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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首辅-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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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秀才出了家门,只是疯跑,一路上到处都是胡乱逃窜的百姓,还有闻讯赶来的衙役,冲撞喊叫,不断有人受伤。唐秀才跌倒了爬起来,继续往前跑,眼圈都是泪水。
“儿啊,你要是有了差错,可让你爹怎么活啊!”
离着城隍庙越来越近,正巧从对面也跑来几个人,跑在前面的正是王世懋和曹大章。王世懋的额头还有一大块流着血,几个家丁夹着,他还不甘心。
“快放开我,放开我!”
曹大章上气不接下气,说道:“敬美,咱们几个人不管用,赶快把王家的家丁都叫来,咱们一起找人!”
“呸!”王世懋都红了眼睛,狠狠啐了一口,咬牙骂道:“姓曹的,你没看见,这么多人,还着了火,等把人找齐全,尸体都没了!”
曹大章知道王世懋是着急的,也不和他计较,只是让家丁赶快回家找人,正跑着,迎面碰上了唐秀才。
“毅儿,我的毅儿呢!”
唐秀才红着眼睛,扑了上来,一把揪住了曹大章,手指深陷到肉里。疼得曹大章一皱眉,为嘛受伤的总是我啊!
“唐相公,实在抱歉,乱起来的时候,我们都在旁边的看台,唐兄则是在台上猜灯谜,人群一乱,就,就把我们都冲开了!”
“哎呦!”
唐秀才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倒下去,幸好被朱山扶住了。
“别,别管我,快去找毅儿……”
朱山只能把唐秀才交给曹大章他们,朝着人群冲了进去。路上到处都是血迹,不少受伤的人哀哀惨叫,有些房舍烧了起来,百姓们端着水盆,提着水桶救火,别提多乱了。唐秀才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刻就有人过来,告诉他儿子出事了。
突然从胡同里面跑出一架马车,赶车的正是雷七,远远看见唐秀才他们,雷七急忙跳了下来。
“唐爷,好消息,小相公没事。”
“什么?”唐秀才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乐曲,浑身都来了劲,情绪激动地问道:“当真?”
“嗯,是吴天成派人找我的,说是小相公受了伤,徐三去找正骨大夫了。我琢磨着你们一定着急,就去通知你们一声,结果跑了好几圈,这才碰上。”
雷七说着,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唐秀才终于长长出了口气。听到唐毅没事,王世懋也突然瞪大了眼睛。事发的时候,唐毅和那个丫头最近,他一定知道。
“表弟他是不是一个人?”王世懋焦急地问道。
雷七摇摇头,愧疚地说道:“王公子,这个送信的没说,我也不知道。”
曹大章急忙说道:“敬美,还是去问唐兄吧。”
“对,对,快走啊!”
一群人一股脑赶到了吴天成的住所,和果然见到了唐毅,唐秀才抱着他嚎啕大哭。唐毅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爹,我没事一点小伤,很快就能好过来,倒是表哥,你该感谢我。”
“我谢你什么?”王世懋脑子都一团浆糊,还没听明白。
曹大章恍然大悟:“敬美,八成唐兄把令妹给救了呗!”
等等,令妹!
这下子轮到唐毅疯癫了,他瞪大了眼珠,愤怒吼道:“王敬美,你不是说一母所生只有兄弟两个吗,啥时候多了个妹妹?”
“我有姨娘很奇怪吗?”王世懋同样吼了回去,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突然唐毅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妹妹,竟然是妹妹,好,太好了!”
没头没脑的大笑,把王世懋弄得一愣一愣的,劈手揪住唐毅的胸口,凶巴巴怒道:“说,你把我妹妹怎么了?”
“我哪有那个胆子,人在厢房呢,你自己去看!”唐毅心花怒放道。
王世懋一甩手,转身就往厢房跑。
……
这俩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唐秀才,吴天成,还有雷七都傻了眼,唯独曹大章心思机敏,突然一把抓住唐毅的手,促狭地问道:“唐兄,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那个丫头了?”
“哪有……”
唐毅说着,不由得脸上泛红,言不由衷,此时的唐毅竟有种便秘半个月,一朝通畅的爽快感。这才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竟然是妹妹,简直老天爷都在帮自己。
“对了,一呈兄,我怎么没听说敬美有妹妹啊?”唐毅好奇地问道,他只知道王世贞和王世懋兄弟两个,所以他才会误会。
“唉,说来话长。”曹大章说道:“王老大人的原配夫人去世的早,当时敬美才两岁,王老大人也没有中进士,一家人过得十分落魄,续弦的夫人叫做陈氏,出身寒微,但是持家有道,相夫教子,织布,磨豆腐,卖豆干,比男人还能干。家里头两个读书的男人,还有一个奶娃娃,花钱如流水,那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后来王老大人中举人,考中进士,他们一家才算好起来,凤洲名扬天下,如今敬美学业有成。算起来,陈夫人比起亲娘还亲。”
原来王忬也有落魄的时候,其实说太仓王氏,千年不衰,只能说大家同出一源,但是还各过各的,有的好,有的坏。就像红楼的贾家一样,有宝玉这样的嫡系,也有贾芸这样的旁支。
听曹大章这么一说,陈氏倒是一个女汉子。
“对了,一呈兄,莫非……就是陈夫人所生?”
“嗯,王老大人感激陈夫人,对女儿视若珍宝,两位兄长也十分疼惜。只是陈夫人性子有些怪异。”
“怪异?怎么说?”唐毅不由得紧张起来,那可是未来的丈母娘啊,要是不好伺候,倒霉的可是他啊,唐毅的小心脏不行不行的。
“丈夫和儿子相继考中进士,陈夫人却说‘老来疾病,都是壮时招的,衰后罪孽,都是盛时造的。’王家虽然兴旺,但总有衰败的时候,她还说女儿不要嫁给大富大贵的人家,只要人品好,老实憨厚,耕读之家,哪怕笨一点也好。”
说着,曹大章呲着牙一笑,“唐兄要是有心思,少不得要先把自己变笨了才行啊!”
去,那么冰雪聪明的一个人,要是嫁给笨蛋,那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呢。不就是一个陈夫人吗,我唐毅肯定有办法摆平!
曹大章嘿嘿直笑,心说早晚有你碰一鼻子灰的时候。
……
天光渐渐放亮,一夜的乱象也过去了,王绍周和沈林手拉着手,平安回来。多少大人都受伤了,两个孩子能毫发无伤,之上身上满是尘土,实在是不容易。
一问之下才知道,人群乱起来,王绍周就吓傻了,偏偏王世懋又去抢救妹妹,把他扔下来,幸好沈林挨着他。拉起王绍周就跑。他们两个人小力薄,要是被人群撞上,下场肯定很惨。沈林四处焦急地看着,正好墙角有一处干涸的水沟。他带着王绍周,爬过水沟,在墙角躲了大半夜,总算侥幸逃生。回来之后,小胖子紧紧拉着沈林的手,寸步不离,光荣地承担起小弟的小弟的身份。
……
日上三竿,又有人前来,唐顺之脸黑如铁,进了院子,就怒骂道:“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荆川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唐秀才吃惊地问道。
唐顺之狠狠一跺脚:“去城隍庙看看,尸体遍地,伤者无数,昨天一场大乱,被踩死踩伤的百姓有七百多人,其中两百多人毙命,还烧了上百间房屋,数百人无家可归,流落街头。他陈梦鹤究竟是怎么当官的?对了,还有你这个师爷,就不知道提点一下吗?”
唐秀才被说得老脸通红,他的一颗心都在儿子身上,只要唐毅平安,便是晴天。但如此惊人的损失还让唐秀才吃惊非小。
“怎么会这样,莫非真的有倭寇杀来?”
“我也不知,大明朝的官吏算是废了!”唐顺之摇着头叹息。
第81章唐毅的猜测
正月十四晚,数千倭寇奇袭宝山千户所,斩杀明军三百有余,抢掠无算。
随即渡江,攻击吴淞江千户所,所幸守军奋死抵抗,倭寇没有得手,转而深入内地,在正月十五上午,杀到嘉定县。军民百姓都在准备过节,疏于防备,被倭寇冲进城池,杀戮百姓上千人,焚毁房屋无数,抢走粮食一万八千石,并且掠走百姓三千余人。
倭寇首领又分遣人马四处抢掠,扩大战果,其中一支倭寇杀到了距离太仓不足五里退去,险些杀入城池……
各种消息越来越多,唐毅终于弄清楚了情况,原来倭寇进犯的时候,有些山贼草寇乔装改扮,混入了太仓,趁着灯会作乱,浑水摸鱼。
唐毅还在猜灯谜的时候,人群就已经乱起来了,不少人一边放火,一边大喊,说是倭寇来了。人群混乱,周巡还以为是倭寇真正杀来了,急忙告诉陈梦鹤,并且保护大老爷离开。可他不知道,当头的一跑,大家就更没有主心骨了,士子争相逃命,家丁又来抢救主人,互相冲撞踩踏,弄得里外大乱,不可收拾。
“无能,饭桶,身为父母官,遇事如此慌乱,如何能承担大任,陈子羽该杀!”唐顺之直接给陈梦鹤判了死刑。
唐毅倒是不这么看,陈梦鹤的确处置不当,可这种大型集会本就容易出问题。而陈梦鹤撤离之后,迅速调兵,关闭城门,严防死守,没有给倭寇进犯的机会。一夜之间,就平息了乱局,论起来还算补救得力。
“先生,如果陈大人都该杀,晚生以为南直隶的官可要人头滚滚了!”
“那又如何!”唐顺之冷哼一声,怒斥道:“宝山千户所和吴淞江千户所,还有嘉定知县朱志良丢城失地,还不该砍头吗?其余诸如知府,巡抚,沿江的水师,这些人都是瞎子吗,倭寇大举进犯,他们竟然事先毫无觉察,偌大的东南让倭寇如入无人之境,任意杀戮抢掠,百姓无辜受难,难道不该有人出来受责吗?”
唐顺之连珠炮一般的发问,弄得唐毅一阵语塞,的确大明的防御体系漏洞太多,倭寇闹得这么厉害,还应变无方,早就该彻底换血了。
只是再饭桶也不至于如此,唐毅心中升起一丝丝的怀疑。
“先生,恕晚生直言,我怀疑这里面有勾结。”按照唐毅的估算,应该是有人配合倭寇,要不然不会抓住元宵佳节,防备最松懈的时候下手。
唐顺之倒是看得比唐毅更远,他担心的是从此之后,倭患就要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冷着脸说道:“我早就知道,所谓倭寇,多半都是大明海商头子,改头换面,下海为盗,说起来追根溯源,都怪废除市舶司!”
提到市舶司,就不得不说起富有大明特色的海禁政策。
历朝历代以来,中华上国都是不禁海的,而且还是海上的强国,贸易繁荣,带来大量的收入,维系中原的繁荣富庶。唯独苦孩子出身的朱元璋,对待海洋,对待海上贸易,有着本能的拒绝。加上他所处的时代正好经过残酷的战争,商业活动降到了最低点,禁海的害处还没有多大。
要命的是他把禁海写进了大明律,变成了不可动摇的祖制,历代皇帝虽然时宽时严,但是没有人敢公然开海。
到了嘉靖二年,发生了著名的争贡事件,简单地说就是两伙日本使者都来大明进贡,想要讨得天朝赏赐,互相都说对方是假的,结果两个倒霉孩子自己打起来,又四处抢掠,杀死了大明的官员和将士。
按照常理,这种事情理应明辨真伪,然后向日本兴师问罪,这才是天朝该有的气度。可是当时任给事中的夏言,也就是后来被严嵩陷害致死的夏首辅,竟然上书,认为倭患起于市舶司,年轻的嘉靖皇帝同样荒唐地采纳了建议,废除了宁波,泉州,广州三处市舶司,开始严厉的海禁政策。
这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做法根本制止不了倭寇,正常的贸易途径被切断了,那就走私。好巧不巧,西方开启了大航海时代,整船整船的美洲白银运到了东方,想要换成丝绸,茶叶,瓷器,运回西方。
面对强劲的市场需求,海禁政策就仿佛和自然规律在对抗一样,失败是注定的。
海商们雇佣打手,组建船队,进行疯狂走私,随着实力越来越庞大,他们之中的一些不满足于正常的商贸,就开始抢掠,做无本生意。
更为凑巧的是日本处于战国时代,混乱不堪,大量失败的武士流亡海上,就被海商雇佣,形成了所谓的倭寇。
种种巧合凑在一起,倭寇之乱就成为了必然的结果。
就仿佛一条千疮百孔的堤坝,面对汹涌而来的洪水,谁都知道会撑不住,但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远离海岸的嘉定拉开序幕,而且事前一点情报没有,实在是透着诡异。又和唐顺之谈了许久,也理不出头绪,就只能继续等待更多的消息。
唐顺之一肚子怨气,东南的局势越发危急,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士大夫,已经越发看不下去了,距离他出山的时候已经不远了。
唐顺之走了,唐毅变得百无聊赖,他感到此番倭寇出现,必然代表一个大时代的开始,胡宗宪、戚继光、俞大猷、谭纶……一个个灿若星辰的名字,一群大明朝有史以来最杰出的文武名臣都会相继崭露头角,引领一时风骚,或许自己也有机会成为其中之一。
能和这些名人一起奋战,想想就血液沸腾,不过这些还有点远,唐毅更在乎那个王姑娘,他已经打听到了,女孩名叫王悦影,只比自己大一岁,俗话说女大一,抱金鸡,年龄正合适。
只是人家王姑娘当天夜里就随着王世懋回家了,虽说大家闺秀讲究多,但是唐毅还有些小小的失落,莫非自己一点吸引力都没吗?
“沈林,去把我画的武松打虎拿来。”
沈林答应一声,不多时捧着一摞白纸,送到了唐毅的面前。沈林很不解,别人画作都是用毛笔,画在宣纸上面。少爷的画却是在硬纸板上,用炭笔画的,线条明晰疏朗,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人的形态,比起水墨画清楚多了。
“沈林,你觉得少爷画的如何?”
“少爷的画自然是好的,只是凡夫俗子怕是不一定看得明白。”
“小鬼头,你也学会捧臭脚了。”唐毅笑骂道:“人家喜欢画中的神韵,要的是味道,少爷的根本上不了台面,不过啊,这些画也有写好玩的地方。”
唐毅把所有纸片展开,页脚都按照千字文编号,写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以此类推。按照顺序,把纸片编好。只见唐毅把手指放在了最上面,轻轻翻动。
沈林不明所以,可是看了两眼,嘴巴就张大了,天啊,纸片上的画竟然活了起来,彪悍壮硕的武二郎举起哨棒怒砸猛虎,哨棒断裂,又挥着拳头打过去,把老虎按在地上,拳头好像雨点,落在了老虎身上,仿佛能感到老虎的疼痛。当唐毅翻完了最后一页,老虎也被打死了。
“少爷,这,这个神了!”沈林都傻了。
唐毅呵呵一笑,区区翻页动画而已,在后世熊孩子们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也就能唬弄一下大明朝天真的娃了。
“沈林,你把这个送给表哥,让他带给王姑娘,这几天有空,我再画一些,送给她,就当是解闷吧。”
“嗯,少爷,你可真有心,王姑娘一定会喜欢的。”
沈林蹦蹦跳跳,去找王世懋了。
只是唐毅并没有功夫作画了,真正的麻烦来了……
倭寇不光袭击了嘉定,还扒开了黄浦江堤,河水奔涌而出,有三十万亩农田被淹,其中三分之一绝收,毁损房屋成千上万,嘉定一县,有十几万百姓无家可归,沦为难民,由于太仓离着最近,上万的难民涌向了太仓。这些人每天光是消耗的粮食就是天文数字,更别提对百姓生活的冲击,治安也会迅速恶化。
身为师爷,唐秀才的工作一下子翻了好几倍之多,趁着吃饭的时候,向儿子大吐苦水。
“这帮天煞的倭寇,怎么就那么缺德!把大堤毁了干什么!”
唐毅的脸色铁青,眼中竟然闪烁着野兽一般凶厉的光芒,怒吼道:“我终于明白了,根本不是倭寇,而是有人想要圈地!想要把田从老百姓手里抢走!”
第82章浑不吝
哗啦,装满稀粥的小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粥粘在嘴角和胡须上,唐秀才恍若未闻,整个人都像是木雕泥塑的,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人。
不就是土地吗,不就是要种桑树,产丝绸吗,至于勾结倭寇,屠戮百姓,甚至扒开江堤,淹没田地,丧尽天良都不足以形容他们,这样的人该天打五雷轰!
唐毅同样沉着脸,说道:“但愿我猜测是错的,不过我至少有一半的把握。您想一想,如果倭寇想要大举进犯,攻击沿海的金山卫昌国卫岂不是更容易得手,何必舍近求远。而且倭寇之中,不乏穷苦百姓子弟,他们又怎么会把黄浦江堤毁坏,淹没几十万亩的田地,您不觉得蹊跷吗?”
当然蹊跷,倭寇之所以横行无忌,实际上就是靠着沿海的百姓和豪商暗通款曲,输送情报。他们捣毁江堤,等于是激起百姓的仇恨,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他们是不会自掘坟墓的!
更何况毁坏了江堤,田地被淹,倭寇除了骂名什么好处都得不到。
而联想到之前沈良要强征田地的一套作为,越发让唐毅怀疑,这里面一定有勾结。
“爹,您先去打听一下难民,看看有没有征田的事情,另外再盯着点嘉定的情况,倭寇饱掠而去,这时候谁跳出来收割成果,谁的嫌疑就最大,尤其是那个沈良!”
唐秀才长长出口气,“毅儿,为父在衙门几个月,见识了太多的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可是为父怎么也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人做这种事情,他们就不怕下地狱吗?”
下地狱算什么,为了钱,都能把祖宗给卖了,老爹比起这些人还是太天真了。
“爹,说句不客气的,东南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和率兽食人的地狱有什么差别,明里暗里,遇到的都是鬼,不是人!您在衙门里做事,一定要加着一万倍的小心,有什么事情,咱们爷俩商量。”
“好嘞。”
唐秀才痛快地答应,如果真是像儿子说的那样,是为了田地勾结倭寇,简直堪称大明立国以来,最大的丑闻。上至宫里和内阁,下至地方总督巡抚,足以人头滚滚了。他不过是一个师爷,说白了就是蝼蚁一般,一个不好,就要粉身碎骨。
这种时候,必须仰仗儿子的智慧,自从上次化险为夷,还顺带弄掉了胡彬,唐秀才就对儿子一万个信任。
父子俩简单吃了两口,唐毅继续养伤,唐秀才则是到了衙门,继续协助陈梦鹤处理公务。
这两天的事情越来越多,倭寇留下的烂摊子必须他们收拾了。
首先从嘉定等地陆续逃到太仓的难民足有一万五千人,而且每天还以上千人的速度增加。光是熬粥,一天就要五十石粮食,而且正月天气严寒,还需要给百姓准备御寒的住所,千头万绪,陈梦鹤都愁白了头。唐毅同样焦急地等着消息。
又过了三天时间,苏州知府傅伯良终于下达了命令,严厉斥责嘉定知县朱志良,让他待罪立功,尽快安抚百姓,修复堤坝,戴罪立功。
同时,又行文各县,要求协助嘉定处理流民,其中太仓距离嘉定最近,又最富庶,分担到的担子最重,要接纳两万流民,还要拿出钱粮,征调民夫,帮着修复宝山和吴淞江两个卫城,以及重修江堤。
保守估算,至少要征调五千民夫,耗费粮食三万石以上,这还不算完,一天之后,嘉定知县朱志良献上一策,名曰以改兼赈,两难自解。
朱志良认为良田被淹没,小麦减收绝收已成定局,百姓无粮,朝廷府库积蓄有限,还要优先修复江堤,所以建议百姓将粮田卖给大户,改种桑苗,大户出钱出粮,帮着安顿百姓,如此朝廷不必劳心,百姓可以活命,可谓两难自解。
最后他还煞有介事说道,仆自知罪孽深重,朝廷抓拿罪员的差官或许已在路上。仆身为父母官,护民不利,虽千刀万剐,亦罪有应得。惟愿刀斧加身之前,能秉持公心,替百姓解困,死于地下,心平目暝……
看在别人眼里,好一篇动人的文章,好一个赤胆忠心的臣子。可是当唐毅拿到这篇公文的时候,气得牙齿咬碎。
“好啊,狐狸尾巴漏出来了,果然是他们在搞鬼!”
病房之中,除了唐秀才,还有唐顺之和魏良辅,两个人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毅儿,你可有证据吗?”唐秀才道。
唐毅长长出口气,摇头道:“没有,不过上面有一条,说商人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粮食,要各县借粮给大户。这和沈良当初说的如出一辙,朱志良丢城失地,已经犯了死罪,他何以如此积极献计?多半是有人告诉他,只要按照计划做事,就能躲过死罪,甚至风头过了,还能重新起复,不然他为什么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咔嚓!
唐顺之突然一怕桌案,八仙桌愣是被拍碎了。
“好大的狗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要是放过这些丧心病狂之徒,我唐荆川就把姓倒过来!”
魏良辅脸色铁青,嘴角嗫嚅着说道:“老夫为官几十年,如此行径,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和一身铜臭,利欲熏心的商人勾结在一起,简直可杀不可留。”说着,他看了看唐顺之,道:“义修,老夫知道满朝之中,不乏心学门人,尤其是科道言官,更是有铁骨铮铮志士,一定要上书弹劾。把此等罪行掀开,严嵩老贼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唐顺之默默点头,说道:“上泉公高见,我这就给徐华亭修书,对了,唐毅,你小子也别闲着,帮着我们找到勾结的罪证,一举铲除奸佞,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居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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