剑盾和长矛么?
与此同时,没了弓箭远程威胁后,联军的两翼的邯郸兵也与赵兵接战了。
那一边的战况,却没有这么一边倒。
……
赵无恤打的是让武卒集中在中央先行突破的主意,所以两翼主要由鲁国右军组成,在披甲率不过三成的右军中,也间或有些弓队。
其中右翼的弓手由颜高率领,他是个三十出头的鲁国士人,十年前投入孔子门下为弟子。但不同于同族人颜回,颜高对学习仁义礼仪毫无兴趣,他唯一能得到孔子称道的长处,就是身高臂长,擅长射箭。
孔子善射,颜高得其传授,技艺越发精进。
他在乡射礼上便小有名气,之多次被征召入伍,做弓兵的伍长。
鲁候宋八年,阳虎为晋攻齐,颜高亦有参加。当时阳虎围困阳州的城门,士兵们都排成行列坐着,聊天时说:“颜高的硬弓有一百八十斤重呢!”众人异之,纷纷拿来传看。恰在此时阳州人开门出战,鲁军大乱,颜高来不及拿回硬弓,便把别人的软弓抢过来射箭,一抬手射死了齐人将领籍丘子鉏,正中眉心。
这是了不得的大功,但却改变不了战局,那一仗鲁国人大败而逃,颜高没来得及带回敌人首级,反倒丢失了自己的大弓。
因为他平日喜欢吹牛,故他效忠的大夫认为是假话,到头来颜高非但没得封赏,反而受罚。他一怒之下,便回乡躬耕射猎,不再应征。直到赵无恤当了鲁国执政,发招贤令,让冉求等人推荐乡中人才,冉求才将这位在野的师兄推举上来。
赵无恤对颜高的射术很满意,便让他在右军中任职,统领从鲁国征召的弓手,作战时作为武卒弩兵的辅助。
鲁国人一向趋利避害,胆小而要面子。抵御老仇人齐国另当别论,和大多数鲁国人一样,颜高对千里迢迢跑到外国作战是有一些抵触的,但在军功授爵的激励下,家境贫寒的鲁人竟趋之若鹜。
这次跟着赵无恤回晋国,是颜高此生走得最远的一次,虽然时不时能乘车,但和多数鲁国同乡一样,他本已经有厚厚老茧的脚也磨起了水泡,钻心地疼,遇到沿途下雨冰雹,更是苦不堪言。
好在在国内征兵时,代大将军管理国政的张子已经发令承诺过了,这次西来的正卒,每人家中可以减免半年赋税,得到一次免收诊费,在城中医馆就医的机会。
加上沿途都是赵氏占领区,一日两餐和夜晚休息都能得到保证,实在跟不上急行军的,还能跟着后队缓缓而行,所以他们也没太多怨言。
可在这辽阔的平原和第一支敌人交上手后,才发现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颜高去年秋冬之交去攻打过卫国,按他的经验,甚至都不用武卒出动,右军和中军派分卒攻击就能让卫人阵型骚动,然后大阵到达七八十步抛射数箭,卫人已经一片大乱。他们再接近到三四十步,用那些从桃丘运来分发给善射者的铁簇重箭集中射击前排,一般的卫人就该逃命了。
就算是帝丘里派来的精锐,也会在武卒方阵出动后接近崩溃,只需要举着矛发动一次冲击,就可以慢慢收割那些卫人的首级。
颜高在济西、濮南经历了大小十余战,根本没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只觉得这比他在山林间的围猎更加简单,因为野兽走投无路时会疯狂的反击,而那些吓破胆的卫人只会束手就擒。
但对面那些邯郸晋人却不太一样。
颜高在指挥他这支百人弓队向对面射箭之余,手里也没停下,他持六钧大弓,一支接一支不停拉弓,遇到要紧的关头,也顾不得选择铜簇轻箭还是铁簇重箭,抓到就往对面射过去。
这种竭尽全力去战斗的情形,是他与卫人作战时从未遇到过的。
那些邯郸晋人虽然被追得狼狈,却远未到溃散的程度,或许是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犹斗,或许是为老主君复仇口号喊得太多,无论是不断对射的弓手,还是白刃相交的甲士徒卒,都战斗得极为凶狠。
他不由感叹道:“不愧是霸国啊,这些晋人真是顽强,比卫国人强出不少,战力竟与我鲁国中军相当……”
交战至今,颜高所在的百人弓队已损失了六七人,顶在前面的鲁兵死伤比例更高些。
作为一个经验老到的老兵油,他心中暗想道:“若赵氏的其他敌人也有这般能耐,此次远征,恐怕会超过征发的三个月期限呢……”
不过,这些邯郸人还是不如鲁国右军几分,随着敌人中军那边射来的箭雨停止,优势开始慢慢朝赵兵倾斜。
更何况跟着打着这么多仗,颜高也隐隐有了几分全局意识。
若不出意料,大将军显然是要玩正面压迫,而骑兵从后突击。卫国人被这一招杀成土鸡瓦狗,几个月里丢了大片土地和城邑,再也不敢出城野战。不过晋国人托了先前和大将军结盟的福,还没品尝过这滋味吧?
果然,颜高思绪刚过,敌阵右翼背后,就响起了震天撼地的隆隆声响……
第633章 牧野洋洋(中)
牧野平原上太阳将落,如絮的云彩在田野间洒下一些残影,在余晖的光亮中,死死盯着敌军右翼,虞喜窥见了等待已久的战机。
这些年里,虞喜指挥的部队越来越多,从最初一个小乡的区区二十五骑,到初到鲁国的百骑,等主君入主曲阜时,已经有五百身经百战的老骑兵了。又经过一年多的扩大,东赵已有千骑。
这只是在役的骑兵数量,过去几年间倒霉坠马而亡的,冲锋时被箭射死的,战场上不慎冲入敌军矛阵被戳一身窟窿的,跌落马背瘸了腿,折了肱,只能退役回去当亭吏的……起码有几百人。
好在有源源不断的晋、鲁两国的虞人、牧人补充进来,虞喜要做的,就是训练他们的骑术,力求使每个人都成了骑马高手。他常常现身说法,用自己的经历告诉这些曾经地位低下的新兵,他们不用再过苦日子了,在赵氏军队里只需要学三件事:射箭(掷矛)、骑马、效忠主君!
人都如此,骑兵的双腿:马儿的消耗就更大了,几乎每一次血战,都有三分之一的战马死伤不堪再用。何况马匹的年龄没法和人比,距离主君带着他单骑前往绵上狩猎已经过去六年了,这足以使一匹小马驹长到可以骑乘的壮龄,也足以让肥健的战马衰老到只能送去拉辎重,好在赵氏本就来就控制着与代北戎狄的马匹贸易,勉强能供应得上。
总之,身边的人马来来去去,唯有东赵骑兵作为一个整体,却越战越强。
虞喜记得主君曾说过,养一个骑兵花费的钱粮,足够养五到十个徒卒,话虽如此,但赵无恤对骑兵的投入却从未拉下,从马具到装备,无不用心研发更换。而作为这一兵种的统帅,虞喜就得让骑兵起到徒卒五倍乃至于十倍的作用,方能不负主君的厚望!
在过去半个月的行军里,虞喜带着骑兵们穿较轻便的麻衣,骑着备用的驮马小跑,好保存马的体力。一有事故则立刻换上皮甲,跨上同样披了一层皮质罩面的战马。
方才与范、邯郸的军队接战,虞喜没有急着去冲锋,去立功,而是选择了游走。
他不会因为手下人马多了就自傲膨胀,因为无论训练得有多好,在面对严整的阵列时,马匹都不会想去做一次必死无疑的冲锋。精锐骑兵若想给最坚强的敌人以重大伤害,就必须在合适的时候对敌侧翼和背后发动攻击。
虞喜正是在寻找时机,行军作战,步宜整,而骑宜分。
所以在威胁敌军侧翼,逼得他们不敢再逃后,骑兵们便开始了游弋。他们人人装备骑弓,此时便三三五五地散开,断不簇聚给敌人齐射杀伤自己的机会,而是寻找机会靠近抛射一阵,扰乱敌人阵脚。
敌分亦分,敌合亦合,在傍晚渐渐暗淡的光线中或聚或散,他们或出或没,来如天坠,去如雷逝。
这就是所谓的“鸦兵撒星阵”!
“呜呜呜呜……”
直到赵无恤帅旗所在的后军处,骑兵们熟悉的冲锋号角再度响起。随着一声大吼,虞喜踩着马镫,跨上了战马,他身后的八百同袍亦如是。
骑射能削弱敌人,却无法决定胜负,“这就是好比打铁,步兵是铁砧,而骑兵就是铁锤。”赵无恤曾如是说过,虞喜则将这句话奉为圭臬。
“右翼!”
他一踢马肚,带着骑兵们向前冲去,当他们策马开跑,他对袍泽们指出了冲击的方向。
“切开敌军右翼,就能嬴!”
……
牧野一马平川,正是骑兵发挥的绝佳战场,这一带虽然被开辟为农田,仅有的一些阡陌沟渠可阻止不了骑兵的突进。
正前方,邯郸氏的兵卒正与部署在那里的鲁人陷入苦战,看来是后者更占优势,而且后劲更足:因为邯郸兵的披甲率不高,精锐集中在中军处,这里仅有前排的人有甲,后面的人却只穿葛麻布衣。
在他们被正面的敌人纠缠住,连预备队也不得不投入进去填补漏洞时,破绽百出的后背就是骑兵要捣击的目标。
鲁人颜高将这一切清楚地看在眼中,只见那八百骑兵以百人为一队,排成一个菱形阵,朝邯郸军右翼侧后方发动了突袭。
如雷鸣般的蹄声响起,告诉所有人:他们来了。
气势汹汹,势不可挡,披甲戴胄、看不到脸的骑士,冲锋时镔铁的轰鸣充斥整个世界。
这是巨大的心理威慑,颜高甚至见过,冲锋中的一百骑兵,甚至将一千卫卒吓得散开过。
不过邯郸氏却没有散,军吏高深喊叫,要他们列好阵形,拿起长矛坚守阵地。虽然有人惊恐地想要避让,有人害怕地趴在地上,但还是有许多人下意识地照办了。
赵氏骑兵从西面冲来,身后是血红的残阳,距离三百步时,他们抽出了武器。
那粗犷有余细致不足的直窄刀身,蕴含了前所未见的凌厉杀气,厚实的刀背将轻易承受住猛烈挥砍的应力,使骑士们化身为扑袭的猎鹰。
铁锤猛地砸到了铁砧上,登时火星四溅,骑兵手中那把镔铁锻造的利爪狠狠撕开敌人稀薄的防线,然后继续往里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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