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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_墨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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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吃管住,我跟着就是。
没想到当晚众人都在山野留宿,从包袱中自取干粮,就着山泉食用。狄青那匹马上也有个包袱,里面放着干粮、腊肉和果脯。狄青闷葫芦一样,吃了干粮后,找了干草铺在山中背风干燥的地方休息。他自幼贫寒,并不以风餐露宿为苦。
半夜时分,狄青靠在山壁上,望着星空璀璨,银河划空有如天堑,暗想和大哥这么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正思念间,听到左侧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狄青心中一凛,扭头望过去,见到郭遵正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
狄青缓缓起身道:“郭大人,找我吗?”
郭遵微笑道:“你耳力不错,是个习武的胚子。可惜的是缺乏名师指点,武技还有待提高。”
狄青点点头:“在下家贫,请不起师父。”
郭遵坐了下来,招呼狄青也坐下,不谈武功一事,问道:“你听过弥勒教吗?”
狄青道:“听过。可若非大人当时指出,我还不知道那些人是弥勒教的人。可是弥勒教又怎么了?好像大人对这个教极为痛恨?”
郭遵叹道:“‘释迦佛衰谢,弥勒佛主事’这句话你听过没有?”见狄青摇头,郭遵笑道:“其实我在你走后,就派人调查了你的身世,知道你家境贫寒,为人仗义,不过很少出西河,当然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我多此一问了。”
狄青惭愧道:“在下本就是个蛮力小子,知道的不多,让大人见笑了。”
郭遵道:“谁又生下来就懂这些呢?狄青,宁笑白头翁,不笑少年贫,我看得出,你有志向,有气节,若能发愤图强,以后前途无限。”
狄青心下感激,道:“多谢大人谬奖。其实……”他想要说些什么,终于还是忍住。
郭遵盯着他道:“其实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狄青嘿然一笑,“不过是乡下人的妄想罢了。”
郭遵反倒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狄青不知道郭大人怎么会如此热情,尴尬道:“其实我娘亲对我期许很高,总说我以后会有宰相之才……她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有个很灵的术士给她相面,说她和宰相有缘。”不知为何,狄青总感觉郭遵和他大哥一样,都已算是他的亲人,是以出言没有顾忌。
郭遵睁大眼睛道:“难道说……你娘嫁给了个宰相?”
狄青摇头道:“那倒不是,术士说我娘会生出个宰相。”见郭遵眼珠子瞪得和牛眼一样,狄青也觉得好笑,说道:“因此我娘生前总是对我说,‘儿子,你要努力,莫整日只知道玩耍,你以后是宰相的命。’嘿嘿,我倒是想当宰相,可天生不喜读书,倒辜负了我娘的一番好意。不读书,不考状元,怎么能当上宰相呢?”
郭遵扭过头去,望向远方道:“那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狄青道:“我爹?他……一直有病,总是不能好,我记事没有多久,他就去世了。我娘辛辛苦苦把我哥养大,不等我成人,也去了。唉,我大哥一辈子辛苦,当爹又当娘,把我养大,所以我不能容忍他受委屈。”
“所以你对大哥极为敬重,拼死也要找赵武德算账?”郭遵嗓子有些沙哑。
狄青认真地点点头,“不错,我只有这一个大哥!我受些屈辱无所谓,但不能容忍别人欺负我大哥!大哥怕我学坏,说娘说过,当兵的好人少,让我莫要当兵……因此前几天郭大人招我入伍,我才百般推辞。”
郭遵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当兵的好人少?”脑海中突然闪现那如梅般的女子,冲他尖声叫道,“郭遵,你本领高,那又能如何?我这辈子也不会喜欢你,当兵的……没有一个好人!”郭遵想到这里,嘴角露出苦涩的笑。
狄青自觉失言,忙道:“当兵的当然也有好人,比如说郭大人。”岔开话题道:“郭大人,弥勒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这次是要去抓弥勒教的人吗?”他隐约看出什么,是以一猜。
郭遵沉默良久,终于道:“弥勒教其实源远流长,在梁武帝的时候就已创立,隋唐时亦有发展。现在京城的大相国寺就有尊弥勒佛,慈眉善目,坐在莲花台上。弥勒佛身边有四大天王守卫,说是要灭尽天下一切邪恶,握蛇的叫广目天王,手持大刀的叫持国天王,背负宝剑的叫增长天王,扛着一把伞的叫多闻天王。”
狄青听得纳闷,不知道郭遵为何要对他说起这些。
郭遵抬头望向明月,这时清冷的光辉笼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满是刚毅。狄青初识他的时候,只觉得这个大人有些粗莽无稽,后来得他赠银相助,感觉此人豪爽正直,这刻谈起弥勒教,又觉得郭遵见识非凡。
狄青并不知道郭遵出身军功世家,文武双全,却是不自觉地对郭遵产生了敬仰之意。
郭遵又道:“都说这四大天王护卫弥勒佛,铲除天下邪恶,这教的本意是好的。但教本无罪,罪在人心呀!”郭遵长叹一声,“弥勒教很多时候都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在北魏、隋末都掀起了滔天大浪。到本朝的时候,弥勒教本已势衰,可近些日子,朝廷却查到有人利用弥勒教蛊惑人心,行造反之事。‘释迦佛衰谢,弥勒佛主事’,这句话说的是佛主释迦牟尼衰落,弥勒佛要领众人开辟另外的世界,造反之意不言而喻。太后闻言大怒,这才命开封府派人调查此事,我亦要协助调查。因此我明里是来汾州招募禁军,可真正的目的却是调查弥勒教徒的分布。我发现西河有弥勒教徒出没的痕迹,这才和赵县令交往,却无意间发现他是个大贪官,我原本想上奏朝廷,不过又怕打草惊蛇,这才忍耐一时。然后……你来了,剩下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狄青不安道:“若非我不知轻重地杀出,说不定郭大人已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郭遵安慰狄青道:“其实我只是查出索明和棍子与弥勒教徒有关系,却不知车管家也是。不过我总怀疑还有人夹杂在其中,这才虚言欺之,车管家做贼心虚,竟翻墙跑了。”
狄青灵光一动,说道:“其实郭大人是特意放他走的,对不对?”
郭遵眼中露出狡黠的笑,“狄青,你很聪明。不错,是我特意放车管家离去,再命人暗中跟踪他,现已知道他们的老巢就在西河南方百余里的白壁岭。我虽捉住了棍子,但棍子极为狡猾,采用弃卒保帅的法子,说出几处无关痛痒的巢穴。我索性将计就计,这几日用霹雳手段铲除了这几处地方,然后大张旗鼓地宣布回转京城……”
狄青醒悟过来,“郭大人特意兜个圈子,然后悄悄回转,就是要潜入白壁岭,趁他们懈怠的时候,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郭遵微笑道:“正是如此。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好好休息,明天说不定就会有场恶战呢。”他起身离去,高大的身躯在月光下拖出个落寞的影子。
狄青感觉有些奇怪,不解郭遵为何对他这个新兵说及这些事情。可无论如何,郭遵对他很是器重则一点不假。狄青初离家乡,一时间心绪如潮,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郭遵按兵不动,命众人继续休息。众禁军凛然遵从,狄青却是拿出新发下的刀,比比划划。白日转瞬即过,临近黄昏的时候,有个百姓装束的人摸到这里,狄青认出那人就是招兵的那个瘦子,叫做赵律。赵律低声对郭遵说了几句,郭遵点点头,喝道:“准备出发。”
众禁军早就憋着一股劲儿,闻言纷纷跃起。郭遵命令众人五人一队,换上百姓穿的衣服,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地图展开,对众人吩咐这次要做的事情。
原来每到月圆之夜,弥勒教徒按照惯例,都要举行祭月仪式。眼下弥勒教因被朝廷注意,纷纷销声匿迹,可得知郭遵已离去,立即决定在白壁岭的飞龙坳进行祭月。
郭遵早就将白壁岭的地形熟悉得七七八八,吩咐起来井井有条,这次众禁军的主要任务是扼住要道,伺机混入信徒之中,制造混乱,捕杀逆党,而郭遵的任务最为简单明了:刺杀弥勒佛主!
郭遵为人端的是胆大心细,知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明白弥勒佛不死,弥勒教随时都会死灰复燃,是以定下了这条策略。
狄青见郭遵指挥若定,颇有大将之风,不由钦佩非常。他知道郭遵武功极高,当初若是平手而战,狄青绝对不会是棍子的对手,可郭遵只是两招就擒住了棍子,身手高强可见一斑。
郭遵吩咐完毕,众禁军一拨拨地出发,前往指定的地点,狄青发现唯独自己没有任务,不由问道:“郭大人,我做什么?”
郭遵盯着他道:“你跟着我去杀弥勒佛,不知道你敢不敢?”见狄青良久不答,郭遵叹口气道:“原来你是没胆。”
狄青犹豫道:“郭大人,若弥勒佛真的该死,在下第一个要杀他。可是……他不见得该死……他虽造反,可我也知道,很多百姓作乱也是因为活不下去了,而非执意想要推翻大宋江山。”
郭遵淡淡道:“若不亲自前去,怎么知道他是否该死呢?”
狄青道:“好,我就跟郭大人一起。只怕……我会拖累你。”
郭遵不答,换了百姓衣服,弃马向西走去。狄青效仿跟随,见郭遵这次慎重其事,也难免心中惴惴。
明月升起之时,郭遵和狄青已到了白壁岭边缘。白壁岭沟壑万千,气象森森,山岭蜿蜒起伏,有胜水贯穿其中,本是风景秀丽。可不知为何,群山之间总是雾气朦胧,带来些许凄迷之意。
郭遵看了下地形,循一条小路而入。才入岭中没有多久,就听到前方大石后有人喝道:“月上孤主坟!”
狄青一怔,不解其意,郭遵从容道:“佛照天地门。”
石后转出两人道:“你们是哪个天王的手下,怎么从这里出没?”那两人都是一身黑衣,脸上带个狰狞的面具,森森夜幕下,让人心生寒意。一人突然伸手指道:“你是谁?”他话音未落,郭遵已如豹子般窜过去,一掌切在那人的喉间,那人喝声陡止。另外一人大惊,才要吹哨子报警,不想郭遵手掌一拍,那人咕咚一声,竟然把哨子吃了进去,郭遵再一翻腕,蒲扇般的大手已抓住那人的脑袋,用力一拧,就将那人的颈骨扭断。
两个戴面具之人软软倒下,郭遵立在那里,道:“狄青,脱下他们的衣服换上,再戴上他们的面具。”
狄青见郭遵杀人如杀鸡一般,不由暗自庆幸,心道好在自己不是郭遵的敌人。
二人换了那两人的衣服,又取了面具戴在脸上。郭遵在那两人身上搜了下,取出两块令牌来,抛给狄青一块,低声道:“一会儿我来应对,你莫要说话。”
狄青接过令牌挂在腰上,问道:“郭大人怎么对这里这般熟悉?”他开始还以为拜弥勒教的不过是一些百姓流民,可见对方组织森然,绝非寻常的百姓,不免骇然。
郭遵哂然道:“自然有人帮我们打探一切。”他不再多说,缓步继续沿着山路走去,行了数里,前方树后有人低喝道:“你们两个不守在前面,到这里做什么?”
郭遵哑着嗓子道:“有人禀告,说在岭北见到京城捕头叶知秋带人出没。我只怕他们对佛主不利,特来禀告。”
一人从树后转出,亦是戴着狰狞的鬼面具,惊呼道:“叶知秋来了?他怎么会来这里?”
狄青很是好奇,不知道叶知秋是什么来头,竟然让远在汾州的弥勒教徒也颇有惧意。郭遵道:“我也不清楚,但只怕他们要破坏佛主祭月一事,你快带我前去禀告天王,让佛主小心。”
那人并不疑心,抬头对树上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带他们去禀告佛主。”
狄青暗自好笑,心道这些人故意装作鬼气森森,却也有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彼此之间只看面具和令牌,倒让郭遵有隙可乘。郭遵抓住了这点漏洞,轻易混了进来,真可谓艺高人胆大。
有鬼面人带路,郭遵和狄青又过了两道暗卡,进入了飞龙坳。飞龙坳是白壁岭群山中环出的一处谷地,颇为宽敞。因从谷中望上去,只见到群山连绵,有如苍龙飞天,是以得名。
这时候月色清冷,清风拂人,狄青到了飞龙坳之前,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原本以为这里极为偏僻,能到这里的均是弥勒教的首脑人物,不想谷中竟然密密麻麻地跪满了百姓,足有近千人。所有人都寂静无声,神色虔诚,百姓前方高台上,有一莲花台座,台座上端坐着一尊金佛,笑口常开。
谷中四周燃着熊熊篝火,弥勒佛前燃起的一堆大火更是烟尘滚滚,直冲云霄。金佛旁边端坐着四个人物,均戴着天神一样的面具。一人身着红衣,头戴龙盔,通体如火焰燃烧般,身上竟然盘着一条蟒蛇,手持铁锏。另外一人身着青衣,赤发怒目,脸上的面具极为愤怒威严,斜负长剑,竟有四尺之长。第三人身着白衣,紫发慈眉,脸上的面具倒是颇有慈悲的表情,他前面木板上插着一把大刀,刃锋背厚,颇为夺目。最后一人肩上斜倚着一把长柄大伞,看伞尖锋锐,竟是精铁打造。他身着绿衣,面具带着分微笑。
狄青见了这四人的形状兵刃,突然想到了昨夜郭遵所说的四大天王。这四人持蛇、背剑、操刀、负伞,不正是弥勒佛座下的四大护法?也就是广目、增长、持国和多闻四大天王!
可是四大天王皆在,郭遵要刺杀的弥勒佛又在何处?
第三章苦战
明月窥人,清风森冷。一阵山风吹过,树影婆娑,有如鬼怪在张牙舞爪。狄青虽是胆大,但和郭遵到了这里,有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也不免心中忐忑,向郭遵望去。
狄青望向郭遵,郭遵却只望着四大天王之间的金佛!狄青心中一动,暗想那尊金佛难道就是弥勒佛主?可是那金佛远比常人身躯要高大数倍,良久未动,看起来就如同木偶一样,怎么会是弥勒佛?
带鬼面的那人低声道:“佛主正在祝福苍生,这时候不能打断,等一会儿再过去。”郭遵点点头,盯着那尊金佛,暗想道,根据叶知秋的消息,弥勒佛其实就藏身在金佛之中,故作神秘,蛊惑人心,自己虽混了进来,可要过这近千百姓,破四大天王拦截,再击杀金佛中的弥勒佛,绝非易事。不过……叶知秋的消息是否绝对可靠呢?郭遵为人看似粗犷,却极为仔细,不怕难以脱身,只怕这一击不中,后患无穷。
正在这时,郭遵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可一时间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见跪着的那些百姓纷纷抬头望天,情绪激动。
郭遵抬头望天,只见天空东南角迅疾聚起滚滚乌云。那云来得好快,不多时,就已遮挡了半边的明月,再过盏茶的功夫,乌云已掩住明月,布满了天空。
狄青却发现四大天王面前都放着一碗水,跪倒的百姓每人面前,也有一碗清水,不知道做什么用处。这些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看起来甚至是一家人。狄青看到这里,突然想起大哥,心中一阵温馨,觉得这些人当然是善良的百姓,那弥勒佛也不见得有什么穷凶恶极之处,郭遵这次奉朝廷旨意来剿杀弥勒教,也未必名正言顺。
天空黯淡,篝火熊熊,轻烟弥漫中,群情汹涌,让飞龙坳弥漫在难言的情绪之中。眼看众百姓就要骚动起来,此时一声大喝传来,震耳欲聋,众人倏然而静,向台上望过去。只见那背剑的增长天王霍然站起,喝道:“妖孽已出,佛主除魔!”
操刀的持国天王亦是站起喝道:“佛主济世,普渡众生!”
增长、持国两天王想必在百姓心中有着极高的地位,雷霆一喝,百姓骚动已止,这时候只听到一慈悲声音传来,“明月失明,妖孽已生。心若明镜,普渡众生。”话音是从金佛方向传来,尚能见金佛的口唇一张一闭。
狄青见到那尊大佛竟然如活人一样说话,心中骇然。
这时候乌云蔽月,清风已冷,空中满是森森的气息,众百姓跟念道:“明月失明,妖孽已生。心若明镜,普渡众生……”百姓越念越快,越念越急,无论老少男女,全像入魔了一样。狄青本来还觉得弥勒佛和蔼可亲,但见到这种情形,也不由心悸。
郭遵听到佛主出言,不惊反喜,心道若非弥勒佛,谁又有这种本事蛊惑众生?他已肯定弥勒佛就在金佛之内,四下悄然望去,寻找出手的机会,见众百姓中竟然也有几个禁军潜伏其中,原来众人混入时已在身上做有暗记,旁人虽看不出,但郭遵当然能认出。那几人虽脸色抹黑,郭遵看其面容,依稀认出那几人叫做郭邈山、张海和王则,不由暗喜,心道这几人在禁军中都是极为机警,武功也不差,有他们帮手,成功的希望又增加了几分。但郭遵并没有把狄青算在其中,他带狄青来,却有其他的用意。
陡然间脸上一凉,郭遵才发觉天已落雨,紧接着噼里啪啦的雨滴落了下来,那雨来得很快,转瞬便如同瓢泼一般。众百姓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浇注,无人稍动。巨蟒缠身的广目天王霍然站起,喝道:“佛主祷祝,天赐圣水。”负伞的多闻天王也跟着起身叫道:“圣水无根,涤恶除尘!”
四大天王一起端起面前的那碗水,齐声道:“圣水无根,涤恶除尘!”他们将那碗水一饮而尽,众百姓纷纷跟着喝下。郭邈山三人稍有犹豫,王则终于将水喝下,郭邈山和张海却趁人不备,将水泼在了地上。
原来这三人是最早奉命潜伏在白壁岭附近的,打听到有百姓加入这里,伺机混了进来。聚会的百姓足有千人,但控制百姓的人却不算多,终于让这三人混了进来。他们到了飞龙坳后,每人都取了一碗所谓的圣水放在面前,见那水也无异状,不知何用,可也不敢询问。郭邈山、张海为人谨慎,不敢喝水,王则却想,这千余人都喝了,总不至于是毒药,所以还是喝了。
雨中众人满是喧嚣,郭邈山、张海本以为泼掉碗中的水无人留意,不想广目天王陡然喝了声,“你二人为何不喝?”广目天王身躯暴胀,身上那条蟒蛇倏然盘旋起伏,人蛇均望向郭邈山的方向。
郭、张二人暗自叫苦,不想广目天王竟有如此犀利的眼神,增长天王一抬脚,已下了木台,缓缓向郭邈山的方向行来,喝道:“你是哪里来的奸细?”增长天王话音未落,已伸手拔剑。只听当啷声响,四尺长的巨剑已被他握在手上,空中带出炫目的亮色。他不再上前,伸剑一指道:“杀!”
增长天王“杀”字出口,只听到两声惨叫传出,狄青见状,突然背脊涌起一股寒意。原来郭、张二人没事,但却有两个百姓突然抓住身边的两个人,一口咬在对方的喉管之上。被咬之人竭力挣扎,但终于越来越是力弱,再过片刻,已然不动。
那两人竟被人活生生地咬死!
郭邈山、张海脸色巨变,见到周边的百姓眼中都露出了野兽一样的光芒,不由大骇。
多闻天王悠然说道:“弥勒下生,新佛渡劫,杀人善业,立地成佛。杀一人为一住菩萨……杀十人为十住菩萨……”他尚未说完,飞龙坳已完全失控。在场的百姓都像发了疯一样相互撕咬,嘴角却都带着让人心寒的笑意。
狄青见有像夫妻的人互相掐着脖子,形同陌路,有像父女的人厮打掐咬,喋喋怪叫,有像兄弟的人反目成仇,拳打脚踢。本来还是幽幽的谷中,转瞬已变成了人间地狱。他这才明白郭遵为何一定要除去弥勒佛,实在是这里的血腥残忍让人发指!
郭邈山、张海已陷入了众人的围攻之中。郭遵心中暗惊,蓦地想起一件往事,暗叫糟糕。
原来北魏宣武帝之时,冀州有一人叫做法庆,自命“新佛”,创所谓的“大乘佛”,以李归伯为十住菩萨。别的教派都讲究渡人渡己,劝善救人,就是这个新佛讲求杀人成佛,而且主张杀的人越多越好。这个大乘佛有一种迷失心性的药物,可让父子反目,夫妻成仇,后来法庆、李归伯掀起了无边的风浪,虽然终于被朝廷镇压,但不想到了今日,当年之事竟然重演!
可这有造反之意的弥勒佛,让手下信徒在飞龙坳自相残杀又是为了哪般?
郭遵不及多想,轻啸一声,整个人已凭空跃起,脚尖连点,竟踩着百姓的头顶而过。他啸声才起,人已在空中,啸声未歇,人已冲到高台之上。
众人被他啸声所摄,有了片刻的安宁。四大天王听到那啸声,都诧异莫名,不想飞龙坳中除了郭邈山等人,竟然还有高手潜伏其中。持国天王见郭遵冲来喝道:“何方妖孽?前来送死!”他一翻腕,砍刀已落在手里,大喝声中,向郭遵兜头砍去。刀风夹杂雨水,劈头盖脸地砍去,声势惊人。他想要一刀将郭遵逼落到木台之下,百姓已被迷失心性,自会困住郭遵。
郭遵冷哼声中,不退反进,竟然擦着刀锋穿过。利刃分落,斩下郭遵的一片衣襟,可他一伸手就已抓住持国天王的手腕,夺过他的砍刀,反手一肘,正中对方的胸膛。砰的一声大响后,持国天王退后几步,只觉得气血翻涌,不由骇异。他身为弥勒佛座下的护法,四大天王之一,武功之高不言而喻,可郭遵遽然杀出,一招就夺下他的兵刃,还差点打得他口吐鲜血,这人武功之高,持国天王从未见过。
郭遵也是心中微凛,他这一肘虽是仓促,但击毙一头牛都不是问题,本以为就算不能击毙持国天王,也能打断他几根胸骨,不想持国天王体魄雄壮,这一肘只让他退后几步。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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