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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第3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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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那段让人心潮澎湃的经历,曹人们心有同感。

“但是曹伯却跑到晋国,在上卿和友邦面前哭诉,说这样做不对!”

“难道吾等这样做真的不对么?”子贡手里拿着铜皮喇叭,让自己的声音能扩大一些,好让数千人都能听到,一时间,竞技场内的曹人交头接耳。

子贡继续反问道:“难道以昊天上帝之明,却在千千万万的百姓之中,只偏爱君主的一人一氏么?”

他加重了声音:“不!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

一时间,整个大会寂静了下来。

“正如泰誓所言:独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仇!”

子贡重重指着看台上脸色煞白的曹国太子,“我今日也要说,独夫阳,洪惟作威,乃汝世仇!公孙疆是独夫,曹伯就是民贼!无论说的如何花言巧语,汝等,永远休想再回来残民!”

他振臂高呼:“曹国非独夫民贼之曹国,乃曹人之曹国!”

“曹国非一人之曹国,乃曹人之曹国!”

如夏天的暴雨一般,陶丘“公民”们手里一人一枚的孔方钱洪流般扔向子贡所在的位置,淹没了最后寥寥无几的海贝:支持共和者投铜钱,支持曹伯或太子归来为君者则投海贝……

虽然计吏还在走过场般的统计数目,好公之于众,但局势已定,曹国君主复辟势力的小小反扑以惨败告终,曹国太子差点晕厥,在侍从搀扶从开始离席。

“如何?”赵无恤坐在客席之首,左边是儿子,右边则是玄衣白袍,一脸肃穆的南子。

“在我看来,只是早已注定结果的一场戏罢了,曹国已是上卿的钱袋,且对子泰言听计从,赵氏自然不会再让曹伯父子回来。”

或许是觉察到隔着赵无恤的赵操在抬眼好奇又惧怕地看着她,南子面纱后莞尔一笑:“虽然不明白上卿为何力挺子贡,但因为上卿的缘故,宋国对此没有异议,也不会干涉曹国内政……”

仿佛在谈论天气般轻描淡写,南子继续笑道:“但若曹国这股无君无父的逆流胆敢越境传播到宋国,在商丘街头也说出同样的话,那我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其镇压,绑到木架上活活烧死!”

第850章 卧榻之侧

“要将反对君主制的人送上火刑架?”想起南子那充满威胁的话,赵无恤就感到好笑。

宋国有自己底线,这毋庸置疑,在赵无恤的眼中,南子就是一只领地欲极强的狐狸,她牢牢看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对任何试图越线的人、势力、思想都视为仇寇……

这个女人太缺乏安全感了,狂热的天道教徒和宋人对公室的敬重是支撑她权力的两个支点,缺一不可,更不容许被外来的激进思想腐蚀破坏。所以她才将孔丘驱逐出去,也是怕孔子呆久了,会形成一股与她作对的逆流。

不过子贡在稍后向几个邻国做出了保证:驱逐君主,建立共和行政是曹国的特殊国情决定的,绝不会向外传播,陶丘人今后只对扩大生意,以及铜钱掉落到钱罐里的声音感兴趣。

信也好不信也罢,鲁、卫、宋都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因为他们三国都是赵氏主导的中原秩序中的一员,鲁宋位列第二阶梯,卫国则还在更低的位置。赵无恤既要求他们睦邻友善,但又不禁止他们的矛盾和竞争,三国相互提防,对于赵氏而言反倒是好事。

“菏水”的开挖计划也在稍后敲定,这次卫国没有参与的必要,赵无恤为中介,曹、鲁、宋举行了一次三边会谈,出于对吴国的恐惧,对自己武力不够自信的宋国很需要赵氏庇护,南子极力支持菏水计划。

鲁国方面虽然觉得菏水可有可无,毕竟它只是在鲁国南鄙擦了个边,对于鲁都曲阜的经济提升着实不高。但此事是赵无恤支持推动的,宰予当然不会自讨没趣,立刻双手赞成。

赵无恤敲定大局后便做了甩手掌柜,将运河的经费和人力分配交给三方自己去争吵解决,先做好充分准备,等在卫渠开挖完成后才正式动工。

在赵无恤的计划中,等到卫渠完成,赵氏的战略重心才会东移到齐、鲁。等菏水完成后,他的目光才会正式放到宋国、泗上、徐地去。

时代所限,他的战略必须以运河、道路为前提的,若不想让赵氏“其兴也勃,其亡也忽”,他就必须耐下心,一步一步来。

最先需待解决的,还是晋国之北的戎狄之邦,翦除他们不但可以扩土地,得人口、牲畜、马匹和各式战争资源,打着征服戎狄的名义凝聚赵氏人心荣誉,还能避免诸侯惊惧不安,让他们过早联合,来一出五国伐赵。

更重要的是……

“代、中山与我同在冀州之地,鸡犬相闻,关隘相邻,这卧榻之侧,岂可许他人鼾睡!?”

……

若说谁能在赵上卿身边酣睡,那么除了他的妻妾夫人外,就是儿女了。

五月初的邺城,蝉鸣响彻街巷。清凉的屋子里,只有八个月大的赵恒粉雕玉琢,躺在摇篮里呼呼大睡,全然不知刚刚从陶丘归来的父亲正站在边上凝视自己。

“月余未见,又大了几分……”一支大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对于自己的嫡长子,赵无恤表现出了极大的喜爱,此子比他的兄长赵操好动,眼睛里也透着几分机灵,就是不知道长大以后会怎样。

只可惜,就是身体不大好,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多病多灾……

“刚刚结束一场小儿感冒,所幸有惊无险,只望他满岁前能平平安安……”

乐灵子已不单是赵氏的正室夫人,还是一儿一女的母亲。她散发母性光辉的面上带着忧虑,从做完月子能下床起,她便从傅姆手中接过抚育儿子的任务。这孩子刚出生不久就遇到肺炎,之后每隔两个月就会有一场小病,为此赵氏全族和家臣都忧心忡忡,赵无恤甚至亲自去赵氏家庙祈求先祖保佑。

好在赵无恤有一位医术高明的妻子,赵恒几次在危险的边缘,都被乐灵子拉了回来。她没有关心则乱,依然冷静地下针,让赵无恤得以避免经历这时代几乎人人都经历过的丧子之痛:他虽然是后世人,但对于医术的认知仅仅局限于科普,儿子生病,他也同样抓瞎……

温柔地用额头试了试儿子的体温,又给他整了整薄被后,乐灵子转身,面色严肃,对着赵无恤下拜行礼。

无恤连忙搀住了她:“灵子,这是做什么?”

她垂首说道:“恒儿虽然无碍,但每每看到他,妾便联想到邺城之中的绛都移民,曾有丧子之疼者,十有八九!晋、鲁、宋列国,更不知凡几……”

赵无恤沉重地点了点头,没错,受医疗卫生条件所限,古代的儿童早夭比例是惊人的,赵无恤知道后世出土的秦简《日书》里,对初生子女健康前景的关心和祈求占了很大篇幅,“生子,子死”“以生子,子死,不产”,类似的记述遍布全书。

“生子不举”,是相当普遍的社会现象,十多年来,赵无恤所见甚多,不单是百姓氓隶,连条件较好的天子、诸侯、卿大夫家中,也不乏子女早夭。多妻和多子,何尝不是对这种现象恐惧而导致的无奈保险?赵无恤只有两个儿子,以后会有几个,亦或是没有也说不准,所以他才在嫡长子身体不好的情况下,加大对庶长子的培养重视,都是为了以防万一啊……

这种残酷的自然选择,直到工业革命后,人类才能突破它!

但没有人能眼睁睁地看着家族和邦国的未来接二连三地死去,留下小小坟冢却无动于衷!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乐灵子有这样的胸襟,赵无恤是欣慰的,这才是君主夫人该有的样子。

他将乐灵子扶起来,温柔地说道:“你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

“夫子虽然已经在医馆里设置了小儿医,与带下医、耳目痹医,以及口齿、体疗、疮肿等并列,但仍嫌不够。就比如说这邺城,虽然遍地医馆,也有几十名灵鹊坐镇,但碰上小儿病症,若无几年从医经验,依旧难以下手,因为孩童不比大人,可以随便下针吃药,一不小心就会留下后遗症。”

经过两次怀胎十月,有了一双儿女后,乐灵子对医术的理解和心境已经大有不同。

“你想加大对小儿医的培养?”

“不单是小儿医,还得从源头做起,我已经让宫女去查过,妇人难产,亦或是条件太差,产房太肮脏导致细蛊感染,也是生儿女不举的重要原因。”

“你有何打算,继续说下去。”只要自己的夫人妻妾们不干政,想做一点事情赵无恤是会鼓励的,沉默寡言,僻居深宫的生育机器?夫人们的影响和用处当不止于此。

乐灵子轻咳一声后,将整理好的思路向丈夫全盘托出。

“其一,当重视带下医(妇科医),比如在接生方面,必须推广一些行之有效的办法,规避陋习。妾在两次生产后也有了经验,写下了一篇万余字的《生产要旨》,养胎,临产,产时,产后四部分,可以作为带下医学习的依据。还有夫让人发明的助产钳,也应该推而广之!”

乐灵子小心地观察赵无恤的表情,毕竟以她的生产经历为原材料写出来的接生之法,赵上卿会不会暴跳如雷,将其视为耻辱秘密,勒令不得外传。

不过赵无恤却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只是认真地听着。

乐灵子松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这时代接生的最大缺陷在于对消毒缺乏必要的认识和基本手段,常会引起产妇的产褥热等疾病。特别是遇到难产,没有相应的技术,有的因袭旧法生硬拉扯,甚至用称钩子钩,有的求神弄鬼借助巫术,造成产妇和婴儿的大量死亡。

想起自己差点难产的经历,乐灵子心有余悸,好在女婢傅姆都听她指挥,乐灵子就是这么一边大声痛呼用力,一边低头观察好指点她们。

产房外的赵无恤在心急如焚之余,也早已凭借后世记忆,让人做出了木制的产钳来备用。此物有两个扁平的叶片,稍稍弯曲,与胎儿的头形相吻合,它能轻柔而牢固地牵引头部,一旦胎儿的头部露出后,身体的其他部分就很容易顺势产出,赵恒就是这样生出来的,感谢昊天,母子平安。

“其二,由于医者中男多女少,故而带下医实际上很少参与接生和照顾产妇、婴儿,多半是产妇家人和请来的巫师、产婆代劳。她们编造出了很多生育禁忌,有的禁止在家中生孩子,临产妇人被要求搬到家外树下,或搬到灶间、牲畜棚;有的地方禁止在床上生产,产妇要移到地上,铺垫的只是些稻草、灶灰、黄土……”

如今恶劣的环境下,母子双亡的比例焉能不低?说着说着,乐灵子已经咬牙切齿起来,不单是懂得扁鹊的医术,在赵无恤“细蛊”致病说影响下,她对这万病的由来已经有了清晰的认识,奈何,认识到这一点的人仅仅少数。

赵无恤也想到了,哪怕是到了20世纪中叶,在藏区,依然存在对产妇的偏见,认为她们不洁,逼迫她们去帐篷外的雪域高原上自己解决,如同牦牛产仔一般自生自灭……为此母子双亡的不在少数,某个民族人口基数稀少,这种陋习偏见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想要改变这个愚昧的时代,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区区十年哪够?只靠他赵无恤一个人,哪能够?

所以需要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包括身边受他影响最深的家人和亲信。

乐灵子抬起了眼睛,作为一个母亲,赵无恤在她身上看到了不同以往的美丽。

“所以妾的想法是,应该在灵鹊中培养一批精通带下和小儿科的女医出来!”

第851章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你说得对,女医,很有必要设置。”

对妻子的请求,赵无恤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乐灵子打算资助灵鹊中为数不多的几名女医广受女徒弟,以扩大女医的人数,再让她们手持助产钳和《生产要旨》,深入邺城的各个里闾街巷,推广正确的生产知识,也承担替妇人接生的职责,以此减少不必要的难产和死亡。

至于更广阔的县邑乡里,赤脚医生们下乡推广正确生产姿势,估计得到十多年以后了。

不单如此,在赵氏之宫里,乐灵子也会收一些出身清白的士人庶女等为弟子,教授她们医术,好作为赵氏权贵家中夫人、女子的专门医生,对于各家族没什么地位的庶女而言,这是不错的出路。

赵无恤又看了一眼向自己吐露这项长远规划的乐灵子,在乐氏女医遍布邺城实权大夫的府邸后,她的影响力,会不会也随之剧增呢?

如此慈悲的夫人,关心自己性命病痛,家人生死的夫人,无论是黎庶,还是大夫士人,都会由衷钦佩感激吧,她和儿子的地位,也能因此牢不可破。

不过正室夫人的地位牢固,对赵无恤而言也是件好事,可以避免他在烦恼军政时,还被宫闱内斗所烦扰。

“你的想法很好,至于需要的钱帛……”

赵无恤突然想到,让计然做赵氏的“计相”后,这位铁面无私的经济学家将内府外府分得很清楚。内府的收入来自于山海地泽的财富,以及手工业制造,用于临漳学宫、宫室、宴飨、家庙祭祀等之处。外府则是关税和各类税赋,用于军事、拓荒、官员俸禄等支出。

计然一早就和赵无恤说好了,赵氏已经形同一国,内外必须分明,所以外府一枚铜钱都休想往内府流……

资助灵鹊,培养女医是以赵氏名义做的,按理说应该由赵氏内府出钱。可内府钱帛很大一部分都投进了以赵无恤为名义“大祭酒”的临漳学宫中,又因为要对代国作战,剩下的钱帛粮秣他好多都拿去支持猗顿的塞外之行去了。

对了,还有徐承在琅琊置办的舟师,计然是不同意挪用外府积蓄去支持很可能会打水漂的海船的,毕竟时代所限,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陆地上,看不到海洋潜藏的未来和战略机遇。所以赵无恤在无法说服外府筹款的情况下,只能将本来该归内府的琅琊盐收入划给舟师……

想到后世挪用海军经费给自己修园子的太后老佛爷,赵无恤觉得自己简直是大公无私啊!

说来好笑,他控制的领地和人口超过了齐国,自己却天天掰着指头过日子,赵无恤算是明白后世的汉灵帝、万历帝为何要拼命给自己的小金库弄钱了。

总之去年做的事情太多太多,资金周转有些紧张,赵无恤得好好想一想,才能想到自己该从哪里弄钱帛来支持灵子。身为丈夫,千万不能在女人面前犯难,反正他受死骆驼比马大,别处挤一挤,大不了抄个腐败大夫的家,或者从卫国那里敲诈点,总是能匀出一点来。

“妾愿意献出部分钱帛。”

就在这时,一袭红衣的季嬴在女婢簇拥下,从外面走了进来。

……

季嬴没有因为自己是“长姊”,如今还是赵无恤最偏爱的夫人而托大,她朝赵氏夫人行礼,随后解释道:“父亲偏爱我,去世前曾将温县和晋阳附近的苑囿划到我的名下,说是作为我的私产和嫁妆。我在里面养了许多鹿,让樵夫猎户帮忙照看,生了小鹿归他们所有。如今已至数百头之多,每年光售卖鹿茸,便能有不少钱帛。这些闲钱也没什么用处,正好能用于增加女医的人数,在邺城发展小儿医、带下医。”

乐灵子则笑道:“岂敢让阿姊破费?”

内府已经快入不敷出了,季嬴是听赵无恤抱怨过的,此时正好出来为他排忧解难。她说道:“夫人能为赵氏分忧,减少餐饭的花费,衣不坠地,不施文绣,还想出这妙法减少民众死亡,我没有这份本领和见识,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心中难安。”

说罢她笑着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道:“何况,妾这几日正在看夫人写的《生产要旨》,说到临盆时应该睡、忍痛、慢临盆六字诀,尽可能不服药或少服药,真是受益良多。明年开春可能就要临盆了,故而让带下医医术精湛些,府邸里的女医多一些,对妾而言也有好处。”

话说到这份上,乐灵子没有再拒绝的理由,道谢后她走近季嬴,还将耳朵放在她腹上细听,询问近况,又为她诊脉,赵无恤的两位夫人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但赵无恤还是能感到一丝修罗场般的暗斗,不过暗斗不要紧,两人都是聪明人,别明争就好。齐人之福不好享啊,身边的女子,也就孔姣、伯芈比较低调本分,其他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正好在乐灵子的点醒下,赵无恤也能将多年前做过的一项政策,在邺城重新推广开来。他有把握,这项举措将以官府名义来做,肯定能名正言顺地命令计然动用外府资金。

……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五月下旬,第一批女医弟子开始进入医馆和赵氏府邸学习,同时,随着赵氏对带下医、小儿医的扶持推广,一条新法令也开始在邺城各里闾大门上张贴。

这道法令先由赵上卿口述,笔吏起草,盖印后发给理官邓析确认其具有律法效应,又得到了邺城令,同时也是外府计吏辛文子的认可执行,发放给下吏,这才得以公诸于众。

邺令安排了识字者在各张贴点大声将内容念出来:“上卿令壮者无取老妇,令老者无取壮妻;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二十不取,其父母有罪……”

将原本的道德问题,提升到法律的程度,旁观者们不由紧张起来。

赵氏对律法的重视超过了晋国、郑国,一身黑衣、戴獬豸冠的理官是邺人最畏惧的存在,任何作奸犯科都逃不出他们的眼睛。肃穆的法庭让人望而生畏,赵氏的祖先不愧是皋陶啊,以律法代替礼乐道德,也可以说成是效仿先祖之道,让反对者无话可说……

更何况赵氏的律法,可是有齐国公子阳生血淋淋的尸体为垫脚石的,谁敢无视?

所以一时间,才搬到邺城一年到数月不等的众人便开始相互问询,为超过规定婚配年龄的儿女、兄弟姐妹相亲了,不知有多少因缘在里闾门前定下来……他们入邺城时都编户过,还登记了记录年龄外貌的“大索貌阅”,如今想谎报也来不及了。

不过接下来,也有些条令是好事而非麻烦事。

“各里闾将要分娩的人要报告里长,官府派带下医探望,教授生产之法,以免生子不举。生下男孩,官府奖励两石粮,一扇肉;生下女孩,官府奖励两石粮,一扇肉;生三胞胎、双胞胎,官府给配备一名乳母。孤儿、寡妇、贫苦和重病之人,其子女官府设慈幼坊养之。”

这是让民众牟利的善政啊!谁家都会有生养的时候,多子多孙是所有人期盼的。赵氏表现出对孩子的重视,本意是为了增加领地人口,却也正中所有人下怀,无论他们来自何方,是何地位职业,都是受益者。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开始为上卿欢呼祝寿了。

在这一声声颂扬中,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也由此产生了一丝“邺人”的骄傲认同感。

因为法令末尾明确写着:“以上种种,仅对邺城籍贯者有效!”

赵无恤认为出了邺城,这项法令很难迅速落实到地方上,索性让邺城移民们有种“上卿脚下”的帝都意识吧……

记性好的人,都知道这是赵上卿十多年前在小邑成乡为了政绩推行过的旧政策,对应邺城的急需人口,倒是恰到好处。

但赵无恤没想到的是,数年后,饱受耻辱的越王勾践回到会稽,对着昆父兄弟,臣民百姓痛哭流涕后,几乎原模原样地复制了这份法令,使之在越国推行。

虚心的越王虽然觉得这项法令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但终究还是自己在向赵氏“学习”。

直到死,他都是如此认为的……

不知不觉夏去秋来,赵氏的各处领地一片忙碌景象,黄灿灿的粟米被收割,归仓,再由辎车、骡马分批运往最需要它们的地方:晋阳、霍人、句注塞。

足食则足兵,一场蓄谋已久的战争也在夏屋山之北打响……

第852章 沙场秋点兵

七千五百名兵卒,一千五百骑兵,五百霍人县戍卒,这就是今年秋天时,远征军的全部战力。

哪怕赵无恤前后两次迁徙移民过来屯田,为这场仗积攒了两年的粮食,霍人县最多也只能供应这么多人,若再多,大军还未开拔,就得先闹饥荒。

所以事先他就和计然商量好了,这场仗对于代国而言,是一次灭国的存亡之战,对于赵氏而言,却仅仅由太原一郡出兵的区域性战争,成功便好,不成功也不至于让整个赵氏伤筋动骨。

这也是先谋代国,而不是中山的原因,对小而强悍的中山,必须让东阳、太原、邯郸数万大军一起发力才有机会攻灭。

这次赵无恤甚至都没让统兵经验老到的邮无正为帅,而是点了穆夏为将。

穆夏最初诚惶诚恐,为自己找各种理由请辞。

“臣出身低微,仅仅是个牧童,比臣身份高贵的数不胜数。”

赵无恤却不以为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傅说举于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市,百里奚举于牛口之下,他们的起步和你差不多,都成就了功业。我亲自将你从马厩里挑选出来,赐你为穆氏,我的眼光可比娘胎里带出来的血统可靠多了。在过去十余年间,你也无数次证明了自己。”

在孟诸之战里,他所在的左翼发动压垮郑军的攻势;在汶水之战里,是他挡住了齐人浩浩荡荡的战车冲击;在长平之战里,是他阻止了知瑶的突围逃窜。

穆夏,这面武卒里最坚硬的盾,赵无恤要试着让他同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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