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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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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便将贴身放着的,还带着温度的晶莹玉环,交到了虞喜的手中!这是姐姐赠予他的饰品。
环者,还也,赵无恤只希望,今夜的血战之后,自己真的能平安归还。
他相信,以苦心经营了一年的成乡,以那严格训练的两百乡卒,还有众志成城的国野民众,绝对能挡住一群盗匪没有章法的进攻。
但那两支神秘的“大盗”,若是敌对卿族家兵假扮的,无恤就没那么多大把握了。
所以,他需要援军,他需要帮手,而目前为止,只能指望下宫。但赵无恤知道,即便虞喜到达,也只能请回少量援兵,至多一旅。因为必须保持下宫内至少两千人的兵力,这是他和董安于,王孙期商议后,得出的决论。
归根结底,还是得靠自己求活。
赵无恤看着已经升到枝头的月亮,长出了一口气,这个漫长的夜,才刚刚开始!
第205章 臣与君
成乡位于一座丘陵之上,地势较高,共有三条路通向乡邑,山南水北为阳,位于南边的山阳亭只是其中一条。另外两条靠北的道路上,赵无恤也各安置了一个亭舍,但这两个亭的亭吏、亭卒,就没有成抟那么幸运了。
两支各有五百余的“盗寇”在傍晚时掩杀过来,亭卒们虽然事先发觉,但还来不及向山上通风告急,就被斩尽杀绝。
“盗寇”们留下一些接应的人驻守亭舍,便朝山上的缓坡继续进发,此时,天色已黑。
从古至今,夜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知道为何,不少人夜里都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被称为“雀蒙眼”。而且夜黑心慌,兵卒容易受惊,若是训练不足,有个异样动静就要出乱子,掉队更是稀松平常。
真正的群盗那边,只是用来填沟壑和吸引注意力的,不用讲究那么多。看不清的拉着能看清的衣角走,甚至直接拴上绳子,到了开战时自然会点火照明。
但范、中行两家作为主攻力量,所以士卒一定不能有雀蒙眼,必须成为可靠的战力,所以这各自一旅的族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分别为一百弓手,一百甲士,八百徒卒。
半个时辰后,两旅“盗寇”又在半山腰汇合了,从这里到乡邑,已经不足两里。
同样曾在数月前来周边打探过的向导凑过来说道:“范子,前面就是成乡了。”
范嘉立于战车上眺望,已经能模糊看见一条黑线似的乡墙,只要攻破了那矮矮的墙垣,就能毁掉赵无恤苦心经营的一切!
这一路过来,范嘉倒是好奇地将赵无恤的老巢看了个遍。
成乡的确很贫瘠,缓坡的路边长满了灌木和枸杞、荆棘。但田地阡陌却被治理得十分规整,由一条条新开挖的沟渠连接,里面是清澈流淌的溪水。
数月前种下的夏粟已经结满了穗子,在夜风里发出了沙沙的声响,只待过上几天,就能收割入仓。那些如同长龙的神秘木制器械,就是传说中的水车,架在田亩和溪水之间,它们的构造比起范嘉盗取的石磨,可复杂了不止一倍。
所以,范嘉也不由得有些诧异,这赵无恤,究竟藏了多少机巧奇异之物,也不知道制作瓷器的,又是怎样的流程?
范嘉之所以约合中行黑肱,亲自帅兵前来,除了想获得那利润数十倍的瓷器秘方外,还因为他已经收到了祖父范鞅从朝歌传回的信件。
上面说了许多事情,其中对范嘉的嘱咐,就是要他配合中行氏行动。若是能弄清楚赵鞅是否真的死了,让赵氏大乱,则最好不过,而祖父,在朝歌、邯郸一带,似乎还有其他的行动。
所以范嘉才大动干戈,希望以绝对优势攻破成乡。一旦这个小乡被占,下宫通往北方长子、皋狼、晋阳的路径就被阻断,大队人马必须绕道才行,赵氏肯定会慌成一团。
今夜下宫若是不救,则成乡不保,若是来救,范、中行也有后手。一旦下宫空虚,他们的家司马自然会帅兵突袭,一举而下,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自从城濮之战以来,在国外,晋国作为诸夏盟主,还是十分讲究体面的。与诸侯的会战盟誓,勉强还保持着古军礼的仪式:堂堂正正约战,不辱君太甚,先辈的韩厥、卻至等卿大夫都以守礼而知名。
但国内的卿大夫相争,却和外战相反,是出了名的不讲规矩。
从一百多年前的曲沃代晋,到晋献公和荀息设计将桓、庄群公子引诱到一城之中,先让他们自相残杀,再一举族灭开始。国内的政治斗争便屡屡越线,突袭、暗杀、灭门、女间、弑君,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只要胜利了,也无人敢于指摘。就算史官写下了“赵盾弑其君”,也仅仅是被尘封在府库里,直到“夏日之阳”死后才被人重新翻检出来。
因为,外战维护的多数是晋国的盟主面子,而内战,则是为了触手可及的领地和权势!只要利益足够,卿族们就能放下君子的尊严和高尚品格,像市井野人一般撒泼乱来。
故,晋国封疆之内,无义战!
所以,对于今夜伪装成盗寇,也只有豫让心里会有些别扭。但范嘉禾中行黑肱,却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在卿族争斗上,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择手段。
现如今,计划一切顺利,没有人掉队,只需要在后山主道上再走两刻,就能抵达乡邑。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让五百盗寇在前门抢先进攻,吸引成乡的兵员和国人。而两支范、中行的族兵,则直接带着梯子等简陋的器械,从后门处发动偷袭。
若是能按照这个中行寅事先制定的计划来,攻破成乡,易如反掌!
但就在此时,范嘉却听闻前山的那条路上,隐约传来了喊杀声,还有马匹的嘶鸣声,一时间热闹非凡。
他和中行黑肱面面相觑,让队伍停了下来,侧耳细听。
过了一会,喊杀声才慢慢平息了下来。
“定是狐婴那条路出了问题,难不成,这真的是赵氏董安于设下的诡计?在成乡,已经有埋伏在等着吾等?”
中行黑肱有些谨慎,范嘉曾在绛市里着过赵无恤和子贡“捣腹之谋”的道,下意识地觉得对方诡计多端,所以也有些惊疑不定。
两人面带犹豫,索性让兵卒就地休息片刻,召集卒长们,商议着是前进,还是谨慎后退。
他们实际上并没有将赵氏一举灭亡的把握,只是听从范鞅的命令,尽量在不公开开战的情况下,让赵氏混乱上一阵,好配合范鞅在东阳的计划。
就在这时,却有一个黑影从山涧的峭壁上攀爬过来,如同鹰隼般一跃而下。惊得一旁守候的范、中行甲士拔剑抽戈,而坐地休息的兵卒们也站起来了一大片,虽然警惕,却不慌乱。
由此可见,其精锐程度,不下赵氏虎贲。
“切勿动手,我乃范氏家臣,有要事禀报君子!”
对面的人声音稚嫩,但黑乎乎的夜里,众人也不敢大意。
毕竟遣人行刺的事情,数百年来史不绝书,也是市井里津津乐道的话题。比如灵公谴鉏麑刺杀赵宣子,公子光和伍员遣专诸刺吴王僚,更是天下皆知……
所以两家甲士们先是小心翼翼地近身,去缴了那人的兵器,这才左右各一人挟着,将他带到范嘉和中行黑肱的面前。
“范子,他果然你的小家臣。”
来者,的确从被赵无恤包围在山崖之上,却翱翔而下,逃出生天的豫让!
他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锋利的山石,和无处不在的草木树枝挂得七零八落,脸上也有不少血淋淋的伤痕,看上去颇为狼狈。
“究竟发生了何事,汝为何成了这般模样,速速将事情说来!”
对这个不起眼的小家臣,范嘉从未重视过,他的目光,一直定格在卿大夫子弟,比如刘处父等人身上。对这等随处可见,每年都有数十人来投靠的穷士,并不太在意。
豫让忍着痛,伏地将方才发生在山阳亭的战斗,以及在山道上的追逐堵截都说了一遍。
“现如今狐婴那边的群盗已经折损了百余人,这会带着人退到了半山腰,恐怕一时半会无法上山合围,成乡也已经发觉有人将欲夜袭。下臣出言试探过,那乘着戎车,指挥自若的人,正是赵氏君子无恤!”
“赵无恤!”范嘉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大怒。
他指着豫让骂道:“汝等皆是废物,如此大好机会,纵然不能生俘,也要将其当场击杀,以五百之众合围,竟然被几十人轻松逃脱,真是无能之辈。”
豫让本欲解释,最后还是垂下了头,一言不发,只是双手紧紧扣进了地里,捏住了一把沙土。
范嘉却越想越不甘,最后竟将气撒到了豫让的身上:“汝失了向导职守,致使偏师被人发现,如今竟然还敢来见我。来人,将他拖下去斩了!范氏家臣中,不留这等素餐之辈!”
范氏那些打扮成盗寇的甲士立刻揪住了豫让的肩膀,就要将他带下去杀害!
豫让此时突然想起,那赵氏君子的手下甘愿为他效死的情形,和自己现在的待遇对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心中顿时一阵寒冷。
他自觉今日的表现已经不错了,作为向导,已经越过职责做了不少事情。又是出谋划策,又是煽动群盗,让他们得以抵挡赵无恤的死士,纵然最后没能抓获赵无恤,但那也是刚巧遇到了成乡援兵,非他之罪也。
更何况,他在赵无恤的劝降下,宁可冒险跳崖,也不束手归降,就因为“事君不以二心”的准则。谁料,千辛万苦从绝壁上攀爬过来,给自己的主君报信,他竟然不听解释,还要迁怒杀害自己……
如此昏庸的主君,不值得为他而死!
小豫让双手紧紧捏着沙土,随时准备暴起!只要迷了两名范氏甲士的眼,他就有把握夺下他们的兵器,再次攀岩而走!
第206章 君子有召
“范子且慢!”就在豫让肌肉紧绷,准备奋死一搏时,一旁却有人出言阻止。
正是一直默默旁观的中行黑肱。
他拱手说道:“范子勿恼,此子只是一个向导,怎能单独扭转局势?他只身逃来报信,已经极不容易了,若要怪罪,应该怪我家的戎奴狐婴无能,何必迁怒于他。”
范嘉阴沉着脸,盯着豫让,一言不发。
中行黑肱眼珠一转,继续劝道:“我见此子机灵,范子若是不喜,可否转让于我,让他做我中行氏的家臣,黑肱愿用两匹鲜虞良马换之!”
将亲卫或者家臣赠送于人,是这时代常有的事情,当年晋文公重耳归国时,秦穆公便“纳卫三千人”,也就是赠送甲士三千作为侍卫,为他壮声势。而之后在文公被封为“侯伯”的践土之盟,周天子也馈赠了晋文公隶属于王臣的“虎贲三百人”,作为对重耳“尊王攘夷”的感谢。
有了这样的先例,晋国各卿族之间赠送家臣,也如同互赠女婢、工匠、财物一般频繁。究其原因,是因为家臣一旦委质效忠,就相当于成了主君的私有之物,可以任由他们分配。
范嘉这会气也消了,但看豫让左右不顺眼,便顺水推舟,将豫让“送”给了中行黑肱。
无人发觉,豫让紧捏着的拳头已经暗暗松开了,沙土丝丝落下。
豫让年纪虽小,却心高气傲,对范嘉这种赏罚不公,还将自己作为器物转让他人的做法,有些愤愤不平。但他也有自知之明,只能暗藏于心,却不能表露出来。
而对中行黑肱的相助,他心中顿生感激之情。
“我素闻中行氏爱才,有尊贤而贱不肖的风气,这是将我当成五羖(gu)大夫百里奚那样的贤士来讨要么?范氏君子以众人遇我,我也以众人报之,如今该做的职责已经做到,君臣情分已尽。只愿在中行氏,我能一展才华!”
“来日,我定要让中行氏的君子知道,我豫让,可不仅仅值两匹马!”
对豫让的处置,只是一个小小插曲,接下来,范嘉和中行黑肱还得商议着,今夜这场已经完全暴露行踪的“突袭”,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夜黑风高,成乡地势险要,赵氏也有了准备,莫不如撤兵下山去?”这是处事谨慎的弓手卒长在提议。
然而,这个建议却被范嘉否决了。
“不,吾等继续前行!”
从豫让透露的信息看,赵无恤也不知道今夜会有一场突袭,只是碰巧回来,在山下撞上了。虽然他手下的精卒撑到援军到来,击溃了百余盗寇,但那不过是今夜兵力的十五分之一,而且,范、中行两家的身份应该还未暴露。
“中行子,你如何看?”
范、中行的两位君子是合作关系,地位相当,互不统属。但对战阵之事,还是从小受中行氏尚武传统影响的中行黑肱更精通一些。所以范嘉也愿意征求下他的意见。
中行黑肱沉吟片刻后道:“吾赞同范子之言,这山都已经爬了一半,若是撤退,必将士气大伤,徒叫那庶子笑话。反正吾等行踪已经暴露,索性举火明号,让兵卒们加速前行,将乡邑包围。再过上一会,待我家的戎奴狐婴也赶到后,便前后合围,连夜强攻,争取在天明之前,拔之!”
……
而另一边,赵无恤一行人,也从一片狼藉的冲突地点,回到了成乡。
几个月前那次赵氏诸子内斗,成乡的基础建设尚未完成,还有不少缺口道路,所以能让人轻易进入。
现如今,在赵无恤“亡羊补牢”的治理思路下,原本七里分离的成乡,已经被一道一人半高的夯土邑墙围了起来,成了一个封闭式的小邑。
邑墙的缺口都被堵上了,一共开了前后两道大门,对应山阳山阴两条道路。
无恤他们从南边来,所以进的是山阳门。
早在几天前让邢敖回来报信后,羊舌戎知道新绛周边的气氛已经紧张了起来,说不准就会开战,所以便开始做防御准备。如今门外数十步的道路上,都扎着些三角形的木栅,挖有阻止战车冲陷的沟壑。
大门是木工用两块结实而厚重的木料做成的,以铜柳装钉,旁边由山石堆砌加固,缝里灌了粟米汤凝固。
门上面则是硬山式的望楼,可以容五人站在上面,朝下射箭和眺望。两边延伸出去的墙垣,还各自有一个木制的望楼,和门楼一起,形成了三个可以互为犄角的制高点。
现如今,只见漆黑色的大门紧闭,彻夜不熄灭的火把在望楼上熊熊燃烧,映照出了门前数丈的距离。值夜的乡卒瞧见有人过来,便敲起了手边的铜锣,提醒墙后抱着矛休息的兵卒警觉,同时大声喝问道:
“来者何人!”
“是吾等!君子也回来了!”穆夏扯着大嗓门喊了一声,随即走过去让人看清了自己的面容,还有出来时带着的桑木符令。
“真的是君子!快快开门。”这次说话的人,是乡司马羊舌戎,几刻前,前来巡视的他听到南边有人马嘶鸣声,想到赵无恤今夜将归,他便毅然派出了穆夏等人前去接应。
随后,他就一直蹲在望楼上,不安地眺望等待。
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开启,众人鱼贯而入。
羊舌戎披甲戴胄,扶着短剑,忙不迭地下了望楼,前来迎接。
却见除了亲卫两和材士两还全须全尾外,赵无恤和带去下宫的徒卒们竟人人带伤,看样子还折损了几人。那些拴着草绳,被死死盯着的,则是俘虏的盗寇。
夜路不好走,轻骑士们的马匹也损失了三分之一,还能走动的,就尽量牵了回来,走不动的,就只能让骑士们自己含着泪将其就地杀了。
等人全部进入之后,听闻消息后前来门边等候的窦彭祖、成巫、计侨等乡吏也围了过来。却正好看见王孙期昏迷,田贲浑身是血,而骑吏虞喜,更是不见踪影。
羊舌戎心中一沉,暗道不好,心想难道虞喜死难?他也不敢直接问,目光在那些用马驼着、人抬着的尸体脸上扫视。
窦彭祖也是担心得不得了,前段时间,赵无恤才为虞喜向窦彭祖说媒,要虞喜娶窦彭祖的女儿。
窦彭祖见君子对自家闺女没兴趣,纵然有些失望,但也对虞喜十分满意。在成乡,是个人都能看出君子对轻骑士的重视,虞喜虽然出身低微,却是君子的第一批亲信,身为骑吏,日后前途无量,他自然喜滋滋地答应了。
这也是赵无恤的势力作为“外来户”,与成乡土著氏族的一场政治联姻。在开了这个头后,下宫赵兵也颇有迎娶了成乡国人女子的,一时间,双方关系联接将更加紧密。
赵无恤先对羊舌戎粗略讲了方才发生的战斗,随后才对他们说道:“虞喜无事,只是我另有安排。”
羊舌戎暗自咋舌,在得知了方才以一敌十的险象后,他才明白放在下宫也能冠绝师旅的成乡悍卒们,为何会有折损。接下来,还要面对多达一千多人的盗寇,他一时间又是为赵无恤归来暗道侥幸,又是为发愁如何应对而满头大汗。
赵无恤见人已经齐了,便冷静地下达着命令:“乡三老,速速将方才战斗里的伤者,安置到乡寺之中,亲自为其医治。”
“乡司徒,带着人告知全乡,今夜有盗!凡是能拿武器的男子,统统要征召集合,按氏族和什伍分编,发放府库中的武器。而青壮女子,也要守好家门,胆大不怕血的,就叫到乡寺里照顾伤员。”
“乡司马,前门有盗寇四百余,由你来指挥,而后门,则由我亲自去守备!”
进入乡邑后,他让穆夏打断了那个戎人首领的小腿骨,在他惊惧疼痛之余,又细细审问了一遍,得知从山后摸上来的敌人,确实有“一千余人”。
来自吕梁山的数百戎盗,方才退到了半山腰,一时半会上不来,而后山来敌,大概还有一刻便要到了。时间非常紧迫,所幸成乡在赵无恤颁布新军法后,一直处于一种半战时的管理状态,所以分配起任务和各自的职守来,竟能有条不紊。
成巫将王孙期等伤员统统带回了乡寺,成抟也跟着去了,却被父亲塞了一口止痛止血的药草后,命他速速跟随君子前往后门,在身边听候调遣。
“君子自有天帝鬼神护佑,他所在之处,才是最安全的!”成巫回忆着上次在大桑树下的遭遇,如此教训儿子,又让他今夜好好表现,谋一个好的前程。
而在窦彭祖的带领下,那些作为基层什、伍之长的兵卒,也开始在成乡内巡逻,边走边敲锣吆喝,让各里的族长、国人都出来集合。
此时还不算太晚,多数国人还没睡着,听到锣声,便一个激灵翻起身来,纷纷走出家门,朝窦彭祖和什、伍长们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什么,有盗寇将至!要来劫掠成乡?”
国人们在得知此事后,对视了一眼后,便又匆匆返身回家中。他们不是害怕胆怯,不是闭门自守,而是拎起家中藏着的弓矢剑矛,再次走出了屋外。
“君子有召,焉能不往?”
第207章 闻战不惧
春秋去古未远,氏族军事制度有所残留,所以国人大多十分尚武。正所谓“四时出郊,以示武于天下”,平日也有各卿大夫和城邑主组织的春搜、夏苗、秋狝、冬狩四次例行的“军事演习”,好让国人不忘武备。
此外,还要加上三老不时举办的乡射礼,国人习武和训练的频繁程度,都是后世历朝历代无法比拟的。所以,在政变或内战时,往往这些家中藏有武器的“预备役”国人投靠哪边,哪边就能成为胜利者。
这是从西周幽王时丰、镐两京“国人暴动”,到晋国历次卿族斗争给赵无恤留下的刻骨教训。
所以在四子分封时,赵鞅才会那么强调要善待国人,他们对赵氏的态度,决定了这个家族的寿命和未来的前途。
成乡的条件还要更好一些,赵无恤模仿了一些秦朝的制度,所以对基层的控制十分严密,大宗的氏族被削弱了。
另一方面,他却又极力提倡单家独户的国人们习武习射,甚至将因为下宫大量精锐兵器运入,而淘汰掉的陈旧剑、戈、弓矢等,贱卖送给了他们。
因为赵无恤认为,在后世的中国,曾经长期陷入“防民甚于防备寇”的怪圈。朝廷宣称“侠以武犯禁”,收缴民间兵器。虽然统治得到了暂时的稳固,却使得百姓羸弱,疏于训练,一旦遇到异族入寇,便如狼逐羊,做不到先秦两汉时代的全民皆兵。
赵无恤倒是觉得,以目前的情况看,赵氏领地上的国人,民风越彪悍越好,要做到放下犁和锄头,扛起戈矛就能成军的程度。
之所以敢这么做,也因为赵无恤深得成乡民心。他愿意将麦粉、瓷器等物货殖得来的好处分与国人,赐予野人、氓隶,改善他们的生活,由此换来了众人的忠诚。
故,闻君子有召,则人人奋发,踊跃参战。
一时间,成乡处处是开门的吱呀声,还有昆父妻子嘱咐夫君儿子的轻声细语。
“从前成氏乡吏欺压小氏,索取五一之税,族中之人苦不堪言。君子为乡宰之后,为吾等除此硕鼠,田税仅为二十税一,年长者有肉食、粉食供应,年幼者能入学堂,女子若能多生,君子养之。如此恩德,不可不报,吾子勉之!若无功劳,勿归!”
国人们出来一瞧,邻居亲族也和自己一样打扮,便相互点了点头,开始自发聚集起来。
有宗族的,便跟着宗族行动,单家独户的,就跟着邻居的伍、什长集合。名义上属于赵无恤私产,实则由国人管着,身份相当于农奴的野人、氓隶,就垂着头,扛着农具,跟随各自的田主站列。
他们则是这样谈论的:“以往每年都有亲友为士大夫从死,君子止此恶政,救了吾等性命。去岁冬雨雪,野人氓隶无衣无褐,君子又大开府库,散尽钱帛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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