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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_墨武-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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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砣眼中也闪过分欣赏,缓步走过来。那马贼见石砣走来,忙道:“石老大,这有四个瓷瓶,可我们有五人,不知道如何分呢?”

那马贼眉头被划了一刀,索性剃了半边的眉毛,自称断眉,最近才跟在石砣的身边。断眉因身手不错,一直觉得是石砣不可或缺的四个膀臂之一,这才有此一说。

石砣脸色木然,说道:“五个人有四个瓷瓶,好分呀。”断眉才待询问怎么分,只见刀光一闪,大叫声中,踉跄后退。他紧捂着喉咙,想要说什么,可鲜血不停流淌,再退两步,摔在黄沙之上。

石砣收刀道:“现在四个人了,应该好分了吧?”他望着地上已死的断眉,眼中满是嘲讽之意。

其余三个手下脸露畏惧之意,都赔笑道:“大哥想要都拿去好了,这沙漠里,还有谁敢和大哥分东西呢?”

众人悚然,见石砣六亲不认,与手下人一言不合,都要拔刀相向,吓得战战兢兢,有人已尿到裤子里面。

石砣不再去看那瓷瓶,眼中灰冷之意更浓,失望中还夹杂些愤怒。目光闪处,竟然盯在商队众人的身上。他目光从众人身上缓缓的扫过去,看得极为仔细。

狄青发现,石砣对女人看的极为仔细,但石砣的眼中,并没有淫邪之意。狄青忍不住想,“石砣在找个女人吗?”

石砣到了飞雪面前,突然眼前一亮,上前了两步。

众人屏住了气息,生怕惹祸上身。只有狄青皱了下眉头,已准备要出手。

石砣望着飞雪,飞雪也在望着石砣。狄青望着二人,不知为何,感觉这二人眼中都有分失望。这让狄青困惑不已,石砣失望是因为找不到要找的东西,但飞雪为什么失望?

良久,石砣的目光才从飞雪的脸上移到她蓝色的腰带上,嘴角不经意的抽搐下。

飞雪移开目光,叹了口气。

石砣从飞雪身上移开视线,望了狄青和那年轻人一眼,目光并没有停留多久,突然抬头望了眼天色,脸色微变。

原来不知何时,天空东南角已有乌云凝聚,那云涌动极快,不多时已遮住了半边的天空。石砣知道这是风暴将起的先兆,饶是他纵横大漠,也不敢和老天斗气。见状不再耽搁,命令道:“水都带走!”

众商人虽畏惧石砣的那把刀,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片哗然。有人愤怒、有人吃惊、有人骇得几乎要晕了过去。

谁都知道在大漠中,水意味着什么,石砣不杀这些人,但是带走水,无疑已宣判了这些人的死刑。

有马贼已向水囊奔过去,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站出来喝道:“石砣,你莫要逼人太甚!”那人本是赵领队的一个手下,可话音未落,已被马贼一刀砍倒在地。

众人大呼,眼中均有了绝望之意。

狄青再也按捺不住,挺身而出,喝道:“石砣,你莫要逼人太甚!”

话音才落,雪亮的刀光倏然而落,有一马贼已向狄青兜头砍下,众人又是一阵惊呼。狄青手腕一伸,便夺了单刀,振臂一挥,已了结了那人。

众人呼声陡停,难以相信这一直病泱泱的人,竟然有如此犀利的身手!

石砣本已催马要走,感觉气氛有异,又勒住了马。缓缓地调转马头,用那灰色的眼睛一寸寸的扫着狄青。

沙漠上方乌云更浓,整个沙漠都有了丝丝的凉意。

狄青胸口还有些痛,但腰身挺的和标枪一样的直。他远没有恢复,但他必须站出来。石砣目光虽和毒蛇般让人惊悚,狄青反倒愈发的镇静。

有风起,尘沙忽然扑面而来。

狄青忍不住的眨了一下眼,他蓦地发现,这个石砣不但毒辣,还有心机,石砣算准了风向,就在等这个机会。

遽然间,刀光一闪,有如半空中击下的一道紫电,直奔狄青的脖颈。

石砣出手,把握了天时地利。

紫电击中狄青的身躯!有人惊呼后,陡然收声,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狄青和石砣已换了个位置,黄沙上竟没有鲜血溅出。

原来方才那电闪的一刀,劈中的不过是狄青的残影。狄青在刀出之际,已迎着刀光冲出去。

谁胜谁负?没有人知道。

风狂卷,尘沙扬,烈日已隐。再过片刻,“呛啷”声响后,石砣还刀入鞘,喝道:“留下水囊,走!”他飞身上马,带着众手下向西北的方向奔去。

黄沙滚滚,石砣等人绕过了沙丘后,再也不见了踪影。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场噩梦,若不是黄沙上还有散乱的货物,几具尸体的话,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众商人面面相觑,石砣为什么要走?难道说狄青竟然赢了,这怎么可能?那个病秧子竟然能击败大漠恶魔石砣?

可石砣毕竟走了,众人忍不住的欢呼雀跃。

直到石砣消失不见后,狄青才终于松了口气。他方才全力之下,已扯得胸口做疼,他毕竟离康复还差的远。

能逼退石砣,已是幸事。

就在这时,有惊叫声传来,狄青一扭头,就见无数黑影已向飞雪迎面打去。有狂风,狂风卷起了地面的木条尘沙,气势逼人。

狄青一惊,下意识飞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飞雪,地上滚了两滚。可身子陡滑,已从高坡上滚了下去!

他救人的时候全凭反应,可滚下去的时候,立即发现,他犯了一个极为致命的错误!

第十七章噩耗

狄青不该脱离商队。

他和飞雪从沙丘上滚落下来容易,但想再上去,比登天还难。

狂风几乎平地涌起,呼啸怒吼,苍凉冷漠,视万物为刍狗。在这种情况下,要求生的最好办法,就是和商队的骆驼呆在一起,静等风沙止歇。

没有了商队,凭一己之力对抗老天,简直不可想象。

浓云、狂风、飞沙、惊叫交织在一起,整个沙漠就如热锅中的炒豆,沸沸扬扬的癫狂抖动。人在其中,显得那么渺小和无助。

狂风没有止歇的迹象,但狄青已筋疲力尽,他没有办法再回去,只能顺着狂风奔走。沙漠发威起来,比他想像中还要可怕十倍。

幸运的是,有个水袋和他一块滚了下来,被他一把抓住。

等到风沙终于稍缓的时候,狄青抖了下身上厚重的沙尘,扭头望过去。他的另外一只手,还死死的抓住飞雪那纤弱的小手。

那柔荑冰冷、柔软。

狄青只怕飞雪已支撑不住,可在漫天的黄沙中,他只见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眸,镇定无比。飞雪抿着嘴唇,见狄青望过来,却移开了目光。

狄青愈发的诧异,不明白这女子到底有过什么经历,竟让她在这种险恶的情况下如此冷静?

狂风不停,飞沙走石,击在人身上,疼痛非常。

二人顺风跋涉,不知多久,终于找了处风化的岩壁坐下来。凭借岩壁的抵挡,他们终于可以喘口气。天色暗暗,已是夜晚,但黄沙舞天,反倒给夜带来分亮色。

狄青喘着粗气,飞雪也是尘沙满面。但飞雪的蓝色丝带还是一尘不染,她的眼眸光芒不减。

狄青坐下来后,琢磨着下一步怎么办。飞雪目光从狄青手中的水袋掠过去,望着那黄沙布满的天空道:“我们现在应该在毛乌索沙漠的中心……”

狄青一颗心冷了下去,他明白飞雪的意思,就算二人熬得过眼下的风沙,肯定也熬不过饥渴,两人用一袋水,无论如何都是不够用,就算这些水给一人用,都不够!

风沙狂舞,整个沙漠看起来都在移动颤抖。

狄青一颗心也跟着风沙颤抖,良久才道:“是我害了你。”他若不抓住飞雪的话,飞雪说不定不会掉下沙丘,飞雪跟着商队,生机更大。

飞雪清澈的目光突然有了分雾气,让那本是难以捉摸的心思更是迷雾重重。

半晌后,飞雪望向狄青,眼中并没有埋怨,只余平静。“你为什么不说……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带你到这里,你根本就不会遇险。”

狄青苦涩的笑笑,“我这人命中多磨,无论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飞雪突然问道:“你信命?”

狄青想起邵雍的预言,想起了杨羽裳,心中微酸,叹了口气,不再多言。没有了羽裳,他信不信命又有什么区别呢?

飞雪望着那萧索沉郁的脸庞,良久后才道:“你若信命,那你就不会死了。我会看命,我知道你能活的很久。”

狄青有些惊奇的望着飞雪,忍不住道:“那你呢?”

飞雪竟然笑了,她的表情本一直都是平静,说话的口气很多时候也是波澜不惊。狄青很少见到飞雪笑,也很少见到这么绚丽落寞的笑。

飞雪笑起来,是眼睛先笑,嘴角再翘。她眼睛一笑,弯弯的有如那皎洁的月牙,她嘴角一笑,带出道靓丽的弧线。

她这一笑,已让风沙失色。

弧线流转,给那荒凉冷酷的大漠中带来分活络之意,但那月牙中,不知为何,露出一丝深切的悲哀之意。不过那月牙中流露的悲哀,转瞬泯灭。

狄青一时间分辨不出,飞雪是在笑吗?她的心中,难道也有什么悲哀的事情?

飞雪收敛了笑容,只是淡淡的回了句,“人谁不死呢?”

狄青苦笑,已无话可说。

风似乎歇了些,狄青和飞雪趁着压力轻些,倚着岩壁闭上眼睛。夜色沉冷,沙漠的夜寒冷非常,狄青听到飞雪又用古怪的语言开始哼唱那悲凉的歌。

那悲凉的歌在荒芜的大漠中,满是凄清萧瑟。

狄青终于忍不住的问,“我听你和那车夫都会唱这首歌,这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本以为飞雪不会答,没想到飞雪伤感道:“这是我家乡的一首歌,会唱的人不多了。”她又低唱了起来,但这次用的是狄青能听懂的中原话。

歌声寂寂,狄青不想歌词也是寂寂的。

草伤秋、蝉如露,暮雪晨风无依住。

英雄总自苦,红颜易迟暮,这一身,难逃命数!

玉门千山处,汉秦关月,只照尘沙路……

飞雪唱完,闭上了眼,再不多言。

狄青听懂了歌词的意思,一时间竟然呆了。那歌词甚浅,但其中,不知包含着多少人生的迷惘感慨。他扭头望向了飞雪,见她还是沉静的表情,心中只是想,“飞雪到底是什么来历呢?她年纪也不大,看起来怎么那么深沉的心思?”

狄青思绪万千,可终于太过疲惫,还是沉沉的睡过去。

临睡前,他见飞雪已熟睡,悄悄的将水囊放在了飞雪的脚下。既然两个人都要死,为何不尽力保全一个?

他希望飞雪离去,带着水袋离去,他带着这个念头睡去。等再睁开双眼的时候,陡然一阵心悸。

似乎意识到什么,狄青霍然扭头,只见到身边的飞雪已不见。

这结局其实早在狄青的意料之中。

他欠了飞雪一条命,虽然是飞雪带他入了荒漠,但狄青并没有抱怨,他希望飞雪能活下去。

让狄青心悸的是,飞雪不在,水袋仍在!

狄青只觉得全身僵冷,颤抖的伸出手去,提起那水袋,水一分都没有少,飞雪走了,她没要一滴水,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没有水,怎么活?

狄青提起水袋,茫然四望,突然发出惊天裂地的一声喊,“飞雪!你在哪里?飞雪,你出来!”

那声音裂破长空,激荡在荒漠苍穹间,有着说不出的凄凉和恳切。可苍天无情,回复的只有飞沙,没有飞雪……

狄青缓缓的跪了下来,望着那袋水,眼中满是血丝,一颗心像已裂开。他一直不懂的是女儿的心思……原来直到如今,他还是不懂。

狂风呼啸,吹暗天日,狄青嘴唇干裂发黑,嗓子已哑的说不出话来。他不知又过了几日,他一直在沙漠中寻找着飞雪。

可大风抹平了沙漠中所有的痕迹,他根本找不到任何足迹,更没有发现一个人。这场风暴比屠杀还要可怕。天地间,苍漠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行走。

他倒下的时候,水袋中的水还是满满的,没用一滴。

狄青疲惫的躺在荒漠中,任凭风沙将他覆盖。他那时候没有死亡将至的恐怖,却发现风止了,云散了,天空现出蔚蓝之色。

蓝天如同丝带,如同飞雪腰间系的那条丝带。

原来已清晨,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风沙抚平了大漠,却怎么也抚不平心中的刻痕。

狄青胸腔火辣辣的痛,急缺水来滋润,可他竟然没有要喝水的念头。

红日已升,那几日的风沙反倒卷净了天地的尘土,青霄万里,黄沙漫漫,天地间充斥着青黄两点之色,狄青闭上了双眼,陡然听见一声鹰啼。

狄青缓缓睁眼,就见到青天上蓦地现出一点黑影,那黑影渐渐变大,转瞬卷起漫天狂风。一只兀鹰从天而降,恶狠狠的向狄青啄来。

兀鹰以腐肉为生,也就是这种生灵,才能在浩瀚的沙海中来去自如,得以存活。

那兀鹰的尖嘴已堪堪到了狄青的面前。

狄青神色不变,手腕陡翻,已拔刀斩去。

兀鹰惊觉危险,才要振翅高飞,可刀寒如月,已罩住兀鹰。横行刀法,天上地上,一样的横行无忌。

一声凄厉的鸣叫后,鲜血飞溅,兀鹰又飞出数丈后,这才摔向尘沙。可兀鹰不等落地,狄青已接住了它,一口吸在它流血的刀口之上。

狄青用力的吸着那兀鹰的血,感觉一股暖流入腹,精力渐渐的复苏。他虽暂时又活得性命,可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很是茫然。

继续寻找飞雪吗?她没有一滴水,也没有高深的武功,在荒漠中如江南的花朵般娇弱。他狄青能活下来,飞雪能吗?

狄青本已绝望,但想到飞雪镇静的眼眸,又觉得她不会就这么死了。

正困惑时,狄青突然听到一声呻吟,那呻吟之声虽轻,狄青听到后,确如耳边炸起惊雷。

是飞雪吗?她就在左近?

他扭头望过去,就见到十数丈外的黄沙里露出了一只脚。那脚纤细娇小,竟是女子的脚!

狄青心中一阵激荡,奔到那纤足旁,叫道:“飞雪……你挺住。”狄青本待除下刀鞘挖沙,转念一想,立掌如刀,挖起黄沙来。

他只怕伤到飞雪。

很快的将那女子挖出了黄沙,狄青把住她的肩头望过去,眼中露出失望之意。那女子满面尘土,但掩不住她的肤色白皙。她紧闭着双眸,长长的睫毛在风中,轻轻的抖动,有如秋风下颤抖雨荷……

这女子不是飞雪!她是谁?怎么会迷失在这荒漠里面?

那女子嘴唇已干裂的没有半分血色,或许感觉到有人在身旁,虚弱道:“水……水……”

狄青看了眼水袋,终于拔开木塞,轻轻倒了些水在女子的唇边……

那女子终于睁开了眼,见到狄青后,下意识挣扎下,狄青松开搂住她腰身的手,将挖出的沙子垫在她身后,坐下来又捡起那只死鹰,呆呆的望,仿佛在琢磨着什么。

那女子本来还有些畏惧,可见狄青如此,反倒露出丝微笑,“你救了我?”她看出狄青没有恶意。她的笑容中有分高贵之气,那绝非做作,而是天生的傲然。

狄青失落道:“或许我不该救你。”

那女子蹙眉道:“为什么?”她眼中露出分讶然,或许惊奇还有男子对她这般的态度。

狄青道:“我救了你,你还要再死一次,岂不是更痛苦?”

那女子脸色微变,四下望过去,见黄沙莽莽,一望无涯,沉默良久才道:“你还有水。”

“这水本就不是给你喝的。”狄青叹口气,“可方才……我又不能不喂你点水。”他双手一分,撕开了死鹰,递过去道:“这是给你的……我也只能分给你这些。”

那女子看着血淋淋的死鹰,吃了一惊,随即明白了狄青的用意,厌恶道:“你有水,为何要让我喝鹰血?你……把水卖给我……我给你一百两金子!”见狄青上下的打量着她,女子奇怪道:“你看什么?”

狄青道:“我只想看看你哪里能藏得下一百两金子?”

女子这才察觉自己衣衫褴褛,下意识的缩了下身子,又道:“你把外衫卖给我,再给你一百两金子。我说到做到的,一出沙漠,我就把金子给你。”

狄青见那女子很是自信的表情,倒感觉这女子可能出身不错。突然有了分疲倦,狄青将那一半死鹰丢在沙上,再不多说,尽力的吸吮着手里鹰肉中的血。他要活下去,就要先恢复体力再说。他强抑住恶心,顺口还撕下块鹰肉,咀嚼起来。

兀鹰的肉极为粗糙,狄青咬得“咯吱吱”的响。

那女子见狄青如此的态度,先是气愤,后是畏惧。可见到狄青吃的欢,她才发现自己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一想到这点,女子肚子咕咕作响,再高贵的人,也一样要吃东西。

那半只鹰血淋淋的沾着沙尘,毛未褪,内脏未去,让女子看着就恶心。但饥饿最终战胜了厌恶,再高贵的人,为了生存,也会做些不太高贵的事情。

女子小口咬了块鹰肉,只觉得一股血腥气直冲肠胃,差点要吐了出来。可她饿了几天,实在吐不出什么东西。勉强吃了十来口,女子恢复些精力,四下望去,见黄沙苍茫,脸现畏惧,轻轻向狄青的方向挪近了些距离,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狄青没有回话,心中只是想,“兀鹰从西方飞来的,鹰也要喝水,那里肯定有水源。这么说,奔着那个方向走,应该有活路。”

女子本已放下了架子,没想到狄青反倒端起了架子,不由得愤怒非常。本想呵斥,可转念一想,还是放下了高傲,软语问道:“我……我们怎么能活着出了这沙漠呢?”

狄青摇摇头,已站了起来。

女人见狄青要走,慌忙叫道:“喂,你送我出沙漠,我……我就付给你一千两金子!”

狄青早就见到女子一只脚光着,另外一只脚却穿着个皮靴。那皮靴是用金线缝制,正中一处凹陷下去,好像本来镶嵌着什么。那凹陷部位的周边,嵌着细小的钻石。

就这一只鞋子,狄青做一辈子指挥使,都不见得能赚得到。

狄青不知道这女子是谁,但相信女子能出得起价钱。

可这时候,金子有什么用?他从来不认为金子有用的。

女子见狄青没有任何心动之意,只怕他甩下自己。在这苍茫的大漠,女子知道,若没有狄青,她没有活命的机会。

眼珠一转,女子突然道:“你认识大漠魔鬼石砣吗?”见狄青眼神变得古怪,女子以为抓住了狄青的弱处,说道:“我就是石砣的妹妹,你一定要救我,不然的话,就算你出了沙漠,他也不会放过你。”

狄青皱了下眉头,举步就走。女子又惊又恼,她自幼颐指气使,根本不把天下的男子放在眼中。这次她入沙漠,实在是平生没有经历过的事情,风沙、噩梦、死亡时刻都跟随着她,她见到狄青的时候,骨子里面的傲气仍在,只想期冀这男人救她脱离苦海,但见狄青不受威胁,不被利诱,她的身份在这荒漠里又丝毫没有用处,又急又气,忍不住啜泣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女子感觉到周围难以想像的静,害怕起来,忙抬头望过去,见到狄青还静静的立在那里,哭道:“我就是想活命,这个总没错吧?”

狄青道:“当然没错,可我也想活命。我有脚能走,你有脚……也可以走的。”

女子怔怔的想了半响,终于明白狄青的意思。咬牙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了狄青的身边。这时日头高空中燃着,烤得黄沙滚烫,女子简直半刻都立足不住。狄青突然伸手,只听“刺啦”声响,已撕下女子裙摆的一角。

女子骇然退缩道:“你做什么?”

狄青将那裙摆丢在女子的脚下,冷冷道:“你若想多走几步,最好缠住脚走路。”

女子明白过来,用那裙摆一层层的将脚裹住,心中对狄青有痛恨,也有些感激,可眼泪不知为何,又滴落下来。

狄青懒的琢磨这女子的出身,看了下太阳的方向,估算着时辰,向西行去。

狄青本来应该向东走,只有向东,他才能回返地斤泽,翻越横山,到了延州,那里才算是他的家,他蓦地发现,他这无根的游子,最思念的还是边陲的风霜山月。可他还是选择了向西,因为他觉得,飞雪肯定要向西走,他无论如何,都要再见飞雪一面。

飞雪虽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可狄青知道自己欠她许多。

女子胆怯的跟在狄青的身后,咬牙坚持着。她明白要不是跟着狄青,只怕随时都要崩溃。

黄沙连碧天,天地无尽,一个人行走其间,被无穷的孤单寂寞笼罩,那种可怕……永远是局外人难以想像。

狄青不想知道女子的身世,那女子对狄青却来了兴趣,她虽累得喘气,还不忘问道:“喂……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石砣的手下?”她好像和石砣真的很熟悉,所以总认为狄青这种人,肯定和石砣有点关系。

狄青懒得回话,那女子眼珠转转,又道:“喂……”

“你叫我喂就好了……”狄青不耐道。

那女子笑道:“可你不能也叫我喂,那样很容易混淆的……”她等着狄青问她的姓名,因为她在西平府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一近芳泽,可她孤高的有如天边雪峰,不屑一顾。

狄青像是天边雪峰上空万丈的白云,和雪峰似近实远。

那女子咬牙跺脚,忍不住道:“我叫单单!不是丹砂的丹,是孤单的单。单单!不过两个孤单的人,就不孤单了,对不对呢?”她为自己的妙语感觉到有趣,嘴角带丝狡黠的笑。

狄青没有笑,只是一步步的走下去。

单单很快不笑了,她已发现说话是种遭罪,炎热的沙漠蒸烤了人的汗水、能力和激情,她脚上缠得裙摆本来是江南第一等的丝绸。可好看的……很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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