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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首辅-第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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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为官清廉,不幸得罪了上级,被罢免了官职,又被充为灶户,那一年小人才十五岁。没有法子啊,为了活下去,只有卖命干活,头一个月,小人就累吐血了,差点没丢了这条命……”
说起当年的惨相,王文显十分坦然,也十分自豪,他没有被困难打到,咬着牙齿撑下来。
靠着肯干和聪明才智,一点点积攒家业,到了三十岁的时候,他手下就有一百多名灶户,日子也彻底好了起来。他还不知足,挖空心思,用尽一切手段,黑的白的,滚雪球一般,扩张他的事业。
到了五十岁,王文显终于成为了两淮有名的灶户之一。
不同于那些手握窝本的盐商,王文显的银子都是用汗水换来的,只要空闲,他就和灶户一样,砍柴,烧火,煮盐,几十年如一日,从不间断。
唐毅听完之后,都不由得露出钦佩的神色。
“王先生苦心经验,能有如今的家业,不知让多少人汗颜,本官实在是佩服之至。”
王文显凝重道:“唐大人,小人说这些,是想讨一个说法。”
“讲。”
王文显的面色凝重起来,眉头微微颤抖,显得十分激动。
“小人就想不明白一件事,我们挣的都是辛苦钱,一颗汗珠摔八瓣,而那些人呢?他们守着祖上传下来的窝本,就能轻轻松松吃香的喝辣的。我们的盐就是私盐,只能低价卖给那些盐商,到了他们手里,盖上大印,他们就是官盐,就能轻轻松松捞大钱!”王文显的拳头攥得紧紧的,骨头发出脆响。
“大人,您是天上的文魁星,小人就想请大人给我解惑!”王文显紧紧盯着唐毅,一脸的悲愤和不平。
唐毅沉吟了一下,突然放声大笑,“王先生,以你的才智,还用得着我给你解惑吗?不过你要问我,那我就说,大明朝的事情,都躲不开祖制两个字。你垂涎销售食盐的暴利,想要分一杯羹,我非常理解,也支持你们。只是想硬来,只怕是不能成功。”
不知不觉间,唐毅已经把操控罢工,操控盐价的责任推了出去。王文显自然听得出来,只是他更关心唐毅所说的理解和支持,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先生,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帮着我平抑盐价,我帮着你拿到食盐的销售权力,咱们合作共赢,各取所需。”
王文显的瞳孔瞬间缩小,轻笑道:“唐大人,你刚刚还说祖制不可违,现在又说帮我,小人实在是无所适从啊!”
“哈哈哈,祖制的确大如天,可是你别忘了,本官就是曾经打败过祖制的人!单是这一条,就值得你相信本官!”
唐毅说得霸气十足,可是他就有这个本钱,谁都知道海禁是朱元璋的祖训,可唐毅愣是绕开了老朱同学的规矩,从天津到广州,把市舶司开了一溜儿。
外人体会不到其中的奥妙,只是知道唐毅手段非常,对他敬若神明。来之前王文显已经把唐毅的底细儿调查清楚了。
他知道唐毅精明非常,买通,拉拢,凡是对付其他人的手段,放在唐毅这儿统统不管用。他才摆出了最真实的态度,开诚布公,和唐毅谈判。
说实话,王文显只想着倒一倒苦水,摆出一副哀兵的姿态。而且他也知道唐毅和严党的矛盾,正好利用他们的冲突,让唐毅出手,把鄢懋卿赶走,就皆大欢喜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还能更进一步。
王文显眯缝着老眼,不时闪过一丝光彩,精明透顶,和老农的形象差之天地。
“唐大人,您不会哄骗小人吧?”
“王先生,我也说句不客气的,我身为钦差,大可以一道命令,抓几十个人,砍几颗脑袋,我就不信,你们还敢继续闹下去。而且……本官进城首先就找到了你们,如果我先找那些盐商巨贾呢?他们手上不是没有力量,而是他们吃独食,激起了众怒,才暂时忍着。他们可没安好心,你们闹得出格了,朝廷震怒,他们正好借着朝廷的刀,把你们都砍,好独霸盐利!”
唐毅老气横秋地说道,话不多,可每一句都击在了王文显的软肋上。
相比起经营几代人,盘根错节的大盐商,他们严重缺乏高端战力,换句话说,影响不了朝廷的决策。他们的任何抗争,在朝廷大军面前,都显得脆弱不堪,更何况他们也没有那份拼死一搏的勇气。
冷汗顺着王文显的鬓角流了下来,好像一条条顽皮的蚯蚓。他嘴角抽搐了两下,突然跪在唐毅面前。
“大人,小的愿意听从大人安排,还请大人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唐毅笑道:“本官还从来没有说过假话呢!你放心去吧,只要听从我的安排,保管万事大吉,心想事成!”
送走了王文显,吴天成慌忙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给唐毅举起两个大拇指。
“师父,您可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这个又臭又硬的老东西摆平了,弟子五体投地!”吴天成嬉笑着凑到了唐毅近前,问道:“师父,弟子还想不明白,您把盐价平抑下来,不是帮了鄢懋卿的大忙吗?貌似以德报怨不是您的风格啊?”
“哈哈哈!”唐毅怼了吴天成一拳,“敢编排师父,真是狗胆包天!你的那点眼光还要好好修炼。我越是往回拉,鄢懋卿就越要往前冲,懂吗?”
“不懂!”吴天成老老实实摇头。
“不懂就好好学着,好好看着,等本事够了,再出来搅凤搅雨。”唐毅教训着徒弟,得意洋洋道:“鄢懋卿要是没有我做得好,他还有价值吗?严党的存在就是替陛下敛财,这就是他们的命,改变不了的!”
第528章食盐大倾销
鄢懋卿从严世藩那里早就知道了唐毅南下的消息,他就感到了末日来临。不说往日的恩怨,眼下他们各为其主,自己闹出了纰漏,哪有不乘胜追击往死里整的!
二十几年,宦海沉浮,就落这么一个下场,鄢懋卿沮丧异常。他这个人以聪明自诩,有手段,能搂钱,自视甚高,偏偏就在唐毅手里倒了霉。
独霸江南的美梦碎了,回京之后,皇帝不待见自己,就连干爹和干兄弟也对自己不那么热乎。好在还给了自己机会,总理四大盐运司,手握天下盐利,权倾一时。
爬起来的快,摔下去的也快,鄢懋卿意兴阑珊,他知道就算能逃得性命,也多半要丢官罢职。好在来淮安不久,他手段非常,除了孝敬严嵩的,自己手上还有五十万两银子。
加上这些年积攒的家底儿,足够舒舒服服过日子了。
权没了,钱还在。
鄢懋卿不停安慰自己,一天天数馒头,混日子。等来等去,唐毅总算是到了,只是就像没有注意到他一样,唐毅只是平抑盐价,拜会盐商,把他就给扔到了一边。
难道唐毅糊涂了?还是他善心大发?
这两种可能几乎都是零,唐毅有多狡诈狠辣,鄢懋卿心知肚明,可他为什么不对自己下手呢?
整整三天,鄢懋卿吃不下,喝不下,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好像拉磨的驴,一圈又一圈,那滋味和等着砍头的犯人没啥区别。
足足过了三天,唐毅也没有任何动静,手下人传来消息,盐价开始快速下降,鄢懋卿脑子转了起来,他终于明白了唐毅的用心。
唐毅是坐以待对手毙啊!
嘉靖派自己南下巡盐,将四大盐运司都给了自己,目的非常明白,就是敛财。可自己刚刚弄了二百多万两,小有成绩,还没来得及大刀阔斧施展拳脚,就闹出了大问题,还要靠着唐毅擦屁股。
还用得着唐毅动手吗,谁有本事,谁没本事,一目了然。恐怕嘉靖心里早就把自己恨透了,不过,为何嘉靖没有派人,把自己抓起来呢?
鄢懋卿扪心自问,他可不信是自己人品爆发,鄢懋卿猜测,多半有两条原因,第一个是干爹和干兄弟帮忙说情,再有就是嘉靖碍于面子,他派自己南下,结果下面一闹,就让自己回去,不是说皇帝陛下向下面的人投降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嘉靖可丢不起那个人。
但是话又说回来,一个失去了圣眷的大臣,还能干多久啊?
想到这,鄢懋卿不由得点头赞叹。唐毅这小子真他娘的毒辣啊!
只怕他早就把自己当成了死人,反正早晚都会滚蛋,还冒着得罪严嵩父子的危险,和自己闹什么。
再说了,就算把自己赶走了,得利的也是徐阶的亲信,鄢懋卿也知道,唐毅和徐阶之间,并不是那么亲密无间。
想明白之后,鄢懋卿没有豁然开朗,反而是怒火中烧,他用力撕扯开衣服,站在了窗口,任由冷风吹着自己的胸口。鄢懋卿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
曾经的他,也是神通一名,步入官场之后,更是平步青云,花了二十年时间,做到了部堂一级。
他还不到五十岁,身体健康,吃嘛嘛香,这要是失去了权力,屈辱地回到家中,剩下的岁月可怎么过啊!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唐毅如此想,鄢懋卿更是如此。
一想到唐毅,他又气不大一处来。
好你个唐行之,以为我一定完蛋,连看都不看一眼,你也太小觑天下英雄了!
世上最大的羞辱,就是无视。
唐毅华丽的无视,让鄢懋卿怒火三千丈,他不想失去权力,他要让天下人知道,鄢懋卿不是废物。
赌上尊严和一切,鄢懋卿要来一个绝地反击,重新挽回圣眷,保住权位。
鄢懋卿再三思索之后,他立刻叫来了家人,重新梳洗,换上一身干净的官服,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确保处在最佳的状态。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鄢懋卿叫来了马车,立刻起身,直奔大盐商王履太的家。
鄢懋卿不知道,他刚刚离开府邸,就被人盯上了,一个悄悄跟着,另一个急忙前去报信儿……
“师父,您可真神了,鄢懋卿动作了!”吴天成跟在唐毅的身边,看着老师如何举重若轻,从容布局,吴天成只有一个字:服!
和他那种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四处挑唆的风格完全不同。唐毅介入不深,只是在关键的地方,轻轻用一点力,就把对手推上了作死之路。
把阴谋愣是玩出了阳谋的味道,驾轻就熟,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传说中飞花摘叶,即可伤人,说的就是老师一般的绝顶高手。
吴天成压着激动的心小声道:“鄢懋卿去了王履太的家。”
“王履太?”唐毅思索一下,笑道:“就是王崇古的那个本家?”
“没错!”吴天成说道:“王履太可是两淮首屈一指的大盐商,他本是山西人,在四十年前到了淮安,落地扎根,手上的生意越来越大,以弟子估算,光是王家的家产,光是流动资金,就有一千万两以上。”
唐毅点点头,这个数字至少不多,眼下晋商之中,最有钱的就是王家,张家,当然还有杨家。
作为晋商在两淮的代表,王履太的势力不容置疑。
“师父,鄢懋卿去王家,他们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吴天成好奇道。
“阴谋是一定的,只是阴谋能不能管用,就两说了。”唐毅从座位上起来,用力一拍桌子!
“传令下去,立刻在两淮之地,倾销食盐,越多越好,价钱越低越好!”
吴天成犹豫了一下:“师父,是不是急了一点,要不要等着鄢懋卿出招……”
“不!”唐毅果断说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鄢懋卿能有什么手段,我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你只管去做就是了!”
“遵命!”
吴天成不敢有任何的怀疑,急急忙忙,离开了书房,下去传令去了。
唐毅独自坐着,缓缓斟了一杯茶,慢慢品着,外人要是看到,只会觉得大人举重若轻,真是大将之风。
可实际上,唐毅的手心都是冷汗,茶水喝到嘴里,也一点味道没有。
哪怕他准备再充分,直接和盐商较量,也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丝毫不能出现差错。
唐毅对鄢懋卿,是欲擒故纵,唐毅深知,鄢懋卿一般的人物,都非常自负,当权力失去的时候,他们会不顾一切的反扑,就像是赌徒,越是输了,越要疯狂下本。
吴天成弄出来的乱子,到了最后,只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果唐毅实力雄厚,足够以力服人的时候,也算是不错。可眼下他只能以巧取胜。
鄢懋卿想要保住地位,必须挽回圣眷,挽回圣眷的办法就是弄到更多的银子。来钱最容易的办法就是在盐务上面动脑筋。
唐毅仔细研究过鄢懋卿的履历,他聪明狡诈不假,可是此人一直在京城混,染上了京官的习气。
什么是京官的习气,就是高高在上,羚羊挂角,他们喜欢从顶层下手,以为抓住了几个关键人物,一切都迎刃而解。
他去找王履太,不断谈多少,谈什么,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就是让利大盐商,挤压中小盐商。
唐毅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正好对症下药,团结大多数的力量,去孤立少数顶尖儿盐商,扶持诸如王文显一般的人物,去打破既有的格局,实现盐业的大洗牌。
可以说,唐毅当得起所谋者大,这四个字,可越是如此,就越要谨慎小心,不能介入太深,留人把柄。
仰望着窗外的星空,一张巨大的棋盘,每一个星辰都是灿烂的棋子,唐毅突然有一种神游物外的舒爽,整个人都升华了……
“驾,驾,驾!”
长长的马车队,足有二百多架马车,上面装得满满的食盐,迅速进入了扬州城。
守城士兵急忙拦了过来,询问道:“车上都是什么?”
“盐。”
“噢?”守门的士兵声音提了起来,“这么多盐,可有盐引啊?”
“没有!”
“那就是私盐了,来人,把他们都抓起来!”士兵得意叫嚣。
“慢着!”管事的掏出了一封公文,高高举起,冲着看门的士兵晃了晃。
“看到没有,钦差大人的命令,为了平抑盐价,特准我们运输食盐,谁敢拦着,就是违抗钦差大人的命令!”
嚯!好大的罪名。
看门的把总跑了过来,把公文接过来一看,真有钦差的大印,他也傻了眼,只能惺惺说道:“弟兄们,还愣着干什么,放行吧!”
守门的卫兵闪开,车队进城,领头的管事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大锭细丝官银,送到了把总的手里。
“军爷,您和弟兄们买包茶叶喝,回头小的赚了钱,还有一份心意!”
刚刚还横眉立目的士兵见到了银子,顿时眉开眼笑,拍着胸膛保证,以后大家就是好朋友,一定大开方便之门。
类似的情景不断在两淮大地上演,无数的食盐被运到了州城府县,转过天,早起的妇人正往菜市场买菜,却发现不少油盐店早早开张。
门口挂出来醒目的木牌,明晃晃写着:盐,一分银!
她们揉了揉眼睛,前些日子盐价还到了五分呢,怎么转眼就一分银了,全都傻眼了。
第529章价格战
百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盐排在了第四位,而实际上,很多百姓只能吃得起水煮菜,油是用不起的,盐却少不得,不吃盐就没有力气,就没法干活,就不能养家糊口。
当看到盐价下降的时候,不少百姓都动心了,也不买菜了,赶快买点盐。
前些日子被盐价弄怕的百姓掀起了抢购食盐的风潮,大家伙争先恐后,买的人越来越多,队伍排出去老长。
看到来了如此多的百姓,官吏都吓了一跳,心说别是盐又涨价了吧!
赶快凑到了店面一看,可把他们都吓坏了,白花花的食盐,到处都是,一分银子一斤,不但没有因为抢购而涨价,反而挂出了牌子,买十斤送一斤。
嚯!
真是好大的便宜啊,就连这些官差都掏银子,加入了抢购的行列。
整个两淮的盐价就像是做过山车,从原本的高点一路狂泻,普遍降到了一二分银子,离着海比较近的城市,甚至出现二分银子三斤盐的超低价格。
百姓们都乐开了花,以往一半的钱,就能买够一年的食盐,剩下的钱还能给孩子扯一块花布,做一件衣裳,或是给家里添一把锄头……
盐商豪门,他们从来不会因为食盐的问题担心,可是生意变化他们十分清楚啊。
王履太的面前就摆着这个月的收入账目,前半月,由于先前盐价暴涨,收入足足多了五成。折算成银子,足有七八十万两进胀。
铸成一百两一个的元宝,也有七八千,能堆满好几间屋子,银灿灿的宝贝,苦命的力巴一辈子也赚不到一个元宝啊!
钱来的真是容易!
王履太盘算着拿出二十万两,捐到庙里,铸成金身菩萨。老方丈私底下许诺,菩萨的五官按照王履太的模样铸造。一想到自己端坐在神龛之上,下面有无数的信徒顶礼膜拜,王履太的虚荣心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没错!
他就是神明,点石成金的神!化腐朽为神奇的神!
天上地下,哪管沧海桑田,只要握着食盐,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暗爽了好久,王履太才收拾心情,往下看去,后半个月少了一些,只赚了二十万两,王履太有些皱眉头。或许前面弄得猛了,看到盐价下来,那帮泥腿子又在观望了。没关系的,只要再过些日子,又会涨回来。
而且鄢懋卿已经许诺了,要不了多久,王家的产业就会继续扩大,不只是南直隶,他甚至要掌控河南,湖广,江西等地的盐。这几年东南风头最劲儿的就是交通行,在王履太的眼睛里,交通行挣得不过是辛苦钱,哪有他过得舒服。
听曲看戏,觥筹交错,随随便便,坐在家里数银子,还有比盐商更有钱途的行业吗!
王履太合上了账本,就要去看看新纳的十七房小妾,起身的一刹那,他突然愣住了,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
他看见了,在二十万两前面有一个“负”字!
开什么玩笑,卖盐的竟然会赔钱!
只怕是从管仲以来,都没有出现过吧?
肯定是账本记错了,王履太从头仔细翻看,越翻越快,额头的汗水也就越多。
到了最后,他甚至把账本狠狠一摔,冲冲大怒。
前半月是正常的,后半月,他名下的食盐铺子销量锐减了七成,尤其是后十天,更是有铺子一斤盐都没卖得出去。
盐卖不出去,雇佣的伙计账房要花钱,租用的仓库要花钱,手下的车队要养着,还要给衙门孝敬……不赔钱才怪呢!
可是盐为什么就卖不出去了?
难道那些泥腿子都不吃盐了!王履太可不信,他亲眼见过,穷鬼为了省一点菜,往锅里大把大把的撒盐。手下的挑夫每天干活,衣服上的汗水一层接着一层,干了之后,都留下了白色的印子,那都是汗水里面的食盐凝结的。
不吃盐,就要了这些人的命!
王履太越想越不对,莫非手下人在欺骗我,他急匆匆下令,把手下负责销售食盐的管事都找来。
实际上不用找,这帮人看到了惨淡的业绩,全都吓傻了,急匆匆跑来请罪。
王履太大手一挥,他不想听没用的废话,只想知道,盐为什么卖不出去了!
“启禀老爷,这些日子,多了不少卖盐的铺子,他们把盐价都压倒了一分银子,还搞什么买十送一,人们都去他们的铺子了,咱们的铺子就没人了。”
“什么?”王履太提高了声音,怒吼道:“胡说,没有窝本,凭什么经营食盐?你敢哄骗老爷?”
管事吓得连忙跪倒,战战兢兢道:“老爷,他们是没有窝本,可是他们有钦差手谕。”
“钦差?”
“没错,钦差大人说了,当务之急是压下盐价,故此只要在盐运司纳税的盐,全都算作官盐,可以随意销售!”
管事的声音越来越小,王履太的脸都绿了!
“好你个唐毅,竟敢砸老子的饭碗,我和你没完!”王履太在地上走了两圈,怒冲冲道:“备车,我要去见唐毅!”
……
“下官拜见钦差大人。”王履太向唐毅深深一躬,并没有跪倒磕头。
唐毅淡淡一笑,“王先生不是商人出身吗?何时成了官员了?”
“啊,回禀大人,下官在嘉靖二十年,因为开边有功,捐了知印,有五品冠带,吏部两次考满,具是优等,下官已经可以外放一府了。”王履太的语气之中透着得意,明朝虽然不像大清,可以随便买官卖官,不过一样给有钱人开了口子。
只要花钱可以卖到吏员的身份,经过吏部考核之后,就具备了充当官员的资格,可以出任县丞、主簿一类的官职。
注意,仅仅是可以,差不多和买彩票中奖一样,数量少的可怜,但还是有人趋之若鹜,毕竟有了一身官服,做事就容易许多,至少不用给唐毅磕头了。
“呵呵,这么说咱们也是同殿称臣了?”唐毅云淡风轻道。
“不敢不敢!”王履太连忙摆手,陪笑道:“下官不过是商贾出身,哪敢和状元公相提并论。”
“不必客气,王大人有什么事情只管说就是。”唐毅在“大人”两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一个捐官也敢在自己面前充大半蒜,这些盐商真是当大爷当惯了,目中无人!
王履太也感到了唐毅的不满,慌忙躬身说道:“启禀钦差大人,下官听闻市面上有不少店铺,打着大人的旗号,出售私盐,下官唯恐损及大人的名声,特地前来禀报大人。”
“私盐?”唐毅惊得站了起来,“岂有此理,谁敢卖私盐,那可是掉脑袋的罪过,还打着本官的旗号!王大人,你不是谎报军情吧?”
“岂敢岂敢!”王履太连忙说道:“大人前番平抑盐价,如今市面上盐价已经降下来,可还有奸猾之徒,继续售盐,扰乱市面,实在是罪不容诛,还请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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