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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首辅-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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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王世懋哈哈笑道:“狐狸尾巴漏出来了,你小子准是把逃跑的军户藏起来了,赶快交给我。”

王世懋都有些迫不及待,他本来跟着老爹去苏州,为了捉拿田三,他是连夜骑马炮回太仓,大腿根都磨得红肿破皮,受了这么大罪,可不能一无所获。

“表哥,我问你,找到那个人,接下来呢,准备怎么做?”

“那还不简单,带到苏州,和朱志良当面对质,让朱志良招认是谁指使的,这桩惊天大案也就有了眉目了!”

“哈哈哈!”唐毅突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弄得王世懋大惑不解。

“你小子发神经啊?”

“岂敢岂敢,小弟的意思是不用证人,我就能让朱志良开口。”

王世懋一听,顿时撇撇嘴,要说唐毅的本事,他一万个佩服,但是朱志良那家伙简直就是变态!

为了撬开他的嘴,王忬用了十八般刑具,两条腿都打烂了,夹棍,老虎凳,滚钉板,再折腾下去,人就活不了了,可他愣是咬死了牙关,贼骨头死硬。

“表弟,你可别托大了。”

“放心吧,审问是心理学,要对症下药才行,只要我见到了朱志良,自然药到病除。”

“当真?”

“嗯!”唐毅信心十足地说道。

“那还等什么!”王世懋劈手抓起唐毅,就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杨师爷,准备马匹,咱们立刻去见我爹。”

第99章天不收你我收你

走进监牢,混杂着腐臭血腥的味道直刺鼻孔,潮湿阴暗的地面满是蟑螂老鼠,这些小东西竟然不怕人,到处乱窜,在墙角甚至有狗尿苔茂盛地生长。

牢头在前面小心翼翼领路,说道:“公子小心,地上面滑。”

唐毅默默点头,扯了扯身上的狐裘,阴森的冷气让他十分不舒服,仿佛到了鬼门关一样。实际上也差不多,那些被关了不知多久的犯人伸出漆黑的手爪,和小鬼差不了许多。牢头和狱卒就好像牛头马面,对身份尊贵的唐毅极尽谄媚之能事,对于其他的犯人可一点不客气。手里握着生牛皮的鞭子,里面还挂着铁丝,一旦有犯人伸出手爪,大声喊叫,上去就是一鞭子,抽得血肉模糊,嗷嗷怪叫。

牢头嘿嘿赔笑:“公子爷,这帮都是贱皮子,不打不成!”

唐毅没说话,哼了一声,脚下却加快了步伐,一直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看起来干净不少,在床上坐着一个人,他已经一直这么坐着好几天了,后背前胸,还有两条大腿,遍布伤痕,有的都化脓流水,他只能坐着,哪怕睡觉也是如此。

“公子爷,这就是犯官朱志良!”

“嗯。”唐毅说道:“把门打开,给我一把椅子。”

“是!”

牢头搬过来一把太师椅,放在临近牢门的地方,体贴说道:“公子爷,这家伙晦气,您离着他远点。”

“你先下去吧。”

牢头急忙躬身离开,唐毅坐在椅子上,打量一阵朱志良,长叹一声。

“朱大人,晚生唐毅,前来拜会。”连说了三遍,朱志良的头似乎动了一下,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在朱志良的牢房旁边,还有一间密室,这是专门留给秘密记录人员的。此时王忬和王世懋父子都在里面侧耳倾听,唐毅可是和他们定下了军令状,一定会撬开朱志良的嘴巴。

就听唐毅略微沉吟,笑着说道:“朱大人,三十年前,令尊早丧,你接了他书吏的职位,十几年间,兢兢业业,从主簿做到了县丞,一直以来,素有清名。后来经推荐,去广西做了一任知县,也是政绩斐然,然后又被调到嘉定。东南富庶之乡,文脉悠长之地。多少科甲正途出身的人都没有这个福气,你怎么就不知道惜福自爱啊!”

话音老气横秋,仿佛在教训小辈儿一般。

朱志良缓缓抬起头,从乱蓬蓬的头发之中,露出了一双血红的眼睛,充满了嘲讽地看着唐毅,简直不屑一顾。

“年轻人,你想学苏秦张仪,让朱某开口,告诉你,痴心妄想!正如你所说,我朱志良出身寒微,到了今天,已经算是享受了,风光了,死就死了,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不用白费心思!”

说完之后,把眼睛一闭,又仿佛老僧入定,充耳不闻。密室当中,王忬眉头紧锁,牙齿咬得咯蹦蹦作响。

这段日子来,王忬没少和朱志良过招,这家伙就是个榆木疙瘩儿,软硬不吃。有其他又是经年的老吏出身,对于审问刑讯都得心应手,无论王忬出什么招,他都能化解,大不了就是烂命一条,弄得王老大人没招没招的,就看唐毅能玩出什么花样吧!

“朱大人,你吃过的盐比小子吃过的米还多,道理你也比我懂,什么三推六问的那一套,你也见过多了,咱们不妨就谈谈心。你当了一辈子官,如今锒铛入狱,或许性命不保,就不想留下几句话吗?俗话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你总不想死在这黑牢之中吧!”

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朱志良突然长叹一口气。

“年轻人,看得出来,你道行不浅,想必前程远大,日后要是进了仕途,千万记着,一步错步步错,留个清白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能造福一方最好,做不到就退归田园,耕读传家,也好过脖子挨刀。”

密室偷听的王世懋涨红了脸,气得直哼哼,狗屁,口是心非的东西,你要是知道这些,何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强忍着怒火,继续听下去。

唐毅微微一笑:“听得出来,朱大人似乎有了些悔意,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你难道就不能反戈一击吗?”

“不能!”朱志良断然喝道:“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死已经没什么可怕的,罪孽到我而止,哪怕千刀万剐,我都认了!”

“唉,朱大人,明明是那些人把你推进了火坑,还拼死护着他们,你图个什么啊?”

“我……”朱志良五官一阵扭曲,愤恨道:“我不图什么,你要是没什么说的,就赶快走!”

“哈哈哈,朱大人,你不说,我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肯定是他们许诺你扛下了罪过,家人就能安然无恙,以后还能锦衣玉食。可是你想过没有,若是你死了,他们会信守承诺吗?难道不会像舍弃你一样,把你的家人舍弃?”

“哼,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朱志良依旧强硬,可是唐毅却敏锐捕捉到了一丝担忧。他继续乘胜追击,笑道:“朱大人,难道你就没给家人留下一些证据,比如往来的书信账本之类的,必要的时候让家人自保?”

此话一出,朱志良突然变得狂暴起来,怒吼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我绝对没有留,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用再浪费吐沫,滚,给我滚!”

唐毅毫不为所动,哈哈大笑:“朱大人,我相信你说的话,可是那些人未必相信啊!”

轰!

一道雷霆落在了朱志良的头上,炸得他三魂七魄都飞了出去了,短暂沉默,他突然暴起,向唐毅扑来,张牙舞爪,好不骇人,只是他的手臂都有铁索锁着,根本碰不到唐毅的衣襟。

“呵呵,朱大人,前两天锦衣卫和织造局都去找一个叫田三的人,听说他就是在江堤埋炸药的,还看到了你的手令,只可惜他们都没有找到。”

“那又如何?手令我都要了回来,早就变成灰了,就凭一个小小的逃兵,想咬死我朱志良,那是做梦!”

“没错!”唐毅豁然站起,逼视着朱志良,嘴角带着嘲讽地微笑。

“你是贼骨头,绝对不肯招认,田三也只是一个小兵,他没法指认你后面的人。但是这又什么关系,我只要放出消息,说田三落到了提督大人手里,和你朱志良对质之后,你招供了,说有证据在朱家人的手里,你想想,你背后的那些人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

朱志良也不是傻瓜,他咬死不承认,就是希望那些人能够发发善心,保下他的一家人,咬死连他这么死忠的都不保,就没有人会替他们卖命了。

可是唐毅这么一弄,那帮人就会认为朱志良耍心眼,就会认为朱家人有问题。凭着他们狠辣果决的风格,一定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朱志良拼死命想要保护的家人,就会死的一个不剩!

没有人真正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沈良害怕神鬼,朱志良拼命往上爬了一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家人。可一切都被唐毅给破坏了,在朱志良的眼中,这小子简直就是恶魔,地狱的厉鬼!

几句话的威力,胜过万千刑罚,朱志良穿着粗气,凶狠地咒骂。

“你,你卑鄙!陷害无辜之人,你不是君子所为!”

“君子?哈哈哈,朱志良这恐怕是世上最好玩的笑话了,你让成千上万的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你几时想过那些人的家人?你献上改种桑苗的主意,分明就是想逼迫百姓二次被残害。江水滔滔,天理昭昭!对你这样的畜生,国法不收你,老天也会收了你!老天不收你,我也饶不了你!”

第100章最强武功

唐毅的话,就好像最残暴的雷霆,将朱志良的信念炸得七零八落,碎了一地,三魂七魄都被震飞,颓然坐在床上,顺着鬓角汗水流淌下来,竟然把褥子都弄湿了。他的身体不停颤栗,突然朱志良猛地昂起头,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声喊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什么都招啊,只要给我条活路,我全都招!”

密室当中的王忬兴奋地一拳击墙,满脸的欣慰,他是真想不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能把老油条玩弄股掌之中。

仔细思量,唐毅从一开始,先是话家常,弱化朱志良的斗志,接着巧妙借助朱志良和沈良等人之间的不信任,瓦解他们的默契,戳中致命弱点。最后一番话慷慨激昂,势如泰山,成为压垮朱志良的最后稻草。

整个对话下来,没有动刑,没有威逼利诱,只有彻头彻尾冷静到了骨子的分析,残忍无情地击碎了貌似坚强的防线。朱志良被击倒了,他身为嘉定的知县,知道的事情远比一个田三要多了千倍万倍。

撬开了朱志良的嘴巴,他后面的人就一个也跑不了,顺藤摸瓜下去……王忬浑身血液沸腾,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案就要掀开了。他兴奋之下,用力拍着王世懋的肩头。

“好啊,敬美,你可给为父找了一个宝贝!”

王世懋咧着嘴光顾傻笑了,父子俩推开密室的门,从里面走了出来。唐毅慌忙起身,躬身说道:“舅父大人安好。”

“嗯,好小子,真有你的!”

唐毅微微一笑:“还是仰赖舅舅的神威,外甥以为朱志良虽然可恶,但是毕竟调任不久,加上是奉命行事。我大明律法载有明文,奉命行事是公罪,公罪不究!”最后一句故意拖得很长,朱志良听到,不由得浑身颤抖,锁链作响。

王忬故意沉着脸说道:“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能救他的只有自己,本官可是无能为力。”

“王大人,罪员愿意从实招来,知道什么全都告诉你!”朱志良扯着嗓子吼道。

王忬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道:“敬美,你带着表弟先下去吧,为父要立刻审讯罪犯。”

“是!”王世懋有心看热闹,可唐毅丝毫没兴趣,拉着王世懋风风火火就往外面走。一口气到了监牢的大门外,唐毅用力吸口气,猛地吐出,往返三次,总算把监狱的晦气吐干净了。

“表弟,急着出来干嘛,听听能审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该多好玩啊!”

“好玩?你当这是玩啊!”唐毅背着手,仰天长叹:“这个案子一旦掀开,不知道要多少人头滚滚,我敢保证舅舅如果不是钦差,都懒得插手。你我都是白丁,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啊!”王二公子只觉得脖子根冒凉气,浑身一激灵,吓得不由得后退两步。

再一抬头,正好看到唐毅促狭的笑容。

“好小子,你敢吓唬我!”王世懋作势要打,唐毅连忙打了一个哈欠,说道:“表哥,昨天连夜跑到了杭州,又要和朱志良斗智斗狠,小弟肚皮空空,昏昏欲睡,饥寒交迫。给我准备两个酱肘子,再准备一个干净的房间,记得烧一桶热水,还有要猞猁狲的褥子,蚕丝被,我这个人不认床,但是和平时用的一样,容易入睡。”

“丫的,挺会享受,信不信给你小子睡马棚。”

“信,你王二公子啥事干不出来!”唐毅咬着牙说道:“我现在就找个破碗上街,说你们家压榨童工。”

说话间,唐毅还故意哑着嗓子,学要饭的喊了一声:“老爷太太,赏口剩饭吧!”

看着他滑稽的举动,王世懋忍不住大笑。

“算我怕了你,念在你审讯朱志良有功,本少爷不会亏待你的!”

他把唐毅带回了提督府的后院,找了一间向阳的房间,果然按照吩咐准备了吃的用的。唐毅饱餐一顿,钻进被窝,没一会儿就打着均匀的小呼噜会周公了。

等到他再度醒来,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短促的暴喝,一声接着一声,竟有些熟悉的感觉,好奇心驱使之下,唐毅爬了起来,到了院中,闪目一看,就见院中有一道身影,以竹竿做枪,正在演练。

和别人练枪大开大合不同,这位的长枪更多围绕着身体快速运转,最多探出不过一尺,宛如灵蛇吐信,迅捷凶狠,招招狠辣。把长兵器用的比短兵器还要灵活,简直堪称神乎其神。

相传说后世鼎鼎大名的戚继光就向唐顺之请教过枪法:每见他人用枪,圈串大可五尺,兵主独圈一尺者何?唐顺之回答:人身侧形只有七八寸,枪圈但拿开他一尺,即不及我身膊可矣。圈拿既大,彼枪开远,亦与我枪无益,而我之力尽。

这番精彩的论述记载在《纪效新书》当中,由此可见,唐顺之的功夫不是花架子,而是针对倭寇设计,实战威力不俗。

唐顺之练过一趟枪法,守住了竹竿,昂然挺立,气定神闲,一抬头,正好看到廊檐下的唐毅缩头缩脑,他不由得脸色一沉,用竹竿一跺地面。

“还想躲着我,给我过来!”

唐毅无奈,只能跑过来,满脸堆欢,笑道:“先生功夫真厉害,晚生想着拿画笔过来,把先生风采画下来。”

唐顺之哼了一声,随意坐在了石墩上,轻笑道:“臭小子,甭给我灌迷魂汤,你也练了几个月的功夫。我刚刚这一路枪法是针对倭刀设计的,别小看倭寇,他们的倭刀锋利,切金断玉,我大明兵器多有不及。火铳亦是如此,又狠又远,犀利无比。想我大明将士,有些人竟然还用永乐年间的火铳,实属可耻!”

东南承平日久,早就文恬武嬉,如今倭寇突然冒出来,东南军备虚弱的本质全都一览无余。唐顺之受到唐毅的刺激,小小的少年尚且能救济数万百姓,他自负才学,难道就只能混吃等死吗!

唐顺之用这段时间,询问不少和倭寇交战过的士兵,了解倭寇特点,精研武学,如今枪法小成,也想让唐毅品评一番。

“先生的武术登峰造极,晚生自然是佩服之极。”

言下之意,我只佩服你的武术,至于用来对付倭寇如何,我可没说。

唐顺之玲珑心肠,哪里不懂唐毅的言外之意,笑道:“臭小子,你又有什么高见?”

“高见不敢说,只是晚生以为俗话说穷文富武,想练成先生这样的高手,非要好吃好喝,还要花费不短时间,我怕普通的将士做不到。”

唐毅可不是随口胡说,他自从和唐顺之习武,每天至少要吃一斤瘦肉。任何武术的原理说穿了都是不断通过破坏新生,让身体变得更强壮,更灵活,这个过程就要消耗大量的蛋白质,营养跟不上,啥都白搭。普通士兵哪能有唐毅的条件,想要练出成果,没个两三年,还真不容易。

唐顺之听得十分认真,问道:“你说的不错,不练功,又如何克制倭寇?”

“先生,恕晚生直言,倭寇从小训练,武功高强,和他们比拼功夫,那是以短击长。”

“那你有什么扬长避短的主意?”

唐毅笑着拿过竹竿,紧紧握在手里,来到一棵槐树的前面,身躯挺直,突然舌绽春雷,竹竿迅速刺出,正好扎在了树干上面,戳掉了一块树皮。

连续几下,戳的树干斑斑点点,唐毅收回了竹竿,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

唐顺之站了起来,沉吟半晌说道:“你刚刚演示的只有突刺和收回两个动作,难道就能胜过倭寇?”

“没错。”唐毅呵呵笑道:“大军结阵,互相挨着,本就没多少施展空间,排枪刺来,排枪刺去,以命搏命。”

“那要是被刺死呢?”唐顺之不解地追问道。

“再招兵就是了!”唐毅突然露出小白牙,笑得格外寒冷:“只学刺杀一招,半年可以成军,一个倭寇的武士或许要十年之功。我方有千千万万百姓,就算耗也能把对方耗死!”

很残酷,唐顺之都觉得难以接受,可转念想想,哪怕把武功练得在厉害,和倭寇搏杀也不过五五之术,倒不如就把战斗简化成刺杀,靠着长枪对付倭刀,或许胜算更大。

没错,之前的思路的确错了,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精,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最关键是短时间就能有和倭寇一拼之兵,保护东南的安全。

唐顺之欣喜若狂道:“你小子就是个天才,来,跟着我去训练督标人马,让他们开开眼界!”

第101章督标威武

王忬揉了揉猩红的眼睛,连续三昼夜,不眠不休的审讯调查,几乎耗光了他的体力,至于朱志良那就更惨了,要不是用参汤续命,早就吹灯拔蜡上西天了。

付出还是值得的,拿着厚厚的一摞口供,王忬看了一遍又一遍,每看一遍,骨子里都觉得寒冷,还是越看越冷。

朱志良招认在大年初五的时候,接到了一份请柬,让他去织造局赴宴,可把朱志良高兴坏了。织造太监杨璇可以说是皇帝派到东南的钦差大臣,除了织造局的事务之外,人家手里还握着专折奏事的权力,他说一句半句的好话,比别人说一万句都管用。

为了讨好大太监,朱志良特意准备了十八颗龙眼大小的珍珠,还有三千两银票。意想不到的是杨璇对他青睐有加,敬了酒,还留下他要好好谈谈。无事献殷勤,杨璇的热情让朱志良既兴奋又担忧。

等到饭后,他被带到了织造局的后院,杨璇笑脸相迎,说了几句家常,杨璇就起身告辞,在离去之前,说给他介绍一个朋友,让他们好好谈谈。

杨璇一走,一身布衣的沈良就走了过来,弄得朱志良就是一愣,他们可是老朋友,朱志良能窜到知县的位置,还是靠沈良借给他银子,帮着他疏通。

朱志良当时就埋怨沈良,说是有什么事,沈老板只管吩咐,何必跑到织造局来谈,显得两个人见外。沈良却微微含笑,说事关重大,不在这里谈不成。朱志良不得不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仔细听着。

沈良告诉他宫中花费越来越多,尤其是嘉靖三十年的寿诞更是赏赐无数,前后耗费百万两银子,为了防止文官叽叽歪歪,全都从內帑出。偏偏嘉靖对宦官看得很严,唯独织造局一个来钱的路子,担子都落在杨璇身上,也落在了沈良的肩头。

好在沈良长袖善舞,勉强让宫里满意了,可他却债台高筑,要是不解决,今年就要破产了。为今之计,只有多产丝绸,多赚银子。

可丝绸不是说多织就能织出来的,必须要足够的生丝,要有足够的生丝,就要扩大桑田的种植。

沈良本想着从太仓下手,结果让唐毅给搅和了,而且太仓知州陈梦鹤是翰林出身,老师又是炙手可热的徐阁老,人家犯不上替织造局背骂名。

想来想去,“金太仓”不成,就只有“银嘉定”可以下手,偏偏当初又帮过朱志良。

借用织造局的场子,就是迫使朱志良点头。

朱志良也不傻,当他听说沈良的征田计划,顿时把脑袋摇晃的和拨浪鼓一般。

市价一亩好田甚至二十两银子,还有价无市,用不到三分之一的价格征收,和抢劫有什么区别!别说老百姓不答应,要是传到了御史言官的耳朵里,人家肯定要上奏。

谈话之间,朱志良说了句除非是遭了灾,老百姓才可能卖田。

哪知道一语成谶,竟然提醒了沈良。

原来这些年沈良之所以能在丝绸商人中脱颖而出,获得织造局的赏识,除了他长袖善舞之外,更关键是每每能完成不可能的任务,才深受信任。

但沈良也不是神仙,不会点石成金,他如何能让各方满意呢,说出来也不复杂,他和倭寇头子陈思盼有秘密联系,陈思盼凶悍狡黠,手下有上万倭寇,几百条船只,雄踞横港,势力强悍。

陈思盼在海上称王称霸,但他也需要粮食、药品,甚至是军资,而沈良呢,他光是靠着内销丝绸,利润有限,根本满足不了上上下下的吸血鬼,只有靠着走私得来暴利。

两个人是干柴烈火,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朱志良的话提醒了沈良,当即他就制定了一个方案,借助陈思盼的力量,骚扰嘉定,弄得人心惶惶,再趁机把江堤炸毁,淹没农田,逼迫老百姓不得不卖田。

如果上面追究下来,就说是倭寇所为,朱志良或许会承担一些罪责,但是只要积极献出改稻田为桑田,两全其美的办法,朝廷就会准许他将功赎罪,织造局甚至能帮他再高升一步。

对于杂流出身的官员,能坐到知府,简直是祖坟冒青烟。朱志良权衡再三,终于点头了。

人算不如天算,陈思盼这家伙是枭雄之资,野心勃勃,狠辣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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