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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首辅-第4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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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封爵是理所当然,甚至他们都觉得晚了。
一时之间,就有不少捧臭脚的人跟着李幼滋上书,大赞唐毅的功绩,大有朝廷不封唐阁老,我们就一头撞死的架势。
“当真是好手段啊!”沈明臣气哼哼说道:“这帮东西纯粹是想把大人放在火上烤,若是封了国公,大人还如何掌控内阁,我看这就是捧杀,十足的捧杀!大人,我提议立刻上书请辞,同时责罚这些逢迎拍马的小人!”
茅坤淡淡一笑,“句章兄,你过虑了,以大人如今的地位和实力,光是这点手段,还不足以改变什么,依我看,他们还会出招的。”
“就让他们放马过来吧。”唐毅翘着二郎腿,呵呵笑道:“不等孙猴子把本事折腾光了,他也不甘心被压在五指山。”
茅坤抚掌大笑,“恭喜大人,境界又高了一层啊!”
封爵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终于传到了隆庆的耳朵里,皇帝倒是没觉得什么不妥,唐师傅立了那么大功劳,封赏也是应该的,只是封国公,未免不太妥当。
隆庆把礼部老尚书高仪请到了玉熙宫,谈了一个多时辰,第二天皇帝就下旨,由于主持变法有功,首辅唐毅加封太傅,次辅高拱加封太保,并正一品,执掌朝纲。其余赵贞吉,唐汝楫等人,各自升赏,赵贞吉得到了少师,唐汝楫捞到一个少保。
同时唐毅晋位中极殿大学士,高拱晋位建极殿大学士,二人分掌批红票拟之权。
隆庆的旨意一出,等于是坐实了唐毅的相位,相比华而不实的国公,太傅的含金量高得太多了。
自从太祖朱元璋开基立业以来,三公之位从不轻易授官,除了开国的功臣徐达、常遇春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得到,包括少师、少傅、少保这三孤,都鲜有人得到,唯独保卫京城有功的于谦得到了少保衔。
到了正德嘉靖之后,三孤就变得泛滥了,一般入阁的大学士都会得到,比如严嵩就是少师兼少傅,徐阶也是少师衔。
可是三公还是极为稀有,算起来只有陆炳得到过太保,成为大明朝三公三孤唯一的兼得者。
如今唐毅得到了太傅衔,作为文臣当中的第一人,实至名归,无疑是对他几年辛苦变法的承认,隆庆对待臣子的爱护之心,溢于言表!
只是这种君臣相得的佳话,会刺痛一大批人的神经。
就在隆庆下旨意的第二天,给事中邵一本就上书弹劾唐毅五大罪,接着御史王任重弹劾唐毅十大奸,将首辅大人骂得一钱不值。
随后奏疏越来越多,不但京官上书,就连两京一十三省,也有不少官员跟进,他们认为唐毅改革官职,窃取批红大权,尽毁祖制,若是不立刻剪除,只会成为王莽、赵匡胤之流,祸国殃民,贻害无穷。
还有人攻击唐毅贬低朱熹圣人,抬高王阳明,是想毁了大明道统,为窃取皇位做准备。总而言之,稀奇古怪的说辞层出不穷。
但是在这些东西里面,也有不少杀伤力很惊人的,比如右都御史刘应节就弹劾唐毅当年在天津开海的时候,入股官银号,窃取金银无数,中饱私囊;唐毅还遥控交通行,阴制大明储蓄银行,把持金融,将天下之利,尽数归于自身。
贪赃枉法,败坏朝廷规矩,敛财无数,势力泼天,所作所为,心怀不轨……
“还有些本事,连这种事情都挖出来了。”
面对指控,唐毅只是淡淡一笑,浑不在意。
当然,唐毅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也没有半仙之体,但是这种时候想靠着弹章就把唐毅打倒,简直是痴人说梦。
“传令下去,咱们的人不要动作,光是靠着他们表演也就够了。不过名字都要记下来,往常可等不到这种好机会,我倒要看看,朝廷上下,还藏着多少反对变法的人!”
老百姓常说穿破了有底,底破了有帮,帮破了还有三千大钉,这话形容理学一点不为过,自从南宋以来,理学统治天下,屈指算来,三四百年的时间,历代鸿儒把持了经典的解释权力,培养出一代又一代的理学门徒。
哪怕阳明心学再光彩闪耀,风靡天下,毕竟根基远不如理学,还有一点,朝廷的八股取士还没有改变,经典注解依旧用朱熹的理论,光是这一条,天下的读书人就不得不受理学的影响。
张居正是个天才,他看透了大势,凭着他的实力,没法和唐毅抗衡,只能借势,利用理学,利用那些对变法不满之人,乱拳打死老师傅,把唐毅给赶下台。
李幼滋抛出封爵的提议,就是要把唐毅架到火上烤。
不得不说,在如此劣势之下,张居正还能打出这么漂亮的一记反击,唐毅真的要赞美他,不愧是大明世上最强的宰相,权谋心术,手段眼光,的确可以作为自己的对手。
但光是这点本事,还不够看的,有没有更残暴的手段,拿出来让我看看吧!
“元辅大人,陛下降旨,请您立刻去西苑。”
唐毅答应了一声,换上了官服,传旨的中书舍人低声说道:“大人,昨天夜里,陈皇后跳井自杀了。”
唐毅顿了一下,随机又按部就班穿着朝服,只是淡淡问道:“是死还是活?”
“被太监救起来了,不过听说陈皇后心灰意冷,嚷嚷着要出家。她宫中的太监一大早就跑到了西苑跪门,求见陛下,去救救皇后。”
唐毅总算是穿好了朝服,微微咬了咬牙,“还真是能折腾啊!”说完,迈步直奔西苑。
第1056章龙体垂危
后宫佳丽三千,美女如云,只怕多少男人梦里都不敢想的美事,可是真正落到了头上,才知道有多少的难!
在隆庆的眼前,花花草草的宫廷就是吞噬人命的魔窟地府,没有唐毅保驾护航,他都没有勇气步入大内,当然身为外臣,唐毅不能去坤宁宫,去面见陈皇后,还要隆庆自己来。
唐毅就在乾清宫的偏殿等着,他身板笔直,微闭着眼睛,好像老僧入定,一点动静都没有,可是心中却在快速转动,把眼前的局面看得七七八八。
陈皇后在隆庆到裕王府的时候,就陪在身边,早年间怀过一个儿子,不幸早夭。对于男人来说,没有经历十月怀胎的痛苦,儿子或许只是个模糊的印象,隆庆很快从丧子之痛走出来,继续努力耕耘,广种薄收。
可是陈皇后不行,她大病了一场,从此之后,身体就毁了,年纪轻轻,消瘦枯槁,沉默寡言,经常一天也不说一句话。
后来干脆就笃信佛法,天天念经拜佛,性子越发冰冷,隆庆是念旧情的人,可是面对冰山木头一样的陈皇后,也丝毫没有兴趣,只是把她当成摆设吧!
登基之后,陈皇后入主后宫,结果也是沉默寡言,毫无权威可言。后宫的大权都落在了母以子贵的李贵妃手里。
隆庆好色,后宫有封号的妃子就有上百人,其他的宫娥彩女,数之不尽。莺莺燕燕,谁都想要多分一点雨露,可隆庆再勤奋,又能耕耘多少田,结果还是大片荒芜,怨声载道。
眼看着青春老去,红颜不在,一年到头,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几次,这些漂亮女人心里装满了苦水,每到夜半三更,她们辗转反侧,孤枕难眠,泪水湿透枕巾,也无人关心。久而久之,这宫廷就成了最大的怨妇集中营。
孤寂困窘,逼得一个个女子扭曲变形,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层出不穷。和太监对食已经不算新奇,甚至混进了野男人。
不过什么都比不过前段时间的消息来得爆炸,皇后的坤宁宫竟然逃出了一个男扮女装的宫女?
莫非说母仪天下的陈皇后,也承受不住孤单,背叛了皇帝陛下?实在是太荒谬了!
好似一颗炸弹,在后宫炸开,随着皇帝搬到西苑,各种流言越发多了起来,漫天都是,宫女太监,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窃窃私议,说的都是陈皇后。
平时装得那么高冷,跟个菩萨似的,没想到这心里头竟是如此不堪!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堂堂皇后也是如此,皇爷真够悲哀的。
种种流言之下,陈皇后再是个木头人,也会知道一二。
她的心好像被无数的虫子啃食,疼痛疯狂,折磨得她夜不能寐,整个人都垮了下来,疯疯癫癫,宛如行尸走肉,就在夜里,她鬼使神差,走出了宫门,到了坤宁宫旁边的一处琉璃井,一头栽了下去。
幸好宫女起夜,发现皇后没了,才到处寻找,在井边发现了陈皇后的鞋子,赶快叫人,七手八脚,把陈皇后救了起来,勉强保住了性命。
“这是拿皇后的命来逼宫啊!”
唐毅法眼如炬,自然能看穿对手的算盘,陈皇后之所以投井,肯定是李贵妃一伙逼迫的,身为结发妻子,陈皇后骤然一死,不但是皇家的巨大丑闻,更是对隆庆威望的致命一击,看你还敢不敢查下去!
对唐毅这些外臣也是一个威吓,你们都把皇后逼死了,还想干什么?要把老朱家的天给翻过来吗?
用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逼着隆庆和唐毅罢手,如此行径,十分卑鄙无耻,但是却不得不承认,效果很不错。
就连唐毅都犯了踟蹰,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就在耐性快要消耗一空的时候,隆庆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皇帝的脸色十分难看,额头上一层细腻的汗珠,走起路来,身体摇摇晃晃,几乎支撑不下去了。
“快传太医。”
唐毅急忙吩咐,有人把太医请来,给隆庆扎了针,又取来老参汤,给隆庆喂了几口,好半天,皇帝才缓过这口气。
见唐毅在一旁侍立,隆庆连忙伸手,拉着他,还没说话,泪水就流了下来。
“师傅,朕对不起梓童啊!”
唐毅沉声问道:“皇后的身体如何?”
隆庆摇摇头,“怕是不成了,她一直体弱多病,又被流言所伤,井水寒冷,太医说伤了肺脏,咳嗽带血,朕,朕看她的这一会儿,就吐了两次血,只怕撑不了几天了!”
说到这里,隆庆痛哭流涕,唐毅深吸口气,同样脸色不好看。
假如皇后真的死了,那可不是小事情,后宫的事情多半是查不下去了。
果然隆庆叹口气,“梓童她和朕说,天下女子,有谁能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她已经别无所求,佛经上说,临死前七日,念诵阿弥陀佛,心心回向,至心向善,死的时候,就能到西方佛国,转生八宝池。她从明日开始,就要一心念佛。只是顾念和朕的夫妻情分,才和朕说几句心里话。”
隆庆停顿一下,陈皇后蜡黄的面孔,在眼前浮现,好像无数的针,刺痛了心尖儿。眼睁睁看着她死去,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心都碎了!
“唉,梓童她和朕说,先帝因为壬寅宫变,避居西苑,结果落下了千古笑柄。宫外民间,编排先帝的话本小说,不计其数,这一次宫中闹出的乱子,丝毫不比先帝的时候小,朕若是也避居西苑,只怕皇家颜面也会荡然无存。自古以来,后宫多事,只是历代君王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更不能让外臣彻查后宫,到时候天下大乱,受损的还是皇家……”
最后这几句体己话,显然不能对外人说,哪知道隆庆竹筒倒豆子,都给讲了出来。
“唐师傅,朕此时心乱如麻,已经没了主意,朕到底该如何处置?”
唐毅太了解隆庆了,他能说这话,就代表着内心已经动摇了。
“陛下,臣斗胆请问,您甘心吗?”
这句话戳中了隆庆的要害,他能咽得下去这口气吗?
陈皇后念佛吃斋的一个人,谁背叛隆庆,她也不会,如今却逼得陈皇后以死明志,显然是有人在背后布局使坏。
都怪自己软弱无能,被人家拿住了短处,往死里欺负。
给自己戴了绿帽子还不罢休,竟然以皇家的脸面,陈皇后的一条命逼自己认输,吞下苦果。正所谓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隆庆虽然很面,很弱,很衰,很无能……但好歹他是一条龙,要牙齿有利爪的龙,哪能就这么认输!
“若是没有此事,朕还在犹豫,心存侥幸,以为是朕错了。可此事正好让朕看清了他们的狰狞可怕!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太子,朕一定要废!”
隆庆攥紧了拳头,用力锤击龙床,盛怒之下,又咳嗽起来,好半天才恢复了一丝精神,隆庆又苦笑了一声,“唐师傅,您看朕这个身体,只怕是撑不住了,朕有心也是无力,被人家吃得死死的,朕真是没用啊!”
“陛下切莫如此。”唐毅越发不好受,“陛下,李时珍不日就能进京,他的医术通神,自然能治愈龙体,至于其他的事情,您不必多想,左右三四个月的时间,焦美人就要生产,这段时间,按兵不动,静等结果就是了。”
“没错。”隆庆又恢复了精神,“师傅说得对,朕请太医看过了,他们都说焦美人怀的是儿子,只要等皇儿落生,朕就立刻废太子,咳咳。”隆庆挣扎着坐起来,拉着唐毅的手,激动道:“师傅,朕只怕撑不了多久,骤然废立,势必舆情滔滔,到时候全靠着师傅看护皇儿,辅佐大明江山,朱载垕求你了!”
……
从乾清宫出来,唐毅越发忧心忡忡,隆庆的病说穿了就是酒色过度,精气神被掏空了,这种病最忌讳的就是大喜大悲,大起大落。
当初南巡的时候,一路游山玩水,调理身心,隆庆已经好了很多,可是骤然突变,急匆匆赶回京城,又是怒,又是累,悲愤,失望,痛苦,愤恨,所有负面情绪纠缠,白天发火,夜不能寐,身体严重受创,只剩下一股虚火顶着,结果陈皇后投井,把隆庆的这点虚火都打没了。
龙体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时候,对隆庆来说,他现在唯一要等待的就是焦美人肚子里的孩子,若是连这点指望念想都没有,只怕宾天之日就不远了。
唐毅急匆匆叫来陆绎,让他全力保护好焦美人,万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时间流逝,七天之期转眼过去了,陈皇后果然死去,身边的人都拼命拦着,不许隆庆去看,可是近二十年的结发之情,隆庆哪里能不闻不问。他强撑着病体,去看望陈皇后,趴在尸体上痛哭失声,当场就昏倒了,太监们七手八脚,把皇帝抬回了乾清宫。当夜唐毅和高拱两位阁老就一起入宫,亲自坐镇。
所幸当天晚上李时珍赶到了,神医妙手,保住了隆庆的性命。
虽然皇帝侥幸没死,可是消息却不可抑制地传开了,京城上下,所有人都知道隆庆的时间不多了……
第1057章唐高之盟
从乾清宫出来,唐毅和高拱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出来的时候,唐毅交代了李时珍,务必晚上要盯好了,等到白天,他会和高拱轮流过来值班,天子服用的一切药物,食物,饮水,都必须仔细检查,不能有任何的纰漏。
不病不知道,平时没啥存在感的隆庆皇帝,一旦倒下去了,事情还真麻烦!
“中玄公,我刚刚回京,好些事情还不太清楚,今夜要叨扰老兄了。”
高拱不动声色,用力点头。
到了一更天,唐毅提着一壶凤洲酒,到了高拱的值房。
高胡子也早有准备,一张小桌,摆着四个碟子,两副碗筷酒杯。
“陛下龙体欠安,老夫也无心准备什么,元辅不会见怪吧?”
唐毅苦笑一声,“现在能吃得下去什么,我这一肚子苦水,也唯有和老兄倒一倒了。”
撕开封口,浓郁的酒香飘出,每人倒了一杯,唐毅品着酒,满嘴都是苦涩,他不过是借着酒盖脸,喝了一点就放下了,抬头看去,高胡子竟然也把酒杯放下,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中玄公,今天只有咱们两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弟斗胆讨教,您以为这五年的隆庆新政,效果如何?”
高拱挺直腰杆,以手按着大腿,思索半晌,“要是按照历代的标准,老夫以为功绩巨大,眼下户部扭亏为盈,朝廷每年能动用的财力超过三千万元,吏治几次刷新,北方边患解除,心腹大患没了,只剩下西南疥癣之疾,不足为虑,中原的水患治住了,征收税负的方式也改了,遍及天下,八大粮仓建成,百姓负担也小了。要说对外吗,漠南逐渐纳入版图,东番和吕宋,还有不少岛屿都落到咱们手里,也算是开疆拓土……”
算了一圈下来,高拱道:“以老夫入阁之初,也没有想到过能做这么多的事情,算起来还是元辅筹谋之功,高拱佩服之至。”
唐毅端着杯子,凝视着清澈的酒水,淡淡说道:“我的确有些功劳,不必自谦,可是真正居功厥伟之人,并非我唐毅——也不是高肃卿。”
高胡子倒吸口气,瞳孔紧缩,旋即有展开,大笑道:“元辅说的没错,是陛下,正是陛下无条件的信任,才有今日的局面!”
“没错,世人都小觑了陛下的才智,他不争,不夺,不疑心,不猜忌,不搞平衡,不玩权术……正因为陛下心思坚定,从源头上遏制了党争,内阁才能在五年之间,相安无事,大刀阔斧,推行改革,假使陛下学习先帝,只怕早就杀了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了。”
高拱经历过嘉靖朝,他心知肚明,其实严嵩还有徐阶,甚至更早的那些大臣,之所以陷入无休止的党争,很多都是嘉靖在背后怂恿挑唆的,只有大臣不和,君王才能从容统治,随便揉搓,要像隆庆朝这样,内阁一致,皇帝还有什么着力的空间?
“中玄公,我们的变法到了最要命的时候了!”
高拱点点头,可是又摇摇头。
“元辅,依老夫之见,未必如此,眼下你握着批红之权,老夫掌票拟,内外大权,尽数在握,还有哪些宵小能够兴风作浪?”
“不然!”唐毅一点不乐观,“陛下龙体康泰,则天下太平,假如……四方宵小必定冒出来,见缝插针,搬弄是非。”唐毅突然笑道:“中玄公,是不是有人去找过你了?”
高拱一愣神,心说唐毅还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我没有监视中玄兄,其实是有人找我了,以我想来,只怕也有人去找你,故此才有一问,若是中玄兄不愿意说,也就算了。”
高拱属顺毛驴的,吃软不吃硬,把眼珠子一瞪,“就你唐阁老是君子,高肃卿就是小人?虽说不该出卖朋友,可是那些人也算不得什么朋友。的确有人找我了。他们说你窃据批红之权,把天子权柄拿在了手里,是要成为王莽,赵匡胤,要让老夫力挽狂澜,替天下除了你这个祸害!”
唐毅笑着点头,“中玄兄可信了?”
“不信,一个字都不信!”高拱道:“若是你真想做王莽,就不会要批红之权,我以为你有做权相之心,而没有取而代之的念头!”
唐毅没有否认,只是笑道:“权相并非我一人,而是属于内阁,也唯有如此,才能保证大明的决策者永远英明睿智,不会犯致命的错误,圣天子垂拱而治,盛世大明,才有希望!”
高拱说的很露骨,唐毅更加直接。
经过了多年的观察,高拱的脾性唐毅看得明明白白。
这家伙虽然和隆庆的感情深厚,但是在高拱的心里,其实存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虚君实相。
把一国的安危,都寄托在一个家族身上,实在是太危险了,自从大明立国以来,皇帝很多时候不是优中选优,而是没得选!
孝宗只有一个孩子朱厚照,正德连儿子也没有,嘉靖生了八个,活下来两个,而且景王也先于嘉靖去世,到了隆庆这里,同样子嗣艰难。
孔老夫子收了三千个学生,成才的也不过是七十二人,哪怕老夫子在世,也不能保证朱家辈辈都出明君。
于此相反,大明的文官系统已经相当成熟,从人才选拔,到培养历练,最后再入阁拜相,哪一个至少都要十几年的宦海生涯。
本就是聪明人,再经过最好的培养,历代的大学士都不是等闲之辈。
把权力操纵在不靠谱的皇帝手里,远比操纵在大学士手里要危险多了。
高胡子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放任唐毅接手批红之权。
世人常把票拟和批红看做相权的两部分,皇帝用阉竖来制约文官,其实历代以来,丞相都并非最终的决策者,一个相字,就决定了他们只是参赞机务,辅佐皇帝,遇到了问题,拿出办法和意见,最终要皇帝决策,而决策大权,就是所谓的批红!
太监分得并非是相权,而是皇帝的权力,因为皇帝一个人斗不过文官,故此才放出了一帮太监,替他和文官打擂台。
如今心学一直嚷嚷的虚君实相,不是吧内阁首辅变成汉唐的宰相,他们要的更多,是把决策大权转移到内阁,而皇帝只是作为象征,作为牌位。
说实话,唐毅都没有想到过,隆庆会轻易把批红之权让出来,本应该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完成了,等到别人反应过来,一切都晚了。
高拱之所以会说那种话,就是因为他看得明白。
唐毅想要篡权,就不会这种时候跳出来,冒天下之大不韪,接下批红的权力,他该学王莽,继续装无辜,继续卖萌,养望,等着新君登基,主少国疑,再断然出手。
或者他更心急一些,不光要拿到批红之权,还要把票拟之权也揽在手里,而不是现在这样,他只要一样,把另一样无条件交给了高拱,形成双相并立的局面。
“中玄兄,如今的大明,已经不需要太祖爷,成祖爷一般,乾纲独断的天子,需要的是像陛下那样,雍容大度,敢于放权的无为之君!陛下无为,内阁才能放手施为。中玄公或许疑心,大权尽数落在内阁手里,万一有人别有想法,要取而代之。我可以向中玄公保证,日后内阁要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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