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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首辅-第3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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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架势简直比当初弹劾高拱还要猛烈数倍,包括辛自修,詹仰庇等人都坚信,他们还能获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让任何敢于挑衅言官的人都尝到铁拳的滋味。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上一次倒拱,可不光是科道的功劳,六部衙门,都跟着上书了,光是言官,还不足以把高拱逼退。
可是这一次却不同,六部之中,除了跟风的小猫两三只,其余的一点动静没有,都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态度。
有些戏码玩多了,可就讨厌了。
棋盘天街,天官府邸。
杨博插着手,思量半天,叹道:“华亭这一次怕是要吃亏了。”
在他的左右,分别坐着翰林学士张四维,还有他的儿子杨俊民。
只听张四维说道:“虞坡公,言官们嚣张跋扈,早就是天怒人怨,这一次他们明明不占理,却要硬来,一败涂地是免不了的。”
“唉,按理说咱们是可以看好戏的,可偏偏……”杨博气得一拍桌子,“鉴川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不派兵救援小站,好歹要把戏做足了,不能让人家挑眼啊!”
张四维无奈道:“虞坡公,我舅舅前些日子送来了一封信,他也是没有想到,唐家人会主动留在小站,真是想不到,唐夫人竟然是那样烈性的女子,连带兵打仗都懂,还把小站弄得铁桶相似,真是女中的豪杰。”
杨俊民摆摆手,“行了,子维兄,你就别替人家吹嘘了。当务之急,是咱们怎么脱身。”
“还能怎么办,事情都是乔家干的,只有把他们送给唐毅,让他出气,除此之外,我是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杨俊民挠了挠头,“乔家和咱们同气连枝,几十年的交情,又是上一代的晋商领袖,要是把他们家推出去,只怕人家会说咱们不仗义。”
“仗义不当饭吃。”杨博突然插话了,“看着吧,要是真的大局已定,少不得咱们也要和唐毅讲和,总不能以卵击石……”
这世上有人先知先觉,比如唐毅,有人后知后觉,比如杨博,也有人不知不觉,比如那些言官!
石星提了三个人,其中唐毅表面掺和不多,而且内阁会议还帮着言官说话,他们不好攻讦,把矛头就对准了张居正和海瑞,他们先把张居正骂了一个臭头,可张居正离京五年,没有什么把柄,唯一的问题就是当年的俞大猷案,敢掀出来吗?除非言官们活得不耐烦了,要知道当年科道可没扮演什么好角色。
他们就抓住了海瑞的妻子在小站,海瑞是公报私仇,随意攀扯,要求隆庆免了海瑞主审官的差事。
别的事情隆庆不知道,海瑞的事情他可是一清二楚,海蛮子不识好歹,写了休书,置贤妻不顾,无情无义,古板愚顽,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
隆庆也恨得咬牙切齿,可是你说海瑞是为了给媳妇报仇,这也太扯了!
隆庆给内阁下旨,要求约束言官,不要让他们胡说八道。谁知这些言官丝毫不知道收敛,反而变本加厉,隆庆懒得上朝,辛自修,詹仰庇,石星等人,就带头跑到了左顺门,他们跪了一大片,嚷嚷着要见陛下,如果隆庆不见面,他们就不走了。
言官们聚集在左顺门外,放声大哭,声震宫廷,隆庆刚刚得了十几个江南的美女,挺长枪,要大战一番,听到了哭声,顿时气得一点兴趣都没了。
“朕还没死呢,不用他们号丧!”隆庆赌气道。
第890章廷杖
隆庆十分烦躁,言官们不知进退,蹬鼻子上脸,简直可恶透顶。可隆庆毕竟不是嘉靖,没有不顾一切的狠劲儿。
“滕祥。”
“奴婢在。”一个身着紫蟒袍的大太监慌忙跪倒,“皇爷有什么吩咐?”
“你去告诉外面的那些人,朕有要事,不方便见他们,让他们各自回去,好生做事。”隆庆烦躁道。
“遵旨。”
滕祥领了旨意,从乾清宫出来,一直到了左顺门,聚集在这里的太监侍卫见到老祖宗来了,简直如蒙大赦,纷纷跑过来,哭丧着脸,向老祖宗求救。
滕祥这个气啊,你们还有点出息没有,人家欺负到了家门口,看你们那个怂样,真是给内廷丢人!
滕祥是黄锦带出来的人,不过他和黄锦完全是两个性子,内廷诸珰当中,除了深沉内敛的冯保之外,就属滕祥最狠辣果决。
他迈着大步,到了言官们的面前,扫了一眼,全都是蓝袍的小官,算不得什么。滕祥鼻子里哼了一声,冲着他们冷冷一笑。
“诸位大人,眼看着要过年了,不在家里置办年货,好好过日子,跑到紫禁城干什么?扰得皇爷不安宁,你们可知罪吗?”
说起来也怪隆庆,既然想息事宁人,就不该派滕祥出来。
他这一开口,言官们就不干了。石星从地上跳了起来,“诸位同僚,咱们拜的是陛下,不是阉竖,都起来。”
言官们闻言,纷纷站起,怒目而视。
滕祥肚子里的火不断往上涌,好啊,敢当着咱家的面骂人,谁给你的狗胆!
“告诉你们,皇爷仁慈,不愿意计较,你们速速退去,不要再生事端,不然国法无情!”滕祥大声呵斥,放在几年之前,司礼监的掌印,堂堂内相,还是很有威仪的,说出来一句话,和首辅也差不多。
可是自从隆庆登基以来,一年出头的时间,言官们连皇帝都骂了无数回,丝毫不放在眼里,一个奴婢的话他们能怕吗?
石星冷笑道:“国法,你也配和我们讲国法!大明的法度就是被你们弄坏的,整日里在陛下身边鼓弄唇舌,逢君之恶,都是一群卑鄙小人!”
“你说谁是小人?”滕祥尖利的声音叫道。
“说的就是你!”石星挺直胸膛,大声怒斥:“你们怂恿陛下,为鳌山之乐,纵长夜之饮,极声色之娱。朝讲久废,章奏抑遏。一二内臣,威福自恣,肆无忌惮。天下将不可救,国事几乎荒废。尔等还敢蒙蔽圣听,阻挠我等求见陛下,简直罪不容诛,十恶不赦!”
“对,石大人说得对,朝廷昏乱,都是你们的罪过。”
“不思悔改,还敢作威作福,莫非你们也想学赵高吗?”
“弹劾他,不能放过他!”
……
论起骂战,十个滕祥捆在一起,也不是一个御史的对手,更何况人家来了好几十号,一个个唇枪舌剑,把滕祥骂了一个狗血淋头,狼狈不堪。
“好啊,真是好大的狗胆!”滕祥气得嘴唇都青紫了,隆庆交代的差事不能不做,讲不清道理,就讲拳头!厉声尖叫道:“来人,给咱家打,出了事,咱家兜着!”
那些侍卫和小太监一听,纷纷冲了上来,拿着皮鞭,铁尺,朝着言官们打了过去。
都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显然明朝的文官不在其列,他们不光能打,还善于打群架,在金殿上都能把人活活打死。
石星身高体壮,还练过武术,抽冷子抢了一条鞭子,甩开了,好像风车,抽在小太监的身上,打得皮开肉绽,爹妈乱叫。
其他的言官有样学样,年轻的往前冲,保护着老弱,竟然和太监们斗得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把滕祥气得直放屁,宫里的这帮饭桶,这是该杀!
“快去调御马监的人,咱家就不信,还斗不过你们!”滕祥狠狠啐了一口。
小太监急忙连滚带爬,往里面跑,正好遇上了御马监的掌印孟冲。
“二祖宗,祖宗滕公公让你带人过去帮忙呢!”
孟冲是厨子出身,胆子没有滕祥大,他眉头紧锁,“你给我滚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太监连忙爬起来,擦着头上的汗水,说道:“回二祖宗,皇爷让滕公公去劝说来闹事的言官,结果他们出言不逊,三言两语,骂了起来,然后,就,就动手了。”
孟冲一听,不停摇头,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他也讨厌言官,可是这帮人仗着徐阶的势力,跟一帮疯狗似的,到处咬人,惹他们干什么?
可是滕祥的话又不能不听,孟冲一面召集人手,一面跑到了乾清宫。
隆庆正好站在宫门,眼望着左顺门的方向,咬牙切齿。
“怎么回事?”
孟冲连忙跪倒,“回禀皇爷,是言官和滕公公的人打起来。”
“哼,真是好大的本事,到朕的家门口撒野了!”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隆庆实在是忍受到了极点,忍无可忍。
“宫里都是一帮废物吗?太祖爷留下的廷杖是干什么的?打,给朕打!”
皇上都要打人了,还愣着什么,孟冲连忙转身,跑去左顺门了。
他走了一会儿,隆庆才猛然想起,坏了,当初父皇刚登基的时候,因为大礼议,杨慎就带着一帮大臣跑到了左顺门,好一顿大哭,结果嘉靖祭出了廷杖,打死打残,好几十人,从此之后,君臣离心离德。
难道自己也要重蹈覆辙?走父皇的老路吗?
隆庆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还是太心急了。
“冯保,冯保!”
隆庆扯着嗓子大叫,冯保连忙跑过来。
“奴婢在。”
“去告诉滕祥和孟冲,只打几个领头闹事的,不要出了人命。”
冯保掉头要走,隆庆又补充了一句,“快过年了,也不要打残了。”
“是!”
冯保乖乖点头,撒腿就跑。隆庆长长出了口气,又摇摇头,乱糟糟的,没个头儿,什么时候才能过两天安生日子啊?
……
廷杖不是明朝发明的,却在明朝大放异彩,为人熟知。廷杖一般是由栗木制成,击人的一端削成槌状,且包有铁皮,铁皮上还有倒勾,一棒击下去,行刑人再顺势一扯,尖利的倒勾就会把受刑人身上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来。
如果行刑人不手下留情,不用说六十下,就是三十下,受刑人的皮肉连击连抓,就会被撕得一片稀烂。不少受刑官员,就死在廷杖之下。即便不死,十之八九的人,也会落下终身残废。
隆庆登基以来,还没用过廷杖,故此只是闻名,也不知道真正的厉害。滕祥得到了旨意之后,等于是拿到了尚方宝剑,一下子就威风起来。
“圣上有旨,杖责闹事群臣!”
此话一出,还在闹腾的言官们都傻了,之前是滕祥打人,还敢反抗,这一次是皇帝下旨,要是抗旨不准,可就不是打板子的事情了。
石星气哼哼扔下了手里打得只剩半截的鞭子,滕祥微微冷笑,一招手,御马监的宦官们一拥而上,把这些言官都按到在地上,褪去了中衣。
在正德之前,廷杖的时候,还垫着一块棉垫,有点保护,可是经过天才刘瑾之手,仅有的一点遮挡也没了。
颜面扫地不说,还有性命之虞。
只见廷杖高举,噼里啪啦,一时间哀鸿遍野,惨叫连连。
最惨的就是石星,他不光带头闹事,之前还弹劾过滕祥,新仇旧恨,放在了一起,滕祥咬着牙,他的两个脚尖儿悄悄变成了内八字。
行刑的侍卫看得明白,一个个暗中嘟囔,是滕公公要你的性命,别怪我们心狠!
啪!
沉闷的声音响起,石星浑身巨震,没有几下子,脸就青了,要不了几板子,只怕就要没命。
其他受刑的言官由于体质不同,也有人挨了三两板子,就疼得昏迷过去。
紫禁城前,鲜血淋漓,满目狼藉。
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坦白讲,言官固然可恶,可廷杖也的确太狠毒了一些,难怪文官们会普遍厌恶。
正打得欢呢,突然有两顶轿子赶来,一前一后,下来了两个人,正是徐阶和李春芳。两位阁老见到眼前的一幕,都气疯了。
徐阶厉声大吼,“住手,不许打人!”
李春芳也跟着大喊,他扶着徐阶,小跑着过来。
看到了徐阶现身,滕祥和孟冲心里头也是一缩,不由得一阵胆怯,徐阶养望二十年,可不是一句空话,老头子威望达到了人臣的顶点,哪怕是内廷诸珰,也要退避三舍。
挨打的言官们看到了徐阁老来了,就好像是受了欺负的孩子,见到了父母,有人勉强爬了几步,有人干脆已经昏迷不醒。
“阁老,您老人家给我们做主啊!”
一个人哭,其他人也跟着哭,徐阶看在眼里,头皮都炸开了。一下子杖责几十个官员,嘉靖朝也不过就是一次而已!
徐阶铁青着脸,走到了滕祥的面前,老徐强压着怒火,道:“滕公公,旨意!”
“没有旨意,咱家岂会胡乱做事,只是皇爷下的是口谕。”滕祥皮笑肉不笑道。
徐阶微微点头,“原来是口谕,从乾清宫,到左顺门,也有好一段路,老夫担心滕公公或许记错了,以陛下的仁德,断然不会如此行事。”
“你敢质疑陛下!”
“错!老夫是怕有人假传圣旨,戕害百官!”徐阶厉声喝道,小老头虽然个子不高,可威风不小,竟然把滕祥吓得连退了两步,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第891章徐阁老下凡了
“皇爷,奴婢有罪,奴婢去晚了,滕祥已经打人了,接着徐阁老来了,正要求见,皇爷,见还是不见?”
冯保趴在地上,语速极快说完了上面一段,就趴在地上,一声不出了。
是冯保去晚了吗?
当然不是,宫里的这些珰头,哪一个不是神通广大,功力惊人,冯保又是这帮人里最深沉阴险的。
言官们没少弹劾,他也经常躺枪,滕祥愿意提内廷出头,狠狠收拾言官,他当然乐见。只是冯保不会傻乎乎冲出去,替滕祥承受怒火。
最好言官们把账都算在滕祥头上,把他干掉了,内廷就是咱家说了算,谁不想被尊一声老祖宗啊!
内廷的斗争,比起外廷更加险恶直接。
隆庆没有从冯保的话中品出什么滋味,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最后,徐阶竟然要见自己!
一想到徐阶的老脸,隆庆就感到了一阵阵心虚,尤其是刚刚下旨,打了那么多言官,无论如何,也是自己理亏。隆庆在地上走来走去,十分后悔,可是已经做了,话又不能收回去,不然皇帝的脸面往哪里放!
“见就见,反正朕是皇帝,还能如何?”隆庆不停壮胆,对着冯保说道:“去把徐阁老请进来吧!”
“是。”
冯保转身下去,乾清宫外,徐阶神色凝重,笼在袖子里的手不停颤抖。
从看到言官被打得血肉模糊,狼狈不堪的时候,徐阶就知道,完了!
再也别想两面逢源了,在圣眷和党羽之间,他只能二选一。一个成功的首辅要做到承上启下,也就是要把皇帝伺候好了,又要把百官统领好,只有如此,才会稳如泰山。
这是理想的状态,可是一旦皇帝和百官冲突越来越剧烈,留给首辅运作的空间就会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就像徐阶这样,不得不一屁股坐在一边,两条腿走路,断了一条腿,还能撑得下去吗?
徐阶也没有把握,自从小站大捷,他就陷入了被动之中,表面上看,唐毅没有做什么,包括海瑞都是徐阶推荐的。
可身在局中,徐阶却是一番辛苦自己知。不知不觉间,他就被逼着不得不和皇帝正面对撞,不管胜负如何,老徐都会很凄惨!
果然是我大明的文魁星,算计真够狠的!
徐阶暗暗咬牙,只要老夫过了这一关,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把你,还有你的唐党一扫而光!
“阁老,陛下有请。”冯保低声呼唤。
徐阶打了一个激灵,随着冯保,到了乾清宫,向隆庆施礼。
“首辅免礼,看座。”
有小太监搬了一张椅子,徐阶谢过。
“陛下,老臣刚刚从左顺门赶来,实在是太惨了!”徐阶摇头哀叹。
隆庆脸色一红,十分尴尬。
“首辅,非是朕心肠歹毒,奈何他们欺人太甚,跑到了左顺门,大哭大闹,把朝廷的体统,天家的脸面都糟蹋的一干二净。这哪里是大明的臣子,简直是街头的青皮无赖,朕实在是忍无可忍,才出手教训一下,阁老不会以为不妥吧,这可是太祖爷留下的规矩。”
隆庆字斟句酌,还把朱元璋搬了出来压徐阶。
显然隆庆比起以往,进步神速,不再是那么小白了。
问题是他和徐阶的级别差得太多了,徐阁老叹了口气,“陛下,太祖爷设立廷杖,责打奸佞之徒,当然是用心良苦,不需要怀疑。奈何经过近两百年,廷杖刑罚变化越来越大,比如之前打板子的时候,还留有衣服,后来就干脆脱去,最初的廷杖没有铁皮包着,后来也多了铁皮,还加了狼牙。打在身上,皮开肉绽,筋骨为泥,烂成了一团。受刑者即便侥幸活下来,光是清理伤口,就要割下腐肉烂筋,重达几斤。有人被杖责死去,有人落下终身残疾,一辈子站不起,惨不忍睹,把士大夫的脸面都打没了。”
徐阶说到了伤心处,泪水涌出。
隆庆也被说的挺不好意思,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一样,他脸上发烧,“阁老所言有理,可是廷杖如此厉害,为何还有人不顾一切,要触怒天颜,视天家威严于无物,他们不怕死吗?”
隆庆提高了八度,难掩怒气。
徐阶低眉顺眼,继续说道:“启奏陛下,正因为廷杖摧残身心,狠辣无比,若是奸佞之徒,自然罪有应得,可是自从成化以来,尤其是正德一朝,宦官掌权,他们利用廷杖,打击百官,钳制言路,铲除异己,无所不为。一次竟然责打上百名官员,打死打伤,多达几十人,试问天下人会如何看?难道这些人都是罪大恶极吗?一个人不怕死,两个人不怕死,还有几十人,上百人都不怕死吗?道义人心所在,也就有人不畏生死了。”
其实嘉靖朝的廷杖远比正德朝厉害,所幸隆庆是嘉靖的儿子,徐阶也只能拿正德说事。当然隆庆也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不服气。
“阁老,朕怎么听说有人讪君卖直,故意口出狂言,骗得一顿廷杖,就满天下炫耀,立地成圣,万民敬仰,他们拿朕当成了成名的垫脚石,如此小人,还不该杀吗?”
难得徐阶没有反驳,而是坦然说道:“陛下所言,的确有之,朝廷百官,良莠不齐,有人好名,有人贪财,不一而足。利用廷杖成名,果然是一条终南捷径。不过老臣以为,此事要追本溯源,根子还是出在廷杖过于残酷,而人人心存天良,同情弱者,故此遭到廷杖之责,都会被各方同情敬仰。老臣以为,陛下登基万象更新,正是该扫除弊政,刷新朝局,让天下人耳目一新,诚然,则万众敬仰,百姓感恩戴德,齐声颂扬吾皇仁德,到时候,哪怕有小人讪君卖直,百姓也会嗤之以鼻,这就叫做公道自在人心!”
隆庆真的惊讶了,他没有想到,平时言语不多的徐阶,竟然是个辩才无双的高手,一番长篇大论,入情入理,竟然让他无从反驳。
“阁老,这么说,是朕错了?”
“老臣不敢。”徐阶见隆庆态度很好,他也不想闹僵了,连忙说道:“的确有些人员所作所为,有些过分,触怒了陛下。老臣身为首辅,未能约束百官,也是难辞其咎。”
隆庆摆了摆手,有些无奈说道:“阁老,眼下的局面该如何处置,您老拿一个方略出来吧!”
徐阶察言观色,发现隆庆的确有些认命的味道。他暗呼侥幸,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闯过了一道鬼门关啊!
稍微思量一下,徐阶字斟句酌道:“陛下,百官到左顺门惊扰圣驾,他们已经受到了惩罚,天心仁慈,就不要再追究了。”
隆庆听话地点点头。
徐阶胆子大了起来,又说道:“至于整顿科道,老臣以为大多数言官还是好的,不应一篙子打翻一船人,还是稍微稳妥一些。”
考察言官,整顿科道,本是张居正提出来的重要建议,隆庆也是认可的,可眼下要是继续考察,保证会激起更大的反弹,隆庆长叹一声,也点头同意了。
徐阶备受鼓舞,他又说道:“陛下,王廷身为封疆大吏,辜负了圣恩,理当处以极刑,以警世人。老臣记得,当年曹操大破袁绍之时,缴获了许多私下往来的书信,曹公都付之一炬,不予追究。当年唐大人也烧过月港的文书,深得先帝赞许。老臣以为小站大捷,是几十年来,少有的大胜,士气鼓舞,百姓拍手称快,赞颂吾皇圣明,兵戈威严,武功强盛。臣以为此时兴起大狱,牵连众多臣子,是有些过了。百姓家尚且讲究家丑不可外扬,若是因为攀扯过多,影响了军心士气,反而不美,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一句话,就是徐阁老还是要捂盖子,要压下去。
隆庆一万个不愿意,经过唐毅的指点,他早就知道商人,官吏,和俺答之间,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这一次放过了,下一次他们还不一定惹出多大的祸事呢!
隆庆真的不想答应,可是徐阶坐在那里,他的气势就矮了一截,一想到杖责那么多言官,万一再激起大乱,隆庆的脑仁就疼,真的没有魄力,来一场彻彻底底的清理。
既然如此,就只有妥协!
隆庆捏着鼻子点头,徐阶见皇帝终于应允,长出了一口气,连忙告辞,退了下去。
徐阶走了,隆庆不由得抬头,看了看柱子上四个亲笔所写的字,满脸羞愧,唐师傅,朕无能啊,对不起你的一片苦心啊!
说起来,咱们的唐师傅也是如此悲愤生气吗?
当然不是了,相反,唐毅的小书房欢声笑语,三大谋士凑在了一起,一坛子状元红,香气扑鼻,就连一贯约束极严的茅坤都举杯畅饮,高兴坏了。
“哈哈哈,徐阶这个老狐狸,总算是逼得他出洞了,真是不容易啊!”
王寅红着脸说道:“没错,徐阶主动出来保言官,他们就是一党无疑,老东西再也不能装清高,作壁上观,这神仙一旦下了凡,就难免乱拳打死老师傅,徐华亭去职之日不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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