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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首辅-第3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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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啊,昨天召见的时候,徐阶和唐毅还拍着胸脯表忠心,他们为什么不说《明夷待访录》的事情,分明是包庇回护。
他们都是文人,都是心学弟子,一路货色,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恨的是黄锦,狗胆包天的奴婢,竟然也学会了欺上瞒下。
“把他拿下,朕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奴婢!”
一句话,拿下了黄锦,嘉靖立刻命令,袁亨全力清查,同海瑞有联系的,抓,同何心隐有关系的,抓,私藏妖书的,下狱!
袁亨得到了尚方宝剑,立刻调动东厂的爪牙,一时间缇骑四出,到处抓人,有些上了年纪的,还记得正德年间,刘瑾临朝,八虎当道,阉党重兴,莫非大明又要回到暗无天日的时期吗?
满朝文臣,风声鹤唳,鸡犬不宁,大家都惶惶不可终日,纷纷去找六部九卿,内阁的几位大佬,求他们出面,庇护下面的人,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徐阶和李春芳把自己关在了内阁,高拱,郭朴,杨博,赵贞吉,朱衡等人全都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失去了庇护的京官们,就好像没了娘的孩子,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行之,我忍不了了!”唐慎用力一拍桌子,唐毅却仿佛充耳不闻,继续摆弄他的八音盒,轻轻扭动条,悦耳的音乐声就出现了。
唐毅闭着眼睛,十分享受,“爹,您说这玩意平安和平凡能喜欢不?臭小子快过生日了,我不在身边,要是不送点稀奇的礼物,他们搞不好就把我忘了!”
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思想孩子?
唐慎几乎要气疯了,“行之,我可告诉你,都察院的御史已经被抓了十五个,其他在京的官吏,读书人,更是多达几百人。要不了几天,你爹就成了光棍都御史了。”
“正好,您老还能歇歇。”唐毅没心没肺道,见老爹一副吃人的模样,他只能把八音盒放在了一边。
“爹,您老气也没用,这时候谁跳出来,谁就会倒霉,没看徐阁老都忍了,您让孩儿有什么办法?”
唐慎甩甩头,他也不是不知道情况危急,十分难处理,可总还是对儿子存在一丝期望,这小子以往多难的事情,都给办得漂漂亮亮,这一次就一点主意都没有?
“的确没有。”唐毅两手一摊,“爹,洪水来了,想办法找一块高地,保住自己的安全,这才是正办,谁要是想对抗洪水,除非你是女娲娘娘,能炼石补天,不然,趁早别去找死!”
唐慎五官抽搐,道理谁都明白,可未免太残酷了,“难道就一直看下去吗?不闻不问吗?”
“您老见过一直肆虐的洪水吗?”唐毅笑着反问,没等老爹回答,他就说道:“等着吧,水终究会退下去的,经历了水患,人们才会明白防洪的重要!不让一些人感到切肤之痛,又如何会相信孩儿的观念。”说此话的时候,唐毅的眼神格外明亮,充满了智慧和自信。
……
“何心隐,你有没有同党?”
“有。”何大侠大大方方说道。
“谁?”袁亨追问道。
“那可就多了,公公一定要问?”
“那是自然。”袁亨冷笑道:“不管牵连到谁,哪怕是尚书阁老,咱家也不会客气。”
何心隐哈哈一笑,“那些为虎作伥之徒,怎么配成为老夫的同党,我的党羽就是贩夫走卒,就是士农工商,就是天底下受尽君王压榨欺骗的穷苦百姓!”
“不要东拉西扯了!”袁亨咬着牙,狞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用刑!”
几个按捺不住的番子,将何心隐的手插进一个木制的模子之中,只有五根指头露在外面。有一个番子拿起一根竹签,对准指缝,另一只手拿着锤子用力敲击。
十指连心,硬生生把指甲给掀掉了,哪怕坚强如何心隐,同样闷哼了一声,额头上冒出了汗水。
“哈哈哈,还当你刀枪不入呢,不过是血肉之躯,哪来的那么大的狗胆?敢谋逆造反。”袁亨讥诮道:“说出你背后的人,不然咱家就把你的十根手指,还有十根脚趾都弄下来,让你生不如死!”
何心隐喘了口气,看着狰狞的袁亨,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疯了不成?”
“我当然没疯,相反,我清醒得很!”何心隐轻蔑地看了一眼袁亨,眼神之中竟然带着一丝同情,没错,一个罪犯去同情审讯的人。
“袁公公,你有亲人没有,你有儿子没有?”
“你找死!”
袁亨气急败坏,他不大十岁就当了太监,哪里能有儿子。
“哈哈哈,袁亨,你想过没有,自己为什么没有儿子。”
袁亨越听不下去了,这不是废话吗,都割了一刀,还哪里有儿子,他给番子一个眼色,番子立刻动手,又连着掀了何心隐两个指甲。
何心隐咬碎了牙齿,疼痛让他的声音有些怪异,却依旧豪迈:“袁亨,你想不明白,老夫告诉你,因为有皇帝,他为了自己享乐,选天下女子进宫,三千秀女,妃子无数,有多少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皇帝一面!同样是父母生养的人,有些人一辈子连媳妇都娶不上,饭都吃不饱,而皇帝却奢侈无度,为了一己私心,就逼着大好的男儿,变成了太监,只为了伺候他一个人!这是天下最大的罪,这就是老夫著书的原因,袁亨,无论你怎么做,老夫都不会记恨你,因为你,还有他们,都是真正的可怜人,早晚有一天,老百姓会看透昏君虚弱的本质,群起而攻之,何某一腔热血,早晚会化成诛杀皇帝的神兵宝剑,砍下昏君的狗头!”
疯了,真的疯了!
想要从何心隐嘴里掏出什么东西,根本就是不可能。
不过不要紧,有的是办法。
袁亨认为何心隐曾经在南直隶,江西,浙江,福建等地都讲学过,门生弟子众多,他的邪说也必然在这些地方流传,要求派遣钦差,立刻查禁所有书院,禁止讲学,清查邪教……
第811章唐顺之的愿望
对于袁亨的请求,嘉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吴太监亲自率领着厂卫的人马,日夜兼程南下,半个月时间,就赶到了南京。
守备和织造太监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正翘首以盼,几十年过去了,整个嘉靖朝,宦官的势力都被压抑到了极点,同样的,爆发出来,也更为狂暴猛烈,让人惊骇莫名。
六月三日,以私藏妖书为名,查禁常州府三处书院,知府下狱,十五日,应天,徽州等地,共六十四处书院被查禁,由于在钟山书院发现《明夷待访录》十三册,山长以下,二十余位士人被捕,其中更有两位致仕的知府。
东南为之一振,如丧考妣,对于吴太监来说,才仅仅是开始,他积极调动人马,将矛头对准了松江和苏州,这两地是开海以来,收益最大,经济最繁荣,学风也最盛的地方,心学七宗,上百位鸿儒云集两府,每天都有人登坛讲学,声势之隆,冠绝东南。
感到了乌云压顶,所有人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全动了起来,告急求救的文书雪片一般,通过层层关系,送到了京城的大员手里。
光是在唐毅的案头,就摆着三封求救血书。
“大人,东崖先生已经来了五次了,您看……”东崖是王襞的号,他的老爹王艮是泰州学派的创始人,而泰州学派又是心学七脉当中,最接地气,影响最大的一派,何心隐也出身泰州学派。所谓的《明夷待访录》不只是唐毅的功劳,这些年泰州学派越发宣扬“虚君”的思想,种种大逆不道的论点,比起何心隐也差不了多少。
查禁讲学,捣毁书院,抓捕儒者,泰州学派的门人首当其冲,王襞哪能不着急。别人都躲在衙门里,唯独唐毅没有正事,老头子只能找他。
“不见!”
唐毅果断说道,有多少本事,做多少事情。许是信奉心学久了,就以为心有多大,人就有多大,什么事情都敢做,谁都不在乎。
心学是大兴不错,可理学依旧占据统治地位,连学术主导权都没拿到手,就敢挑战皇权,不倒霉就奇怪了。
告诉他们多少次,实力不够的时候,要埋头耕耘,要好好积累,要踏踏实实,而不是到处建书院,聚众讲学,以为应者如云,就天下无敌,那些都是虚幻的,骗人的,就像是一场大雾,看起来弥漫天地,无边无际,实则一阵狂风,什么都剩不下!
“大人,心学闹到今天的地步,固然是咎由自取,可是任由阉竖闹下去,只怕会伤了心学的根本,到时候,不好收拾啊!”沈明臣忧心道。
“我不这么看!”王寅沉吟道:“这几年,大人已经将阳明学会和心学之间进行了区分,阳明学会奉行知行合一,求真务实的宗旨,宁缺毋滥,成员都是各行业的精英人物,而且组织严密,纲领清晰,和心学的那些乌合之众,完全不是一回事。就凭着那帮阉竖,查来查去,也都是表面上的东西,说句不客气的,老夫还盼着朝廷来一次焚书坑儒,杀得血流成河才好,那样才能让天下人清醒过来,不再寄希望明君贤臣。”
沈明臣挠了挠头,他也知道王寅说的有道理,可总觉得这么干,有些不地道。
泰州学派,也有不少他的亲朋故交,看着这些人倒霉,不伸手拉一把,反而要狠狠踩一脚,良心上说不过去。
正在这时候,又有人匆匆跑来,变颜变色道:“大人,不好了,东崖先生在客厅里大发雷霆,把摆设家具都给砸了,还破口大骂,逼着您去见他。”
一听这话,几个人的神色都不一样。
沈明臣有些尴尬,他早年向王襞请教学问,一直把老先生当成他的师长,十分尊重。要不是被逼急了,老头子也不会不顾身份,跑到唐毅这里闹事。
“大人,您还是去……”
“去什么去!”王寅突然一拍桌子,怒吼道:“王东崖倚老卖老,不为人子!”
“十岳兄,你怎么能如此说话?”沈明臣吹胡子瞪眼,责备道。
“哼,我说的有错吗,是谁对他们泰州学派下手,是阉竖,是朝廷!他们不敢跟阉竖斗,反过头来,欺负大人,逼着大人替他们出头,这算什么道理?而且何心隐身为泰州学派的门人,王襞约束不住自己的人,胡乱开炮,弄到了今天的地步,是咎由自取!”
沈明臣被噎得没有话说,只能求助似地看看茅坤,三大谋士,茅坤跟着唐毅最久,说出话来也最后分量。
“鹿门兄,你看!”
“唉!句章,王襞过来,东厂的人多半在暗中盯着,大人要是见了他,只怕后患无穷啊!”茅坤叹口气,对着送信地说道:“你去搬一套全新的家具和瓷器过去,告诉王襞,他愿意砸随便,不够还有。”
茅坤这主意也够损的,可这也是最好的办法。唐毅没有说话,起身到了书房的里间,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陷入了沉思,几位谋士也陆续退出。
其实刚刚王寅的话,给他触动很大。
两千年来,儒家士人集团的膝盖都是软的,孔孟教化,把骨子里的勇气和血性都给弄没了,哪怕到了生死关头,他们最先想到的还是去找朝中的大员,帮着他们周旋。
说穿了,就是祈求皇帝的原谅,向皇帝磕头。
开玩笑,你们都公然宣扬虚君,说君王是天下大害,触碰了皇权的根基,刨了人家祖坟,双方势同水火,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时候。
居然还指望着皇帝会宽宥你们,简直是痴心妄想!
都说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不把骨子里的天真幼稚去掉,永远都不会成功。
事到如今,说不定可以玩一把更大的,把所有人打醒……别的地方或许不成,苏州府可是自己的老巢,隐藏的实力非常雄厚,要不要拿出一些?
唐毅不停权衡利弊,却还是拿不定主意,正在这时候,唐鹤征来到了书房,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师兄,我爹请你过去。”
唐毅猛地一惊,急匆匆坐上马车,从后门出府,走在路上,唐鹤征抿着嘴唇,强忍着悲痛,眼角却依旧有泪光闪过。
“我爹怕是不成了!”
“怎么会?”
唐毅抓住唐鹤征的肩膀,指头深陷入肉里,不敢置信道:“师父他老人家身体不是很好吗?怎么会突然,突然就不成了?”
“唉,师兄,其实这两年来,爹爹的身体就不好,政务繁杂,国事蜩螗,他老人家每时每刻,都承受着煎熬,从去年冬天开始,爹爹便中带血,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唐鹤征说到了伤心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唐毅一下子就懵了,明明年前的时候,他给唐顺之写信,让老师把水泥进献给嘉靖,换来回朝的机会,那时候老师还神清气爽,身子骨硬朗,莫非,莫非都是装出来的?
身为弟子,竟然没有发现?
唐毅越发悲痛自责,到了唐顺之的府邸,他直接冲了进去,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了卧房,刚进来,就闻到了刺鼻的药味,唐顺之卧在病床之上,脸色蜡黄,鬓角的白发格外刺眼。
一贯潇洒俊逸,温润如玉的老师,竟然成了如此憔悴的样子,刺痛了唐毅的双眼,泪水涌了上来。
“元卿,你是不是去找行之了,这些日子不要烦他,十天半个月的,爹还能撑住。”唐顺之还要说下去,突然感到了不对劲,一扭头,恰巧看到唐毅,满脸愕然,埋怨道:“元卿这孩子,真是坏事。”
唐毅抹了抹眼泪,坐到了师父的床边。
“您老人家还要瞒弟子到什么时候?”
唐顺之深深叹了口气,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感叹道:“行之,为师在和一个人比赛,我不能输给他,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都什么时候,还没有心思逗闷子,唐毅对自己的老师也是无语了。
“您老人家不就是想熬过陛下吗?只要您比他死得晚,弟子入阁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唐顺之呵呵一笑,“你小子真是一副玲珑心肠,什么都瞒不过你。为师两度罢官,苦读十年,元气大损,底子都掏空了,这些年虽然妥善保养,还有李太医帮忙,可是政务繁杂,为师又是个喜欢操心的人,早就神思耗尽,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不许胡说,弟子还盼着您长命百岁,要好好孝敬您老呢!”唐毅可不是说假话,这些年来,唐顺之教导他,庇护他,等到他成长起来,老师又全心全意替他铺路。三年前,唐毅到了小站,为了维护唐党的势力,唐顺之日夜不眠不休,苦心焦思,把身体都拖垮了。
只是唐毅回到了京城,就遇上了海瑞上书的事情,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恩师已经是油尽灯枯,他真恨不得抽自己一顿嘴巴子!
“傻孩子,人活百岁,难逃一死。老夫能有一个名震天下的弟子,衣钵传人,已经是老怀大慰。放心吧,嘉靖吃了几十年的丹药,为师没有理由撑不过他。只要他死了,你就是新君的帝师,功劳资历,全都够了,内阁又缺少人手,徐阶挡不住你的,不过你要记着,一定要把高拱推到前面,让他替你对付掉徐华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第812章唐毅亮剑
“眼下看似阉竖横行,大难临头,实则不足为虑。”别看唐顺之病了,可是依旧眼明心亮,看得明明白白。
他声音平静道:“只要挺过去,要不了几个月,陛下驾崩,新君继位,裕王敦厚仁义,秉性温和,说穿了,就是无能。”唐顺之得意地笑道:“无能好啊,皇帝无能,才能显出大臣的本事,裕王做不了什么事情,他只能依靠高拱,还有就是你!”
“高拱会做事,却不会做人,加上性格急躁,恃才傲物,他干不了多久,就会得罪一圈人,被赶下台,这时候就是行之大显身手的机会,这些年你攒积的势力足够了,拿出真本事来,大刀阔斧,革新弊政,振衰起弊,重整大明!该有人出来做事了,不然以大明的局面,要不了几十年,怕是就会天下大乱,改朝换代了。”
唐顺之满怀着憧憬,感慨说道:“为师看过你的三本书,写得很不错,只是胆子太小了点。”
“还要小啊!”唐毅夸张道:“人家早就骂我弃孔孟,用杨朱,离经叛道,不可救药。”
“呸,要是区区几句人言,就缩手缩脚,还配做我的弟子吗?”唐顺之教训道:“你光盯着理财,弄来再多的银子又能如何?守着一个无底洞,有多少都不够用,这些年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唐毅开市舶司,整理盐务,就连崇文门的税卡都折腾了一边,大明如今的岁入,几乎是历史上的三倍。
可是没有用啊,进来再多,皇帝挥霍三分之一,臣子贪墨三分之一,宦官勋贵还要拿走三分之一,能用的刀刃上的寥寥无几。
如果不对大明的统治集团,从皇帝算起,一直到官绅、宦官、勋贵,进行彻头彻尾的改革,根本没有办法挽救这一艘行将沉默的大船。
唐毅当然早就有想法,只是除了几个心腹谋士之外,就连老爹都没说,他不是不放心,而是不想让长辈替自己担忧。眼下老师到了这个地步,唐毅自然不会瞒着。
“师父,举一国奉养一家一姓,把亿兆生灵的命运,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实在是风险太大了,从秦始皇算起,历代帝王之中,除了少数开基立业的君主之外,大多数都平庸无能,甚至胡作非为,倒行逆施,把天下视为私产,仁义挥霍糟蹋,正德,嘉靖,两朝加起来,超过一个甲子,大明的江山就被弄得山穷水尽,民不聊生。不能让他们再胡作非为下去了。”
唐毅没头没脑的一句,唐顺之瞬间瞪大了眼睛,激动地咳嗽连声,唐毅连忙帮他拍打,唐顺之却含笑抓住了唐毅的手腕。
“果然是你做的!”唐顺之眨眨眼睛,促狭地笑道:“做得不错,为师很满意。”
见唐毅吃惊地张大嘴巴,唐顺之嘿嘿一笑,不无得意道:“你这些年做的事情,没有刻意瞒着为师,为师要是看不出你的心思,也妄称智者。打破君权神授,推翻天命,强化臣权,虚君实相,为师是赞同的。”言下之意,海瑞和何心隐的事情,都有唐毅的份儿。
唐顺之身体太差了,说到这里,喘了几口气,才勉强道:“以行之才学威望,手段本事,自然能做到,可是你之后,又有谁能继承基业?人亡政息,其兴也勃,其亡也忽,这个治乱怪圈,又如何打破?”
唐顺之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也是最难回答的问题。
“行之,莫非你没有答案吗?”
“有!”唐毅道:“权柄尽数归于内阁,责任制,任期制。”
唐顺之似有所悟,急忙问道:“你的意思是?”
“内阁要扩充,仅凭着三两个大学士是没法服众的,要增加到至少五个以上,大学士经由百官廷推产生,一旦入阁,任期之内,不得罢免,每逢重大政务,内阁大学士共同协商,投票决策,形成决定之后,皇帝不得否定。所有大学士,任期最多两届。自上而下,扩充六部,增加地方官吏数目,建立完整的官僚系统,不再受皇权支配……”
唐毅的每一句话,都比何心隐的《明夷待访录》要厉害十倍不止,唐顺之听在耳朵里,后背都冒冷汗,好一个唐行之,竟然比自己想的还要大胆,还要超前。
“按你所说,岂不是官吏增加数倍不止,冗官又该如何解决?”
“吃闲饭的才是冗官,天下政务繁杂,真正做事的人越多越好。反而是那些不干事的,比如宗室,比如阉竖,勋贵,将门军户,把他们都解决了,铲除皇帝的羽翼,省下来的钱粮用来养官吏,岂不是更好。”
“咳咳。”唐顺之苦笑道:“好是好,可是能做得到吗?”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唐毅笑道:“弟子已经积攒了十五年,再给我一个十五年,我一定全部完成,到那个时候,功遂身退,留下来的大好局面,无法更改的铁律,哪怕是皇帝,也没法反扑,就算有心思,我也不会留下爪牙给他。”
唐毅斩钉截铁道,其实他心里有数,不会这么容易,皇权和相权斗了几千年,岂能轻轻松松就给解决了。
不过为了安定老师的心,也只好说两句大话了。
唐顺之眯缝着眼睛,思索着唐毅的话,半晌长叹,“行之,你的胆子可比为师大多了,我本想着撑到新君登基,再把你送入内阁,到时候,凭着你帝师的身份,加上裕王秉性懦弱,至少有几年的功夫,任意挥洒,做出实打实的功绩。为师听说,裕王虽然外面谦和,可是沉溺酒色,并非长寿之人,裕王死了,到时候主少国疑,你身为两朝元老,威望泼天,自然无往而不利,十几年的功夫下来,大明保证能够焕然一新,天下大治,到时候你就是名垂青史的贤相,为师在九泉之下,也会瞑目的。”
唐顺之把他的心思和盘托出。
“师父,指望着用纲常约束皇帝,让他们老老实实听话,即便是裕王,也恐怕不行,真正能让人恐惧的只有拳头!”唐毅平静的语气之中,透着杀机四伏。
唐顺之盯着弟子,突然眼前恍惚,仿佛从唐毅的身上,涌出无数的光,宛如初升的太阳,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愿老天保佑,自己没有选错人物,日后是盛世中兴,还是天下大乱,都在唐毅的一念之间了,治国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无论如何,史册彪炳,是跑不了的。
“行之,为师本以为杨博会成为你的阻碍,看你的心胸,只怕远在杨博之上,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啊。”
唐顺之骤然提到了杨博,许久以来,此老都没什么动静,实际上他一直没有放弃对内阁的追求。
入阁拜相,几乎是每个读书人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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