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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首辅-第4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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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阁老,你这是?”
“唉!”唐毅重重叹息,而后摇了摇头,苦笑道:“高阁老,我也不瞒你,说起来陛下之死,想必你心中也是存疑。”
“不错,陛下经过李太医调理,身体渐渐康复,前一天我们还见过陛下,到了晚上就病重不治,第二天又驾崩了。说其中没有问题,老夫死也不信!”高拱握紧了拳头,“唐阁老,实不相瞒,老夫这些日子一直在暗中调查,无论如何,我也要找出杀死陛下的凶手,告慰陛下在天之灵!”
“咳咳!”唐毅咳嗽道:“高阁老,其实有些事情不用查也知道,能神不知鬼不觉,暗算陛下的人,天底下也没几个,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李妃,就是冯保!”
高拱不由得吸口气,有些为难道:“唐阁老,慎言啊,李太后乃是当今陛下生母,贵为太后,身为臣子,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只怕是不妥。”
“高阁老,我已经这幅样子,死活不知,没有什么怕的,我只是愧对先帝,有些事情我太软弱,太无能了!”
高拱猛地瞪大眼睛,惊问道:“唐阁老,此话怎讲?”
“唉,高阁老,或许你也有些猜测,我不妨就把事情都告诉你,不然万一我撑不住了,真相就永远石沉大海。”
唐毅喘口气,娓娓道来,“当初陛下匆匆结束南巡,返回京城,就是接到了李芳的密报,说是李妃与外人有染,辱及皇家尊严,陛下才匆匆回京。按照道理,我当时也该赶快回京,协助陛下。无奈当时西南和安南的战事绵延,我留在应天迟迟没有回来,等我回到京城,他们已经将李芳弄死,所有证据湮灭,陛下又羞又愤,才一病不起。等我返回京城之后,陛下就和我谈到了,李妃不守妇道,胆大妄为。她的两个孩子也未必稳妥,所以才立刻把焦美人安排到了西苑,保护起来。”
高拱被惊得手足无措,虽然之前听说了太多的流言蜚语,可是真正被唐毅证实之后,他还是惊骇不已。
“唐阁老,难道陛下要废立太子?”
“没错,我当时出于保护焦美人,也是保护陛下的心思,请陛下到西苑居住,静等龙种诞生,结果,结果……”
“结果陈皇后死了?”高拱怒道。
“对,陈皇后一死,对陛下打击更大,从此卧病在床。一直以来,我都犹犹豫豫,畏缩不前。一来没有断然回京,二来没有全力彻查,三来在陈皇后死后,明知道宫中危险重重,也仅是加派人手,没有把陛下请到西苑,好好保护起来。”唐毅抬起头,泪流满脸,“我愧对陛下信任,以致陛下龙驭宾天,有此三错,我唐毅真该陪着陛下去死啊!”
唐毅又放声大哭起来,高拱听在耳朵里,前思后想,总算明白过来。扪心自问,唐毅的确有错,可是当时正要推行商税,落实变法,加上战事紧张,六部还要搬迁,一团乱麻,唐毅没有回京,也无可挑剔。
至于调查李妃,连隆庆都缩手缩脚,唐毅身为臣子,若是做的过分了,难免被人家说有不臣之心。
还有陈皇后死后,隆庆病倒,若是立刻弄到西苑,麻烦更大,人们会说天下最安全的地方莫过大内,却把皇帝带到西苑,是想挟天子令诸侯吗?
“唐阁老,人言可畏,以你的地位,做什么都不方便,只能说天意如此,人力难违!”
“不!”唐毅断然道:“中玄公,错就是错,我保护不周,难辞其咎。恨只恨眼下太子登基,奸邪当道,一群害了陛下的凶手,却承袭陛下的江山,坐拥陛下开创的一切,我一想起来,就五内如焚,痛不欲生啊!”
高拱总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唐毅病倒了,还病得这么严重。有气,有怒,有伤心,有自责,他比自己难多了。
想到这里,高拱反而安慰道:“元辅,身为臣子,我们本就有太多的无奈,皇位更迭,千难万难,本就不是臣子能掺和的。再说了,你所言这些,也只是怀疑,却没有证据,如今新君登基,名分以定,老夫以为你还是尽快调理身体,赶快康复起来。毕竟陛下尚在冲龄,无暇处理政务,我等辅臣正好挥洒才智,匡扶圣主,中兴大明,这才是正办!你说是不?”
听到此话,唐毅心中咯噔一声,他本以为高拱是可以依靠的帮手,奈何高拱终究是老式思维,三纲五常这根线,还在心里头绷着。
隆庆在的时候,一切好说,如今万历登基,哪管他只有十岁,什么都不懂,那也是天子,是君王。
如今大局已定,再掀起波澜,只会被人说有不臣之心,想要扰乱天下,身为托孤之臣,高拱万万不会逾越分寸。
“唐阁老,先帝虽然继位只有六年,大明国势昌隆,论起功业,先帝足以和成祖爷相提并论,他临终的时候,将天下苍生托付给你我,就是希望我们不要纠结在他的死亡上面,而是要一起携手,把隆庆朝的国策延续下去,这才是陛下真正的遗诏。”
唐毅重重叹口气,“我何尝不知!可是不正本清源,又如何维系隆庆新政!高阁老,你刚刚说了什么?冯保算什么东西,他已经被先帝囚禁,新君登基,竟然给放了出来,立在大殿之上,接受百官朝贺,规矩何在,法度何在,道理何在?”
连续的质问,戳中高拱脆弱的神经。
他愤然起身,“唐阁老说得对,不说僭越君臣职分,光是陛下之死,冯保就难辞其咎,老夫势必要废了冯保,替先帝报仇!”
唐毅越发失望,高拱也仅仅是敢找冯保报仇,而真正的仇敌李贵妃,也就是现在的李太后,却被忽略了。
古话说得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是圣贤没有说君主犯法与庶民同罪!李太后眼下就是君主,就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不管她干了什么,都没人敢指责!
许是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妥当,高拱叹口气,“元辅,老夫并非不知一个冯保分量不够,奈何有些事情臣子的确做不得。不过嘛,只要废了冯保,李太后一介女流,住在深宫之中,自然没法和外人联系勾结,就让她做一个摆设吧!”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唐毅也只好点头。
“中玄公,我现在这个身体实在是不成了,请你放心,朝中大臣一定唯命是从,追随老兄匡扶社稷,铲除奸邪!”
“多谢唐阁老!”
高肃卿又说了几句让唐毅保重身体的话,然后才起身告辞。
……
“高胡子不敢碰触皇权,未战先败,大人这一手试探实在是高明!”茅坤从墙壁上的一个角门转出,抚掌赞叹。
唐毅从病床上坐起来,拿过茶水,漱了漱嘴里的血沫子,当个好演员,也真不容易。
“我和高拱谈过了,他也主张虚君实相,只是没有想到,他的虚君实相和我们的完全不同。又少了一个真正的盟友啊!”
“大人毋忧,高中玄年过花甲,受了一辈子儒家教化,岂是轻易能改变的。”茅坤道:“大人真正的希望不在他们身上,勾践灭吴,只要三千越甲,陈庆之冲阵,也只需八百白袍!我们的人已经枕戈待旦,只等大人一声号令,就彻底扭转乾坤!”
唐毅连连点头,“妙哉,鹿门先生,现在各方准备如何?”
“陈大成那边的京营,多数出自蒙古俘虏,我们早就做了功夫,从上到下,都是我们的人,锦衣卫那边更是如此。顺天府是大人早年留下的班底,府丞沈林是大人的心腹,这三支人马,都在大人的掌控之内,另外还把李成梁调到了天津,他的三千骑兵,沿着直道,一天之内可以赶到京城,另外还有谭光统辖龙骑兵一千五百人,驻扎通州,马栋率领五千骑兵在延庆驻扎。京城内外,左右,全都是我们的人。如果大人觉得不放心,是不是再把戚继光调过来?”
“不!”
唐毅断然摆手,“元敬兄是国士,他忠的是大明,敬的是我唐毅。让他继续驻守蓟镇,也免得土蛮趁虚而入。调他过来,反而会缩手缩脚。”
“大人英明,这是武的一面,文的方面,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王世贞已经集结了在京所有翰林官员,国子监祭酒徐渭握着京城监生,另外都察院右都御史林润,左副都御史邹应龙,吏科都给事中王绍周,詹事府詹事曹子朝,全都在厉兵秣马。”
这时候沈明臣也走了进来,听了一阵,犹疑道:“鹿门兄,这些都是清水衙门,无权无势,只怕不是六部来的重要吧?”
茅坤哈哈大笑,“句章兄,你这就错了,他们虽然职位不高,但是胜在人多势众,而且还不显眼,咱们布好了局,就等着高拱和李妃一伙,杀一个难解难分的时候,奇兵突出,一锤定音!”
第1068章被耍的高拱
“句章先生,烦请你跑一趟。”
沈明臣一愣,“大人,您要找谁?”
“还能是谁,天涯海角的那一位!”唐毅翘着二郎腿,淡淡说道。
“海瑞啊!”茅坤和沈明臣都愣住了,“大人,海瑞那家伙除了正直迂腐之外,好像没啥用了吧!”
“要的就是他的直名,不然满朝诸公,还有谁能替先帝光明正大报仇!”
这一下可真吓死个人了,什么叫光明正大报仇,大人您到底要干什么?
“蝇营狗苟,龌龊腌臜,有些人以为靠着压服,靠着捂盖子,靠着亲亲相隐,踟蹰不前,就能把真相掩盖下去。在我这里永远做不到!”
唐毅轻蔑一笑,“我最鄙夷孔夫子的就是春秋笔法,就是为尊者讳,上古三代之治,当真是历代的表率吗?当真是君正臣贤,万民安康?我怎么听说三代之治,以人为畜,活人殉葬,残忍无比!孔老夫子以春秋大笔,就愣是编造出弥天大谎,历代读书人又继续骗了两千年。凡事都瞻前顾后,不敢说实话,办实事,伪善,虚伪,这样自欺欺人是没法好好治国的。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不妨玩一把大的,光明正大,明正典刑,只有如此,才能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嚯!
茅坤和沈明臣瞪大了眼睛,他们是真没有想到,大人居然有如此魄力,这一步棋开始走得太狠了,万一掌控不住,会不会惹来麻烦啊?
唐毅豪气一挥手,“民心在我,更何况有些事情不挑明了,我们下一步的变法也没有办法做,不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危害,又怎么立下万世不拔的规矩!”
茅坤悚然一惊,突然明悟,敬佩道:“大人高见,老朽佩服,我们这就去安排。”
从书房出来,沈明臣还一头雾水,茅坤却是喜气洋洋,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十足的干劲,两只眼睛都冒光。
“我说鹿门兄,咱们大人到底要干什么啊?”
“哈哈哈,句章兄,你没有想明白?”
“没!”沈明臣摇摇头,“莫非大人要把皇帝拉下马,另立新君?”这是他能想到,最胆大包天的事情了。
茅坤看了他半天,两手一摊,玩味一笑,“着什么急啊,过些日子不就知道了。”
……
内阁值房,灯火通明,五位阁老齐集一堂,高拱当仁不让,坐在了首位。
“诸公,新君登基,万象更新,三天之后,就是第一次正式早朝,老夫有几条建议,想要和诸位商量。”
“高阁老请讲。”唐汝楫陪笑道。
“其一,天子尚在年幼,需要学习政务,从此之后,每位阁老负责一天,轮流教导陛下,看奏疏,熟悉政务。”
在场几位阁老都不是傻瓜,高拱这个主意其实也够损的,每天一位阁老,等于是把天子捏在手里,省得他被身边的阉竖蛊惑。
至于陪着皇帝看奏疏,实则就是进一步废除司礼监,唐毅之前已经得到了隆庆授予的批红之权,奈何当时是特殊情况,还有暂时署理之意,现在则是要成为定制。
唐汝楫,张守直,殷士儋自然全力支持,内阁扩大权力,对他们可是好事情。
只是张居正默然不语,高拱心里暗说就是你和冯保那些人勾结在一起,丢了内阁的脸面,简直士林之耻!
“张阁老,你的意思呢?”
“次辅大人,下官自然是同意,可是眼下内阁执掌票拟,前不久首辅大人又将批红之权和玉玺转交次辅。如果按照次辅大人所说,轮流教导陛下,这票拟和批红之权要如何分配,若是哪一位阁老教导陛下之时,恰逢批阅他所拟票的奏疏,岂不是变成了拟票批红都是一人,大明向来没有这个规矩,哪怕是陛下,不经内阁,颁发的中旨,科道也可以驳回封还,更何况是大学士,高阁老以为然否?”
张居正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你高阁老越权了,难道你比皇帝还大?
这下子高拱还真犯了难,其实也别说隆庆不会制衡,他虽然信任唐毅,可是每次升官,都不忘了高拱,两位大学士,不相伯仲,一样圣眷加身,唐毅势力大,高拱资历老。
两个人分掌批红和票拟,互相牵制,谁也威胁不了皇权。
如今唐毅病倒了,不能理事,势力过大,地位过高的高胡子就显得太显眼了。
内阁之中,无人能和他分享两项大权,而他又不能一人都揽着,这下可就犯了难。按照原本的规矩,应该是高拱负责批红,选择内阁之中,位高权重的领衔票拟。
眼下内阁,除去了唐毅,赵贞吉,加上之前致仕的陈以勤,就剩下张居正的资历最老,难道要让他负责票拟?
高拱顿时摇摇头,抬举谁,也不会抬举张居正,你等着老夫收拾了冯保,下一个就是你!
不给张居正,别人又担不起来。高胡子和唐毅不一样,唐毅喜欢放权,之前高拱他们拟定出来的东西,差不多唐毅就给批红。
可高拱没这个心胸,他恨不得所有政务都按照自己的意思来,票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
“这样吧,玉玺暂时交给司礼监掌印李锦。”高拱威严地扫视所有人,“你们都听着,以后不管谁负责教导陛下,都要提醒陛下,不要被宵小蛊惑,不得顺着司礼监的意思批红!谁要是勾结阉竖,败坏了规矩,那就是士林之耻,天下人共击之!”
高拱杀气腾腾,还故意在张居正身上都停留几秒钟。
“果然,高胡子会这么选择!”张居正暗暗冷笑,假如唐毅在的话,绝不会轻易让出玉玺,他宁可不要票拟,也会紧握着批红之权。高拱只想到政务变法的事情,却没有料到,那一颗印能做的文章太多了。
失去了批红大权,你高拱就和我们一样,说穿了都是一个辅政的大学士而已!
真是天助我也!
张居正暗暗喜悦,表面却一点不带出来,还不到高兴的时候,内阁虽然没了对手,可是还有棋盘天街的那一位,他一刻不死,就不能掉以轻心。
接下来的谈的内容,包括要由新君的名义,颁布一份登基诏,其中要阐发日后的施政纲领。出于稳定人心的目的,多半都是延续隆庆的政策,这份东西自然是高拱纸笔,也好借此彻底坐实托孤重臣的身份。
另外还有要提升李贵妃父亲李伟的爵位,从武清伯变成武清侯。新君登基,还要犒赏天下,高拱拨出了一百万元,交给宫中支配。
林林总总,安排下来,众人也看得出来,高胡子是粗中有细,刚柔并济,他借着教导新君的名义,把皇帝掌控在手里,又发布诏书,把握大政脉络,从此之后,天下就要按照他高胡子的设想去运行。
除此之外,他还不忘了买好李贵妃——呃不,应该是李太后了!
封李伟武清侯,给宫里一百万元,不出预料,小门小户的李妃,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她一定会高兴的手舞足蹈,把高胡子当成天大的好人。
取得李太后支持,高拱也就坐稳当了,谁也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内阁会议一直开到了下午,到了掌灯时分,才各自散去,可是早在中午的时候,高拱和张居正的交锋就已经摆在了唐毅的面前。
“哼,果然是君子斗不过小人,高胡子被张太岳摆了一道。”
唐毅淡淡说道,司礼监的那一颗印,关系至重,有了那一颗印,皇权完整,依附皇权的力量就可以张牙舞爪,发号施令,没有那一颗印,他们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高胡子长于谋国,却拙于谋身。内有隐患不除,怎么能因为担心揽权,就放弃大杀器,殊为不智啊!
很多时候,不是唐毅醉心于内斗,而是几千年都如此,攘外安内,不把七成的力量用在安定自身,发展自己上面,你就会被人家轻松掀翻,多好的主张,多么美好的想法,都是一纸空文,屁用没有!
“不用看了,高胡子败局已定,就要看我们的了。”
果然如同唐毅所想,高拱刚刚将玉玺归还司礼监,第二天就传出消息,李太后召见李锦,期间说了好些话儿,感谢李公公对陛下的照顾呵护,您年高有德,宫中上下,都听从您老的安排,陛下也要您老照顾,可要千万保重身体……
说了一大堆,到了下午的时候,就传出李锦向陛下请辞,说他年老体衰,无力执掌内阁,李太后挽留了几句之后,就把李锦打发走了。
连夜离开皇宫,赶到了天寿山,替隆庆守灵了。
司礼监没有了掌印可不行,万历又下了一道手谕,恢复冯保司礼监首席秉笔,提督东厂的位置,让他暂代司礼监事务!
“卑鄙,无耻!”
高拱一边怒骂,一边疯狂将瓷器摆设砸的粉粉碎,他就像是一头暴躁的公牛,来回走来走去。
上当了,上了大当!
这是张居正给他挖的坑,先逼着他把玉玺交还,接着再拿下李锦,扶冯保上位!假如知道玉玺会落到冯保手里,他死活也不会交出玉玺的!
“这个张江陵,他是准备和阉竖一条道跑到黑了!”高拱咬牙切齿,“去请蔡中丞,韩给事中,天不收你们,老夫收了你们!”
第1069章决战
高拱又羞又愤,唐毅费了好大劲儿,才夺取下来的批红之权,转眼就丢了。高胡子怒不可遏,一想到生命垂危的唐毅,他就老脸通红。
对不起先帝,对不起唐毅,对不起天下人,自己这个辅臣算什么啊?
冯保明明是杀害先帝的凶手之一,如今窃据内廷之权,手握玉玺批红,眼下已经形成了最可怕的态势。
天子只有十岁,根本没法处理朝政,上有李贵妃,加上冯保协助,宫中大权已经尽数落到了他们手里。
对了,还有那个不要脸的张江陵,他和阉竖勾勾搭搭,从出事以来,一直帮着冯保脱罪,隆庆之死,和他也脱不了干系。而且内阁会议摆了自己一道,显然是和冯保,甚至李贵妃已经套好了招,故意挖陷阱,让自己跳。
高拱入仕三十几年,他看得明白,大明朝越发呈现出相权和皇权之争,从徐阶开始,这种争夺已经十分明显。
等到唐毅入阁拜相之后,大力扩充相权,甚至一度把皇帝都架空了。隆庆一朝的后三年,基本上全国大政都围绕着内阁在转,司礼监插不上一点手。
这种局面让士林兴奋不已,拍手称快,可是别忘了,两百年来,也只有这区区三年而已!
皇权在上,太阿倒持。
万历,李太后,冯保,三者合起来,就是完整的皇权,大臣都联合起来,尚且不一定能够获胜,假如中间出了一个叛徒,势均力敌的局面就会崩解。
想到这里,高拱越发觉得担子沉重,他笔直的腰杆都要被压弯了。
不行,我高肃卿以豪杰自诩,身为先帝托孤之臣,又受到唐毅的嘱托,大好的局面不能毁在我的手里。
时不我待,必须趁着铁三角立足未稳,以最快的速度,把他们除掉。
这三个人当中,李太后是君,高拱没有办法,张居正做事小心,也没有什么把柄,唯独冯保,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一个奴婢,废了他一点难度没有,只要没有了冯保内外勾结,李太后一介女流,就是睁眼瞎,只能成为牌位。
至于张居正,等到明年,就是京察之年,而且从隆庆二年算起,明年就任满两任,照例该上表请辞,到时候就把张居正赶出京城。
高拱默默盘算着,自己身子骨还算硬朗,再干十年,新君也就成年了。自己也算是完成了托孤使命,哪怕九泉之下,见到先帝也有交代了。
……
“高胡子把左佥都御史蔡国熙和吏科都给事中韩象叫了过去,谈了一个多时辰。”沈明臣低声汇报情况。
唐毅的眼睛瞬间睁开,旋即又闭上了。
“君子可欺以其方,高肃卿还想用堂堂之师,去迎战对手的剑走偏锋,胜少败多,已经没什么希望了。不过有他来祭剑,我掌中的神兵才能更加锋利。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中玄兄,小弟不得不算计你了。”
唐毅幽幽说着,沈明臣只觉得骨子里发凉,好像掉到了冰窟窿里。
自从隆庆驾崩之后,唐毅变化太快了,越来越狠辣,越来越决绝,似乎所有人都成为了他手上的棋子,谁都是能牺牲的。冷酷地像是机器,冰冷的好像一块铁。
“别说高拱了,张居正那边呢?”
沈明臣连忙回答:“他倒是没什么动作,不过他府上的幕僚涂芳总和冯保的管家往来,暗通款曲。要不要把他们拿了?”
唐毅淡淡一笑,“拿什么,我现在是活死人一个,你去放出风声,说是我沾染了暑气,病体越发沉重,再到京城的药房,去遍求老山参,年头越多的越好,不要怕花钱。对了,再去棺材铺弄一个阴沉木的棺材,要顶配的。”
沈明臣直咧嘴,“我说大人,您春秋鼎盛,依我看活个三五十年没问题,别自己咒自己啊!”
“放屁,谁说是给我准备的。”唐毅笑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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