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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首辅-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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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立刻去交通行的分号,给我调二十名最好的账房,立刻清点振武营历年的开支明细。”

弹劾张鏊的罪名不少,可是别的都是捕风捉影,欲加之罪,唯一能查得就是是否有贪墨军饷的问题。

不得不说,这些年唐毅手下是积累了相当多的人才,一声令下,就有一大帮会计投入了清查之中。

他们工作效率十分惊人,不到十天,就理清了大半。振武营的军士有妻室者月给粮饷一石,无妻室者六斗。仲春、仲秋二月,每石米折银5钱,军饷不算丰厚,可是也比大多数地方士兵要强。

仔细算下来,竟然有八成的粮饷都落到了军士手里,这个比例在东南诸军当中,恐怕除了乡勇系统之外,都算是最高的,张鏊比起大多数官员都要清廉太多了。

只是你贪不贪不重要,重要的是嘉靖怎么看!

唐毅早就过了被热血主动行为的年纪,在没有看清楚局面之前,他绝对不会轻易动手,慢悠悠的查着吧!

这一天唐毅从夫子庙赶回馆驿,走到了半道,突然从旁边的街口冲出来一个人,头上顶着血书,扑倒唐毅的轿子前面。

“冤枉,冤枉啊!”

此人嗓门极大,震得唐毅耳朵生疼,两旁的护卫立刻冲了上来,拦住了他。

喊冤之人有四五十岁的样子,像是个做小买卖的,浑身上下,还沾着血迹。“大人啊,钦差大人啊,求求您,给小老儿做主啊,我闺女死得冤啊!”

拦轿喊冤,这可是历来戏台上少不了的一出戏,周围的老百姓立刻都来了兴趣,全都涌了上来,垫脚尖,伸长了脖子巴望着。

众目睽睽之下,就算唐毅不想接,也要做做样子,总不能让人家骂他是不管百姓死活的奸臣吧!

“让他过来吧!”

有两个亲卫把他押了过来,唐毅撩起了轿帘,柔声问道:“你有什么冤屈,只管说吧。”

“多谢青天大老爷!”他砰砰磕了两个头,脑门都红肿起来。

“启禀大老爷,小女被人给抢走了,逼着成亲。就,就是昨天,小女在洞房里自杀了,这些血迹都是小女的啊!”

小老头放声痛哭,以头杵地,唐毅皱起了眉头,“是谁抢了你的女儿?”

“大老爷,是牛二虎,他是守备太监何缓的干儿子,没人敢动他啊!”

第488章一条好汉子

额头一颗月牙,身边四大官差,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左边公孙策,右边展昭,堂口三口铡刀,铁面无私,不徇私情!

斩得了负心汉陈世美,杀得了亲侄子包勉,在草桥还断了真假两太后……就在那一瞬间,唐毅觉得自己被包公附体了,正义感不断涌现,恨不得找一个黑暗的恶势力,同归于尽。

他真想立刻下令,把那个作恶多端的牛二虎给抓起来,明正典刑,话到了嘴边,却变了味道。

“老丈,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本官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去大堂上,把始末原由说个清楚吧。”

唐毅说完,钻进了轿子,脚尖一点,八个轿夫抬起木杠,轿子飞快。老汉从地上爬起来,激动地眼泪都下来了,钦差大人没有打自己,也没有赶自己,真是天大的清官啊!

敢情在他的眼里,能和和气气就算好官了。

小老头一边抹着泪,一边快步跟上。

原本那些看热闹的一见戏台上才有的情况出现了,纷纷跟了上去。有些人还好奇,四处打听,“哪冒出来的钦差,看样子那么年轻,也没有听说啊!”

世上永远不缺少消息灵通的人士,“没听说过啊,那是你孤陋寡闻,这位钦差大人可了不得,人家是开天辟地第一位,正儿八经的文曲星下凡!”

见周围的人还不明白,这位把嘴都撇到了腮帮子,标准的四十五度斜视,一脸崇拜地说道:“他老人家就是我朝第一位六元魁首,唐毅唐大人!”

“是唐六首啊!”

这下子可点燃了大家伙的热情,对于大明的百姓来说,最大的娱乐项目就是科举,哪的才子考上了好名次,哪个才子又落榜了,好的坏的,足够聊三年了。

唐毅这几年干了不少大事,朝堂上一提到他,想起的就是开海,就是招降徐海等等,而这些普通百姓,最深的影响还是千年科举的第一幸运儿,据说有些学子考前都不拜孔夫子,转而拜唐夫子了。

传说中的人物出现在了面前,还要断案伸冤。

一切吸引人的八卦都齐全了,就像是瘟疫,越来越多的人都往馆驿跑,而且不少年轻的姑娘,还有刚出嫁的媳妇,全都跑来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天下第一的大才子,究竟是何等风采。

她们眼睛发亮,不停叽叽喳喳,呼朋引伴,翘首张望,那神态,和脑残粉接机有得一拼。

当唐毅换上了一身整齐的官服,击鼓升堂的一瞬间,全场响起了惊呼声!

霎时间,无数道炽热的目光都投向了唐毅,万众瞩目的热情,差点把唐毅给吓趴下。他真想把孙可愿抓过来,痛打一顿,打得他眼珠子都缝针!

真是瞎眼了,弄了这么多人观看,老爷我敢放水吗?

唐毅一肚子怨气,可又不能怂了,只好长长吸口气。

“堂下所跪何人,有什么冤屈,只管说出来。”

老头跪爬了半步,哭道:“小老儿叫葛韬,有个女儿叫二丫头,前些日子被牛二虎抢走了,他逼着俺们把二丫头嫁给他,俺们没办法,答应了他,结果,结果……”老头又大哭起来,“俺的二丫头,是个性子刚烈的人啊,就在洞房里头自杀了,把手脖子划开了,血流的满屋子都是啊,大人要给小老儿做主啊!”

他放声大哭,下面的老百姓顿时交头接耳起来,的确有些人听说了,娶新娘娶了一个死鬼,没想到竟然是这个老头的姑娘!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顿时就有人大喊起来。

“抓拿凶手,给葛老头伸冤啊!”

“没错,牛二虎算什么东西,砍了他的狗头!”

……

听着老百姓的喊声,唐毅头皮都发麻,连案子是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老百姓就给未审先判了,要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唐毅第一个不相信。

事到如今,不传牛二虎也不行了,唐毅把谭光叫了过来。

“你去,把牛二虎带过来,就说本官有些事情要询问一下。”

谭光转身要走,唐毅又低声嘱咐道:“不要胡来,这可是天底下官第二多的地方,惹出了篓子,可别指望有人救你!”

谭光当然知道这是大人的玩笑,可是他也不敢放肆,急忙带着二十名护卫,一路打听着,找到了牛二虎的家。

敲了半天的门,一点声音都没有,谭光将信将疑,一推门,虚掩着,他带着大家伙顺势走了进来,一进院子,一股浓浓的血腥气,直刺鼻孔。

“不好!”

谭光几步到了正房,推开了房门,顿时腥臭气味刺鼻,在脚下一层鲜血,还没有完全凝固,泛着黑色,臭气直刺鼻孔。

往屋里看去,正面的大床之上,一具尸体横躺着,两个眼睛瞪得老大,充满了惊恐,两个手腕都被刀割开了口子,横七竖八,无数刀口,显然是一处凝固,又隔开了一处,愣是让他血流干而死,满屋子的鲜血都是从这两个伤口流出去的。

哪怕是见惯了生死的谭光,看到了这一幕,也吓得魂不附体,这是多大的仇恨啊!

再一抬头,墙上写着四个斗大的血字,歪歪扭扭,谭光轻轻念了出来:“夺妻之恨!”他无暇多想,急忙找来了邻居,让大家辨认,很快就确定了死者就是牛二虎。

谭光只能急匆匆返回了大堂,把事情都告诉了唐毅。

一个案子就够烦心的,又闹出了案外案,唐毅那个郁闷啊!

他郁闷,可是下面的老百姓却眼睛瞪得老大,竖着耳朵,听着唐毅如何断案。

“葛老汉,杀死牛二虎之人,在墙上留下了夺妻之恨,四个字,本官问你,你的女儿二丫头,可曾许配给别人啊?”

葛韬明显一慌,随即连忙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葛老汉,你让本官给你做主,那就要说实话,不然,本官可帮不了你。”

“这个……”

老头一脸为难,正在这时候,突然人群外面出现一个大个子,他身强体壮,两个胳膊伸开,推倒了两排人,迈着大步,走到了堂口,扑通跪倒。

“小人窦峪,拜见钦差大老爷。”

唐毅扫了他一眼,顿时一愣。

气质是最难造假的东西,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耕种同一块地,最远没离开家里五十里,不识字,甚至连钱都算不清,从他们的身上,能清楚感到卑微怯懦,善良和狡黠。至于那些在城里混生活的人,则是倨傲和市侩更多一些。

眼前的家伙,却让唐毅感到了一股子从里往外的自信,十分难得!

“你是什么人?”

“启奏大老爷,小人是振武营的一个百户,牛二虎是小的杀的。我亲手抓住他,就在洞房里,二丫头死的地方,我割开了他的腕子,让他流干净一身的脏血,给二丫头偿命!”

吸!

唐毅瞳孔缩成了精芒,厉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人?”

窦峪挺直了胸膛,扫了眼葛老汉,冷笑了一身:“大人,实不相瞒,在一年前,小人和二丫头定了亲事,都是这个人!”

用手一指葛老头,“他管我讨要十根金条,说什么别人养闺女赔钱,他养闺女要赚钱,不给金子,就别想成亲。”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愣,他们都当老头是可怜兮兮的受害者,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贪婪,十根金条啊,都按最小的算,也要二三百两银子,寻常人家哪里出得起。

唐毅不动声色,示意窦峪继续说下去。

“小人在军中是个穷鬼,拿不出金子,可是小人和他约定了,两年的时间,小人就会杀倭寇赚银子,把十根金条都挣出来!”

唐毅微微摇头,“杀倭寇可不是说说就行的,你有那个本事吗?”

撕啦!

窦峪猛地扯开胸前的衣服,露出厚厚的腱子肉,还有横七竖八,一道道的伤口,好像是一条条的蜈蚣,爬满了前胸。

“小人自从投军以来,杀倭寇一十三人,受伤十一处,全都在胸前,如果有半句假话,小人甘愿一死!”

“好汉子!”谭光脱口而出,唐毅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连忙闭嘴。

唐毅淡淡说道:“即便如你所说,可是为什么又会杀了牛二虎,这又作何解释?”

“启禀大人,数月之前,姓牛的看上了二丫头,就托人说媒,还答应给十根金条,这个老财迷就答应了。”

窦峪突然咬牙切齿,一副吃人的模样,“他不管二丫头喜不喜欢,就逼着二丫头出嫁。在洞房的时候,二丫头用一把裁纸刀割开了手腕!”窦峪突然像是疯了一样,用手指着葛韬,狂笑道:“老财迷,你还有脸告状吗?如果牛二虎给你的是真的金条,二丫头死不死你还会在乎吗?可惜啊,他给你的是假的,不过是铁条上面涂了一层金粉。你为了金子,逼死了自己的女儿,闹了个人财两空,你的婆娘又羞又臊,疯了,你受不了,拦轿子告状,我说得对不对?”

窦峪近乎癫狂地,把事实无情讲述了出来,听得在场的百姓都惊呆了。

真是想不到啊,竟然是亲生父亲把自己的女儿逼上了绝路。

二丫头真是个刚烈的女子,窦峪杀了牛二虎报仇,又跑到大堂,坦承罪过,倒真是一条好汉子!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杀那么多的倭寇,好样的!

“求大人法外开恩,饶过窦峪吧!”

“是啊,大人,我们愿意上保书,留他一条性命,让他好好报国杀敌啊!”

第489章国法无外人情

十几个大灯笼,把屋子照得明晃晃的,宛如白昼,唐毅和孙可愿、金丹三个围坐在一起,面前堆着厚厚的三大摞文件,都是关于牛二虎一案的。

自从牛二虎被窦峪杀死的消息传出,无数百姓欢声雷动,争相跑到监狱,送吃的,送喝的,送穿的用的,还有一些富户拿着银子往狱卒手里塞,他们虽然帮不了什么忙,不能让窦爷在里面委屈。更有一帮士绅学子串联起来,上请愿书,要求宽大处理。

一时间,窦峪竟然从一个小小的百户,变成了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大豪杰,弄得唐毅哭笑不得。

只是他仔细研究了一下子牛二虎的档案,却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牛二虎是个青皮无赖出身,十几岁就在街上靠着打人勒索过日子,这家伙几年前就常常吹嘘,说是要拉起一伙人,到下关那边抢劫过往船只,先发家致富,然后等着朝廷诏安,再光宗耀祖。他还说他也是人生父母养的,知道缺德不好,可是缺德是他的饭碗子,不缺不成!

就这么一个玩意,十足的人渣一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巴结上了何缓,有了镇守太监作干爹,牛二虎更加肆无忌惮,手下聚集了好几百帮闲懒汉,除了到处要钱之外,还设立税卡,盘剥过往客商,心黑手狠,光是在他手里,逼死的商贾就有十几位。

南京的官员慑于何缓的势力,对牛二虎只能听之任之,这家伙越来越猖獗,几乎成了南京城的一霸,人人提起来,都是咬牙切齿。

唐毅对这些并不意外,历来各地的镇守太监都是如此,豢养一大帮打手,到处敛财,仗着有皇帝撑腰,地方官吏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而且所敛之财,大半都要送到宫里,孝敬各位珰头,甚至是嘉靖皇帝,根本就是官场公开的秘密。

很显然,牛二虎就是何缓手下的一条疯狗,只是这条狗遇到了狠茬子,窦峪这家伙猎户出身,功夫好,为人仗义,作战勇敢,在振武营中,地位虽然不高,但是却有十几个好兄弟。

唐毅也打听清楚了,那个葛老头的确是个财迷,他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嫁给了一个五十多的地主,当了填房。

二女儿,也就是那个二丫头,比起姐姐还漂亮,只有十七岁,平时在杂货铺里帮忙干活,正巧和窦峪碰到了,两个人一来二去,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双方就卡在彩礼上面,葛老头死活要金子,不给就不答应。

结果呢,牛二虎的手下注意到了二丫头,就假意和葛老头提亲,还许诺答应,只要女孩送过去,立刻给他十根金条的彩礼,葛老头见钱眼开,也没问清楚对方是什么底细,一口就答应了。

二丫头哭闹了三天,不吃不喝,葛老头根本不听,逼着女儿出嫁,等到把彩轿抬到了牛家,他这才清楚,自己的姑爷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牛二虎。

老头也没多想,以为只要给钱就好,人家也的确给黄金了,他屁颠屁颠,跑回了家,打开小箱子,抓出一根金条,用力咬了一口,顿时崩掉了一颗门牙,流的满嘴是血,金条竟然是假的!

葛老头和老婆子顿时就不干了,拿铁疙瘩儿就想骗走我们的女儿,简直欺人太甚,他们一口气冲到了牛家,想要找牛二虎理论。

结果却发现牛家一片狼藉,宾客都跑得无影无踪,一直来到了洞房,直接把葛老头给吓昏过去了。他的女儿靠着花梨木的大床,手腕被割开,地上,床上都是鲜血,已经死了。

清醒过来一打听,他才弄清楚,原来送亲过来的时候,被窦峪的一个兄弟撞见,回头急忙告诉了窦峪。窦峪气炸了肺,找来弟兄,冲到了牛家,大打出手,只可惜来晚了,二丫头已经自杀了。

牛二虎也发现了二丫头死了,愤怒无比,他仗着人多势众,把窦峪给打跑了,不过却不敢杀进振武营,就想着等天亮了,找干爹出面,把窦峪给抓了。

谁知后半夜窦峪又摸了回来,到了洞房,见到了二丫头的尸体,他彻底动了杀心,悄悄找到了牛二虎住的房间。喜事变丧事,牛二虎借酒消愁,喝了大半坛子,迷迷糊糊的,天旋地转,窦峪冲了进来,把他打倒在地,卸了下巴,然后背到洞房,就在二丫头自杀的位置,把牛二虎的两个腕子都割开了,愣是流光了鲜血。

看着牛二虎死去,他才带着二丫头的尸体,出城安葬,陪了她小半天,而后回城自首……

案情不复杂,经过多方调查,很快就弄清楚了,这一桩悲剧的确源于牛二虎骗婚,葛老头见钱眼开,也是把女儿推上绝路的重要原因。

单纯从案子来看,牛二虎罪不至死,窦峪杀人手法残酷,理应重判,哪怕是斩立决,也不为过。

只是问题要这么简单就好了,窦峪牵连到了振武营,牵连到了张鏊和刘显,尤其是他的举动得到了广大士绅的支持,被视作义士。

光是给窦峪请愿的万言书,就堆得厚厚一摞,杀了他只会犯众怒。

牛二虎虽然在这个案子之中,罪孽不大,可是纵观他的所作所为,别说是杀了他,就算是剐了,也是罪有应得。

偏偏他背后又牵连到了镇守太监何缓,这几天何缓频频派人过来,询问案情,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要狠狠处置窦峪,不止他一个,那一天陪着窦峪一起去牛家的振武营军士,一个也不能跑,通通都要死。

小小的一个命案,竟然成了双方角力的关键。

偏偏唐毅由于密旨在身,要去调查,扳倒张鏊。最容易的就是拿这个案子做突破口,狠狠处置窦峪这些人,并且给张鏊扣上帽子,把他从兵部尚书拿下来,然后再说别的。

只是一旦这么干了,在别人看来,就等于站在了何缓一边,搞不好就会得罪了南京的士绅官僚,到时候一顶阉党的帽子就会扣在头上。

唐毅刚刚二十出头,就算按照明朝官僚的平均寿命,他还有四十年的宦海生涯。

一旦被打成阉党,那接下来的酸爽就可想而知了,人家严阁老好歹也是从六十多岁才开始变坏的,之前人家还是品行高洁的清流一枚呢!难不成要背一辈子的骂名?

“大人,无论如何,这个窦峪都不能死。”金丹大声说道:“这样的一条汉子要是被杀了,良心过不去啊!”

“没错!”孙可愿也说道:“师父,朝廷对张部堂,还有振武营有所猜忌,如果冒然处死窦峪,激起士兵的不满,再有人兴风作浪,我怕……”他没有说下去,可是意思很明白了。

唐毅沉吟许久,“你怕,我也怕,这官当得真没意思,越是高就越是怕!”

唐毅感慨了两句,又把卷宗拿了过来,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继续看下去。从心里讲,谁都是敬重好汉的,窦峪埋葬了二丫头之后,大可以逃跑,凭着他的功夫,想要逃走不会费太多的事。

他能回来认罪,就很了不起了。

我就不信,找不到一点破绽……

唐毅的牛脾气上来了,反反复复,一直看到了东方拂晓,他突然眼前一亮,站起身,心满意足地伸了伸懒腰。

“呵呵,这回窦峪算是活了,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还要重重处罚他才是。”

唐毅发现了什么呢?

原来牛二虎把窦峪打跑之后,就发现了新娘子已经死了,这家伙也的确野蛮成性,对新娘子一点感情也没有,只是当成了玩物,死就死了,甚至没有装殓尸体,直接扔在了洞房。他想着把葛老头找来,让他们把女儿的尸体带走,牛爷根本懒得搭理。

思前想后,这块正好可以拿来做文章。

唐毅在卷宗里加了几句:二丫头重伤未死,悠悠转醒,二虎谓之曰:活者为我妻,半死不活是拖累。怒而杀人,恰遇窦峪归来,见此暴行,义愤填膺,手刃二虎。

这段话加完,孙可望和金丹看了一遍,纷纷伸出了大拇指!

高,真是太高了!

首先,几句话,把蓄意杀人,变成了因为救人才出手误杀,恶劣的程度一下子下降了好几个档次,从死罪,变成了活罪。

其次呢,这一段改动,涉及到的三个人,其中两个都死了,窦峪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也就是说,死无对证,谁也说不出什么!

大明的法律条文虽然比起同时代的西方要严谨多了,但是漏洞同样一大堆,想要钻,还是有办法的。

误杀最多就是充军,打棍子,唐毅参考历年先例,挑了一个最重的,仗责一百二十,充军五千里,一口气贬到了海南,天涯海角。

判决一出来,士绅百姓是欢声雷动,人人拍手称快,大赞钦差大人执法公正,还有人送万民伞。

唐毅也不给何缓反应的时间,立刻执行。所谓一百二十棍子,如果狠狠往死里打,三四十就能要命,唐毅有心放水,加上一大堆士绅出钱,行刑的衙役兜里都装满了银子,只是虚应故事,打破了一层皮,歇个三五天就完事了,唐毅特意派遣八名亲卫护送着,走水路去海南。出了南京城,就是胡宗宪的治下,就算何缓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唐毅盘算得很不错,只是他低估了死太监的愚蠢,一场天大的麻烦正在等着他。

第490章草包徐鹏举

处置了窦峪,唐毅照常调查张鏊的问题,说句实话,他是不想背上陷害忠良的名声,又怕触怒了嘉靖,犹豫不决。

这一天,他刚刚午睡醒来,孙可愿就急匆匆跑来,一脑门汗珠。

“师父,出事了。”

见面第一句就是这个,唐毅的脸都黑了。

“出事,出事,能出多大的事?耳朵都出茧子了!”唐毅坐了起来,沉默好一会儿,道:“讲吧,我倒要看看,还能出多大的事情?”

孙可愿咽了口吐沫,道:“师父,户部尚书马坤,还有督储侍郎黄懋官前后上书了。”

“他们要干什么?”

“马坤奏请将振武营,春秋两个月的折银减半,黄懋官则是上书请求将军饷一律降为六斗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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