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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首辅-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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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吴天成惊讶,钱胖子连忙拱手,脸上写满了愁苦,还真别说,这段时间他别提多难了,生意越来越惨淡不说。而且万家倒了台,更有人说春芳楼是个倒霉的地方,钱胖子是灾星,弄得大家伙避之唯恐不及。
要不是钱胖子底子丰厚,早就撑不下去了。这段时间以来,钱胖子不断反思,甚至连续在昌文纸店泡着,还别说他真的琢磨出唐毅经商的一些门道。那些奇思妙想,让钱胖子心驰神往,百转柔肠,半夜睡不着觉,越想越佩服。一听说唐毅广发请柬,要修盐铁塘运河,钱胖子觉得天赐良机到了,无论如何都要搭上唐毅的战车,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吴老板,以往都是小的不懂事,得罪之处,还请小相公多多原谅,要不我钱胖子就给你们跪下了!”
眼泪说上来就上来,双膝一软,竟然真的下跪。没看出来,这家伙还有当影帝的潜质。
这算什么,好好的请客谈生意,门口弄个下跪的,让客人们怎么看?
吴天成慌忙伸手,把他愣是拉起来,“钱老板你有本事,我是斗不过你,请进吧。”
“哎哎!”钱胖子没口子答应,小跑着进去。
离着午时越来越近,来的客人足有上百位之多,吴天成别提多高兴了,师父不是说过,好的开始等于成功的一半,看起来运河总算有谱了。
突然从远处来了一架马车,三匹神骏的马儿拉着,到了昌文纸店的前面,车帘撩起,从里面跳出一个年轻人,穿着打扮无一例外都显示着“壕”,手里拿着洒金小扇,派头十足,大摇大摆就往里面走。
吴天成并不认识,急忙问道:“这位公子请留步,敢问您可有请柬?”
“请柬?”年轻公子讥笑道:“我徐玑到哪里还用得着请柬吗?”
吴天成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可一时有想不起来,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时又有几个人走过来,为首的正是王世懋。一见徐玑,他就一股怒火控制不住。元宵灯会,就因为他使坏,差点让妹妹丢了命,王二公子几步扑过来,冲着徐玑怒道:“徐公子,你没被人群踩死,真是命大啊?”
徐玑一见王世懋凶神恶煞一般,并不在乎,冷笑道:“凶什么,不是没死吗!要不是我伯父保荐,你爹能升官?王敬美,你最好放聪明一点,别找不痛快!”
“你!”
王世懋拳头紧握,吐气如牛,恨不得把这家伙撕碎了。
“敬美,正事要紧,别添乱。”
唐顺之和魏良辅联袂而来,王世懋愤恨地跺跺脚,懒得多看徐玑,迈步往里面走。唐顺之经过徐玑身边的时候,微微哼了一声。
“真给徐华亭丢人!”轻飘飘一句话,徐玑顿时变成了猪肝脸。可是他哪里敢和唐荆川回嘴,人家和伯父平辈论交,学问名头又大的惊人。不过这口气他不会咽下,你等着,一会儿就有好瞧的!
想办正事,做梦去吧!
徐玑阴森地笑着,也走了进去,各路神仙全都到了。唐毅早早换上了一身月白的儒衫,风度翩翩,笑容和煦,仿佛春光般明媚。
面对着上百号人落落大方,一点不怯场,他一开口,全场就安静下来。
“诸位前辈贤达,忙里抽闲,小子感激不尽。时间宝贵,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为什么要重修盐铁塘?简言之倭寇作乱,江海货运不安全,朝廷还会从各地调遣军队过来,大运河也会更拥堵,开辟盐铁塘,对在座的每一位都有利益。加上有数万难民,不用费力征调民夫,朝廷上下也都支持,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依照我的估算,修通运河,大约需要五十万两银子,十万石粮食。以后运河运转起来,一年大约能赚二十万两以上,三年时间就能回本,大家觉得这个生意如何?”
听完了唐毅的长篇大论,在场的众人心中都有了数,的确是个不错的生意,有些人当场就心动了,窃窃私语。
有几个人干脆站了起来,就准备拿银子入股,共襄盛举。
正在这时,徐玑突然站了起来,把小扇收好,笑着走过来。
“你们几位算过没有,两百里的运河,要重新挖掘,就算有五万民夫,少说也要两三年的时间,我说的可有错?这段时间,说不定倭寇早就平灭了,再有谁又知道朝廷会不会朝令夕改,诸位愿意拿钱打水漂吗?”
“朝令夕改?”这恐怕是商人们最担心的东西,而且说话的是徐玑,别忘了他的伯父可是内阁新贵,莫非得到了什么内部的消息。
“徐公子,你看这,这该怎么办?”
徐玑轻蔑地一笑:“你们头发都白了,听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你们就不怕把身家性命都搭进去吗!”
这几个人顿时吓得两腿瑟瑟发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只能嗫嚅着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再看看,看看……”
不少人都听到了徐玑的话,疑惑之心顿起,莫非朝廷对修运河意见不一,那可就惨了。有人掣肘,工程就不一定拖延多长时间。那可是两百里的运河,一切都要靠着肩扛手扒,会有多少难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谁敢往出拿真金白银往里面砸?
而且期间要是换了地方官员,唐毅失去了靠山,下场更糟糕,越想人心就越动摇,越来越犹豫。在人前云淡风轻的唐顺之都着急了,豁然站起,频频目视着唐毅,要是没了这些人支持,运河大业可就完蛋了,急得唐顺之额头都冒汗了。
哪知道唐毅沉默不语,一直在看着在场的众人,对自己的计划有着十足的信心,这帮人放着原始股东不当,要不了多久就会跪着求自己。
既然如此,何必费那个功夫呢!
唐毅突然爽朗一笑:“还有谁认同徐公子的想法,也可以退出,小子决不强求。”
这下有意思了,主人都投降了,还有什么盼头,莫非唐毅真的没有准备好?大家不停画问号,越来越多的人悄悄溜了,徐玑看在眼里,别提多高兴了,仰天大笑出门去,猖狂的笑声充满了得意。
唐顺之的目光变成了犀利的刀子,恶狠狠刺向唐毅,唐毅驴脾气上来,干脆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混不吝的派头弄得唐顺之一点办法都没有。
到了最后,几乎所剩无几,钱胖子缓缓站起身,到了唐毅面前。
“怎么,钱老板也想告辞?”唐毅抬起头,轻笑道:“请便!”
“不!”钱胖子突然坚定地摇头,深深作揖,然后说道:“小相公,钱某以前多有得罪,但是修运河的事情钱某一万个赞同。无论如何,钱某都跟着你干了!”
这下可让唐毅吃惊了,那些平时热络的家伙都溜走了,偏偏剩下了和自己不对付的,怎么有点世界错乱的感觉。
“钱老板,你是认真的?”
钱胖子咬着肉肉的嘴唇,用力点头:“比金子还真!”
“好啊!”唐毅终于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钱老板,咱们以往的恩怨一笔勾销,你放心,这个运河会让你身价暴涨十倍!”
唐毅的话音没落,从角落里又站起一个人。
“十倍身价,唐兄可真自信!小女子少不得也要投一些银子了!”一个不到双十的年轻女子一身男装款步走来,她的背后,还有个更清秀的身影,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偷偷扫了一眼唐毅,随即低下了粉颈。
唐毅又岂会不认识,不正是他时时想念的王姑娘吗!
“哈哈,果然还是媳妇儿好,没过门就知道帮老公啦,给你一万个赞!”
第89章你们不会失望的
“咳咳,唐小相公,若是方便,小女子想和你单独谈谈。”面对着唐顺之等人,女子丝毫不怯场,落落大方说道。
唐毅还有些犹豫,谁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有没有和他合作的本钱。倒是后面的王姑娘着急了,拼命给唐毅使眼色。
就算冲着她的面子吧,唐毅笑道:“失敬失敬,姑娘这边请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最里面的雅间。外面只留下魏良辅、唐顺之、吴天成、钱胖子,还有王世懋兄妹寥寥几人。
唐顺之怒气不息,愤恨地说道:“徐玑到底搞什么鬼?好好的筹措钱粮的宴会就被他搅黄了,我,我饶不了他!”
“行了行了!”魏良辅倒是没怎么在乎,而是笑道:“年轻人,受点波折也好,世上哪有那么顺风顺水的事情。”
“你以为我担心唐毅那小子啊?”唐顺之无奈说道:“运河修通,数万难民有了着落不说,日后运输粮饷士兵,用处大着呢,耽误不得啊!”
“好处谁都知道!”魏良辅长叹一口气,拄着手杖,在地上转了两圈,苦笑道:“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情,修运河还是会损害一群人的利益的。”
“什么人?”唐顺之惊问道。
“还用说吗!朱志良弄出一个什么改农田为桑田的方略,当时就怀疑,现在看起来,的确有一伙人想借此机会,抢占百姓的土地。如果运河顺利修建,难民有了活路,他们还会卖田吗?”
“啊!”在一旁的钱胖子突然惊呼起来,大家都看向了他,钱胖子急忙施礼。
“启禀老大人,小的听说来参加宴会之前,很多人都接到了沈半城送来的消息,让大家不要往运河投钱。”
“哦?沈半城是谁?”
“就是沈良,沈大财主!”
又是他!
唐顺之顿时如梦方醒,他彻底出离愤怒,以前他还有所怀疑,现在种种迹象越来越明白,有人想借着倭寇之乱,抢走百姓田地,甚至有可能倭寇之乱根本就是内外勾结的!
究竟是谁给了这帮人如此大的胆子,勾结倭寇,涂炭生灵,抢夺田地,阻挠修河。这帮人不是胆大包天,而是丧心病狂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老天爷有灵,都该落个雷把他们劈碎了!
狼犬满街,腥膻遍地,这还是大明朝的江南吗?倭寇可怕,更可怕的是江南层层叠叠,令人窒息绝望的利益勾结,官商士绅,就像一张致密的大网,把每个角落都罩了起来。
徐玑跳出来捣乱,替沈良帮忙,会不会……徐家也牵涉其中,想要趁机兼并土地?
若真是如此,偌大的东南还有谁是干净的!
身为一个有责任感的士大夫,知道的越多,看得越清楚,也就越痛苦。唐顺之只觉得无数股力道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撕开揉碎,痛不欲生!到了如今,他不能作壁上观,他必须出仕,必须为苦难的百姓做点事情。
魏良辅敏锐地感到了唐顺之的决然,他不由得一惊:“义修,你不会想学沈良才和董汉臣等人吧?”
老头所说的两位都是言官,严嵩入阁之前,由于在大礼议问题上支持嘉靖,得罪了言官,加上入阁才两个月,就发生了壬寅宫变,嘉靖险些死在几个宫女手里。此后嘉靖避居西苑,不见朝臣,严嵩越发受宠。言官们掀起第一轮弹劾严嵩的浪潮,前后几年时间,竟然有几十位之多,把一个严阁老折腾的死去活来,险些折戟沉沙。
不过靠着嘉靖的宠信,严阁老不但安然无恙,还把这些言官一一剪除,其中沈良才和董汉臣就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两位,都丢官罢职,挨了廷杖。
“哎,上泉公,若是放在以往,唐荆川或许会拼着一腔热血,一条性命,做博浪沙一击。只是唐毅说得对,有比倾轧争斗更重要的事情。古往今来,清明盛世有几个,历朝历代都是小人和君子,忠臣和奸佞并立朝堂。总不能指望着把奸贼都除掉了,再来顾及百姓吧?苍生太苦了,唐某不求扬名,不求立功,更做不成阳明公那样的圣人。只求能替百姓争一分便是一分,争一毫就是一毫!”
魏良辅听在耳朵里,脸上终于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义修悟了,你离着阳明公可是越来越近了!”老头把唐顺之请到太仓,就是想好好劝劝这位大才子,不要意气用事,送了性命。哪知道他费尽了吐沫都不管用,竟然让唐毅把他给打动了,一物降一物,所言不虚啊!
两位大人没什么再说的,闭目养神起来。
另一边王世懋狠狠盯着妹妹,额头上青筋曝露,低声吼道:“我的姑奶奶,你还敢跑出来啊,上次差点出了意外,要是有点差错,你,你想逼死你哥啊!”
王悦影吐了吐灵巧的小舌头,怕怕说道:“好二哥,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咱们也不能知恩不报,你说对吧?”
“对……对了,那个周姑娘是你请来的?”
“嗯,周姐姐对我最好了,换个别人,能把她说动吗?”
吴天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捅了捅王世懋,好奇地问道:“那位周姑娘是谁啊,好大的派头?”
“你连她都不知道啊?还想不想在太仓混了?”王世懋一脸鄙视,把周家的情况说了一遍。
周家三代人都算得起传奇,已经过世十几年的周老太爷是普通织户出身,工艺好,肯吃苦,总是闷声不语,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他五十岁的时候,竟然辞掉了织工的工作,买下了店面,自己当掌柜的,开起了绸缎庄,当时掀起了不小轰动。谁都不信一个不言不语的织工能当好老板,大家都等着看热闹。
哪知道周老太爷织了大半辈子绸缎,把什么都摸清楚了,买进的都是质量上乘的好丝绸,卖出的价钱也合适。很快就赢得了周围人的赞许,绸缎庄越做越大,生意越来越兴旺。
如果说周老爷子是厚积薄发的典型,儿子周枢阳则是大开大合,他接掌家业之后,果断收购三家铺面,把绸缎庄开到了苏州。接着又收购了几家丝绸作坊,每年产丝绸十万匹以上。后来更是成了织造局下属的织户,既富且贵。
正所谓盛极而衰,周枢阳的独子在一次运送丝绸的路上遭到水贼截杀,丢了性命。老头一夕之间病倒,缠绵床榻好几个月。谁都说周家要完蛋了,意想不到的是周枢阳的幼女周沁筠还不到十五岁,竟然撑起了家业,把十几家绸缎庄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到五年的时间,周家的绸缎生意越发兴旺,只是不再给织造局做事了。要是都折算成银子,周家少说也在百万两之上,在太仓乃至苏州,都是顶尖的豪富。
有凑趣的人更是把周沁筠列为苏州第一当娶的奇女子。
“我的天啊,好厉害的女子啊,恐怕除了我师父,谁也配不上她了!”吴天成不由得感叹道。
啪!
他的脑门挨了狠狠一下,王世懋怒道:“再敢乱点鸳鸯谱,信不信让你师父把你逐出师门?”
这个威胁太有杀伤力了,吓得吴天成连忙闭嘴,不敢多说一个字。
……
就在大家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唐毅和周沁筠走了出来,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
“唐小相公在商言商,倘若你真能做到承诺,小女子愿意出三十万两银子,修通运河。”
嚯!
三十万两啊!
在场的几位都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好家伙出手比官府还大方,富可敌国绝不是虚言。
唐毅淡淡一笑,“周姑娘放心,我唐毅是说到做到,明天就请去运河一观。”
“好,小女子告辞!”
周沁筠干净利落,转身告辞,她离开了,王世懋和吴天成迫不及待跳了过来,怪叫道:“表弟(师父)你承诺了什么啊,值三十万两银子?”
唐毅神秘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明天我绝不会让你们失望的,等着看好戏吧!”
第90章继续奇迹
二月二龙抬头,寻常的百姓家都要吃“鼓撅”,也就是手擀面,俗称“顶门棍”,吃了顶门棍,把门顶住,邪气不入,一年到头平平安安。
从昨天夜里开始,不断有马车向城外送面粉,难民看在眼里,不少人都忍不住抹眼泪,他们早都忘了这个习俗,即便记着又有谁敢奢望,偏偏有人就想到了,每个人心里都热乎乎的。
上千名妇人一起动手,和面擀面条,从半夜忙活到天明,总算把一万多人的面条做了出来。那一边锅里的水已经沸腾,最令人不敢置信的是每个锅里竟然有几块骨头,大火煮沸,汤汁泛起一丝淡淡的白色,香气扑鼻。小孩子们呆呆望着,口水流到了脚面。
终于到了开饭的时候,面条下锅,又撒了不少青菜叶,没一会儿就煮熟了。人们排着整齐的队伍,翘首以盼。当热腾腾的面条倒进碗里,不管男女老少,都眼圈通红。喝一口滚烫的汤水,吃一口爽滑的面条,简直置身天堂。
面条的香气远远飘到了大路上,飘到了城中。好奇的商贾百姓都翘着脚观看,眼珠子掉了一地。
“老天爷啊,这是流民吗,怎么吃得比俺家都好啊!”
“他娘的,俺家过年都没吃上啊!”
“谁这么败家,给流民吃面条,不活了!”
……
面对着一片哀嚎,看着一双双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流民们空前满足,不由得挺起了胸膛,找回了做人的荣耀。
大家都吃得饱饱的,妇人们美滋滋收拾着卫生,熊孩子们精力充沛地奔跑嬉闹,老人安详地坐着,享受着初升的阳光。
至于青壮的男人打起了万倍的精神,昂首阔步,向着盐铁塘运河进发。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真正辛苦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他们在几天前就被打散分成了每一百人一组的施工队,配备了铁锹,麻绳,扁担,竹筐等等工具。每个队伍又选拔出一名队长,十名小队长,负责指挥调配。另外还配备了两名伙计和一个官府的衙役,作为监工。
总负责的雷七、吴天成、徐三,他们按照唐毅的规定,把十里长的运河故道平均分配,每一个施工队负责一段。一切都井井有条,绝不会出现有人累得半死,有人偷懒耍滑的情况。
所有人都就位之后,伴随着雷七一声令下,施工正式开始。
盐铁塘荒废日久,到处都是淤泥,上面长满了荒草树木,地上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先放火把能烧的烧掉,然后开始清理。拿着铁锹的冲在前面,把枯枝败叶泥土沙石装进竹筐,有人背着倒在指点的位置。周而复始,效率惊人,运河故道渐渐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站在高处看去,就好像一群蚂蚁,在不停的工作。陈梦鹤,魏良辅,唐顺之,王世懋,当然也包括周沁筠都在用心看着。
王世懋最先拍手笑道:“怕是有五六千人吧,如臂指使,真是了不起!”
陈梦鹤也不停点头:“没错,唐贤侄果然是大才,我看如此分工,怎么有些兵法的味道,荆川先生您说呢?”
唐顺之微微颔首,虽然他表面矜持,可是心里头别提多高兴了。记得几个月之前,他教给唐毅兵法,结果让这小子给气得半死。唐毅说历代兵法都是重计谋,不重练兵,一个个都想着学诸葛亮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根本就是扯淡。
打仗没有什么花哨的,就是兵多胜兵少,兵精胜兵弱,情报准确胜模糊,大多数战争都是碾压式的,与其挖空心思设计奇谋巧计,不如踏踏实实整军经武,以堂堂之阵迎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要知道唐顺之可是写了《武编》,在著书的时候,荆川先生也难免有些文人的浪漫情怀,写的时候求大求全,把历代的军事著作都融为一炉,什么计谋方略,阵法阵图,写了一大堆。
光是利用间谍的部分,就分成了用间、反间、使间、乡间、内间、死间、俘间、漏间、不信间、谍间、察间等等名目,繁复到了极点。
费尽了心血,绞尽了脑汁,结果到了唐毅的嘴里,都变成了一钱不值,唐顺之差点郁闷吐血而亡!不过他终究气度宽宏,也知道自己是闭门造车,并没有责怪唐毅。今天亲眼目睹这些难民施工,唐顺之心里似有所悟。同样的一群人,只要安排合理,训练有素,就能成倍地爆发出力量。
就拿眼前的施工来说,大半天的时间,就清理出十里的河道,放在以往,没有三五天是绝对做不到的。推而广之,把军队进行仔细分工,长枪手、火铳手、刀盾手各司其职,互相配合,爆发的战斗力也会数倍提升,倭寇又不是三头六臂,难道还不能战而胜之吗?
……
不提唐顺之感慨万千,单说周沁筠微微看了半天,最初看到施工迅速,也喜悦非常,但渐渐的就冷静下来,最后更是摇了摇头。
“唐小相公,你的法子虽然不错,可是运河故道最难清理的是淤积的大石块,几百斤的石头埋在淤泥之中,挖掘难度之大,简直难以想象。小女子以为,你还是没法在半年之内修通盐铁塘!”
半年!
听在唐顺之和陈梦鹤等人的耳朵里,简直是一道惊雷,轰然炸响。
开什么玩笑,二百里的运河,两三年能修通就算不错了,想半年修好,简直在痴人说梦!
王世懋惊得不停抠耳朵,夸张地问道:“表弟,你不是开玩笑吧?”
唐毅轻轻摇头:“我怎么敢开玩笑,俗话说夜长梦多,半年还是多说,我要争取在五月桃花汛之前修通运河。如果拖延两三年,沈良这帮人就有一万种办法阻挠运河修通,我唐毅岂会做血本无归的生意!”
的确,在宴会上,徐玑就以朝令夕改威胁过在场的商人,也的确击中了唐毅的要害,如今太仓知州陈梦鹤,乃至提督军务的王忬都是唐毅一边的,可是谁知道一两年之后,他们会不会调到别的地方。
沈良背后有织造局,有内廷,那帮太监成事不足,可败事有余,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唐毅能打动周沁筠,最有利的武器就是工期,他担保半年之内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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