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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首辅-第3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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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不容易。”李贽闷着头道:“找说了算的,让他把工程停了,不就行了。”
自从上次上书之后,几位心学大佬,纷纷来到京城,他们没有急着离开,毕竟事情还没有完全落幕,再有他们也想在帝国的心脏,宣扬心学理念,扩大影响力,就一直留在京城。
结果遇到了眼下的事情,大家伙的目光都落在了聂豹身上。
谁让他是徐阶的老师呢!
可是你把徐阶拉进心学门户的,如今徐阶的种种作为,当老师的能没有说法吗?
面对着一道道灼热的目光,聂豹也是老脸通红,无地自容。
前番和唐毅争斗,聂豹就拼着一张老脸,好容易唐毅答应了轻轻放过,可是接下来呢,又弄出严世蕃的案子,显然徐阶出尔反尔,变本加厉,让聂豹非常难堪。
如今徐阶又公然支持嘉靖修道,不顾一切重修朝天观。
白花花的银子,二三百万两,足够一年的军费,就这么打了水漂,连点响动都没有。嘉靖作为,堪比纣王,徐阶就是祸国奸相,比之严嵩,不遑多让。
一想到日后提起奸相徐阶,就会说到他有个老师,叫聂豹,一样不是好东西,老头子就脸上发烧,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聂豹长叹一声,“诸位,老朽愧对阳明公在天之灵,也愧对天下百姓。老朽这就去徐府,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和徐华亭说道说道,让他能顾念天下苍生,停止修建朝天观。”
老头子总算表态了,李贽却不以为然,光是不痛不痒的劝说,能有什么用。徐华亭为了相位,昧着良心,迎合嘉靖,光靠着几句劝说就能让他打消念头,怎么向嘉靖交代?
依李贽看,徐阶早已经不配作为心学盟主,之前还说什么让他暂代些日子,然后再交给唐毅,现在看起来,唐徐二人,做人差别之大,简直不可以道理计。
应该立刻开除败类,再留着徐阶,只会让阳明公蒙羞,让心学被百姓唾弃。
奈何他在一堆人里,人微言轻,说话也不顶用,索性闭嘴就是。
经过商量,让季本陪着聂豹去徐阶的府邸,季本为人谦和,有他跟着,至少不会谈崩了。
……
唐毅被困在家中,不过他依旧耳聪目明,心学的动向他很清楚,不过却也十分失望。他通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已经把徐阶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天下人人皆知,徐阶就是第二个严嵩。可是到了这份上,心学的大佬想到的还是劝说,竟然没人准备和徐阶决裂。是不是自己太一厢情愿了,心学根本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指望着心学改变大明,还是洗洗睡吧!
王寅倒是不这么看,“大人,咱们之前分析过,儒家士人集团,从诞生之日起,就是要替皇帝牧民,天生就是个寄生依附的集团。心学也出自儒家,毛病是一样的,他们也想着依附强者。只要徐阶还在首辅的位置上一天,就有人捧他的臭脚,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唐毅苦笑着点头,“十岳公,照您这么说,我岂不是自作聪明吗?”
“大人过虑了,我说的是老一辈的人物,年轻的心学士子可不一样。句章这些日子都在跑,有不少年轻的心学门人在串联,他们准备在年度的心学大会上面,重选心学的执行代表,推举大人上位,至少有八成年轻人,是站在您这边的。”
还没白费功夫,唐毅稍微欣慰了一点。
“十岳公,您觉得他们成功的机会多大?”
“不大!”王寅笃定说道:“天地君亲师,让晚生后辈去对抗前辈,天生就处在弱势,理不直气不壮。”
这不跟没说一样吗?
唐毅苦恼地抓着头发,心说莫非是自己机关算计太聪明,把自己算进去了?人都是现实的,名气啊,威望啊,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远不如权力来的实在。
事情到了这份上,心学还不想和徐阶彻底决裂,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想啊?
干脆啊,我自己发明个什么学算了?
当然唐毅只敢想想,想要建立一派学说,并且让人们接受,没有几十年的功夫,是做不到的,心学是现成的,要是放置不用,那才是大傻瓜呢!
正在他苦思冥想,没有主意的时候。
突然孙可愿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大人,可不好了,聂老大人被气病了。”
“啊!”
唐毅和王寅惊得豁然站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让我喝口水啊!”
孙可愿喝干了半壶茶水,才断断续续说了起来,原来聂豹和季本去见徐阶,结果吃了一个闭门羹。
说起来也凑巧,他们选了休沐的日子去见徐阶,以为一定在家。可是徐阶呢,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作为会惹来非议,他为了躲清静,直接住在内阁,连晚上都不回家。
聂豹不知道情况,只当是徐阶不见他,老头子倔脾气上来,就跑到了相府对面的茶摊坐着,心说就不信你徐华亭不出来见我!
等来等去,等到了快傍晚,突然有十几驾马车,到了徐府的门前。
通禀之后,徐蟠从里面跑了出来,聂豹认识他,就想过去和他理论。哪知道刚起身,却发现徐家跑出了好些家丁,一起搬运马车上的东西。
看样子非常沉重,有个瘦弱的家丁手一软,箱子落在地上,开了一个角,从里面滚出好几个金灿灿的大元宝。
“饭桶,废物!你能干什么?”徐蟠过来就是一顿好打,赶快把元宝捡回来,赶快送进了府邸。
聂豹在茶摊里看得清清楚楚,好几个徐府的家丁还跑过来,耀武扬威,警告他们不要乱说话,不然相爷饶不了你们!
聂豹眼睛都红了,“都说分宜华亭是一家,今日才知名不虚传,老夫有罪啊!”
一句话说完,聂豹眼前一黑,直挺挺摔倒了……
第732章扫地出门
老人摔倒是很麻烦的事情,聂豹被七手八脚送回了住处,经过医生诊断,确认是中风,老头子昏迷不醒,即便是能救过来,只怕也站不起来了。
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前辈,生死未卜,命悬一线,应该伤心落泪,甚至悲痛欲绝。
可无论怎么酝酿,就是挤不出一滴眼泪,反而忍不住想要发笑。有点下作,可就是高兴。
莫非是自己为民请命,老天爷都感动了,主动帮着自己,要知道聂豹被气得昏倒,可帮了唐毅的大忙。
虽然唐毅盘算着退隐林泉,可是他不是真的不管官场了,而是要静待时机,东山再起。只是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他的势力还能维持住。
要不然人走茶凉,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家底儿都没了,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再回来谁听你的啊!
多少人退隐之后,就再也没有起复的机会,前车之鉴,不胜枚举啊。
所以他努力使心学和徐阶决裂,不再两头下注,专心支持自己。心学在六科和十三道,有着大量的门人弟子,九卿之中,倾向心学的也占了一半以上。
只要他们不再和徐阶搅和,老徐就被废了七成功力,想要为难唐毅和他的手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更何况只有两三年的时间,唐毅有把握安全渡过,保证势力不损。只是这话他不能说,只能暗中推动,结果推来推去,心学还是选择和徐阶和解,弄得唐毅这个郁闷劲儿啊。
万万想不到,徐阁老精明了一辈子,却生出了一个饭桶儿子徐蟠。
这家伙许是当相爷的公子哥当得晕头转向,肆无忌惮了。
什么银子都敢收,什么事情都干做。他还有一套说辞,家里头的两个兄弟到处兼并土地,赚的钵满盆满。他留在京城,伺候老爹,就属他吃亏,不捞点银子,补一补损失能行吗?再说了,他贪得再多,也比不上严世蕃不是?
可是徐蟠忘了,严世蕃作死,把老爹都给赔了进去,他比起严世蕃,也不遑多让。
徐阶拦下了修筑朝天观的工程,几百万两银子,需要采购多少物资,动用多少民夫,道观之中,需要大量的青铜法器,还要包金裹银,雕梁画栋,随便分一点工程,就是好大的肥肉。
徐蟠在京几年,身边也凑了一大帮商人,他们听说了消息,一股脑扑上来了。
徐大衙内也是来者不拒,善门大开,趁着老爹不在家,疯狂敛财。
只是他想不到,这事就让聂豹给遇到了,还把老头子给气得中风了。
当季本把聂豹送回了住处,也瞒不住,只好把事情都给说了。众人是匪夷所思,一个个咬牙切齿。
好一个徐华亭,真真是两袖清风,安贫乐道啊!
他们徐家在东南大肆兼并土地,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还能勉强说成下面人所为,欺瞒徐阶,可是这是在京城啊!
撞见了一次,没撞见的还不一定有多少次呢?
贪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徐阶比起严嵩还不如!
李贽冷笑了几声,“诸位前辈,小子本来没有资格说什么,可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说。徐阶在心学有什么造诣?他这些年为政,除了斗倒了严嵩,还有什么建树?如今也看得明白了,他和严嵩根本是一丘之貉。总结起来一句话,徐华亭一无是处,咱们以前捧着他,无非是他有权力,需要他出来兴旺心学,你们几位扪心自问,他有本事让心学兴盛吗?”
季本长吁短叹,“唉,卓吾啊,徐阶虽然不好,可是台面上除了他还有谁,不然就是荆川有这个本事,可是他又不愿意挑担子,至于行之,年纪还小,资历威望都差着火候,我们也是没办法……”
“不!”
李贽把脑袋摇晃的和拨浪鼓一般,“几位前辈,如果是五年之前,您这话还有道理,可是五年之后,咱们心学已经不一样了。我们的力量不是来自朝廷的大人物。”
“那是哪里?”王襞问道。
“是千千万万读书人,是无数支持心学,接受心学的士绅商贾,贩夫走卒。”李贽满怀激动地说道:“眼下东南接受心学,信奉心学的士子不下五十万,听过心学讲课,尊奉阳明公的读书人,更是不计其数。诚然这些人多数没有入仕,可假以时日,他们必定成为朝廷的栋梁之才。我心学坐拥庞大的基业,却还要甘心给人家做小,替别人摇旗呐喊,何其丢人啊!”
不愧是李狂,说出话来就是大胆,“咱们的当务之急,是完善心学的理论,发扬祖师的遗训,光大心学,假如有几百万的士子都皈依心学,谁当首辅,能把咱们如何?话又说回来,尊奉一个无能贪婪,专横霸道的盟主,我们心学如何能服众,如何吸引更过的青年才俊?”
……
啪!
徐阶抡圆了巴掌,赏了徐蟠一个嘴巴子,打得他就地转了三圈,眼前都是金星,两颗槽牙都被扇掉了,也不敢吐出来,只能含着。
“蠢子,你怎么不拿一把刀,杀了我啊!”
徐阶当听说聂豹在自家府门外,被气得中风之后,当场就昏过去了,好不容易抢救过来,他哭天抹泪,伤心欲绝。急急忙忙从内阁回来,仔细询问了经过,知道都因为儿子徐蟠坏事,恨不得把他打死算了。
当年聂豹还是知县,徐阶只是个童生,聂老大人耳提面命,教授他心学真谛,把徐阶引入了心学大门。
几十年来,师徒相互扶持,走过了风风雨雨,哪怕最近几年,有了些矛盾,可是感情依旧深厚。
当然了徐阶不会单纯感情用事,他怕啊,老师被自己儿子气倒了,欺师灭祖,那可是天大的罪过啊,他徐阶担得起吗?
“来人,把逆子捆了!”
家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在犹豫,徐阶直接冲上来,照着徐蟠的腿弯就是一脚。
“跪下!”
家人见老爷动手,只好也跟了上来,把徐蟠捆成了粽子,扔到了马车上面,徐阶换了一身便装。
平静了好一会儿,徐阶才稳定心神,上了马车,一路赶到了几位心学大佬下榻的院子。徐阶亲自上前,和看门的通禀。
听说首辅驾到,门子连滚带爬,跑了进去。
不一会儿,王襞、季本、钱德洪,李贽一字排开,给首辅见礼,徐阶满脸羞愧,低声道:“恩师可好?我要见见他老人家?”
“元翁这边请吧。”王襞在前面带路,把徐阶领到了病房。
聂豹正躺在床上,满屋子都是药味。
徐阶凑到了近前,见老师脸色铁青,牙齿紧咬,嘴角明显歪斜,顿足捶胸,哭得稀里哗啦。
“真是该死啊,恩师,弟子愧对您老人家的教诲啊!弟子有罪啊!”
李贽推崇童心说,他见不得徐阶这种虚伪的小人,直接扭头告辞。季本满脸尴尬的笑容,人家好歹是当朝首辅,他凑到近前。
“元翁不可太过伤心,双江兄年纪大了,身体有些毛病,也是难免。”
“唉,都怪我啊!”徐阶叹了口气,“告诉他们,一定要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材,回头我请几位太医过来,给老师诊治,无论如何,也要把他老人家救过来,还有一肚子话,要和老人家说啊!”
徐阶咧着嘴,又哭了起来。
冲着他这份感情,大家伙稍微好受点,别管怎么说,徐华亭还没有丧心病狂。
几位老头陪着他回到了前厅,大家伙低着头,闷声不语,徐阶沉吟半晌,主动说道:“老夫问过了家里头,的确是有些误会,逆子徐蟠确乎是搬运一些银两,可不是他贪来的。”徐阶羞愧道:“近几年,我那两个逆子在东南的确是太过了,老夫前些日子让他们退还了一批田地,变卖了一些家产,刚刚从柜上支取了十五万两,民生艰难,老夫本打算把银子捐给白云庵,让他们开粥厂,赈济灾民,也算是赎一点罪过。”破财免灾,这也是徐阶想出来的最好办法,他已经安排人回家去布置了,方正你现在派人去调查,保证和他说的一模一样。
说着让人把徐蟠押上来,徐阶煞有介事,给了他一顿好打。
“都是你这个逆子,险些气死恩师,打死你都不解恨!”
在座的几位做学问一等一,论撒谎绑起来也不是徐阶的对手,竟然被他拙劣的表演弄得哑口无言。
只听徐阶说道:“世人多半埋怨老夫,逢君之恶,迎合君王,可是谁想过,老夫能拒绝圣上的要求吗?内阁首辅重在一个辅字,名不正言不顺,终究不是宰相,老夫不能硬顶陛下的圣意啊!唐毅可以上书劝谏,老夫十分佩服,可是老夫也和他一个意思,不是帮他,而是害了他!”
“此话怎讲?”王襞沉着脸问道。
“天下之恶,莫过于党争,老夫不能让陛下误会啊!”徐阶云淡风轻说道,言语之间仿佛在说,你们一群土鳖,懂得什么国家大事。
和老徐比起来,他们的确弱的像是三岁孩子,明知道徐阶在找借口,推卸责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
“老夫还有些公务,若是恩师醒来,还请立刻通知老夫。”徐阶说着,要起身告辞。
正在此时,李贽突然从后面跑过来。
“首辅大人,双江公醒过来了。”
徐阶一喜,正要往后面走。
李贽轻描淡写道:“双江公说了,他不过一介草民,不配当徐阁老的师父,还请以后不要提起了。”
第733章一代新人换旧人
徐阶从院子里出来,踩在汉白玉的台阶上,突然一晃,幸亏有家丁扶着,不然他也要摔倒了。
不过徐阶倒是盼着摔倒,哪怕摔死了才好,人都说千古艰难唯一死,可是谁能知晓,死是最容易的事情,活着才要受到无穷无尽的指责,承受重如泰山的压力,反而更加艰难。
首辅少师,百官之师,却被老师给逐出师门,哪怕言语说的再好听,也改变不了残酷的现实。
哪怕是普通人,被老师赶出了门墙,也是要狼狈不堪的,更何况是首辅大人,不用想都知道,接下来会有无穷无尽的指责、白眼、唾弃、谩骂,甚至会众叛亲离,落下千古骂名。
年轻时候,曾经想过致君尧舜,想过名留青史,到了如今,全都成了一句空话。
一路回到府邸,徐阶坐在马车上,除了眼珠动弹了几下,身体僵直,额头上汗水一层接着一层……
“爹,到家了。”
连着呼唤了三遍,徐阶才猛然清醒,他都不知道迈得哪一条腿,回到了书房,立刻把们关死,一个人坐在了书房里,谁也不见。
……
“哈哈哈,人算不如天算,徐华亭这回可要成为千古笑柄了。”沈明臣得意说道:“这一下子,华亭是没法在朝廷立足,我看他要滚蛋了。”
“没那么容易。”王寅可不像沈明臣那么乐观,“徐华亭这辈子忍人所不能忍,为人所不能为。他过去受了多少的非议,不够是挺了过来。”
“不一样吧,以往是和严党,这一次可是他的师父啊!”沈明臣不服气道。
“呵呵,句章兄,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讲什么严党和徐党,反正都是一路货色。如果我是徐阶,绝对不会在这时候辞官。”
“十岳兄说的在理。”
茅坤感叹道:“徐华亭处心积虑,他能花十几年的时间,斗倒严嵩,心智算计之强,是大明开国以来仅见。斗倒了严嵩,他又立刻扶持张居正,作为衣钵传人,以我来看,他是有深谋远虑的。”
说起来,自从进入嘉靖朝,首辅的位置人人都想要,可也是一个大茶几,上面都是悲剧。从最早的杨廷和算起,到张骢,夏言,再到严嵩,几乎每一任首辅都没有得到好下场,不是黯然罢官,就是魂断长安,夏言最惨,被斩首弃市,至于严嵩,儿子已经被抓起来了,比起一死了之还要遭罪。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徐阶能不吸取教训么?
他不顾一切,扶持没有根基的张居正,就是为了在自己退下来之后,张居正能保护他安度晚年,继续遥控徐党,做他的在野阁老。
如今横生变故,同唐毅一场大战,弄得一地鸡毛,损失惨重,辛苦布局废了,就连自己的位置都不保。
如果以最丢人的方式,被赶出朝廷。庞大的徐党就会土崩瓦解,没有继承人庇护,谁都会把毛病一堆的徐家当成刷声望的最好工具,到了那时候,下场要多惨就有多惨。
徐阶肯定能看得到,哪怕是死皮赖脸,也要留在台上。
“鹿门兄,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可是众叛亲离,这个首辅还有什么滋味可言啊!”沈明臣摇头感叹。
“呵呵呵,句章兄,咱们希望大人执掌天下,是要做事,要革新大明,可是徐阶呢,他要保命而已,目标不同,要求也就不一样。其实这样也好,不正是大人想要的结果吗!”
“我?”
唐毅无奈一笑,“十岳公,你总是喜欢戳穿心事,这个毛病啊,要改!”
几个人相视一笑,举起了面前的茶杯,以茶代酒,满满喝了一杯。
……
徐阶被聂豹逐出师门,这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心学的几位大佬没人乱说,徐阶更不会到处宣扬,只是纸里包不住火,终究还是有风声流传出去,一时间物议纷纷。
申时行,王锡爵,沈林等几个翰林一起找到了徐渭,自从游七被抓,张居正就休病假,眼下徐渭是翰林院的头子。
“青藤先生,徐阶的作为双江公都看不下去了,被逐出师门,我们还能容许他留在朝堂吗?”王锡爵大声说道:“弹劾,立刻上书,一定要把他弹劾倒了!”
申时行和沈林虽然没说话,可意思都是如此。
徐渭看着略显稚嫩的几个人,和当初的自己多像啊,好在他跟着唐毅这么多年,已经学得狡猾过人了。
“你们几个低头看看,身上绣的是什么?”
三人不解,徐渭老气横秋道:“匡正社稷,上书言事,是六科给事中,是十三道御史的事情,唯独不是你们这些翰林官。入选翰林,就是让你们学,让你们看,让你们感悟,了解,唯独不是让你说话。我可告诉你,没事别给你们师父和我老人家添麻烦,眼前的局面不是你们能掺和的,当然了……”徐渭指了指鼻子,“我也不成。你们都听着,行之被罢官了,可他还年轻,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这大明朝啊,离不开他,作为他的学生,你们都好好的保护自己,用心学习,涨本事,涨真本事,别学那帮言官,整日里高谈阔论,肚子里一点货都没有,我可告诉你们,别真的到了用你们的时候,一点能耐都没有,那才丢人呢!”
徐渭在唐毅的一帮兄弟里,素以白目著称,可是面对着一帮小崽子,他已经有些老前辈的架势了,一顿夹枪带棒的教训,骂得他们都不敢胡来。
果然,朝局的变化,不是他们能掺和的。
就在三天之后,突然从宫里传出旨意:查兵部尚书,宣大总督唐毅,病休半年以上,按律罢免总督职务,交由三边总督王崇古继任。唐毅有功朝廷,天心仁慈,厚待功臣,特任命唐毅以兵部尚书,右都御史衔,巡视九边军务,暂住天津,调理身体,待身体康复之后,择机赴任……
看到了这封旨意,大家伙先注意到的是“巡视”两个字。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执掌地方,会使用总督,巡抚,或者提督,而巡视,说白了就是看看,权力小的可怜。
没有记错,上一个巡视大臣名叫朱纨,就是在东南抗倭,稀里糊涂死的那一位。
唐毅得了一个跟他一般的官衔,可不是好兆头。
而且再仔细研究,其中的内容更加耐人寻味,让唐毅在天津养病,换句话说,他连巡视都没法巡视,至于能不能赴任,还要看朝廷的意思。
说穿了,就是把唐毅流放到天津,给软禁起来。
这么一道缺德任命,出自谁的手,也就不言而喻了。
本来唐毅在罢官之后,是准备回苏州老家的。上天堂,下苏杭,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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